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 丹
(貴州師范大學法學院,貴州 貴陽 550025)
2021年頒布的《民法典》中并未提及對非婚同居關系的規(guī)范和調(diào)整,以往非婚同居關系中的各項權益也不受《婚姻法》保護。在《民法典》頒布之前,絕大多數(shù)學者已經(jīng)將目光轉移至共同財產(chǎn)制婚姻關系適用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的問題探究上?!睹穹ǖ洹氛{(diào)整了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的適用范圍后,將分別財產(chǎn)制婚姻關系和共同財產(chǎn)制婚姻關系都歸劃進了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的適用范圍中?!睹穹ǖ洹窞楸Wo婚姻關系中付出較多家務勞動一方設定的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實現(xiàn)了從分別財產(chǎn)制這一適用前提向整個婚姻范圍的擴張,但是,同婚姻家庭關系具有極大相似性的非婚同居家庭結構中的勞動價值卻被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忽視。目前,大多數(shù)學者對非婚同居法律保護的研究往往沒有具象到非婚同居這種新型家庭結構下的某種具體權利,更多的是對非婚同居下涵蓋的各類權益的保護研究,顯得泛泛而談?;蛘邔⒓覄談趧友a償納入財產(chǎn)保護項下,通過對財產(chǎn)權的保護而延伸至家務勞動補償,對非婚同居中的家務勞動價值直接保護研究的文獻較少。當代社會非婚同居關系的普遍存在愈顯填補非婚同居權利法律保護缺位的重要性,規(guī)范和調(diào)整非婚同居關系的法律保護確有必要。非婚同居中的家務勞動同婚姻關系中的家務勞動都是為維護家庭和諧穩(wěn)定的發(fā)展,非婚同居中的家務勞動價值的認定以及補償不能被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排除在外。非婚同居中家務勞動補償問題不宜放在一般財產(chǎn)糾紛解決機制中去思考,而應同婚姻關系一樣單獨適用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由此有利于權利保護,能夠防止為了規(guī)避法律責任選擇非婚同居而拒絕締結婚姻法律關系現(xiàn)象出現(xiàn)。本文從民法典中家務勞動補償金這一制度修改上,試圖為非婚同居這一新型家庭結構模式中承擔較多家務勞動的一方爭取家務勞動補償金這一救濟制度盡微薄之力,提出一些淺見。
非婚同居關系下發(fā)生的家務勞動補償問題,兼具婚姻關系和普通民事財產(chǎn)關系的特性。在思考和探究非婚同居關系適用家務勞動補償金的可行性之前,需要對非婚同居關系這一概念作出清晰的定義。“非婚同居不僅限于青年男女之間的未婚同居,還包括喪偶老年人之間的非婚同居。”[1]在非婚同居關系的范圍界定上,只要是沒有締結婚姻關系的自然人雙方自愿生活在一起的同居都可以歸結為非婚同居。例如,非婚同居的形式包含雙方都未婚而生活在一起的未婚同居、不以結婚為目的生活在一起的不婚同居、因為離異或者喪偶但未達到法定再婚條件卻與他人共同生活的未婚同居以及有法定配偶卻在婚外與他人不以夫妻名義共同生活的婚外同居。此外,正如歐洲對非婚同居關系的規(guī)制,非婚同居中雙方的性別并不影響家庭環(huán)境的建立?!半S著傳統(tǒng)家庭概念的顛覆,甚至同性的結合都可以構成家庭,非婚同居關系一樣可以成為構成家庭的基礎?!盵2]傳統(tǒng)觀念不應該成為當代思想開放的禁錮,這也就意味著非婚同居關系的內(nèi)涵并不排除同性之間的同居關系。因此,將非婚同居的概念定義為尚未建立婚姻關系的自然人雙方為了維護家庭關系穩(wěn)定而自愿生活在一起的行為更契合本文之意。
