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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中央蘇區(qū)時期蘇維埃政權的法治反腐

2023-04-18 09:43金鴻浩
中共中央黨校學報 2023年5期
關鍵詞:工農蘇維埃中央蘇區(qū)

金鴻浩

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強調,“我們黨從成立之日起就高度重視權力監(jiān)督問題。在中央蘇區(qū)、延安時期,我們黨探索了一套對蘇維埃政府、邊區(qū)政府和革命根據地人民政權組織及其工作人員的監(jiān)督辦法”[1]。90 余年前,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的建立是我們黨建立人民政權的探索和嘗試,開啟了中國共產黨治國理政的偉大預演。這一時期,在黨中央的領導下,頒布了第一部紅色政權的反腐敗法規(guī),組建了反腐敗專職機關,依法懲治了一批腐化干部,為預防懲治官僚腐敗、建設廉潔高效的蘇維埃政府提供了體制機制保障。

一、中央蘇區(qū)法治反腐的緣起

1927年大革命失敗之后,中國共產黨先后組織了南昌起義、秋收起義、廣州起義,但因為“沒有摧毀舊的政權機關,而代以勞動者的政權”等原因[2],當時并沒有建立起無產階級政權。但正如列寧所說,“假如革命階級的人民創(chuàng)造力沒有建立起蘇維埃,那么無產階級革命在俄國就是沒有希望的事情,因為毫無疑義,無產階級決不能利用舊的機構來保持政權,而新的機構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建立起來”[3]。因此1928年,中共六大提出力爭建立蘇維埃政權的任務,并審議通過了《蘇維埃政權的組織問題決議案》,明確指出,“奪取了某地方的政權以后,黨的主要困難,便在維持并鞏固這個政權的問題”[4],“蘇維埃政權從其成立的第一天起,就應號召廣大的勞動群眾起來反對蘇維埃政府中辦事人員可能作出的各種流弊,如官僚主義,辦事遲鈍和濫權等事”[5]。

1931年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成立之后,各級蘇維埃政權迅速建立。特別是隨著多次反“圍剿”的勝利,鼎盛時期,中央蘇區(qū)的面積約為8.4萬平方公里,總人口達453萬人,成立了四個省級政權和60個縣級政權[6]。為了滿足執(zhí)政需要,中央蘇區(qū)各級政府工作人員也逐步增加。但因為缺乏嚴格的考察和有效的監(jiān)督,其中也存在部分機會主義分子和極個別腐化干部,影響了黨和政府在人民群眾中的形象。1932 年3 月,人民委員會第4 號通令指出,“有些政府發(fā)生濫費金錢,以及貪污舞弊的種種壞現(xiàn)象,這些情形是極端妨礙革命戰(zhàn)爭的進展”[7]。同年11月,臨時中央政府在總結一周年工作自我批評時,重點強調了“對貪污浪費的懲戒,有些政府還不能堅決執(zhí)行”等問題[8]。《中共中央給長江局轉鄧中夏等的指示信》中也曾嚴厲批評,要求蘇區(qū)將“蘇維埃工作人員腐化等等錯誤同居重要地位”[9],“對于蘇維埃政府中黨部中乃至紅軍中的腐化分子,必須施以嚴重的打擊(刑法上的懲罰),而盡量的淘汰出去”[10],進而從根本上消滅“蘇維埃與群眾中的鴻溝”[11]。

如何對待蘇維埃政府中的腐敗干部,在當時存在兩種錯誤思想:一種是“左”傾的懲辦主義思想,濫用懲辦制度,動輒采取開除黨籍乃至槍斃等方式予以制裁[12]。這種方式在黨的六屆三中全會上受到周恩來的嚴肅批評,稱“用恐怖方法對付,也是不對的”,只有政治叛變才能采用槍斃等軍事紀律的方法,“否則是決不能的。不如此說明,是會更助長了危險狀況”[13]。因為在本質上,“懲辦主義者本身就是官僚主義”[14]。另一種是右傾的包庇主義錯誤,平常疏于教育管理,發(fā)現(xiàn)問題也礙于情面不予制止或懲治。例如,中央政府總務廳科員左祥云因涉嫌工程腐敗被查處,總務廳管理處處長徐毅包庇貪污分子,故意放走了左祥云[15]。包庇主義不僅縱容了違法犯罪行為繼續(xù)發(fā)展,使國家遭受更大的損害,而且以人情代替了規(guī)則,損害了公平正義,反過來又促進了腐敗滋生。

