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國賓
春云卷卷,陽光熙和,大好春光正適春播。記憶中,母親春天把番薯苗種下去,秋風(fēng)一吹,就從地里刨出來榔頭大的番薯,我家的籬笆小院里,就有了一個個番薯堆成的小山頭。
春天萬物生發(fā),田地也醒過來。從前日子過得苦,種番薯是大事,一開春母親就開始做準(zhǔn)備。當(dāng)春風(fēng)一遍遍吹過,種番薯時機(jī)到了,母親就從地窖里把一塊塊番薯取出來,埋入松軟的泥土中。母親將希望的種子埋進(jìn)春天,然后眼巴巴地盼著一場逢時的春雨。第一滴雨落下來,母親就驚喜地走到院子里,直到一滴滴雨水打濕了面頰,她才轉(zhuǎn)身回到屋里去。母親長吁一口氣之后,總這樣說:“這下好了,番薯能發(fā)芽了。”過上一段時間,番薯苗長出茂盛的葉子,藤蔓在春意里纏纏繞繞。這時的母親高興得像個小孩子,因為我們家有了春種的秧苗。
該種番薯苗了,母親簡單地吃上一點兒早飯,扛起一把鋤頭,領(lǐng)著我和弟弟就下地去了。
期待已久的土地一片褐色,泥土的香味四處彌散,春天清新的氣息在田埂上走過去又走過來。母親將細(xì)長的藤蔓剪成一截截秧苗,再一根根插入土中。手腳利落的母親要忙上好一陣子。柳葉綠遍河灣,大片土地都已春播,但母親并沒丟掉心思,仍是天一亮就走向土地。
數(shù)天后,蔫掉的葉子抬起了頭,滿眼的秧苗都打起了精神,翠綠綠的一大片。母親這才松上一口氣。接下來,母親會很高興地去施肥,將一筐筐草木灰撒到地里。勤勞的母親做起農(nóng)事來特別上心,絕不準(zhǔn)地里長草。月余后,番薯地藤蔓交織,綠葉叢叢簇簇,已是一片綠海。
我家的番薯地里,葉蔓猛長,一壟壟番薯秧綠得直晃眼。密密的薯葉間,靜靜地開著千朵萬朵番薯花,很是惹人憐愛。那花兒形似牽牛花,比牽?;ㄒ獘尚⌒史圩仙?,花蕊為黃色。小花朵再美,母親也沒心思看,只有我坐在地壟里,迎著陽光看稀奇。看著看著,秋天就到了,收獲番薯的季節(jié)也到了。喜悅的母親及家人,邁著大步直往地里趕,先割掉番薯藤,然后舉起鋤頭向裸出的地壟刨下去,一串串散發(fā)著泥土香的番薯就露出來了。瞧著番薯堆成的小山頭,母親一臉的陽光和笑容。
過去的日子里,番薯是糊口的吃食,連番薯藤也不能浪費掉。將番薯藤剁碎,加入麩皮及食鹽熬成粥,就成了上好的豬食。番薯切成片,在院子里晾曬,做成的干薯片能保存好久,還能嚼著吃。番薯還能加工成薯粉,還能做番薯稀飯。我的最愛是蒸番薯。每天一放學(xué)回到家,我徑直跑進(jìn)廚房,揭開鍋蓋,拿了母親早已蒸熟的紅番薯就津津有味地吃起來。冬天剛一轉(zhuǎn)冷,母親忙著將剩余的番薯儲藏在地窖里,這是全家人越冬和度春荒的食糧。
春柳綠了,春風(fēng)吻著大地,田野上農(nóng)民在忙農(nóng)事,我又想起了當(dāng)年母親的春種。時代向前走了一大步,番薯也有了新品種。那時春種是為糊口,今天吃上一口紅番薯和蜜一樣的番薯條,真是享受。但更為重要的,是那時的番薯養(yǎng)活了我!
編輯|郭緒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