追溯家務勞動補償?shù)闹贫纫?guī)定,應定位于2001年修訂后的婚姻法中的第四十條,倘若夫妻二人在婚姻存續(xù)期間書面約定了在婚姻存續(xù)期間各自所得的財產(chǎn)均為各自所有,那么在離婚時,一方有權要求另一方承擔其在婚姻存續(xù)期間為家庭需要而付出的勞動的家務勞動補償。這是家務勞動補償金的雛形。家務勞動補償請求權的規(guī)定為分別財產(chǎn)制的婚姻家庭中為了維護家庭穩(wěn)定而犧牲自身價值承擔更多家務勞動的一方提供了財產(chǎn)的救濟。在之后二十年間,學者紛紛把目光轉向共同財產(chǎn)制婚姻家庭中適用家務勞動補償金的法理基礎上,繼而推動了家務勞動補償金適用范圍的擴大。至2021年頒布的民法典,取消了適用家務勞動補償金這一制度需要雙方書面約定的分別財產(chǎn)制的婚姻關系這一適用前提。不論是分別財產(chǎn)制的婚姻家庭還是共同財產(chǎn)制的婚姻家庭,只要是夫妻一方在婚姻存續(xù)期間承擔較多義務,就可以請求家務勞動的補償。
法律制度存在的意義即在于保障權利。家務勞動補償金設立的意義即在于保障婚姻家庭中承擔較多勞動一方的權利。法律制度更新的意義即在于適應社會的發(fā)展變化更有效的保障權利,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的適用前提由分別財產(chǎn)制婚姻家庭這一桎梏中解脫出來,涵蓋到所有婚姻家庭均可適用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意即如此。
家務雖然不能創(chuàng)造直接的經(jīng)濟價值,但是在家庭維系的過程中為家庭開支節(jié)約了成本,“家務勞動有相對價值或稱隱性價值”[3],即家務勞動實際上間接創(chuàng)造了經(jīng)濟價值。起初,家務勞動補償制度的適用是在夫妻共同財產(chǎn)項下,此即侵害了共同財產(chǎn)制婚姻家庭中負擔較多家務勞動一方的勞動經(jīng)濟利益。在分別財產(chǎn)制下負擔的家務勞動所得到的經(jīng)濟價值在婚姻尚未解體時處于隱藏狀態(tài),只要婚姻關系解除,家務勞動的經(jīng)濟價值開始顯現(xiàn)并進行計算,負擔較少家務勞動的一方應當向另一方給予相應的家務勞動補償。這是因為在分別制財產(chǎn)的婚姻家庭中,家務勞動所得屬于一方個人的財產(chǎn),因此在婚姻解除時計算家務勞動補償符合當事人約定。而在共同財產(chǎn)制的婚姻家庭中,負擔家務勞動一方的勞動所得以及另一方工作所得都劃入共同財產(chǎn)范圍中。事實上,在共同財產(chǎn)制中,不支持家務勞動補償金是合理正當?shù)?。而民法典將共同財產(chǎn)制的婚姻家庭也歸入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的適用范圍內(nèi),則是考慮到傳統(tǒng)思想以及社會主流觀念的因素,我國雖然推動全面依法治國的治理,但是人情這一因素在解決社會矛盾上的作用依然不可忽略。多數(shù)家庭一是不清楚分別財產(chǎn)制以及共同財產(chǎn)制這項家庭財產(chǎn)分類,二是認為在婚姻締結時簽訂分別財產(chǎn)制協(xié)議會影響夫妻雙方的感情,基于種種原因,一般的家庭都不會在婚前簽訂書面的財產(chǎn)協(xié)議,更不用說婚前簽訂分別財產(chǎn)制協(xié)議了。這時,共同財產(chǎn)制婚姻下適用家務勞動補償金才會更合理地平衡婚姻雙方之間的利益。在這種情形下,民法典取消了家務勞動補償金適用的分別財產(chǎn)制前提條件,整個婚姻家庭關系均能適用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巴ㄟ^賦予經(jīng)濟補償請求權對夫妻一方的家務勞動付出給予肯認,從總體上協(xié)調(diào)了夫妻雙方的利益平衡,符合民法中公平原則的精神,也體現(xiàn)了法律的實質正義。”[4]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適用范圍從分別財產(chǎn)制向共同財產(chǎn)制擴張即是在保障實質正義的實現(xiàn)。