夫法者,天下之準繩也。面對腐敗,時任臨時中央政府主席的毛澤東多次提出,“當著國民黨貪官污吏布滿全國人民敢怒而不敢言的時候,蘇維埃制度之下則絕對不容許此種現(xiàn)象”[16]。在總結經驗教訓的基礎上,中國共產黨人逐漸認識到,只有在法治的軌道上懲治貪污、揚善抑惡,才能防止犯“左”或右的錯誤,有力有序地推進反腐敗斗爭,建成真正的廉潔政府。法治反腐思想在中央蘇區(qū)的建設過程中開始萌發(fā)。1931 年3 月10 日,《中共中央給湘鄂西特委的信》中提出,“對于貪污和違反法令的分子要實行公開的革命審判,無論是黨員或非黨員都不能例外(黨員當然要公開開除黨籍)”[17]。1932年3月,臨時中央政府副主席項英在中央機關報《紅色中華》發(fā)表了題為《反對浪費 嚴懲貪污》的署名文章,提出“貪污是蘇維埃政權下絕不準許有的事”,“對于貪污的要非嚴辦不可”,“將來還要開法庭審判。這是非常之必要的”[18]。1934年1月,第二次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作出《關于蘇維埃經濟建設的決議》,要求對“貪污、腐化與破壞的活動,蘇維埃政府必須保持高度的無產階級警覺性,給他們以嚴厲的蘇維埃法律的制裁”[19]。法治反腐逐步成為新生的蘇維埃政權的普遍共識。

二、中央蘇區(qū)發(fā)現(xiàn)腐敗線索的組織法設置

懲治腐敗首先需要建立反腐敗機構和反腐敗隊伍。在黨的領導下,中央蘇區(qū)充分發(fā)揮制度優(yōu)勢,通過國家組織法授權,探索設立了反腐敗專職機構,逐步建立起專群結合、有機銜接的腐敗線索發(fā)現(xiàn)機制與檢舉制度。

(一)組建工農檢察部(工農檢察委員會)

1931 年11 月,中華蘇維埃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通過了《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憲法大綱》,會議選舉產生了人民委員會,作為全國蘇維埃臨時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以下簡稱“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的行政機關。人民委員會下設九部一局,其中,中央工農檢察人民委員部①1934 年1 月至2 月期間召開的中華蘇維埃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將中央工農檢察人民委員部更名為中央工農檢察委員會。(以下簡稱“中央工農檢察部”)作為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的最高檢察機構,由何叔衡任工農檢察人民委員。

正如何叔衡所說,“組織不健全就不能執(zhí)行自己的任務。健全各級工農檢察部的組織,這是建立工農檢察部的組織內容工作的必要前提”[20]。為此,地方各級蘇維埃工農檢察部的組織建設成為這一時期的工作重點之一。1932年6月,中央政府專門給湘贛省工農兵代表大會發(fā)電,指出:“過去省蘇不建立工農檢查部是錯誤的,各級政府必須按照省蘇大會頒布條例建立起來,要選最有斗爭歷史和工作積極的老共產黨員來充任,并須號召廣大工農群眾和群眾團體來參加這一工作?!盵21]1933 年4 月,中央工農檢察部發(fā)布《關于健全各級工農檢察部組織的訓令》,提出“工農檢察部是政府的最重要一部”[22],針對江西工農檢察部長身兼五種工作等問題,要求工農檢察部部長必須專人專崗,且不能隨意調換,“如因工作必要要調換者,須得上一級的批準”[23]。1933年12月,《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地方蘇維埃暫行組織法(草案)》頒布,要求在省、縣、區(qū)、市、鄉(xiāng)各級蘇維埃設置工農檢察委員會,不再使用此前的工農檢察部(科)的名稱,其中省級工農檢察委員會人數(shù)在13~21人、縣級9~11人、區(qū)級5~7人[24]。1934年2月,《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蘇維埃組織法》頒布,規(guī)定人民委員會之下設工農檢察委員會。1934年2月3日,第二屆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第一次會議選舉項英擔任工農檢察委員會主席。

一蘇大會通過的首部檢察“組織法”《工農檢察部的組織條例》第2 條明確規(guī)定了檢察機關的5項具體任務,其中之一就是工農檢察部對腐敗案件具有檢舉職能,工農檢察部“若發(fā)覺了犯罪行為,如行賄、浪費公款、貪污等,有權報告法院,以便施行法律上的檢查和裁判”[25]?!陡魇】h工農檢察部目前的中心任務》進一步提出,要“嚴格地檢查對財政的貪污濫費:在節(jié)省一切經費作充紅軍供給的口號之下,如對貪污腐化的分子放松應受革命的斥責。各級工農檢察部如發(fā)現(xiàn)插腰包、打埋伏及種種浪費財政的現(xiàn)象,應嚴格地檢舉,提起公訴,從嚴懲辦,乃至槍斃罪犯為止”[26]。

