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來森
狷介,在現(xiàn)實生活中,通常以某種行為方式,表達著,表現(xiàn)著。但狷介,歸根到底,還是人的一種性格。而具備此種性格的人,即可謂之狷介者。古人所謂“狷介之士”,是也。
史書上評價人物,常常以“狷介”一詞衡之?!妒勒f新語》“任誕”“簡傲”“忿狷”三篇,所記之人,大多為狷介者。
所以說,狷介者,不是一個人、幾個人,而是一類人,具備一種類的特性。既然是一類人,狷介者的性情、行為,也就同樣具備一些類的特性。
《現(xiàn)代漢語詞典》解釋“狷介”曰:性情正直,不肯同流合污。其實,又何止于此?狷介之性情表現(xiàn)多多。
應該說:性情正直,不同流合污,只是狷介者之基本品性,但也是根本品性。
剛正不阿,清正自持;不隨波逐流,更不會同流合污。
中國古代文人,有一種理念,那就是“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官運通達的時候,居廟堂之高,治國平天下,位高權重,此時,什么事都好辦,做人也好做,名望隨其身;可一旦仕途不暢,甚至于陷入窮途末路,做人就難了。故而,孔子才有“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之嘆。窮途之下,最能分別出“君子”與“小人”。而狷介者,在此等狀況下,常常就能夠“固窮”,潔身自好,獨善其身,所以,狷介者,無愧為真君子也。狷介者,在污濁的世界中,是清流一支。
狷介者,難免“狂”,故而,又有“狂狷”一說?!墩撜Z·子路》:“子曰:‘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痹诳鬃涌磥?,做人,最好是“以中庸之道而行”,若然不能如此,那至少也要“狂”,或者“狷”,因為,具備“狂”之性情的人,懂得積極進取;具備“狷”之性情的人,至少懂得“有所為,有所不為”?!坝兴鶠椋兴粸椤?,狷介者,是非分明。
能夠是非分明,是因為狷介者,內(nèi)心有一桿秤——是學養(yǎng)所塑造,是修養(yǎng)所筑成,是品德所鑄就。故而,其所視才分明,其所行也才端正。
在這兒,孔子將“狂”與“狷”并列之,可見它們,在某些方面是相似的,甚至是有交集的。事實,也確然如此。狷介者,性格中常常有“狂”的特性,這份“狂”,不是狂妄自大,而是特立獨行,是高標特具。特立獨行,亦非鶴立雞群,而是一份超然脫俗;高標特具,也不是為了刻意彰顯,而是卓然的品德境界所致。
狷介者眼中,容不得“沙子”。抨擊時弊,激濁揚清,是其常性,也是其常情。所以,狷介者,在常人的眼中,多會被認為“不近人情”,因之,往往“樹敵多多”,竟至于被嫌棄,被冷落,被敵視??珊芏鄷r候,往往就是這“樹敵多多”的狷介者,維護了社會的正義,成為了社會的脊梁。
狷介者,為官,大多清正廉潔。不貪,不圖,寧愿兩袖清風,也要保守名節(jié),在狷介者眼中,好的名聲,遠比物質(zhì)利益更重要。他們更希望名垂青史,而不是家財萬貫,以物質(zhì)和金錢嘉惠子孫。
但狷介者,因為過于清廉,清正,有時就難免自信過之,自以為是、固執(zhí)己見,乃至于剛愎自用。三國魏·劉劭《人物志·體別》有言曰:“狷介之人,砭清激濁,不戒其道之隘狹,而以晉為穢,益其拘;是故可與守節(jié),難以通變?!薄半y以通變”四字,真是抓住了狷介者性格之弊端?!半y以通變”,若然至諫言難進,為官就會在“清正”的同時,走入“嚴酷”,終至為一“酷吏”。
不可不慎之也。
(編輯? 余從/圖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