家務勞動補償金作為家庭結構中的一種經(jīng)濟救濟手段,其適用不應該僅僅局限在婚姻制度之中。非婚同居的合作性以及長期性性質已然成為當代多元化家庭模式的其中之一。[5]家庭結構的模式不能再拘泥于男女雙方自愿結合生活在一起的登記結婚這一唯一形態(tài),家務勞動補償制度對家務勞動權益的保障范圍也需要擴大。
在非婚同居的日常生活中,為了維護家庭生活的穩(wěn)定,不免發(fā)生家務勞動的分配與承擔。締結婚姻關系旨在維護家庭的和諧穩(wěn)定,同正式合法的婚姻關系一樣,非婚同居關系中的當事人雙方也在為自己小家庭的和諧穩(wěn)定不斷地作出努力?!皩覄談趧右俗鲾U張解釋,凡屬圍繞家庭共同生活所需的勞動均應包括在其中?!盵6]在非婚同居的家庭中,不乏洗衣做飯打掃衛(wèi)生這些家務勞動,甚至在一些非婚同居關系的生活中,還涵蓋著對非婚生子女的撫養(yǎng)。一般的家務勞動、撫養(yǎng)未成年子女以及照料老人等家務付出都離不開對家務勞動價值的評估?;橐鲫P系的登記締結并不是維持自然人雙方情感維系的唯一方式,世界文化交流愈來愈頻繁和深入的當下,非婚同居的生活方式不斷為社會公眾所選擇。對非婚同居關系的認可也是對公民個人意思自治的尊重。“如若不能合理預期從事家務勞動帶來的收入損失在離婚時將會得到補償,則原本投入家務勞動一方會以自身利益而非家庭整體利益作出選擇,放棄最佳的婚姻分工模式,投入相對較少時間精力用于家務勞動以及教育和撫養(yǎng)子女”[7]。同樣承擔著情感維系、子女撫養(yǎng)以及老人照料等家務勞動的非婚同居關系也應當受到相應的法律保護。因此在非婚同居關系破裂時,對非婚同居生活中的家務勞動價值也需要進行經(jīng)濟利益的衡量。家務勞動補償制度的適用應該涵蓋到非婚同居關系之中,實現(xiàn)家庭法項下的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設立的真正意旨。
社會環(huán)境在非婚同居關系的介入下愈顯復雜,法律的穩(wěn)定性又使得現(xiàn)有家庭法項下的權利保護制度不足以為這種新型的家庭結構模式提供相應的保障。非婚同居的生活方式為廣泛的社會民眾所認可并接受,社會占比尚有愈演愈增的趨勢。對當事人雙方而言,在法律缺位的當下,這種新型的家庭結構形式雙方承擔的法律責任相較于婚姻關系會少得多。同時,非婚同居還能兼容婚姻關系所排斥的同性相居的意志選擇。非婚同居現(xiàn)象的擴大化,也就意味著非婚同居群體范圍的不斷擴大。非婚同居中出現(xiàn)的社會問題已經(jīng)不能再為法律所忽視。為了維持家庭結構的穩(wěn)定,家務勞動行為也必然出現(xiàn)在非婚同居的日常生活中。同婚姻關系一樣,在非婚同居關系還未破裂期間,家務勞動的負擔可以成為一個家庭中源源不斷的精神動力并節(jié)省家庭開銷。但是,一旦非婚同居的關系解除,承擔較多家務勞動一方的勞動價值化為泡影。非婚同居解除時適用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同婚姻關系解除時適用該制度并無兩異。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也能為非婚同居生活中承擔更多家務勞動一方提供救濟。