工農檢察部在機構建設中重點組建了控告局。1932 年8 月13 日,《中華蘇維埃各級工農檢察部控告局的組織綱要》明確要求,各級工農檢察部或科必須設立控告局??馗娣绞桨ǖ幌抻诳陬^控告、郵寄控告、電話控告等,但需實名舉報,否則不予受理,誣告將受到嚴懲[27]。根據中央工農檢察部第3號訓令,控告局設局長1名,管理控告局的全部工作。但控告局不能只做線索的收發(fā)處,還需要對線索進行初核。因此省級工農檢察部還應當設立調查員2~3人,縣級設立調查員1~2人,負責對線索進行調查,調查結果上報工農檢察部[28]。工農檢察部還設置控告箱以便群眾投遞控告書,通過群眾投入控告箱的檢舉信,工農檢察部發(fā)現(xiàn)了中央造幣廠貪污案等大量貪污案件的犯罪線索。

(二)設置臨時組織實現(xiàn)專群結合

為了解決監(jiān)督覆蓋面不全的問題,工農檢察部(工農檢察委員會)還因地制宜地設置了許多臨時組織,從而最大限度地保障專門機關工作同群眾路線相結合,領導廣大工農群眾參與反腐,彌補專職機關監(jiān)督人手不足問題。

一是設置通訊員以延伸監(jiān)督觸角。何叔衡將通訊員視為“工農檢察部的眼目”[29]。1933 年4 月,《關于健全各級工農檢察部組織的訓令》明確提出,“各級工農通訊員要廣泛建立起來。凡是各機關、各群眾團體、各圩場、各村莊以及城市中各街道,都要找到當?shù)厝罕妶F體的人員、機關中的職員、工廠中的工人、農村中的農民、街道中的工人及貧民等好的分子,加以委任來擔任通訊員”[30]。通信員原則上不脫離生產。如果發(fā)現(xiàn)貪污腐化、消極怠工等分子,通信員應當向工農檢察部報告。工農檢察部設置專人負責管理和聯(lián)絡工農通訊員,通過接受通訊員的書面通訊和口頭報告,拓展檢察監(jiān)督的線索渠道。例如,1934 年2 月20 日,中央工農檢察委員會公布:根據通訊員的報告,派員調查偵辦檢舉了西江縣前市裁判部王能松貪污公款116.808元一案[31]。

二是組織突擊隊開展突然檢查。《工農檢察部的組織條例》第11條授權工農檢察部“組織突擊隊以突然的去檢查某項國家機關或企業(yè)的工作”。認為“在這種檢查之中,很容易揭破官僚主義、腐化分子的事實”[32]。當時突擊隊的工作方式主要有兩種。一種是公開化的,通過突查“以揭破該機關或企業(yè)等的貪污浪費及一切官僚腐化的現(xiàn)象”[33]。另一種是隱蔽性的,突擊隊員“扮作普通工農群眾到某機關去請求解決某種問題看該機關的辦事人員對工農的態(tài)度,辦事的遲速,以測驗該機關的工作現(xiàn)狀”[34]。1934 年3 月底,中央工農檢察委員會派突擊隊突查西江縣蘇維埃的工作,從而發(fā)現(xiàn)了莊埠區(qū)蘇財政部長及主席團特派員貪污公款400余元的線索并進行了檢舉[35]。

由于突擊隊的組成人員并非專職干部,但又擁有一定的監(jiān)督權力,因此在選拔成員時除了要特別注重其政治素質、工作經驗、道德品質外,還要對突擊隊履職的全過程進行監(jiān)督。1932年8月,中央工農檢察部發(fā)布《突擊隊的組織和工作》規(guī)范性文件,強調突擊隊要在工農檢察部指導之下開展工作。突擊檢查前,突擊隊必須要獲得工農檢察部授權,持有工農檢察部頒布的證書,并經過被檢查單位的審驗,否則無權檢查;突擊檢查中,要嚴格按照工農檢察部負責人制定的工作計劃開展檢查,不得自由檢查;突擊檢查后,突擊隊要將收集的材料形成記錄,經被檢查單位負責人簽字后,向工農檢察部作詳細報告,無權自行作出結論[36]。實踐證明,這大大增強了突擊檢查工作的規(guī)范性和有效性。

三是組建(臨時)檢查委員會進行專項監(jiān)督。1933 年,中央工農檢察部為了解決監(jiān)督人員數(shù)量不足問題,還制定了《關于各種檢查委員會的組織和工作的規(guī)定》,將各種檢查委員會作為工農檢察部下的一種臨時組織,其主要任務之一就是檢查國家機關或國營企業(yè)是否存在官僚腐化、貪污怠工等問題[37]。檢查委員會名稱以被檢查對象職權命名,如土地檢查委員會、稅收檢查委員會、國家銀行檢查委員會等,直接受當?shù)毓まr檢察部指導。臨時檢查委員會人數(shù)為3 人或5 人,除工農檢察部派專職干部1人作為委員主持外,其余委員均系不脫離生產的各機關、群眾團體中的人員,工作完畢即行解散。臨時檢查委員會需要詳細聽取被檢查單位負責人、工農通訊員、工作人員和附近群眾的意見建議。檢查完畢后召開大會通報檢查結果,對拒不改正的由工農檢察部報其上級機關命令執(zhí)行。例如,僅樂安縣1933年7月至8月在查田運動中通過檢查委員會就檢查發(fā)現(xiàn)了貪污腐化人員和官僚主義人員24名[38]。

