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迄今為止,學(xué)界尚無專門著錄山東金代碑刻和以此為研究對象的專著問世,但在對山東金代碑刻的篇目整理、碑文釋讀、補史校史、書法藝術(shù)等方面,已取得了豐碩成果?,F(xiàn)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的山東省為地域界限,對歷年學(xué)界著錄和研究山東金代碑刻的情況進行概述總結(jié)。
【關(guān)鍵詞】 金代;山東;碑刻
【中圖分類號】K877 ? ? ?【文獻標(biāo)識碼】A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3)03-0057-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03.018
基金項目:山東省社科規(guī)劃研究項目“山東金代碑刻文獻整理與研究”(項目編號:21CLSJ05)。
從清至今,學(xué)者們一直注意搜集、整理包括山東地域在內(nèi)的金代碑刻,如阮元《山左金石志》、王昶《金石萃編》、張金吾《金文最》、陳垣《道教金石略》、北京圖書館金石組《北京圖書館藏中國歷代石刻拓本匯編》、王新英《金代石刻輯?!泛汀度鹗涛妮嬓!返?。在這些金代碑刻輯錄著作中,有些在錄文之后附有按語,將碑刻文獻所載與《金史》等傳世文獻互相印證,并提出了不少頗有見地的看法,為后來學(xué)者利用碑刻資料以及進一步研究奠定了基礎(chǔ)。學(xué)界對于包括山東在內(nèi)的金代碑刻文獻的搜集整理的熱情明顯高過對碑刻本身的研究,如何深入挖掘利用這些既得的碑刻文獻,是擺在金史學(xué)者面前的首要任務(wù)。到目前為止專以山東金代碑刻為著錄與研究對象的論著并不算多,茲擇其代表簡述而評之。
一、對山東金代碑刻的著錄
(一)金石匯編
元明時期,已有對碑刻進行分類整理的金石匯編類著作,如元張鉉《金陵碑碣新志》、明胡謐《山西金石記》、明王行《墓銘舉例》等,但未專錄山東一地碑刻。另有明趙崡《石墨鐫華》和明盛時泰《蒼潤軒玄牘記》雖各收錄山東金代碑刻三方,但缺乏錄文,亦無刻立時間、存地。總的來說,元明時期,去金不遠,許多山東金代碑刻尚未被發(fā)現(xiàn),抑或時代背景下,學(xué)者對其整理熱度相對不夠,也未形成專門整理方法,多種因素綜合,不僅該時期金石學(xué)著作及整理出的山東金代碑刻稀少,對碑刻信息的著錄更是殘缺不全。
清代乾嘉考據(jù)學(xué)興盛背景下出現(xiàn)大量以著錄為主的金石學(xué)專著,按著錄特點可將其大致分為三類:第一,碑目整理;第二,題跋考證;第三,錄文或兼題跋考證。
碑目整理類在碑目下多僅附刻立時間及存地。如孫星衍《寰宇訪碑錄》、吳式芬《金石匯目分編》、法偉堂《山左訪碑錄》等?!跺居钤L碑錄》錄一百七十四種山東金代碑刻碑目,載刻石時間及存地。《金石匯目分編》以清代山東行政區(qū)劃為標(biāo)準(zhǔn),卷十一至卷十三錄金代碑目三十七種,附少許跋考?!渡阶笤L碑錄》錄山東金代碑目七十二種,在刻石時間及存的基礎(chǔ)上,還增加了對篆額者、碑文出處的記載,如注明《重修宣圣廟碑》為“阮著錄”。[1]
題跋考證類僅碑目和跋考。如錢大昕《潛研堂金石文跋尾》、武億《授堂金石跋》等?!稘撗刑媒鹗陌衔病房甲C山東金代碑刻七方,有《沂州普照寺碑》《重修至圣文宣王廟碑》等?!妒谔媒鹗稀房甲C山東金代碑刻九方,如《定光禪師塔銘》《張汝為題靈巖寺記》等,并結(jié)合碑文內(nèi)容對史籍進行補充。