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的適用屬于財產(chǎn)經(jīng)濟糾紛項下的法律適用。非婚同居屬于組建家庭結構的模式之一,都是以情感寄托為基礎的家庭模式,在這一層面上,非婚同居關系和婚姻關系之間并沒有什么不同。然而,站在法律制度適用的層面上看,非婚同居關系中的家務勞動補償并不能直接由婚姻關系下的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規(guī)制。將非婚同居關系同合伙相比,非婚同居又不似合伙那般因主要涉及經(jīng)濟利害而繁雜。主要是因為非婚同居關系的建立往往伴隨著雙方比較深刻的情感羈絆,這也使得法官裁判時倘若只參照一般財產(chǎn)糾紛解決機制,難免會不合情理。非婚同居關系中并沒有所謂的婚后共同財產(chǎn),也沒有分別財產(chǎn)制這一說法。將非婚同居關系中的財產(chǎn)問題草率地置于一般民事主體之間的財產(chǎn)糾紛項下并不利于權利的平等保護。非婚同居中存在的家務勞動這一經(jīng)濟補償問題不是單純的一般民事財產(chǎn)糾紛,非婚同居生活之中情感系帶的特殊性已經(jīng)決定了非婚同居中家務勞動補償?shù)膯栴}不能依靠一般民事財產(chǎn)糾紛解決機制規(guī)制。縱然同居關系和婚姻關系之間有很強的相似性,但是民法典沒有為同居關系提供糾紛解決的保障機制,而二者之間存在的差異性,又導致僅僅依靠一般民事財產(chǎn)糾紛解決機制解決非婚同居中家務勞動補償問題不足以兼顧法理和人情。
“婚姻與非婚同居是兩種并行的生活方式?!盵8]非婚同居關系并不受民法典的規(guī)制和調(diào)整,相對應承擔的義務與責任比受到法律規(guī)制的婚姻關系也較少。為了逃避民法典規(guī)制下婚姻關系中的法律責任,非婚同居的家庭生活方式容易成為部分思想不正當分子的首選。為了達成自己的不正當目的,一些思想不正當分子在法律規(guī)則缺位的情況下仍選擇非婚同居的生活方式,把非婚同居生活中自愿承擔各種家務勞動的一方置于弱勢一方,犧牲承擔家務勞動一方的勞動價值利益,無視承擔家務勞動一方為維護家庭生活穩(wěn)定的家務付出。在法律規(guī)則缺位的現(xiàn)狀下以締結婚姻關系為誘餌欺騙婦女的情感而選擇非婚同居的生活方式逃避法律責任,在女性分娩之后將女性拋棄,侵害婦女的權益。必須預防現(xiàn)實生活中出現(xiàn)的責任規(guī)避行為,將非婚同居關系也置于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之下進行規(guī)制,把那種形為愛情實為代孕的非法行為以及其他惡性侵害行為扼殺在思想之中。承擔較多家務勞動一方在法律規(guī)則缺位的現(xiàn)狀下卻不能請求家務勞動補償金,行使家務勞動補償請求權,難以維護自身的家務勞動價值利益。家庭結構下的一方為了逃避因締結婚姻關系而帶來的各種義務和責任,在同樣能夠維系兩性情感的婚姻關系和非婚同居關系之間選擇了非婚同居,而另一方為了維護自身在家庭環(huán)境中的家務勞動補償請求權以及各項權利,更傾向于締結婚姻關系的生活方式。二者之間的激烈矛盾形成了社會延續(xù)發(fā)展的巨大阻礙。因此,非婚同居中的家務勞動形式應該為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適用吸收,讓非婚同居關系和婚姻關系負有相同的家務勞動補償義務,在關系破裂之時,承擔較多家務勞動一方可以請求家務勞動補償,行使家務勞動補償金請求權,社會矛盾才會得以緩解,發(fā)展也能得到延續(xù)。
全面依法治國在習近平新時代法治思想的推動下,促進了公民權利保護意識的不斷提升。家務勞動的負擔形式不論是在非婚同居關系中還是婚姻關系中都是一樣的,婚姻關系中需要婚姻締結一方對家務的負擔、對子女的撫養(yǎng)、對老人的照料,甚至對自身價值的犧牲,非婚同居關系的家庭生活同樣需要其中一方承擔這些家庭事務。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為婚姻關系下負擔較多勞動一方提供了法律的救濟方式,那么非婚同居關系中的家務勞動也不應該被置于婚姻家庭項下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的適用范圍之外。