(三)加強監(jiān)檢合署、檢審銜接和檢群合作

由于黨政軍民等各類組織均具有不同性質的監(jiān)督職能,工農檢察部(工農檢察委員會)在依法檢舉腐敗過程中還高度重視與黨的機構、其他行政機關和人民團體展開深度合作,共享案件線索,形成監(jiān)督合力。

一是探索黨政合署辦公機制。1927 年黨的五大選舉產生了中央監(jiān)察委員會,但由于反革命運動的高漲,僅一年多時間里,10 名中央監(jiān)察委員會委員與候補委員中就有數(shù)名先后犧牲,中央監(jiān)察委員會難以進一步開展工作。1928 年黨的六大決定取消中央監(jiān)察委員會,成立黨的審查委員會,審查委員會的職權范圍相比監(jiān)察委員會大幅限縮,主要職責是監(jiān)督各級黨組織的賬目[39]。中央蘇區(qū)時期,為加強對中央蘇區(qū)近20萬黨員的黨內監(jiān)督,防止黨內官僚腐化等情弊發(fā)生,黨的監(jiān)督機關也逐步恢復。1933 年9 月,中共中央作出《關于成立中央黨務委員會及中央蘇區(qū)省、縣監(jiān)察委員會的決議》,在地方黨委中逐步恢復黨的監(jiān)察委員會的建制。為了統(tǒng)籌黨政資源,加強監(jiān)督合力,《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地方蘇維埃暫行組織法(草案)》第168 條提出,“省縣區(qū)市各級工農檢察委員會,應與中國共產黨省縣區(qū)市各級監(jiān)察委員會,合在一個機關內辦公,取得密切的聯(lián)系”[40]。之后中央蘇區(qū)黨的各級監(jiān)察委員會和蘇維埃的各級工農檢察委員會均采取了合署辦公機制。當時很多重要文件均由黨務委員會(監(jiān)察委員會)、工農檢察委員會聯(lián)合發(fā)布,并共同組織了1934 年“于都事件”等大案要案的查辦。

二是暢通檢審銜接機制。檢察監(jiān)督主要是對蘇維埃工作人員“人”的監(jiān)督,審計監(jiān)督則主要是對蘇維埃財政和國有企業(yè)“錢”的監(jiān)督,兩者相互補充,相得益彰。1933 年9 月,人民委員會第49 次會議決定成立審計委員會。1934 年2 月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又頒布了《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政府執(zhí)行委員會審計條例》,為保障“蘇維埃財政政策的充分執(zhí)行,裁判檢舉對貪污浪費的行為”[41],授權審計部門在預決算的審查過程中,“認為有浪費或貪污應處罰及應負責任的,隨時報告主席團(中央或省、中央直屬縣、市)執(zhí)行。在分會同時應報告中央審計委員會”[42]。特別是貪污、挪用公款犯罪,多數(shù)情況下在賬目上都留有痕跡,有效的審計監(jiān)督可以通過賬目核對、經濟評價、預算執(zhí)行監(jiān)督等方式從中發(fā)現(xiàn)問題線索。例如,1934年3月,中央審計委員會在審計中央印刷廠時就發(fā)現(xiàn)了問題線索,審計發(fā)現(xiàn)印刷《紅色中華》一期,只需油墨12磅,但報賬為24.5磅;排字只用工7.5工人,但報賬為12工人。中央審計委員會認為《紅色中華》的“賬簿極不完全”,“這里面當然包含著很大的不僅是浪費而是貪污”[43]。后來,工農檢察委員會介入,檢舉中央印刷廠會計科科長楊其茲貪污170.332 元,經法院審判后判處一年監(jiān)禁。

三是建立檢群合作機制。工會、共青團、婦聯(lián)、少先隊等群團組織是黨和群眾聯(lián)系的重要紐帶。在監(jiān)督過程中,工農檢察部得到群團組織的幫助往往會事半功倍。因此,1933年6月,中央蘇區(qū)的八縣區(qū)以上蘇維埃負責人員查田運動大會要求,在區(qū)工農檢察部的領導下,成立鄉(xiāng)檢舉委員會,由5名貧農團成員、2名工會成員、2名婦女代表會成員、1名青年團輕騎隊成員、1名少先隊成員組成[44]。此外,當時全總蘇區(qū)中央執(zhí)行局下轄62個縣(市)工會組織,會員達14.5 萬人。時任全總蘇區(qū)中央執(zhí)行局委員長的劉少奇曾組建了懲治貪腐的“工會輕騎隊”。實踐證明,這些群團組織是中央蘇區(qū)與貪污、浪費、腐化現(xiàn)象作斗爭的一個重要武器。例如“工會輕騎隊”在工農檢察部的支持下,廣泛發(fā)動群眾,經過全體工友對證與清查,查出國有企業(yè)貪污浪費線索20多起[45]。

