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毅華 徐振理 王禮生 張成舉 徐冬芹
口述人簡介:欒毅華,祖籍濱??h欒灘村,1925年出生在上海。6歲喪母,10歲到上海安達紗廠當童工,在共產黨領導的工人工會夜校識字班學習文化,接受愛國主義教育。1940年秋,回到家鄉(xiāng)參加八路軍阜寧大隊(1941年8月合編為新四軍三師八旅新二十四團),曾任勤務員、衛(wèi)生員、醫(yī)助、軍醫(yī)。抗戰(zhàn)勝利后,跟隨黃克誠師長開赴東北?,F(xiàn)在是殘疾軍人、離休干部。
欒毅華老照片
抗戰(zhàn)時期,我在家鄉(xiāng)江蘇省阜東縣(1941年9月20日由阜寧縣析出,今濱海縣)王橋戰(zhàn)斗中,左肋部子彈貫通傷,第十一肋骨中段粉碎性骨折,骨化型骨髓炎,身體內部存有許多處碎彈片。解放戰(zhàn)爭時期,在東北葫蘆島虹螺蜆戰(zhàn)斗中視網膜脫落,左眼瞎了一只,近幾年來,耳朵也不好,心臟不好,身體內裝有8個支架,腦子還管用,大概能記得一些事情,說錯了請大家指正。
出生在上海閘北
我的祖籍江蘇省阜寧縣獐溝區(qū)欒灘村,1940年,共產黨、八路軍在我的家鄉(xiāng)建立抗日根據地,1941年9月20日欒灘村劃歸新置的阜東縣。
1925年5月13日(農歷)出生于上海閘北,家中排行老三,在新四軍隊伍因佩服陳毅代軍長和我是中華兒女,立志抗日而改為欒毅華,我還有兩個哥哥,大哥欒正清、二哥欒正洪。父親欒志乾號欒淦元,二叔欒志舫賣煙葉,工資低,一輩子單身。我外公姓劉,畢業(yè)于上海中醫(yī)學院,二姨學習針灸推拿,我母親祖籍也是濱海人,她師從外公,是醫(yī)生,學習中西醫(yī),懂英文、拉丁文,住上海錦繡里。
我母親是醫(yī)生,家里開銷全靠母親。由于父親不務正業(yè),所以母親很早就和他分開過了。我一輩子沒上過學,印象中,我很小的時候就跟著母親跑,作為醫(yī)生的母親不準我穿好衣服,還把臟東西擦在我身上——她的用意是保護我。因為一旦遇到軍警,身上又臟又臭的小孩子,他們嫌棄,就不碰。母親既是醫(yī)生又是中共地下黨員,遇到重要情報需要傳遞時,會先用局部麻醉藥噴我的肛門,然后再把重要材料塞我肛門里。母親很辛苦(泣不成聲),提到母親我就說不下去了。我母親的口頭語是“寧給窮人一口,不給富人一斗”。傳遞情報通過一個卡口時,如果檢查出來有問題,軍警刺刀就有可能把人刺死了。當時,工廠里軍警排在那里,通過關卡風險很大的。你們想想:兒子是母親的心頭肉,母親帶著我,當時所走的這條路很危險,過去當報童送材料也是很危險的,但她還是義無反顧地帶著我干,媽媽確實是好媽媽!