公民權利意識保護思想的覺醒,不會停留在某一個制度之內(nèi),法律對權利的保護,需要在傳統(tǒng)思想中找到駕馭當代社會主流價值觀念的交融點,讓權利保護體系更加完整,權利保護內(nèi)容更加充實。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在婚姻關系中全覆蓋地適用,也激發(fā)了非婚同居關系中負擔家務勞動一方的經(jīng)濟救濟自衛(wèi)性。在當今非婚同居普遍化趨勢的視域下,處于非婚同居中負擔較多家務的一方也期待著法律能夠對家務勞動價值利益有所保護。
在這個思想逐漸開放的時代,非婚同居的權利保障問題更加突出。沒有一個完善的非婚同居權利保障體系的建立,非婚同居者的權利無法得到切實的保障。“當婚姻解體時,夫妻一方的這種無報酬貢獻應當獲得對方的相應補償。法律確立這一措施,正是基于公平原則對婚姻期間夫妻家事付出不均等予以平衡與救濟?!盵9]也就是說,家務勞動補償金所要解決的問題是關系雙方的不對等付出。在非婚同居關系之中,這種家務勞動承擔帶來的不對等付出必然存在,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置于民法典婚姻關系之下,就是將非婚同居者的與之相同的權利棄置于不顧。在非婚同居權利保障體系不完善的現(xiàn)狀下,非婚同居適用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的可能顯得更加渺茫。
民法典對家務勞動補償金的規(guī)定屬于原則性的指導規(guī)定,然而在具體適用標準上只是“協(xié)議”處理。然而,社會現(xiàn)狀,在婚姻關系保持的情況下,付出家務勞動一方的期愿是家庭共同體的無回報要求的付出,然而在另一方不以穩(wěn)定關系持續(xù)為目的的情況下,這種不求回報的家務勞動價值就轉變?yōu)榻?jīng)濟價值。家務勞動補償金計算標準的不具體是家務勞動補償金實現(xiàn)的最大阻礙?;橐鲫P系解除適用的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尚且沒有一個可參考的具體標準,更何況是適用家務勞動補償金仍有爭論的非婚同居關系。
在適用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之時,反對聲音最大的是家務勞動價值利益的既得者。法定婚姻關系解除適用家務勞動補償金仍有異聲,非婚同居關系的破裂適用家務勞動補償金的異聲甚至震耳欲聾。“只要家庭成員間因家務勞動導致雙方綜合權益不對等,皆應適用家務勞動補償制度?!盵10]家務勞動價值既得者對家務勞動價值的不認可是家務勞動補償金擴張適用的最大阻礙。
社會中同居關系的廣泛存在也意味著法律對同居關系的認可,面對家務勞動逐漸趨于社會化的現(xiàn)狀,肯定家務勞動的價值不應該僅局限在婚姻家庭之中,非婚同居關系中家務勞動價值的救濟也應該得到支持。
非婚同居關系是當事人雙方意思自治的結果,它的結合與分裂不像婚姻關系的締結與解除那般具有規(guī)范性。一方面,非婚同居關系中發(fā)生的家務勞動經(jīng)濟救濟問題不能直接適用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另一方面,如果依靠一般民事財產(chǎn)解決糾紛機制來解決非婚同居下的家務勞動經(jīng)濟救濟問題又難以平衡非婚同居雙方之間的情感系帶。因此,非婚同居關系中的家務勞動價值保護應該同婚姻關系中的家務勞動價值保護具有相同的地位。參照適用婚姻家庭中的家務勞動補償制度,為非婚同居中負擔家務勞動一方的補償救濟提供法定的指向性。完善非婚同居下家務勞動補償?shù)臋嗬U希覄談趧友a償金制度的適用范圍應該涵蓋到非婚同居這種新型的家庭生活方式之中。但是,非婚同居行為的隨意性容易導致家務勞動補償請求權的濫用。此外,非婚同居關系的產(chǎn)生和消滅并不會發(fā)生因婚姻關系而產(chǎn)生的配偶權問題。