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羈人與原鄉(xiāng)

2023-05-30 00:29韓浩月
湖南文學 2023年3期
關鍵詞:文友聚會同學

韓浩月

“昨日草枯今日青,羈人又望故鄉(xiāng)情”,唐代文人方干的這句詩,如風滾草一樣,距離春節(jié)還有近一個月時間的時候,就開始在心頭滾動。方干詩中寫到的季節(jié)是春天,而我極少在春天返鄉(xiāng),回去最多的季節(jié)是冬天,而到達我出生的村莊時,迎接我的,往往是寒風、冰雪。

方干詩中,“羈人”這兩個字,是風滾草葉面上的刺,干枯又硬冷。從十幾年前開始,我就意識到了羈人的身份,把自己當成了故鄉(xiāng)的游客、旅人,來的時候充滿好奇,經(jīng)歷整個過程的時候渾身疲憊,走的時候不舍,必須要帶著點殘忍才能邁開腳步??烧沁@樣的自我身份認定,使得我與原鄉(xiāng)之間的關系,顯得清晰、利落,從不拖泥帶水。

我的縣城文友們,把我當友人,也把我當客人。但在他們面前,我一直沒有用過“羈人”這個說法,它有點兒古老和矯情。更深一層的意思是,我不愿意這個詞所包含的那層羈絆情緒,束縛住自己,絆住自己的手腳。畢竟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做到云淡風輕地來來回回,濃度過高的情感,已經(jīng)讓我開始有所顧忌,繼而逃避。

進入縣城域內(nèi),收到的第一條信息,是文友發(fā)來的。這幾年,返鄉(xiāng)的第一次聚會,是和文友見面,這已成習慣。以前返鄉(xiāng)第一頓飯,通常是和堂弟、表弟、妹婿們一起,后來文友們?nèi)《?,原因無他,是文友更在意“接風洗塵”這件事,文友們心有古意,不可辜負。

有了微信群之后,家鄉(xiāng)文友聯(lián)系密切,有人發(fā)表了文章,會把鏈接發(fā)到群里供大家欣賞,有人早起鍛煉,遇到路邊野花野草野菜,會拍照發(fā)來讓大家辨認,他們偶爾小聚,也會把照片發(fā)到群里給我看,閑聊時已經(jīng)約了無數(shù)次,等我回來,大聚。

群主管兄,提前問了我的行程,然后在群里發(fā)了聚會消息,又單獨與每個人電話聯(lián)系——山東人講究禮儀,邀請人喝酒也是如此:通知具體的時間、地點,先集體通知,再逐一確認,問能來不能來,不能來有沒有什么話要囑托、要帶到,雖稍顯繁瑣,但確顯情意。

路燈亮起的時候,打車前往聚會地點,街上掛滿了紅燈籠,年的味道已經(jīng)很濃,但透過車窗,看見路邊餐館里,食客并不多。我們聚會的飯店,也只有我們這一桌客人。多年好友劉兄,戴著N95口罩走進房間,說縣城里的飯店,在奧密克戎感染過峰后,剛開業(yè)了三四天,人們還心有余悸,暫時不敢來。

落座后的第一輪話題,自然是有關感染后的癥狀表現(xiàn),以及現(xiàn)在的康復狀況等,彼此小心翼翼地問候家中老人的狀況,得知基本沒事后都不禁長舒一口氣,然后又提醒還得加強防護,等待春暖花開。

說好了這次聚會,要少喝點酒,點到為止,微醺即可,但都是多年老友,又長時間未見,不免要多喝一杯,兩兩捉對敬酒時,握手搭肩,說到一些更適合單聊的事情,有喜笑顏開,也有長吁短嘆,這次聚會,多少都帶點“劫后余生”的味道,大家一致認同,感染的事情,大家?guī)缀踉谕粋€時間段經(jīng)歷,如今還能聚在一起長聊,頗不容易。

