楚仁君
晨曦的陽光清純、愜意,絲絲縷縷透過窗簾罅隙,細(xì)弱的、不停延伸的光影,細(xì)密又豪光十足,撒落一地的碎影斑斕,幾分舒暢,又幾分溫馨。清晨,當(dāng)曙色越過淺淺的窗欞,鳥兒便在樓前樓后嘰嘰喳喳地鳴唱,或短或長、或清脆或高亢,鳥鳴聲驚擾了我虛幻的晨夢,也打破小城凌晨的清幽、安謐。每天,我都在這鳥鳴聲中醒來。
習(xí)慣了醒后不急于起床,而是躺在床上靜靜地聆聽鳥鳴,這無疑是一種莫大的享受。這些天使般的小鳥在窗外不知疲倦地歡唱,我蝸居的樓前便異常熱鬧起來,就像隨時開著一臺錄音機,我每天免費欣賞著動人的歌曲。我閉上眼,支愣起耳朵,辨別出有十幾種鳥的聲音。然后去聽鳴聲的特點:有的叫聲連成串,像是一首完整的歌;有的是在和鳴,相呼相應(yīng),左唱右和;有的有獨唱,有的偶爾叫上兩聲。有的叫聲高亢嘹亮,有的低回婉轉(zhuǎn),叫聲也五花八門,百囀千聲,喳喳,啁啾,嚦嚦,嚶嚶,哇哇,咻咻,啞啞,嘎嘎,咕咕……各種聲音,沸反連天,既有章又無序。我聽不懂鳥兒們在說什么,但我知道它們在用鳥類聽得懂的語言在交流、在傾訴。我猜想,它們也許在訴說真情,也許在爭辯討論,也許在練習(xí)嗓音,也許像人類一樣地在說東道西。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我想,鳥兒一定有著說不出的快樂,婉轉(zhuǎn)動聽的叫聲是它們向世界傳達(dá)的一種愉悅的情緒。
聽著這聲聲盈耳的鳥鳴,我的心情也像窗外的鳥兒一樣歡愉,涌起一種莫名的感動。鳥鳴伴著我的晨夢氤氳蕩漾,開啟了我美好生活的一天。我想,同樣的鳥鳴,若是心中生怨,聽到的便是噪音;若是心中有愛,聽到的便是樂音。聽到噪音的人心中會更加怨恨這群鳥兒,甚至?xí)么皯簟S石頭驅(qū)趕它們;聽到樂音的人心中會更加喜悅,并且面露微笑,心存感激。
聽鳥有情趣,觀鳥也是一種樂趣。披衣起床,走到陽臺,外面街巷幽暗,闃無人聲。天際絲絲隱隱地泛出朝霞的顏色,逐漸淡去的夜,像一滴墨水洇開,褪白。我不忍心驚動鳥兒們肆情地鳴唱,隔著窗戶玻璃向外張望,高低錯落、色彩灰暗的樓宇籠罩在一片薄薄的霧靄之中,循聲望去,一群鳥兒聚集在樓頂上、電線上,旁若無人地鳴唱著屬于他們的歌謠。鳥兒晨昏時鳴叫得最起勁、最歡快,但我居住的小城里少有大樹,可它們偏偏喜歡在這人類居住的樓宇間鳴叫,這大概是如果缺少人類這個忠實聽眾,它們的鳴叫也會興致索然,寡淡無味。在樓頂上鳴叫的都是一些普通的鳥兒,有李白詩中描寫的“嗷嗷空城雀,身計可戚促”的麻雀,有乾隆形容的“喜鵲聲唶唶,俗云報喜鳴”的喜鵲,有歐陽修刻畫的“百囀千聲隨意移,山花紅紫樹高低”的畫眉,有元稹盛贊的“春鳩與百舌,音響詎同年”的斑鳩,還有幾種叫不上名字的鳥兒,它們猶如高貴、優(yōu)雅、聰明、美麗的精靈,各展歌喉,一比高下,用百鳥爭鳴的曼妙樂音融入小城的市井風(fēng)情、煙火氣息中。
引鳥叫,不如聞鳥鳴;觀籠中鳥,不若懂叢中鳥。曾看過美國作家皮蒂的《叢中鳥》,他書中的一段話讓我記憶深刻:“無論我走到哪里,鳥都在提醒著我還有另一個世界,盡管有時與我們所在的世界有交集,但我們永遠(yuǎn)不能真正理解那個世界。它們好像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使者,那個世界與我們相關(guān)而又超越我們,讓我們這些被地球所束縛的人無法看穿?!蔽蚁?,鳥鳴不僅是大自然賜予我們的一種美妙的聲音,也是一種更加深刻的人與自然的緊密聯(lián)系。我們有許多深刻而特別的回憶,不僅僅與我們頭頂上飛過、鳴叫的鳥有關(guān),還與去過的地方和遇到的人有關(guān)。因為聽鳥、觀鳥不僅僅是關(guān)乎鳥的本身,它是一種生活方式,是一種與人類及自然世界發(fā)生聯(lián)系的方式。
既然我們無法逃離這個城市,那就學(xué)著在這個城市中尋找自然。留心生活中的每一種美好吧,就像每天早晨聆聽那窗外的鳥鳴,哪怕是司空見慣的麻雀嘰喳,我們也會不禁去思索它們?yōu)楹我Q叫,也會因為它們婉轉(zhuǎn)的歌喉而轉(zhuǎn)換心情,會在忙碌的生活中聆聽四季之歌。春日可以欣賞“留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夏日中細(xì)心體會“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秋日駐足聆聽“黃鶯也愛新涼好,飛過青山影里啼”,嚴(yán)冬下也能有“已見寒梅發(fā),復(fù)聞啼鳥聲“的心情。感時光清淺,念歲月輾轉(zhuǎn),何不攬聲聲鳥鳴入夢,安暖相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