因此,為了防止權利的濫用并同婚姻關系的法律規(guī)制區(qū)分開,要為非婚同居關系適用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設置適用前提。以形成正常的家庭環(huán)境為基準,非婚同居時長應該達到兩年以上才能認定為與婚姻關系締結后組建的家庭環(huán)境相同。非婚同居適用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的兩年時限是參照自然人失蹤制度中自然人宣告失蹤的時間,自然人宣告失蹤以下落不明兩年為限,是為了維持社會秩序的穩(wěn)定。由非婚同居組建的家庭結構在兩年之后達到的穩(wěn)定性無異于審慎思考后的雙方締結婚姻關系所處的家庭結構。以時長作為非婚同居適用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的分界標準,非婚同居年滿兩年以上才能在非婚同居關系破裂后行使家務勞動補償請求權。
單純地依靠法律保障家務勞動補償請求權,而沒有確切的家務勞動經(jīng)濟利益的計算標準的設置,家務勞動補償請求權很難實現(xiàn)。目前較多學者都提出要以家政服務的工資情況為家務勞動補償金提供參考標準。家政服務的本質是家務勞動所得,家務勞動補償金的本質同樣是家務勞動所得。二者所涵蓋的勞動所得在本質上沒有什么不同,但是如果以該標準實施,應該思考是否有利于雙方的平等保護。
非婚同居家庭生活中家務勞動價值的計算不同于家政服務中勞動報酬的計算。要核算非婚同居家庭生活中家務勞動的價值,首先要界定哪些活動屬于家庭生產(chǎn)性活動。[11]在非婚同居的共同生活環(huán)境中,非家務勞動承擔方并不是享受家務勞動價值唯一的受益方,承擔家務勞動的一方同時也享受著自身承擔家務勞動所帶來的勞動價值。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的存在是為了保護家庭結構中承擔較多家務勞動一方的利益,也是在協(xié)調(diào)婚姻家庭中當事人雙方的利益平衡。該制度的設立絕不是對家務勞動承擔一方的傾斜保護,而在于實現(xiàn)真正的平等正義?!皩覄談趧拥难a償需要在個案中進行利益衡量?!盵12]因此,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的適用需要設定不同等級的計算標準。非婚同居關系適用的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絕不能機械地移植或者套用家政服務的薪酬情況。綜合考慮雙方是否有非婚生的未成年子女需要撫養(yǎng)以及是否有老人需要照料等因素,可以設置三個等級計算家務勞動補償金的下限。第一層次是純粹的二人家庭,第二層是雙方二人并且撫育著未成年子女或者照料著雙方父母組建的家庭,第三層是雙方二人并且同時需要撫育未成年子女和照料雙方父母組建的家庭。三個層級下負擔的家務勞動壓力逐漸增多,家務勞動補償金的下線標準也應該增多。具體計算標準如下:家政服務的工資基準÷2。其中的家政服務的工資基準隨著家庭成員結構的不同而變化,在第一層純粹的二人家庭中,直接適用以上公式;在第二層雙方二人并且撫育著未成年子女或者照料著雙方父母組建的家庭中,家政服務的工資基準應該為:(家政服務的工資基準+小孩看護的保姆工資基準/老人看護的護工工資基準)÷2;在第三層雙方二人并且同時需要撫育未成年子女和照料雙方父母組建的家庭中,家政服務的工資基準應該為:(家政服務的工資基準+小孩看護的保姆工資基準+老人看護的護工工資基準)÷2。