我的大哥欒正清,上海中共地下黨員,在船業(yè)工會工作,中學畢業(yè),英文非常好。1929年,大哥他們在樓上開會,母親以醫(yī)生作掩護。大哥在上海小沙東路召集地下黨小組會議時,被反動當局抓捕,關押在上海市龍華監(jiān)獄。上海市龍華監(jiān)獄都是活的抓進去,死的抬出來。我大哥犧牲后連遺體都收不到。1930年,我5周歲,母親知道大哥遇害,在家里哭,曉得大哥作為地下黨,危險性極大,因為我母親也是黨員。1931年夏天,因為大哥犧牲在反動派監(jiān)獄,申冤無門,我們只好從錦繡里搬到貴福里,母親心力交瘁,死在法租界貴福里。我清楚記得母親去世的時候,頭朝外腳朝里。在上海有劉太權、劉太炳與母親是叔伯姐妹,母親死后,家里經濟支柱就沒有了。單芝喬小姨當時是里弄當差的,讓劉太權、劉太炳去買棺材,但是當時法租界無法放棺材。棺材放在江北會館,過幾天,在蘇州河租木船運母親遺體回老家。
1931年夏天,我第一次到老家,就是為我母親安葬遺體,我舅舅他們劉家人為我母親操辦安葬事項,我母親棺材被安葬在東坎南邊的墳塋地。
母親遺體安葬后,妹妹欒鳳鳴(小我3歲)隨父親回上海,我到東坎跟隨單身漢二叔欒志舫生活,他在東坎賣煙葉。每天只有兩頓大麥糝子煮的山芋干粥。1934年,我10歲時,餓得實在吃不消,只好去找二姨。二姨住在東坎洪套,行醫(yī)針灸推拿科。我就跟她說:“在東坎忍饑挨餓,冬天只穿毛窩子(用蘆葦穗子花和草繩編織的越冬鞋子),皮膚都硌破了,春天,一天三頓粥都喝不上,夏天,瓜菜豆角湊不飽肚子,日子實在沒法過下去了?!倍探o了我一元四角另加一些銅角(當年一元龍洋是300個銅板,一塊袁頭大洋是200個銅板),當時我從今天的東坎鎮(zhèn)新建橋搭乘洪姓老板的木船去上海,洪老板讓我父母過來,說沒有一個10歲小孩單獨去上海的,一旦出了事情,他們無法承擔。船上人就幫我回答說:“他母親死了,送母親回來安葬的,父親在上海倒插門,老板行行好,帶他去上海吧。”
我母親去世后,父親倒插門在上海。他在黃包車行給人打工,記賬,收錢。而他拿的錢只夠他自己開銷,根本談不上養(yǎng)家糊口,我就成為事實上的孤兒了。
我在東坎搭洪家船行木船,船老板問我:是否會水,我回答會水,我從河北岸游到河南岸,又游回頭,給洪老板看,以證明我會水,不然他不肯帶我。我沒有父母在身邊,他就問我會不會拉纖?會拉纖就跟著我拉纖。當時是7月份,天氣很熱,太陽曬到船上,晚上燙人,無法入睡。沖涼后去睡,洪老板睡在船尾,我睡在船頭,這樣,雞一叫就起來拉纖,一直拉到天亮。拉纖走過20多天時,已經靠近高港了。到了江邊,我就跟著人家上船了。因為我小,就幫助人家拿東西,人家看我眼歡手快會幫人,手腳麻利,就帶著我一起走。后來換大的輪船去上海。上船時,我想把身上的銅板掏出點給洪老板,洪老板說:“你不用掏了,大家是坐船來的,你是跟我拉纖過來的,曉得你沒有母親,算了……”上船時,我半票需要5角錢,而我只有4角錢,船老板把船票撕去了一角,我就四角錢坐船坐到上海十六鋪碼頭。別人上海都有親戚投奔,而我母親死了,父親倒插門到章寡婦家門下的,我一個人回到上海,另找出路。上岸后,遇到同船到上海的大爺大媽,我就給錢給人家想弄點吃的,而大爺大媽不要我的錢,說:“曉得你有多少錢,我們老家?guī)У拇篼溂R子,熬的山芋干粥,一天兩頓,家里吃時幫你帶一口就行了。”我是窮人,只好跪在地上向人家磕了兩個頭。到了老漢橋在上海的草堆角(菜場旁),找到貴福里。因為媽媽以前在這開診所,人家都認識我,問起我囡囡(上海話意為妹妹)回來沒有,我回答“父親倒插門,妹妹一起去了。”他們就詢問我,到上海有什么生活的辦法?我說:“做童工?!眲e人說:“做童工很苦,只能給你一口吃的罷了。”“不要緊,只要給我一口吃的就行了?!