三、中央蘇區(qū)腐敗行為要件的實體法創(chuàng)新

依法懲治腐敗的前提是有法可依,中央蘇區(qū)在反腐敗的立法上創(chuàng)造了許多中國共產黨法治史上的里程碑事件,部分立法思維和原則至今仍然有所影響,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反腐的紅色基因。

在制定蘇維埃全國性反腐敗法律法令前,各革命根據地已經開啟了地方性法律的立法探索,主要“在中央未頒布刑律以前”使用[46]。在地方法規(guī)中制定與反腐敗相關的專門條款始于1929 年。1929 年12 月,中共鄂豫邊第一次代表大會通過的《蘇維埃問題決議案·肅反條例》明確規(guī)定,克扣軍餉、虐待兵士之軍官,因貪婪致富之官吏,一律處以死刑,并沒收財產[47]。1930 年3 月,閩西第一次工農兵代表大會通過了《政府工作人員懲辦條例》,從輕到重規(guī)定了針對蘇維埃政府工作人員三類行為的懲處措施:第一類是蘇維埃工作人員怠工放棄職責者等應當撤職;第二類是違法犯罪情節(jié)較輕的,如蘇維埃工作人員侵吞公款有據者、受賄者有據者等應當撤職并剝奪選舉權和被選舉權;第三類是犯罪數(shù)額較大的,如蘇維埃政府工作人員侵吞公款至300 元以上者、受賄至50 元以上者執(zhí)行槍決[48]。1930 年9 月,上杭縣第二屆工農兵代表大會通過了《懲辦反革命條例》,也作出了“侵吞公款、侵害公共建筑物及公產者究辦”等規(guī)定[49]。

在蘇維埃國家法律方面,1932 年7 月,在人民委員會審議通過的《土地稅征收細則》中首次規(guī)定,“如發(fā)現(xiàn)有貪污事情,則按照法律嚴辦”[50],但尚未制定反腐敗專門法律法規(guī)。為服務蘇區(qū)反貪污斗爭,原本并未列在立法計劃中的《關于懲治貪污浪費行為》被提上立法議程,于1933 年12 月15 日作為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第26號訓令正式頒布。根據《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憲法大綱》第3 條的規(guī)定,“在大會閉會的期間,全國蘇維埃臨時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為最高政權機關”[51]。因此,就法律性質而言,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第26 號訓令《關于懲治貪污浪費行為》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規(guī)范性文件,而是權威的立法性文件,是當時蘇維埃各級政府裁判部審理貪污案件最重要的法律淵源。它在明確職務犯罪構成要件、科學確立罪量標準等方面作出了大量探索,開啟了中國共產黨法治反腐立法的先河。

(一)明確構成要件,確立三種犯罪類型

第26號訓令《關于懲治貪污浪費行為》規(guī)定了貪污罪、挪用公款罪、玩忽職務罪三個罪名,并明確規(guī)定了各罪名的罪狀。此前很多人認為,“吞沒公款,營私舞弊等貪污行為,簡直是反革命的行為”[52],將貪污罪與反革命罪混為一談。隨著1934 年4 月《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懲治反革命條例》出臺,貪腐犯罪和反革命犯罪在立法上得到了明確區(qū)分,成為兩個單獨的犯罪類型。

就共性特征而言,根據罪狀描述,三項罪名都屬于身份犯,不具備相應身份不能成為本罪的正犯。相比閩西蘇區(qū)地方性法規(guī)中“蘇維埃工作人員”的概括性立法表述[53],第26 號訓令則通過列舉方式對行為人的身份范圍作了進一步明確,即包括所有“蘇維埃機關,國營企業(yè)及公共團體的工作人員”[54]。作為身份犯,第26 號訓令規(guī)定貪污行為必須是利用自己地位,既包括利用法定職權,也包括利用事實職權,在當時不作專門區(qū)分。就保護法益而言,根據毛澤東主席在二蘇大會上的講話,“必須反對貪污浪費現(xiàn)象,因為這種現(xiàn)象不但是蘇維埃財政經濟的損失,并且足以腐化蘇維埃工作人員,使他們對于工作失去熱忱與振奮精神的元素”[55]。上述三個罪名的保護法益應當屬于復合法益,既包括國家的財產權,也包括蘇維埃工作人員的廉潔性,前者關系到當時十分緊缺的財政資金(特別是軍費供給),后者關系到蘇區(qū)的干部形象和社會風氣。