權利保護的救濟意識已然為社會公眾所熟悉,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的設置也是對權利體系的填充。男主外女主內(nèi)的角色分工是為了家庭幸福指數(shù)提高而產(chǎn)生的一種責任模式,并不意味著女主內(nèi)中的家務勞動沒有社會價值。[13]然而,社會公眾對家務勞動補償金的支持與認可只存在于自身利益保護這一出發(fā)點的前提下,在尊重和保護他人勞動價值方面對家務勞動價值的保護卻仍然缺乏權利意識。這種對自身權利尚有權力保護意識,但是在面對利益對立方請求家務勞動補償時卻持反對態(tài)度,或者對他人的勞動價值利益持漠視之態(tài),都是社會對家務勞動價值的畸形觀念。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的適用不能僅依靠法律的強制力,還需要社會公眾對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中家務勞動補償?shù)姆ɡ韮r值的理解與接納,只有全社會都對家務勞動的價值產(chǎn)生尊重與認可,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才能實現(xiàn)其為人民服務、為權利保駕護航的真正內(nèi)涵。
全球化趨勢強勢發(fā)展的當下,非婚同居的出現(xiàn)只是家庭結構基礎多樣化發(fā)展不可無視的其中一種,并在社會關系組成中占比逐漸增加。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對家務勞動價值的認定是為了協(xié)調(diào)家庭結構中雙方的利益平衡,為負擔較多家務勞動的一方進行經(jīng)濟補償。從長期穩(wěn)定的非婚同居的家庭生活模式同遵循法律規(guī)范登記結婚形成的家庭生活模式并沒有什么不同,負擔家務勞動的本質也并不會因為兩種不同的社會關系而有變化,法律對家務勞動價值的尊重和認可不能限于婚姻關系之中。缺乏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規(guī)制的非婚同居關系,使得非婚同居中負擔家務勞動的一方陷入家務勞動權利救濟的困境。非婚同居普遍存在形成的社會廣泛性以及一般民事財產(chǎn)糾紛解決機制對非婚同居關系下家務勞動價值救濟的局限性都在催動著法律制度的更新。公眾權利保護意識的逐漸增強,同時為了預防法律制度缺位下而選擇非婚同居的生活方式逃避責任承擔的行為出現(xiàn),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的適用有從婚姻關系延伸至非婚同居關系的必要性。將非婚同居中產(chǎn)生的家務勞動經(jīng)濟救濟補償糾紛納入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的適用項下并不會與婚姻關系下的家務勞動救濟相沖突。建立非婚同居關系與締結婚姻關系同樣是組建家庭結構的方式,家庭環(huán)境中承擔的家務勞動都歸屬于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中家務勞動的內(nèi)涵。通過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對非婚同居關系的規(guī)制,能夠讓處于非婚同居中家務勞動承擔一方與婚姻中承擔家務勞動一方得到同等的法律保護。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的順利適用也離不開社會公眾對家務勞動價值的尊重和積極推動,為家務勞動補償金制度的適用營造一個和諧穩(wěn)定的社會環(huán)境。此外,要設定靈活的家務勞動補償金的補償標準,以家務勞動中占比最重的三大部分,即二人家庭家務勞動、二人加子女撫養(yǎng)或者老人照料的家庭家務勞動、二人加子女撫養(yǎng)以及老人照料的家庭家務勞動為計算標準,設定三個等級的家務勞動補償金下限,為協(xié)調(diào)雙方利益平衡提供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