錄文或兼題跋考證是清代金石學(xué)家整理碑刻最常用的方式。該類著作如陸增祥《八瓊室金石補正》、王昶《金石萃編》、羅振玉《山左冢墓遺文》、段松苓《益都金石記》、阮元《山左金石志》等?!栋谁偸医鹗a正》卷一百二十三至卷一百二十八收山東金代碑刻十二方,載碑文、碑刻形制、尺寸、書體、行數(shù)、存地及跋文?!督鹗途帯肪硪话傥迨闹辆硪话傥迨攀丈綎|金代碑刻八方,集眾所長,統(tǒng)計碑文字?jǐn)?shù),廣收各家跋文,如《沂州普照寺碑》收集《石墨鐫華》《潛研堂金石文跋尾》《山左金石志》三書跋考?!渡阶筅D惯z文》僅收南朝宋至元碑刻,但此后又在《山左冢墓遺文補遺》中增有一則金代《鄭公墓記》。《益都金石記》以光緒《益都縣圖志》卷二十七《金石志》為主要參考對象,輯三代周至元山東益都(今青州)碑刻,其中金代十一方,但未注明碑文原據(jù)引文出處,給碑文考證帶來一定困難。阮元《山左金石志》卷十九和卷二十共收山東金代碑刻一百二十方,文后附有按語,將碑文內(nèi)容與《金史》、地方志或其他典籍相互印證,考證精嚴(yán),在整理山東金代碑刻方面成就最大。
民國以后的金石學(xué)著作大部分是在已有整理的基礎(chǔ)上分類再整合,成就雖多,卻無專門整理山東金代碑刻的著作。
第一類是對山東金代宗教類碑刻的整理,如陳垣《道家金石略》、王宗昱《金元全真教石刻新編》等?!兜兰医鹗浴肥珍浬綎|金代碑刻二十余方,多屬全真教碑刻。該書引文多選自道家典籍,但許多碑文不考存地?!督鹪娼淌绦戮帯芬允》诸悾珍洝兜兰医鹗浴肺翠洷涛宸?,分別是《琴操歸山操》《金范壽卿歸山操跋石刻》《東萊孛術(shù)魯驃騎節(jié)使園亭記》《煙霞洞記》《棲霞縣建廟學(xué)碑》。
第二類是對山東金代碑刻拓本的整理,如北京圖書館金石組編《北京圖書館藏中國歷代石刻拓本匯編》。該書收山東金代碑刻拓本四十余方,如《滿庭芳詞并跋》《塔河院碑》《天封寺記》《蒙山祈雨記碑》等,并附地區(qū)索引及筆畫索引方便查找。該書在標(biāo)明碑刻現(xiàn)存地時出現(xiàn)錯誤,如記載《滿庭芳詞并跋》存于山東“濰縣昆崳山”[2],但陳垣《道家金石略》卻記載《滿庭芳詞并跋》現(xiàn)存山東“濰縣玉清宮”[3],唐圭章《全金元詞》也收錄了此碑文并注明“有石刻在濰縣玉清宮”[4]。事實是,昆崳山在今山東煙臺境內(nèi)而非濰坊,因此確認拓本此處有誤。
第三類是對金代綜合性碑刻的整理,如國家圖書館善本金石組編《遼金元石刻文獻全編》、王新英《金代石刻輯?!泛汀度鹗涛妮嬓!返?。《遼金元石刻文獻全編》以清代及民國編輯、刊印的金石志書為史料依據(jù),搜集整理了有關(guān)遼、金、元三代的石刻文獻,由于此書刪除了原引用金石著作中有碑目而無碑文者及字跡模糊、破損嚴(yán)重、編排困難者,故在一定程度上也損失了部分碑文?!督鸫梯嬓!肥珍浟藞罂?、學(xué)術(shù)雜志、拓片圖志、金石匯編等有關(guān)金代的石刻文字并附校注,但與后來的《全金石刻文輯?!废啾?,資料略顯匱乏,僅收山東金代碑文十一篇。在《金代石刻輯?!坊A(chǔ)之上,《全金石刻文輯?!防^續(xù)收集金代相關(guān)石刻文獻,計八百七十多篇,將山東金代碑文增加到一百八十一篇,考證詳細,但搜集仍不完整,如山東滕縣《雪山靈芝寺碑》、山東濟南《傅大士梵相十勸石刻》、山東臨沂《蒙山三清殿榜文碑》等,均未輯錄。此外還存在考證不精、引文不確、多處碑文文字辨識錯誤等問題。由此可以看出,在整理前人已收錄的山東金代碑刻時,仍需仔細校對。
(二)地方志書