根據該訓令,貪污罪的犯罪構成要件是“貪污公款以圖私利”[56]。貪污公款是將公款據為己有的行為,侵犯了公共財產的所有權。但犯罪對象“公款”需要作擴大解釋。一方面,所謂“公款”既包括已經收入國庫的國家財產,也包括本應歸公但據為己有的財物。特別是在土地革命時期,很多貪污犯罪發(fā)生在沒收地主、犯人財產之時。例如,根據臨時最高法庭的判例,縣分局長王承譜貪污,“把公家沒收地主和犯人的大洋私拿去用了23.5元……這些財物是應歸公的,而王承譜貪污歸己與李佐都共同分肥,這當然是犯法行為”[57]。雖然上述財產在案發(fā)時并未收歸國庫,但在法律性質上已屬于國家財產,因此應當以貪污罪論處。而對于本不應當歸公但據為己有的,應當以勒索、詐騙等非職務犯罪論處。另一方面,所謂“公款”應當解釋為公共財物,既包括現(xiàn)金等“公款”,也包括實體的“公物”。從蘇區(qū)裁判部的判決中可以發(fā)現(xiàn),貪墨的贓物(如金戒指、手表、布匹)也作為貪污事實予以認定并依法懲治[58]。

挪用公款罪的危害行為是據為己用,侵犯的是公共財產的使用權。根據第26號訓令犯挪用公款罪的,應當以貪污論罰罪。其中挪用公款罪規(guī)定的“為私人營利”的立法表述突出了目的性特征[59]。如果侵吞、挪用公款為非私人利益的,不符合為私人營利的法律規(guī)定,不屬于挪用公款犯罪,而屬于違反財政紀律的違紀行為。挪用公款罪的典型案例是于都縣蘇主席熊仙壁,挪用公款50 元做生意謀利,后被判處1年監(jiān)禁[60]。

玩忽職守罪的構成要件是“因玩忽職務而浪費公款,致使國家受到損失者”[61]。與前兩者不同,玩忽職守罪屬于過失的瀆職犯罪。行為人應當履行但是不履行或不正確履行職務導致國家資金浪費的,應當受到懲罰。危害結果必須是造成實害,使國家受到損失。行為人及時發(fā)現(xiàn)糾正,沒有使國家造成損失的,不屬于犯罪行為,而屬于違反工作紀律、疏忽大意的違紀行為。典型案例是中央政府總務廳長趙寶成,浪費公款使蘇維埃財政受到極大損失,后被撤職、罰苦工一年[62]。

(二)確立犯罪罪量標準,統(tǒng)一法律適用

在第26 號訓令頒布之前,各個蘇區(qū)的刑罰標準并不統(tǒng)一。在閩西蘇區(qū),干部貪污300元判處死刑[63];但在川陜蘇區(qū),干部貪污500 吊錢(1 塊銀幣=30 吊),就要被判處死刑[64]。兩者之間的罪量標準相差巨大。為了防止同案不同判問題,確保罪刑均衡,十分有必要統(tǒng)一法律適用。

第26號訓令嚴格意義上兼具行政法和刑法的雙重性質,設立了從輕到重的階梯式懲治手段。第一階梯:對于行政違法行為,貪污、挪用、浪費行為均沒有規(guī)定最低數(shù)額門檻,屬于行為犯。只要以公謀私實行了上述行為,或者浪費造成國家損失的,就應當依法追究行政責任。貪污、挪用不滿100 元者,處半年以下的強迫勞動;浪費公款者處警告或撤銷職務。嚴格意義上,上述懲治手段均屬于行政處罰范疇。第二階梯:對于輕罪行為,貪污、挪用公款100 元以上500 元以下的,則需要判處半年以上五年以下監(jiān)禁刑;浪費程度較高的,需要判處一個月以上三年以下的監(jiān)禁刑。這已經屬于刑事處罰范疇。第三階梯:對于嚴重犯罪行為,貪污、挪用公款達到500 元以上者,處以死刑。同時,所有貪污案件均需“沒收其本人家產之全部或一部,并追回其貪污之公款”[65],相當于附加刑中的罰金刑。例如謝步升案,瑞金縣蘇裁判部便判決沒收謝步升個人的一切財產[66]。