碑敃r安達紗廠招童工,鄰居讓我去試試看,而此時我肚子餓得很,還是前一天晚上喝的糝子粥,餓得要命,只好買兩塊燒餅,弄點自來水喝喝,然后我就到了安達紗廠,當時紗廠來來去去人很多,招聘的時候擺了一張長桌子。去參加招聘的人比我高的、矮的都有,還有一些和我個子差不多的,一看就是招童工的,招收的人讓我把手伸出來看看,我當時拉纖的手,手上都是老繭,膀子曬得烏黑,然后讓我把地上用一個四方水泥塊搬起來,我立即把水泥塊搬起來抱懷里,當時那工頭提醒我道:光腳小心點,當心水泥塊砸到腳上,我就問工人師傅:“要不要我?!惫ゎ^關照我:“不要吵,不礙事。明天早上5點鐘的時候,我?guī)愕綇S里去。”出來后,又累又餓,找了地方倒在那邊就睡著了。第二天早晨,工頭把我?guī)нM廠辦公室,讓里面人把我名字記下來,然后把我?guī)У蕉羌毤嗆囬g,粗棉條在這里變成細紗線。工人讓我跟在紗廠女工后面,女工拿幾個,我就跟后面補幾個銅罐子。我在工廠里,一天干12個小時活,一個月工資1塊大洋,還得扣掉吃飯伍角錢,不可以怠工、偷懶或玩耍,如被監(jiān)工逮住要扣工資。晚上下工的時候,到工頭那,他問我:“讀過書沒?”我說“沒錢讀書。”他就讓我去地下黨辦的夜校,讓我和他去老師那里領2個本子和鉛筆(其中一本是用來看圖識字的),老師教導我們推翻地、資、封三座大山的道理和數學加減法。進安達紗廠后,多次參加地下黨組織的罷工,罷工的理由主要是資本家無緣無故扣壓工人工資、毆打工人等等。1940年秋天,日本鬼子占領安達紗廠,所有人只準出不準進,而我們這批童工生活在廠里,當時5角錢生活費已經扣進廠里了。地下黨很關心我們這些童工,發(fā)給我二塊龍洋,乘大達輪船,轉乘木船到阜寧縣城上岸,然后步行約40華里,來到天賜場鄉(xiāng)(今濱??h天場鎮(zhèn)天場村)投奔共產黨,參加抗日隊伍。
抗戰(zhàn)在家鄉(xiāng)蘇北
按照上海地下黨的指示,1940年10月,我來到了阜寧縣天賜場鄉(xiāng),八路軍五縱隊二支隊、五縱隊教導營剛剛駐扎,我報名參加八路軍。八路軍五縱隊司令員兼政委黃克誠,委派縱隊供給部長宋乃德同志,擔任剛成立的抗日民主政府阜寧縣政府首任縣長,委派縱隊組織部長兼敵工部長謝振華帶上縱隊教導營,擴軍組建地方抗日武裝——八路軍阜寧大隊,任命謝振華為阜寧大隊大隊長兼政委。我參加的就是八路軍阜寧大隊,依稀記得首長的姓名,副大隊長陳發(fā)鴻、計超(阜寧人),政治處主任程世清,副主任李寄峰(阜寧人)。一營長閔敬德(筆者注:2023年健在,109歲);四營長管伯益(天賜場人),特務營長祝斌(阜寧人),衛(wèi)生隊長高良。
因為我年齡小,只能當首長勤務員。閑暇時間,我用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拉丁文,母親生前做醫(yī)生開藥方,我在一旁學來的,大隊長謝振華看到我會拉丁文,就派我做衛(wèi)生員。
阜寧縣唐城鄉(xiāng)頑鄉(xiāng)長李炳生是個惡霸地主、土匪頭子,此人身高僅四尺,人稱“李小鬼”,平時持槍掛刀,身后跟著七八個保鏢,橫行鄉(xiāng)里。他巧立名目,在全鄉(xiāng)攤派戶口捐、地頭捐、監(jiān)獄捐等十多種苛捐雜稅,大肆搜刮民脂民膏,魚肉百姓。他倚仗權勢到處敲詐勒索,訛田、訛錢、訛女人,百姓敢怒不敢言。他曾聯(lián)絡淮安、漣水、阜寧三縣土匪2000余人到獐溝一帶搶劫,廣大群眾恨之入骨。
1940年12月,阜寧大隊包圍了李炳生的土圩子,命令李炳生繳械投降。李負隅頑抗,拒不投降。最后土圩子被打開,戰(zhàn)士們活捉了“李小鬼”。唐城、羊馬莊群情激憤,300多名群眾強烈要求部隊槍斃這個殺人魔王。根據廣大群眾的要求,阜寧縣抗日民主政府在天賜場召開公審大會,上百名受害村民頭頂香爐,手捻火紙,跪在會場喊冤,阜寧大隊槍決了李炳生,為阜寧西部地區(qū)人民除了一大害。