《中國地方志集成·山東府縣志輯》共九十五冊,收山東省的舊地方志一百八十種,皆著錄多種山東金代碑刻,大多都按照朝代順序分列碑文條目。有的地方志將這些碑刻一并收在藝文志中,如道光《濟南府志》卷六十七《藝文三》錄《新修濟陽縣城記》《創(chuàng)建濟陽先圣廟記》《創(chuàng)修濟陽縣衙記》等。也有的專列金石志、碑碣一類對碑刻進行收錄,如光緒《魚臺縣志》卷四《金石志》收錄《單州烏延太守去思碑記》,光緒《高唐州志》卷七二《碑碣》收錄《東岳廟碑》等。有的方志收錄碑刻只有存目而無碑文內(nèi)容,如民國《續(xù)滕縣志》收錄山東金代碑目二十一個,道光《濟寧直隸州志》收錄碑目五個??偟膩碚f,《中國地方志集成·山東府縣志輯》在山東金代碑刻的著錄數(shù)量上非??捎^。
(三)總集
收錄山東金代碑刻較多的文編類著作有金趙秉文《閑閑老人滏水文集》、金元好問《遺山先生文集》、清張金吾《金文最》、唐圭章《全金元詞》等?!堕e閑老人滏水文集》卷十一和卷十二收錄碑文十四篇,但未著時間、存地,因此難以確定是否有山東金代碑文?!哆z山先生文集》亦僅錄文,收錄有《東平行臺嚴(yán)公神道碑》《東平行臺嚴(yán)公祠堂碑銘有序》等。《金文最》搜集山東金代碑文約七十余篇,如《大圣院存留公據(jù)碑》《兗州重修宣圣廟碑》等。《全金元詞》只錄詩詞,如《滿庭芳》 《王重陽掛金燈詞跋》等,收錄山東金代碑文數(shù)量相對較少。此外,收錄山東金代碑刻的文編類著作還有金王若虛《滹南遺老集》、金馬鈺《洞玄金玉集》、金黨懷英《竹溪集》等。這類文編非金石類專著,缺乏對碑刻本身的研究,且由于不錄立石時間和地點,也無法精確計算其錄碑?dāng)?shù)量,故對碑文的查閱和考證帶來一定困難。
二、對山東金代碑刻的研究
歷來對山東金代碑刻的研究大多集中于利用宗教類碑刻考察佛道兩教及社會文化、碑志結(jié)合以發(fā)掘山東金代職官制度等史料價值。下面將已有研究成果,分為宗教、人物史事、職官制度、書法藝術(shù)四類,作簡要闡述。
(一)宗教研究
牟仲鑒等《全真七子與齊魯文化》援引《臨淄縣令完顏公神道碑》描述金攻占山東后起義軍與金朝軍隊在山東境內(nèi)展開的殘酷戰(zhàn)斗。趙衛(wèi)東《金元全真教史論》藉《登州福山縣黃箓大醮記》,結(jié)合《金蓮正宗記》《道藏》等道教典籍,證實了丹陽子馬鈺的一系列傳教活動。張廣保《全真教的創(chuàng)立與歷史傳承》利用山東金代碑刻論證了全真教在金章宗年間才開始正規(guī)化的史實。鄒虎《〈遼金元石刻文獻全編〉正誤》結(jié)合石刻拓本和民國《重修莒志》,對《八瓊室金石補正》收錄的山東金代佛教碑《檀特山善寂寺塑像記》做了詳細校補。[5]馬繼業(yè)《靈巖寺史略》通過分析《定光禪師塔銘》《法云禪師塔銘》《十方靈巖禪寺田園記》等山東金代碑刻中對禪學(xué)高僧以及佛教寺院的相關(guān)記載,描述佛教在金代盛行之況。孟凡港《石刻中的山東古代社會》以《山左金石志》中收錄的所有山東碑刻為依據(jù),綜合考察了山東古代石刻的時空分布,利用《玉虛觀碑記》等糾正金世宗初次召見王處一的時間實際是大定二十七年。[6]馬林《濟南五峰山洞真觀建筑歷史研究》在理清洞真觀現(xiàn)存碑刻分布概況時,涉及《敕賜萬壽之院碑》和《重修五峰山洞真觀記》兩則碑刻,其主要反映的都是皇室和民眾在洞真觀的宗教活動和建設(shè)活動。[7]
(二)人物史事研究
