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利軍

那天下午，第一節(jié)課上課前，我提前去教室候課。學生們安心上著自習，我很滿意。

“?。　蓖蝗?，教室后面?zhèn)鱽硪宦暭饨?，緊接著又傳來一陣快速推動桌椅的聲音。我循聲望去，有一群學生急忙站起來，好像正躲避著什么可怕的東西。

人群中間，江小蕓正用雙手緊緊捂住嘴巴，瞪著一雙驚恐的眼睛。不難猜出，剛才那一聲尖叫，就是從她嘴里發(fā)出來的。

我趕緊走過去看看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原來，在江小蕓的文具盒內，赫然躺著一只五彩斑斕的毛毛蟲。毛毛蟲是活的，還在慢慢地蠕動。

我板起臉嚴肅地巡視著周圍的學生。李虎不敢與我的目光對視，輕輕地低下了頭。我心里立時明白，惡作劇就是他搞的！

我使勁盯著李虎，他很快承認了自己的“罪行”。

“老師，讓他罰站！”“老師，罰他抄寫課文！”“老師，讓他把毛毛蟲吃掉！”……學生們七嘴八舌，紛紛給我出主意，讓我懲罰他。

這時，幾個膽大的學生走近，端起江小蕓的文具盒，想把毛毛蟲倒掉。當他們從我面前走過的時候，我靈機一動，叫住了他們。

我從他們手中接過文具盒，徑直走向李虎，把文具盒遞給他，說：“從今以后，你就是這個毛毛蟲的主人。但是，這個主人你不能白當，你要保證毛毛蟲的存活。除此以外，你還要注意觀察它，了解它的變化，并且把它的變化記錄下來，每到一定的階段，要講給我們聽……”

李虎認認真真地聽著，無奈地點點頭。

第二天，李虎告訴全班同學，他用鞋盒給毛毛蟲建了一個家，還給毛毛蟲取了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彩米”。

“那彩米吃什么東西呢？”我問他。

他回答：“姐姐去網上查了資料，說彩米吃樹葉就行，所以我們摘了許多樹葉給它吃……”聽罷，我向他豎起大拇指，對他的回答表示肯定。

一段時間以后，經過我的同意，李虎把彩米帶到了教室里。全班學生立時圍過來，一睹彩米的風采。

江小蕓也壯著膽子湊過來，想看看這個曾經把她嚇破膽的毛毛蟲如今變成了什么樣子。大家知道她的心思，紛紛給她讓路。

如今，這條蟲子仍然五彩斑斕，但是較之以前肥胖了許多。據李虎講，彩米非常能吃，一天到晚，它要吃掉好幾片又綠又亮的樹葉。

為了照顧好彩米，李虎總是按照姐姐的要求，每天在固定時間，把裝載著它的“鞋盒子”從屋里端到屋外，再從屋外端到屋里。

姐姐告訴他，彩米其實是鱗翅目昆蟲的幼蟲。鱗翅目昆蟲包括蝶類和蛾類，所以，彩米將來是要變成蛹，然后再破蛹成蝶或破蛹成蛾的。

聽著李虎的介紹，大家紛紛向他豎起大拇指。

李虎這個月的日記寫得非常好，幾乎全是A等。這與他每天認真觀察彩米、認真用文字記錄彩米的變化有關。有一天，李虎在日記中寫道：我既希望彩米早點破蛹而出，又害怕它飛走，我想我會想念它的……

待到李虎再把彩米拿到教室里的時候，彩米已經變成了咖啡色的橢圓的蛹，長約2厘米。“它不應該叫彩米了，應該叫‘咖啡蛋了！”有同學開玩笑說，引起哄堂大笑。沒想到，李虎白了他一眼說：“不，它在我心里永遠是彩米?！庇纱俗阋娎罨Σ拭椎南矏?。

“大家仔細看一下，彩米的蛹上已經有小孔了。我和姐姐一起查了資料，它要破蛹成蝶了，當然，也可能破蛹成蛾……”李虎介紹說。

大家聽完，一個一個輪流把腦袋低下去，認真觀察彩米蛹身上的小洞，里面似乎有黑東西在蠕動。李虎說，那可能是蝴蝶的翅膀。

聽到李虎對彩米了解得這么清楚，大家心里都對他欽羨起來。

“破蛹成蝶的時候，我會通過班級微信群直播，敬請大家屆時收看！”李虎說，“當然，也歡迎大家到我家里，現場參觀！”他熱情地向全班同學發(fā)出了邀請。

星期六的上午，我打開班級微信群，發(fā)現李虎正在直播彩米破蛹成蝶的過程。不一會兒，我們就看到一只小蝴蝶拖著臃腫的身子從蛹的孔隙中艱難地爬出來，慢慢向前走去。

“怎么不幫助它把蛹衣剪開呢？”有同學早就在微信里留言問李虎。直到小蝴蝶爬出來，李虎才有空回答他：“它必須自己經歷這個過程，才可以訓練翅膀變得更加強壯。否則，這一輩子它將再也不能飛行?！贝蠹壹娂娊o李虎點贊。

此后，我經常會看到李虎在日記里對飛走的蝴蝶抒發(fā)留戀之情，而且他表示，今后考上大學，一定要學習生物學類專業(yè)，最好是昆蟲學。

這一天，我把李虎叫到講臺上，讓他面向全班同學，然后我宣布：“針對李虎往江小蕓文具盒里放毛毛蟲的事情，懲罰結束！”全班學生立刻報以熱烈掌聲。

李虎羞赧地說：“我以后再也不會犯這樣的錯誤，而且現在我想感謝張老師的‘懲罰，是張老師使我對昆蟲產生了興趣……”

那天，李虎說了許多感謝的話。聽著李虎的發(fā)言，我感覺自己這次“懲罰”很成功。

其實，依據教育部最新頒布的《中小學教育懲戒規(guī)則（試行）》的要求，在調查清楚事實經過并取得確鑿證據以后，可以讓李虎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向江小蕓道歉，并進行深刻檢查，也可以讓他當堂罰站，只要站在教室里即可。至于請家長，更不在話下。

但是，如此處理會令李虎徹底改正錯誤嗎？還是我前面敘述過的“懲罰”更有意義呢？我想，應該是后者。這樣的“懲罰”，不僅能夠令李虎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進而改正錯誤，還有利于學生實現生命健康、向上生長。

只有“智慧”型的教師，才能智慧地對待犯下錯誤的學生，智慧地“懲罰”學生。今后，我將竭盡所能做一名“智慧”型的教師。

（作者單位：河北省唐山市玉田高新技術產業(yè)園區(qū)第一小學）

（插圖：譚曉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