我把自己和好友合著的打印詩集,送給了家鄉(xiāng)文友,酒過三巡,每人選了一首詩來朗讀,這已經(jīng)是多年來家鄉(xiāng)文友聚會的保留節(jié)目,讀讀詩,在詩中辭舊迎新,能安慰人心。

過春節(jié),上年墳。從縣城到我出生的村莊,有三十多公里地,臘月二十三這天下了大雪,但日子已定,不好更改。家鄉(xiāng)風俗,年墳要在小年前上完,天氣預報說,寒潮已至,雪后道路結(jié)冰,去村莊的路會不好走。

給一直住在村子里的三叔打電話,他在鎮(zhèn)上的店鋪里賣下水,怪我沒有提前通知他,又說雪大,勸我改天。他的兒子,我的三弟,開大貨車去重慶送貨了,今年三弟不能陪我去上墳。我要自己找到祖墳那里去了,有點心慌,往年都是三叔或三弟帶路,我只顧在后面跟著走,這次發(fā)現(xiàn)自己有可能找錯墳頭,有些自責,覺得自己四十多歲了,有些事還是做不好。

好在三弟的大兒子晨曦上了高中,已經(jīng)是小大人了,他帶我和妹妹兩家人一起去上年墳。我們都離開村子三十多年了,平時都是晨曦和他爸爸、爺爺去上祖墳,已經(jīng)很熟悉道路。給祖墳磕頭的時候,晨曦行的是大禮,節(jié)奏緩慢,直腰彎腰,雙膝落地,匍匐在雪地里,讓我大為震撼。

往年回村莊上年墳,都是匆匆地來,匆匆地走,不愿多停留一分鐘。每年同來的孩子們,冬天習慣了待在暖氣房里,連穿秋褲的習慣都沒有,到了農(nóng)村的冰天雪地,沒幾分鐘渾身就被凍透了,我跟孩子們說,這才是真正的冷,受一下教育也好。

三嬸接到三叔的電話后,就開始包餃子、做菜,為了加快速度,還請了村里的親戚幫忙,那個親戚記得我小名和小時候的樣子,說我應該稱呼她“嬸子”。三嬸每年都會在我們來上年墳的時候,做滿滿一桌子菜,有時候趕著在天黑前走,一口不吃就走了,有時候站在桌邊,象征性吃了三兩口就走,三嬸也不生氣,依然年年準備這么一桌子飯菜。

今年在三嬸家的這頓飯,是歷年來吃得最多的一次,原因是沒吃早午餐,到了下午時分,大家都餓得厲害,另外三嬸請來幫忙的嬸子,包的韭菜雞蛋餡的餃子實在好吃,不到半個小時,七八個人就風卷殘云般把一桌子飯菜消滅光了。三嬸很高興。

進村的路上,有一排長約五百米的電子花圈,幾十道電子顯示屏,滾動顯示著逝者和紀念者的名字。女兒說,這挺賽博朋克的。和包餃子的嬸子聊天,她說村里這個冬天,走了六位老人。在說到死亡的時候,她不帶任何特殊的情感,像說天氣、莊稼等事情一樣淡然。她對病毒只字不提,在村莊,壓根沒人談論奧密克戎以及與它有關的預防和治療方案,都說那是“感冒”。

嬸子還說,我父親四十多年前在村子邊緣蓋的房子,已經(jīng)被轉(zhuǎn)手賣掉三次,最后這次,宅基地和院子一分為二,被上一家主人賣給兩戶村民改建成了兩處新房。新房我在開車拐往三叔家的時候看到了,門前屋后栽了一片竹子,冬天還有未掉盡的葉子掛在竹竿上,在寒風中微微搖曳。

沒想到會去參加一場葬禮,而且是必須要去的葬禮。年輕時代一位特別要好的朋友的奶奶去世了,在我回鄉(xiāng)的第二天,接到我們共同好友打來的電話,說送殯的日子定在了臘月二十五,我們在這天,需要早一點過去,說說話。