當時,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制定的貪污犯罪刑事入罪罪量標準是100元。罪量標準的設計并非無中生有,而要與現(xiàn)實社會緊密關聯(lián),從而履行調整社會關系的職責。按照盧卡奇的觀點,“最重要的是在這里起作用的原則:根據計算、即可計算性來加以調節(jié)的合理化”[67]。100 元的價值大小是需要討論的一個問題。根據1931年《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勞動法》,工人的最低工資由勞動部規(guī)定。1932年4月勞動部對最低工資進行了具體規(guī)定,“在目前每月為7元(伙食在內)任何工人的工資,只有高于此數(shù),不能低于7元”[68]。據此推算,蘇區(qū)工人的最低工資為每年大洋84元。由此估算,100元大致相當于普通工人1年的收入。這一罪量標準(將貪污賄賂犯罪入罪數(shù)額與1年城鎮(zhèn)居民人均收入掛鉤)在潛移默化中一直延續(xù)至今。1986年,最高人民檢察院制定的貪污罪立案標準為1000元(當年我國城鎮(zhèn)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為899.6 元);1997 年,全國人大修改刑法時規(guī)定貪污罪的起刑點為5000元(當年我國城鎮(zhèn)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為5160.3元);2016年,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制定司法解釋,將貪污罪起刑點調整為3萬元(當年我國城鎮(zhèn)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為33616元)[69]。

四、中央蘇區(qū)腐敗案件審理的程序法探索

法治反腐既需要實體正義,更需要程序正義。在程序法上,中央蘇區(qū)也因地制宜,探索形成了依法懲治腐敗案件的特色訴訟制度與裁判規(guī)則雛形。

(一)堅持依靠群眾原則,依法保障群眾參與

中央工農檢察部在《怎樣檢舉貪污浪費》指示中明確提出,“一個貪污案子如果不發(fā)動那一機關的全體群眾就不能徹底根查清白,就不能禁絕以后再產生貪污事件”,“必須發(fā)動群眾對于這一現(xiàn)象的斗爭”[70]。由于案情不同,腐敗案件的辦理程序也有所差異,但在不同程序中中央蘇區(qū)均將群眾參與作為必要環(huán)節(jié)。

對于情節(jié)較輕、違反紀律的案件。根據1933年5 月中央工農檢察部《關于群眾審判會組織綱要》,應當組建群眾審判會,審判各種妨害蘇維埃利益但尚未達到犯法行為程度的案件。群眾審判會由該機關的工作人員大會選舉3 人或5 人組成,主席團負責審判工作,指定主席1名。在充分征求當事人、證人、群眾意見后,“主席團可向群眾提出處罰意見,由群眾付表決,以多數(shù)的意見為標準”[71]。但如果需要開除被告人的,還需經行政機關批準和執(zhí)行。1934年2月,湘贛省工農檢察部還專門發(fā)布決議,要求對于違法違規(guī)的案件,不能“馬上舉行公審”,“以后應要經過批評、斗爭、警告,輕者撤職,重者公審,才不失去教育意義與處罰的步驟”[72]。例如,對于中央互濟總會財務部部長謝開松案件,經過各機關的檢舉,中央工農檢察委員會于1934年2月組織召開群眾審判會,由中央互濟總會全體工作人員、瑞金當?shù)氐氖芎θ罕?、附近的中央機關工作人員組成,群眾審判會作出結論,建議該會對謝開松撤職、開除會籍,并將謝開松交法庭嚴辦,“并限兩星期將貪污之數(shù)款全數(shù)賠還公家”[73]。

對于情節(jié)較重、涉及違法犯罪的案件。根據中央司法人民委員部《五個月工作計劃》的要求,在“審判案件的前后,多出通告、布告等,以吸收群眾來參加審判和明了案件的內容”[74]。在中央司法人民委員部所召集的江西、福建、瑞金裁判部長聯(lián)席會議檢閱各級裁判部的決議中,也特別強調應當在法庭公開審判[75]。按照1932 年6 月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裁判部的暫行組織及裁判條例》(以下簡稱《裁判部的暫行組織及裁判條例》)的規(guī)定,除最簡單案件外,“法庭須由工人組織而成,裁判部長或裁判員為主審,其余二人為陪審員”[76],審理時以多數(shù)人的意見為標準。即使是相對特殊的軍事裁判,根據《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軍事裁判所暫行組織條例》規(guī)定,初審案件也須適用陪審員制度,“陪審員由士兵選舉出來,每星期改換一次”[77],審判案件須用公開的形式,準許士兵及軍隊的工作人員旁聽。根據當時《紅色中華》的報道,許多貪腐案件公審時旁聽群眾達到數(shù)百人之眾[78],庭審也取得了良好的普法宣傳效果和教育意義。除此之外,當時還專門設立了巡回法庭,其目的就是“到出事地點或群眾聚集的地方去審判案件,使廣大的群眾來參加旁聽審判,借某種案件以教育群眾”[79]。

