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章收藏是一門精深的學問，興趣、眼力、經(jīng)驗、耐力和膽識缺一不可，不識者切勿盲進，入門者樂趣無窮。

早些年間，人們對印章印材的認識不足，其價值往往被埋沒。即使是同一名家，其書法作品的價格往往高過印章作品許多。在書畫拍賣會上，印章也只是作為書畫的附屬品——“書房雜玩”被拍賣，通常拍價僅幾千元，甚至幾百元。新中國成立初期，上海畫院進行職稱評審，素有“中國元朱文篆刻第一人”美譽的陳巨來只被評為“技師”，相比眾多書畫專業(yè)的“畫師”職稱低了一大截。但近20余年來這一局面已被打破，篆刻藝術(shù)被越來越多的青年一代所喜愛，印章收藏的興旺局面正式開啟。

中國印章的使用始于3000多年前的商代，前后經(jīng)歷了兩個興盛階段：第一個興盛期或者說第一階段始于戰(zhàn)國，興于秦漢而衰于魏晉；第二個階段始于元朝，興于明清，繼于民國而直至當下，其間雖有高低起伏，卻歷久不衰。在印章發(fā)展的第一個階段，印章的刻治受限于青銅、金銀、象牙、犀角等難以雕刻的印材，均是先由文人寫好印稿再由工匠加工制作而成，其最著名的代表作品就是“傳國玉璽”。秦嬴政十九年（公元前228年）秦始皇破趙國得和氏玉璧，在稱帝時用此璧制成一玉璽，方圓四寸，上紐行五龍，印身環(huán)雕雙龍戲珠圖案，又命丞相李斯用小篆書印文“受命于天，暨壽永昌”，再由工匠精致雕鑿，以作中華大地皇權(quán)天授的印信象征。秦朝之后的中國歷代帝王皆以擁有此印璽為尊，以顯正統(tǒng)。在這一時期，印章所用文字甚為廣泛，甲骨文、金文、石鼓文、鼎文、大篆等多種早期文字均有出現(xiàn)，直至秦始皇統(tǒng)一文字后，小篆開始作為印章第一使用文字，這一傳統(tǒng)持續(xù)至今未變，“篆刻”也因此得名。

中國印章發(fā)展第二個興盛階段的出現(xiàn)，得益于印石在印章刻治中的廣泛應用。由于印石的硬度適中，普通文人用金屬刻刀能直接在印石上刻出印文和邊款，簡化了原先文人定稿、工匠制印的工序，開創(chuàng)了“文人治印”全新局面。明朝甘暘著《印章集說》記載，石材應用最早始于唐宋，“石質(zhì)，古不以為印，唐宋私印始用之”；宋朝杜綰著《云林石譜》文中有“石或雕刻印記”字樣。相傳，元朝王冕是中國第一位用印石刻治印章的文人，直至明初出現(xiàn)以文彭為代表的文人治印群體。這批文人的文字功底厚實，書畫造詣精深，能根據(jù)不同石材特性，創(chuàng)造出各種刻治刀法，許多印刻流派相繼涌現(xiàn)。普通名字印章和各種閑章在日常生活和書畫藝術(shù)上的廣泛應用，使留存在社會上的印章數(shù)量大幅增加。由此，印章這一綜合了眾多中華文化藝術(shù)的獨特載體得到人們的青睞，也帶動了其市場的發(fā)展。

收藏印章有兩個首選要素，一是印章的載體印石，即材質(zhì)；二是印章的藝術(shù)性，包括印文的內(nèi)容文采、篆刻的水平等。前者由材質(zhì)的稀缺性、珍貴性決定，后者則涵蓋了印章刻制工藝和治印者、使用者是否為名家名人，以及時人的審美取向等因素，即由印章的文化屬性所決定。

在印章發(fā)展的第一階段，印材有金、銀、銅、鐵、竹、木、牛角、象牙、獸骨、水晶、玉石、陶瓷等許多品種，但總因材質(zhì)或過于名貴稀缺，或鐫刻工藝困難，或美觀性、適用性不足而不盡如人意。印石的出現(xiàn)幾乎彌補了之前印材的眾多缺憾，從而迅速地改變了印材多樣的局面，此狀態(tài)自元朝起至今沒有變化。

印石材質(zhì)的名貴與珍稀往往是印章收藏者最看重的，所以追逐名石成為中國印章界的風尚。我國的印石產(chǎn)地分布多處，有文獻記載宋朝時石州（今山西離石縣）、辰州（今湖南沅陵）、光州（今河南潢川）等地均產(chǎn)有印石，江蘇南京、吉林丹東等處也多有礦源。所有印石都是因地得名，產(chǎn)于某某地，便得名某某石，因而我國印石品種繁多。其中最著名者，當屬壽山石、青田石、昌化石和巴林石，這四種印石的色彩絢麗沉穩(wěn)、質(zhì)地純凈溫潤、雕琢性能優(yōu)異，被稱為當今“四大名石”。