和這位朋友,在縣城駐地的鎮(zhèn)上一起工作過,是彼此青春的見證人,有過一些難忘的友情,又因一直有婚喪嫁娶、紅白喜事的往來,繼而又多了些兄弟般的情意。近些年因為一些事情雖然漸行漸遠,但遇到葬禮這樣的大事,心臟還是會被重擊一下,覺得逝去的也是自己的親人。

定好了花圈,請花圈店的人幫送了過去。本來要打一個安慰電話,問需不需要過去陪著在夜里守靈,但通訊錄點開了,又關閉了。按照老家風俗,他會二十四小時守在棺木所在的堂屋里,白天向前來祭奠的親戚、鄰居、朋友跪拜回禮,晚上則睡在旁邊的草席上。

我經(jīng)歷過這樣的時光,持續(xù)三四天,漫長又難熬,如果這樣的時候,能有好友各自陪伴一段時間,說說話打發(fā)時間,會好過些。我之所以沒有打這個電話,是擔心自己說的話太套路、太蒼白,也怕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有一些孤獨和哀傷,是必須要一個人承受的。

定好了早晨八點的鬧鐘,洗漱完畢后去接上另外兩位朋友,一起去那個多年前曾去過的村莊。忘記了上次去那個村莊的緣由,但車輪一拐進村子的道路,往事歷歷在目,迎面撲來,回憶起年輕時候的無憂無慮,還有現(xiàn)在這個年齡的沉重無言,有許多發(fā)不出來的感慨。

村子里有幾戶人家,同時在辦葬禮,我們已經(jīng)無法找到朋友在村子里的家,下車打聽了三次,才找對。耳朵邊聽到了歡快的哀樂——我家鄉(xiāng)的風俗,達到八九十歲的大齡老人去世了,算是喜喪,可以放節(jié)奏歡快的流行音樂。院子里摩肩接踵都是人。排著隊擠進靈堂,看到了跪在棺木邊的朋友,他也一眼看到了我們?nèi)齻€,跪下給老人磕完頭之后,和他握手時,都淚光閃爍。

等待領孝服的十多分鐘里,蹲在棺木旁邊,和朋友說話,他說奶奶高齡一百零二歲,是村里第二長壽的老人,家中已經(jīng)五代同堂,這么說的時候,屋中有穿著大紅色孝服的孩子走來走去,那應該是家庭中的第五代人。

穿上孝服,在年齡大的朋友的帶領下,在臨時搭起來的奠堂向去世的老人行禮。結(jié)束后再奔堂屋向老人行告別禮。朋友央人帶我們?nèi)ァ白?,吃飯在另外一個大的院子里,里面的每一張桌子上都熱氣騰騰,飯菜的種類、品樣繁多。我們在院子邊緣站了兩三分鐘,等到管事的人離開,我們便也離開了。時間是上午十點多鐘,不是吃飯的時候。

回來的路上,在車里聊天,一位朋友說我們?nèi)齻€中午可以簡單喝一杯,我說不用了,確實不是喝酒的時候,他們說也好。年底大家都忙,一個要去給自己的店開門,一個要去討要建筑公司拖欠幾十人的數(shù)十萬工錢。自己人不必客套,沒事了一起吃飯很有必要,忙起來的時候不吃飯也沒關系。

萍又召集大家喝酒了,今年我們聚了三次,創(chuàng)造了一個新的聚會頻率記錄。初中同學原來有一個微信群,經(jīng)常有同學通過群聯(lián)系,三五成堆地偶爾聚餐,我回老家的時候遇到聚會,也會過去扎堆。后來不知道什么原因,這個群解散了,同學的聯(lián)系就又零落了。