(二)建立二審終審制度,加強審判監(jiān)督

中央蘇區(qū)時期,蘇維埃的審判機制已經基本成型,除最高法院、最高軍事裁判會議判決案件一審終審外,蘇維埃法庭基本實行兩級審判制。在審理貪污案件中,多起案件在二審或者審判監(jiān)督過程中由最高法庭審理改判。例如江西省蘇裁判部第182 號判決書,決定對貪污犯王承譜判決槍斃,臨時最高法庭在審核中認為是過左的判決,“處以死刑,是非常失當?shù)摹盵80],改為監(jiān)禁一年。

中央蘇區(qū)還建立了死刑復核制度?!恫门胁康臅盒薪M織及裁判條例》第31條規(guī)定,“縣裁判部是區(qū)裁判部所判決的案件的終審機關”,“有判決死刑之權,但沒有執(zhí)行死刑之權,縣裁判部判決死刑的判決書,得省裁判部的批準之后,才能執(zhí)行”[81]。死刑復核權原則上被上提到省級以上司法機關,這一政策一直延續(xù)到新中國成立后。例如,瑞金縣蘇裁判部第20號判決書,判決朱多伸死刑。在復核時,臨時最高法庭認為,“根據口供和判決書所列舉的事實,不過是貪污懷私及冒稱寧、石、瑞三縣巡視員等等,是普通刑事案件,并非反革命罪。且朱多伸曾組織游擊隊,參加過革命,又年已72歲”,因此以貪污罪改判監(jiān)禁2年[82]。

(三)完善人權司法保障,尊重訴訟權利

中央蘇區(qū)時期,逐步廢除了封建司法制度。1931 年12 月13 日,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非常會議頒布了《處理反革命案件和建立司法機關的暫行程序》的訓令,提出“必須堅決廢除肉刑,而采用搜集確實證據及各種有效方法”[83]。1932年1月29日,《中共中央給東江特委的指示信》也特別強調,“嚴厲禁止嚴刑拷打”[84],要樹立證據意識,沒有充分證據不得任意逮捕干部。1932年3月,臨時中央政府副主席項英還特別要求,“禁止肉刑,嚴禁偏信口供,注意偵察工作和事實證據”,“根據確實證據來定罪,凡是證據不充分,或證明出是受誣害者一律釋放”[85]。逐步強化職務犯罪偵查、起訴和審判的證據意識,確保事實清楚、證據充分。對事實不清、證據不足的,不能排除合理懷疑的,一律做無罪處理,體現(xiàn)了法治精神。

為了保障被告人訴訟權利,蘇維埃政權還開始探索建立上訴制度?!恫门胁康臅盒薪M織及裁判條例》第25條規(guī)定,各級裁判部所判決的案件,在判決書上所規(guī)定的上訴期內,被告人有上訴權,上訴的期限規(guī)定為兩星期,由審理該案件的法庭,看該案件的內容而決定上訴的日期[86]。1932 年4 月,臨時最高法庭針對江西省蘇裁判部第1 號、第2 號判決書沒有寫明告知被告人具有上訴權的問題,專門發(fā)布了第2號訓令進行糾正,指出該兩案的被告人在14 日內“應許有上訴權”[87]。后來中央蘇區(qū)在職務犯罪審判中高度重視保障被告人依法行使上訴權。例如,瑞金縣蘇裁判部于1932 年5 月5 日作出第8號判決判處謝步升死刑,規(guī)定如果被告人不服,“在一星期的期間內可以向臨時最高法庭上訴”[88],以保障被告人的訴訟權利。

結 論

中央蘇區(qū)是黨和國家監(jiān)督制度建設的源頭。從1931 年11 月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成立到1934 年10月紅軍主力開始長征,短短3年間,中央蘇區(qū)已經通過《工農檢察部的組織條例》等組織法、《關于懲治貪污浪費行為》等實體法、《裁判部的暫行組織及裁判條例》等程序法,初步建立起紅色政權的廉政法制體系,開啟了中國共產黨推進反腐敗工作法治化、規(guī)范化的先河?!霸谔K維埃法度里,打下了一個根基,使我們可以夸耀著:只有蘇維埃是空前的真正的廉潔政府。”[89]國際聯(lián)盟也高度評價“共產主義在中國創(chuàng)造了自己的特別的法律”[90]。當然,作為探索法治反腐的開端,中央蘇區(qū)法治反腐也存在一些不足之處。如受革命斗爭形勢急劇變化的影響以及紅色法治人才數(shù)量的嚴重不足,法治固根本、利長遠的保障作用還未全部彰顯;因群眾缺乏法律知識和理性判斷,專群結合的法治化探索舉步維艱。但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深刻指出的,“土地革命時期,我們黨在江西中央蘇區(qū)建立了中華蘇維埃共和國,開始了國家制度和法律制度建設的探索”[91]。這些初始探索既鞏固了新生的蘇維埃國家政權,也為后來根據地乃至新中國成立后的黨和國家監(jiān)督制度建設積累了寶貴歷史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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