李森《〈表海亭詩〉殘碑考證——山東青州發(fā)現(xiàn)金代書法藝術(shù)瑰寶》對青州偶園內(nèi)發(fā)現(xiàn)的《表海亭詩》殘碑詩文及跋文進行識讀考證,斷定殘碑為金代書法家任詢?yōu)槠鋬号H家奉國上將軍郭建卒后撰書的《郭將軍神道碑》[8]。聶立申《金朝黨懷英泰山行跡考述》認為黨懷英長期生活于古奉符(今山東泰安)一帶,在此期間他不僅積極從事教育事業(yè),而且還尋游泰山周邊各地,撰寫了大量與泰山有關(guān)的碑文,如《大金重修東岳廟碑》《重修天封寺碑》《棣州重修廟學(xué)碑》《谷山寺碑記》等,從而造就了泰山名人文化的多樣性及多義性。[9]
(三)職官制度研究
孟凡港《阮元山左金石志研究》對《山左金石志》的編修者、編修、體例內(nèi)容、學(xué)術(shù)價值、阮元的金石考據(jù)與金石學(xué)思想做了系統(tǒng)考察。其中,“據(jù)《劉長生靈虛宮唱和詩刻》碑陰所記‘前顯德軍節(jié)度使兼沈州管內(nèi)觀察使一語,糾正《金史·地理志》誤‘顯德為‘昭德”[10]。程俊東《金代石刻文獻對〈金史〉中官職的補正》依據(jù)金代碑刻對《金史》所載官職訛誤予以糾正,如依據(jù)《靈巖寺田園記》碑中銜名,補《金史》漏載趙沨任職承務(wù)郎、守秘書丞、員外郎、驍騎都尉等職之闕。[11]王新英《金代墓志等級制度研究——以出土墓志為中心》在論述金代非品官者墓志使用情況時,以《濟寧李氏祖塋碑》為據(jù),認為金代無論品官與否,子嗣表孝道為父祖樹碑銘志已被視為“合禮”的社會常態(tài)。[12]然而對于四種山東金代碑刻的內(nèi)容,并未展開深入探析。
(四)書法藝術(shù)研究
亓月燕《泰山石刻——泰山文化之縮影》對歷朝歷代相關(guān)泰山石刻進行解讀,以此探究泰山石刻對泰山文化的影響。其中通過鑒賞金代名士黨懷英篆額或書寫的《谷山寺記碑》等,評價其作品具有“不善修飾,文筆流暢,通俗易懂,自然平淡”[13]的風(fēng)格,但對于書體詳細特征并未再展開探析。王守民《論金代墓志書體、書風(fēng)及其演變》從書法角度對金代墓志作品進行歸類分析,整理出金代墓志的分布規(guī)律等內(nèi)容,其中評價山東高唐出土的《虞寅墓志》字體為褚體行書風(fēng)格,符合金代書法崇尚清勁的審美,又具有古篆風(fēng)格,可謂去方而圓,去俗而雅。[14]
三、研究不足及前瞻
綜上,學(xué)界對于山東金代碑刻的整理和研究已取得較大成就,但尚有一些問題:如對山東金代碑刻缺乏系統(tǒng)整理、對山東金代墓志類碑刻整理研究的力度不夠、缺乏對山東金代碑刻的綜合考察等。針對當(dāng)這些不足,有以下幾點建議:
第一,對山東金代碑刻有待全面搜集、系統(tǒng)整理。
第二,對金代山東地區(qū)的墓志類碑刻作專門的整理研究。
第三,通過對山東金代碑刻的綜合考察,探究山東社會的方方面面,并深入挖掘山東金代碑刻的史料價值。
總之,對山東金代碑刻的整理研究既有成就也存在不足,大家應(yīng)立足于當(dāng)下并吸取經(jīng)驗教訓(xùn),以使研究成果不斷豐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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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劉賽飛,女,山東濰坊人,曲阜師范大學(xué)歷史文化學(xué)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山東金代碑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