四五年前,這位叫萍的同學橫空“殺”了出來,成為組織聚會的活躍分子。我上初二時,班級除了體育課的集體成績好,其他主課成績年級墊底,原因是班里調(diào)皮搗亂的男生女生太多,校領導一氣之下把我們班“解體”了,一分為二,所以,在初中,我有兩個班的同學,有不少同學我沒印象也記不住名字。

萍是我記憶里比較模糊的一個身影,據(jù)她自己說,她那時不像女生,像個“猴子”,經(jīng)常飛躍于課桌上,進出教室很少走門,都是從窗戶跳進跳出。她還說,如果覺察到自己的襪子里被塞進了一團東西,不用低頭看便知道,是男生委托她轉(zhuǎn)交的情書到了,“信使”便行動起來,以最快的速度把信送到收信人那里。當然,萍對我印象也不深,只記得我個子小,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門的角落里,一天也不說一句話。

或是為了強化幾個同學對她印象不深的缺憾,萍在這幾年成為飯局召集人。以前每次回縣城,都是一位開了集團公司的同學在他自己的飯店里請客,多年下來,從開始的不好意思,也逐漸習慣成自然了。今年同學的建筑公司,沒能從縣政府那里拿到工程款,被欠了幾個億,年底要東拆西借給員工與工人發(fā)工資,煩不勝煩,這次年底的聚餐,他沒能來,萍說,他來不來不重要,不能耽誤咱們吃飯。

萍組織的同學飯局,要隨叫隨到,不來是萬萬不行的,要背負不小的輿論壓力。萍經(jīng)常在飯桌上,對被邀請但卻沒有到場的同學,用電話“開炮”,能感覺到接電話的那人,背部在冒汗。但萍對我卻客氣,一直用溫和的語氣,她說對文化人要溫柔,我說不必,咱們都是拿同一個學校初中文憑的人,不用在意這個。

萍能喝酒,但比喝酒能力更強大的是勸酒,她酒量大,勸酒的詞也多,男同學都不是對手,哪怕拿出來超過平常的酒量,也會被一一放倒。不喝酒的女同學,萍不勸,但如果能喝一點兒,那是絕對不會放過的。大家怕了她,又依賴她,覺得沒她在場,氣氛活躍不起來,只要有她在,哪怕只有四五個人聚,她也能把包間鬧出掀翻天的氣勢。

那天各自喝了七八兩酒之后,我們來到了同學的辦公室,他的公司離我們吃飯的地方并不遠。推開門,看見同學正把頭埋在電腦面前愁眉不展,看到我們來了,才換上輕松的面孔,招呼人上水果、泡茶。萍對沒來喝酒的這位同學大為不滿,連珠炮般地發(fā)出一連串攻擊,他倆熟,溝通方式也是連喊帶咋呼,有時不免還帶出幾句臟話,但仿佛又因此增加了親密度。

兩個人在辦公室里唇槍舌劍,我們邊喝茶邊嗑瓜子,像看二人轉(zhuǎn)演出,有人推門進來簽字報銷,他們兩人會瞬間安靜下來,等辦公室的門被關上,又繼續(xù)吵。

萍說,本來同學可以不用聚這么勤的,她這么強勢,是為了聯(lián)絡大家的感情,以便以后老了,還能來往,吃吃飯,聊聊天,不感到那么孤獨。她還計劃在山上租一塊地,蓋十來間簡易房子,等老到一定的時候,又不想麻煩子女,就到山上住,過集體生活……這樣的設想,我在一二三四五六線城市的飯桌都聽到過,沒人覺得這會變成現(xiàn)實,但說的時候,都開心異常,覺得就像真的可以實現(xiàn)一般。

前一天晚上喝多了,臨近中午才醒來,走路有些打晃,但用熱水洗把臉之后,覺得好了許多。中午有場酒局是必須要參加的,他們是我的發(fā)小,是認識了三四十年的朋友。

走在大街上,陽光曬得背部有些發(fā)燙,腳上穿著的是黑色透氣的運動鞋,也吸收了大量的太陽熱量,走起路來,像是踩了風火輪。去吃飯的飯館,已經(jīng)開了三十多年,換了不少任老板,但飯店地址和名字一直都沒有換,和發(fā)小們的飯局,多年來也一直固定在這里。