如果說印章的材質(zhì)屬于“硬件”的話，那么印章的藝術(shù)性則屬于“軟件”，二者共同構(gòu)成印章的整體價值，而后者更起著關鍵性作用。材質(zhì)再好，如果不施工，也只是一塊美石。經(jīng)過工匠和藝術(shù)家的造型施工、布局鐫刻，一方印石便有了特殊的屬性，成為獨一無二的藝術(shù)品。治印之人若為名家名人，鐫刻的印文、邊款見功見力，這方印便會價值倍增，成為愛印之人追逐之物。

印章按其外形，可分為素章、紐章和隨形章三種。素章多為方形，四邊空白，偶有薄意淺浮雕圖飾；隨形章多為礦石原形，僅磨平一面作為印面，其余不作加工；紐章則是印石上端雕刻有印紐，是石雕藝術(shù)在印章上的一種展示。印章制紐，原是為置孔系繩，便于隨身攜帶，后拓展為增美之用，尤其是采用石印以后，制紐還可以規(guī)避名石上的瑕疵。漸漸地，印紐最初系繩的功能淡出，美飾的作用日益凸顯，并成就了明清以來的一代代制紐名師。名家制紐反過來又提升了名石印章的地位，如清康熙時期出現(xiàn)的雕紐大師楊璇（玉璇）、周彬（尚均），他們制紐技藝精湛，冠絕一時，其作品常為宮廷收藏，為皇家貴胄爭相追逐。印紐雕刻大師的出現(xiàn)，使印紐藝術(shù)在印章收藏中的地位大幅上升，成為組成印章價值鏈中的重要一環(huán)。

印文和邊款則是人們識讀印章的第一要素。印文和邊款作為文字資料，往往會留下持印人或治印者某些清晰的信息，有的邊款甚至能提供治印的緣由和時間。拋開帝王的璽印不說，自文人治印以來，印文便成為文人士大夫彰顯個性、展示文采、明示身份地位、暗喻心境的窗口。印文內(nèi)容最多的是姓名、字號、雅稱，讓人一目了然。2015年南昌發(fā)掘海昏侯墓，出土了一枚刻有“劉賀”二字的印章，使墓主人身份大白于天下。還有一種閑章，印文內(nèi)容更是五花八門，文人們可以借此張揚個性、標榜喜好，也可以自嘲自娛。清代海上畫派先驅(qū)趙之謙是書畫家兼篆刻家，其為生計曾收錢作畫。據(jù)傳，一次他收了一個財主的錢為其畫畫，畫好后卻有些心情不爽，于是找出一方閑章鈐于畫上，印文是“老子不高興”。買家見了心中不喜，希望能換一方印，趙之謙痛快地換了一方印鈐上，印文四個字：“老子高興?！蔽幕艘杂∈銘选⒁杂⑹碌那樾尾粍倜杜e，正是這些豐富的文化信息使印章的歷史文化價值大幅提升，使印章收藏變得趣味盎然。同時，這些信息也是今人賞玩印章乃至辨識其真?zhèn)蔚闹匾罁?jù)。

那么，印材的市場價值究竟如何呢？2003年春季佳士得香港藝術(shù)品拍賣會上，一套12方的清康熙御用田黃玉石印章拍出了2262.4萬元的高價，這種千萬元級的成交價格即使在中國傳統(tǒng)的古董和繪畫市場上也不多見，而其拍賣前的估價卻是“無底價”。兩者之間的反差如此之大，不得不令人稱奇。同年，北京華辰藝術(shù)品秋季拍賣會上，一方清末民初吳昌碩治印拍出了6.6萬元的高價，而兩方清朝田黃隨形雕方章料分別拍得10.45萬元和11萬元的價格。不過僅僅一年多的時間，同類尺寸的一方田黃隨形雕方章料，市場價格已攀升了15%，顯示了良好的投資空間。

2014年，北京古天一秋季拍賣會上，一款重148.8克的清代“龍石”田黃云紋方章以1725萬元落槌，成為當時印材拍賣之翹楚。此外，拍賣成交價格在百萬元的更不在少數(shù)。如楊玉璇制紐的壽山田黃石太獅少獅紐方章在中國嘉德2018春季拍賣會上以667萬元落槌，清中期田黃雙獅紐方章在廣州華藝2018春季拍賣會上以465.75萬元拍出。

從嚴格意義上來說，目前印章收藏還沒有形成一個獨立而完善的市場。相對中國書畫而言，印章收藏市場的狹小是不言而喻的。很多人尚未認清篆刻藝術(shù)的價值，參與投資與收藏的人士不多。近幾年來，印章市場開始漸露曙光，一些精品印章拍賣屢創(chuàng)天價，激發(fā)了人們對印章投資與收藏市場前景的關注，也預示著印章市場正在啟動。印章收藏是一門精深的學問，興趣、眼力、經(jīng)驗、耐力和膽識缺一不可，不識者切勿盲進，入門者樂趣無窮。

（編輯 周靜 charm1121@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