這個飯店,我上初中時在這里過過一次生日,請了幾位發(fā)小和同學,大家都到了,我卻遲遲未到,遲到的原因是,直到最后一刻,才籌足這頓請客吃飯的飯錢。那頓飯,大家喝了不少酒,喝完酒便會哭,獨自哭,雙雙抱著頭哭,哭累了換一個人再繼續(xù)哭,類似的戲碼,上演了多年,也不知道為什么那么多委屈和眼淚。

現(xiàn)在聚會的發(fā)小們,都四五十歲了,哭是哭不出來了,每個人的生活不一樣,形形色色,但眼眶都變深了,藏得下眼淚,過去沒委屈會哭,現(xiàn)在有了委屈反倒會笑,眼窩里發(fā)酸、發(fā)燙,就是滾不出熱淚了。

一個發(fā)小,是從信訪局來的,他承包的工地,到了年底了,結(jié)算不出來工資,幾十名建筑工人跟他要錢過年,他沒有辦法就只能和他們一起去上訪?,F(xiàn)在的上訪,也是文明上訪、守法上訪,不吵不鬧,不拉橫幅,到了信訪局,選出幾個代表進辦公室去談,剩下的在院外安靜地等。這個發(fā)小在走進飯館屋子里的時候,說喝完酒之后還得辦正事,繼續(xù)上訪去。

今年聚會聊天的主題是“要錢”??h城里的三角債狀況嚴重,不僅官方如此,民間也如此,你欠我錢,我欠他錢,他欠你錢,說不清的債務關系,聊不透的還錢話題,桌上的人,舉起杯提酒敬酒,放下杯就刷微信要欠賬,偶爾有人出去接電話,談的也是還錢的事。

也不是沒好消息,酒席間,一個人的微信響了一聲,他打開看后說到賬了兩萬塊,其他幾位說快分分。沒有賬本,沒有核對過程,他六千,他八千,他兩千,他三千,最后這位發(fā)小說,給我留一千塊錢,過年給孩子發(fā)紅包、買鞭炮吧。他們平靜地分著錢,說著事,既不興奮,也不傷感。

在這個酒局中,我有些恍惚。我在外省,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大家遵守著規(guī)則,尤其是把商務規(guī)則分得很清楚,不會出現(xiàn)整個飯局都在聊錢的事情,好在,他們也無視我的存在,更不在乎我內(nèi)心的翻江倒海。

二弟打來電話,說定好了縣城里最大的飯店包間,每年一度的大家庭聚會,今年由他來組織,時間定在我生日那晚,他也會提前定好蛋糕。我猶豫了一下,心底有些不情愿,大家庭的聚會,有長輩,有晚輩,孩子一大群,加在一起人數(shù)有三四十人,并不適合突出我的生日。再者,我對過生日這件事,一直有抗拒心,童年和少年時代,就算在親人那里,也一直躲躲藏藏,并不愿意被關注到,現(xiàn)在年齡已經(jīng)大到一定的程度,但本性依然沒變。

但我還是答應并感謝了二弟,一是不忍打消他的積極性,拂了他的好意,另外也覺得,這多少算是個小小的心理障礙,要越過去。還有一點,那么多小孩子有大蛋糕可以吃,他們一定會開心。

二叔、六叔坐在主位上,三叔在鄉(xiāng)下沒法趕來,五叔在昆明打工,也只能通過觀看和轉(zhuǎn)發(fā)群里、朋友圈里的視頻來參與了。我的父親和四叔已經(jīng)永別于人世,他們?nèi)毕谶@個大飯桌上已多年,但酒杯碰撞間,總有人提及他們。姑姑本來應該也坐上座,但她不愿意,六十多歲的她,和孩子們擠在一起,并不關注喝酒的弟弟、子侄們,等到有人喊她時,才笑吟吟地回應一下。

最尷尬的環(huán)節(jié),最先開始。二弟把蛋糕擺在我的面前,我以為點的是傳統(tǒng)的生日蠟燭,但用打火機點著之后,發(fā)現(xiàn)是兩小叢煙火噴射出來,孩子們開始唱生日快樂歌,那是與我有血緣關系的下一代、下下一代。手里拿著塑料切刀,開始分蛋糕,按照年齡輩分,逐一地把蛋糕切成小塊分出去。

這樣的家庭聚會,歡樂又祥和,親情是主旋律,已經(jīng)有七八年沒有吵架的事情發(fā)生了,過去的大家庭聚會,往往是以歡樂開局,悲傷收尾。想了想原因,長輩的衰老,大概是新局面形成的緣故,他們已經(jīng)不再計較過往,也更期望晚輩在一起能好好地過個年。長輩們的話說得越少,晚輩們就越放肆,氣氛就越活躍。喝掉了三四瓶白酒,又喝掉了兩箱啤酒,我趁去洗手間的空,想偷偷地把賬結(jié)了,被表弟發(fā)現(xiàn),一把把我抱著推了出去,說今年他們幾個弟弟請客,我不能搶著付錢。

“這個年要好好地過”,這是家庭聚會達成的共識。約好了吃完年夜飯后,到一個寬闊的地方集合放煙花,今年縣城不再絕對地禁止燃放煙花爆竹,在除夕、初一、元宵節(jié),可以敞開了燃放,我也趁著酒后,說今年要帶著孩子,去長輩們家拜年,過去因為我大年初一經(jīng)常要離開,要么返京,要么外出旅游,已經(jīng)缺席了十多年的初一拜年,今年初一哪兒都不去了,要帶孩子們?nèi)ラL輩那里拜個年。二叔聽了這個消息很開心,低聲和我商量,要給孩子們準備多少紅包,每個紅包里裝多少錢。

我有五個堂弟,兩個妹婿,加在一起有十幾個堂妹、表弟、表妹,見到他們各自的孩子,經(jīng)常鬧出叫不出名字的笑話。孩子們在年終聚會的飯桌上,一年年長大,每過一年,都有新的人口出現(xiàn)在飯桌上,小孩子的名字,今年記得了,說不定明年又忘了,得抱起來重新問。也沒有在意誰的記性好與不好,能坐在一個大桌子上吃飯,都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人。

返回外省的寄居地之后,整理半個月來拍攝的照片和視頻,有一條十來秒的視頻,被我反復看了十幾遍。視頻里呈現(xiàn)的是一條田間小路,那是上年墳時的必經(jīng)之路,小路上布滿冰雪,特意穿著的靴子踩上去,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不過這聲音在呼號的寒風中顯得微不足道,手機的錄制格式,也改變了當時環(huán)境的色彩與音調(diào),使得視頻格外像一部電影的片段。

我在這段短視頻里,感受到了“羈人”的那份孤獨與渺小,還有身不由己。四十多年了,這個村莊,這條路,像是根本沒有變過。雖然我變了,且變化很多,但是每一次走在這條小路上,我都會被打出原形,那是一個七八歲的男孩,他心懷苦楚,對著清冷的天空發(fā)誓,一定要走出這個地方,再也不要回來。

責任編輯:胡汀潞

猜你喜歡
文友聚會同學
不聚會少出門外出做好防護
平南采風暨平南文友會大安分會成立
同學會上的殘酷真相
快樂的聚會
“文學群”里樂夕陽
“低頭一族”制造車禍,婚姻交易引發(fā)無辜殺戮
生日聚會
探望時請拉拉我的手
應接不暇 騎虎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