1941年年初,皖南事變后,八路軍五縱隊二支隊在天賜場改編為新四軍第三師第八旅,下轄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時在皖東北)3個團,1941年4月,二十四團從皖東北歸建八旅,開赴鹽阜途中,在淮安蘇嘴鎮(zhèn)大胡莊村,遭遇日偽軍襲擊,二連83人,犧牲82人。8月份,以我們阜寧大隊為主,二十四團機關、二營等部隊在天賜場合編新的二十四團,我清楚記得,上午我們叫阜寧大隊,下午我們上升為新四軍第三師第八旅新二十四團,成為主力部隊。
新二十四團領導我記得一部分:團長謝振華,政委李少元,副團長陳發(fā)鴻等,參謀長尹捷峰等,政治處主任程世清等。一營營長毛和發(fā),二營營長洪有道,副營長王廣漢,三營營長田晉杰,副營長王育才,教導員孫尚德。
1943年3月30日,當時八灘王橋戰(zhàn)斗,日軍100多人,偽軍200人,三師參謀長洪學智指揮這場戰(zhàn)斗,我們犧牲了很多同志。二十四團團長謝振華、參謀長尹捷峰一線指揮,一營營長毛和發(fā)率領部隊以八灘西街向東攻擊,二營副營長王廣漢在戰(zhàn)斗中犧牲了,三營營長田晉杰,副營長王育才,教導員孫尚德打援,王橋戰(zhàn)斗是圍點打援的案例。新四軍參戰(zhàn)的有三師特務營,二十四團全體約2700人左右,毛和發(fā)、尹捷峰、謝振華和我都在戰(zhàn)斗中負傷,我的傷殘軍人證書上清楚記錄我受傷的全部信息。王橋戰(zhàn)斗勝利后,我光榮加入中國共產黨。
毛和發(fā)、尹捷峰頭部擦傷是由我包扎的,日本兵躲在王油坊圍墻里頭,新四軍只好扔手榴彈進去炸,鬼子在油坊房間里都有隱蔽處,三連連長米富珍,陜西延安人,著急了,往屋上爬,搭人梯,人爬上了屋頂,把手榴彈捆在一起,把弦子拉開來,扔到房間里,炸鬼子。謝振華、毛和發(fā)手背受傷了,這么一說仗打到下半夜了,便用棉花胎澆上煤油把王家油坊燒起來,王廣漢副營長手持重機槍,犧牲在戰(zhàn)場上,鬼子放出白色信號彈,救援增兵,鬼子死了70多人,200多個偽軍除了被打死的,其余均被俘虜,這是一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戰(zhàn)斗。在圍點打援戰(zhàn)斗中.新四軍也犧牲了不少同志?!捌綍r多流汗,戰(zhàn)時少流血?!边@是訓練的一貫口號,我們以前打仗開始時麻雀戰(zhàn),后化整為零,化零為整,讓敵人打不到,聲東擊西,打夜戰(zhàn)(這是中國人特點),迷魂戰(zhàn),把鞭炮放在鐵皮箱子里,到處是槍聲,弄得鬼子要睜著眼睛睡覺,因為,隨時會對他們的據點發(fā)起攻擊。這是我們中國人打仗的辦法,雖然我們武器裝備不如鬼子,但是我們黨所領導的軍隊會用兵,更會結合天時、地利、人和,老百姓都是我們抗戰(zhàn)的好幫手,軍民魚水一家親。
1943年8月1日,阜東縣劉大莊戰(zhàn)斗。劉大莊,現(xiàn)在屬于濱海縣東坎鎮(zhèn)和通榆鎮(zhèn)。當天阜東縣總隊1個營和新四軍1個營,于射陽河邊某處伏擊日軍汽艇未遇,后分至三埝(今屬通榆鎮(zhèn))和劉大莊休息。駐東坎日偽軍得到消息,日軍1個中隊加上部分偽軍500余人,分3路包圍劉大莊。這時,駐距劉大莊約5華里的新四軍三師八旅二十四團三營教導員孫尚德和二排戰(zhàn)士們,緊急集合馳援劉大莊方向。在距劉大莊約1里的一條溝坎里,二排戰(zhàn)士與日軍接上火,首當其沖的孫尚德腹部兩處重傷,忍著疼痛,他仍帶領二排戰(zhàn)士繼續(xù)沖向日軍陣地。緊隨孫教導員的六班戰(zhàn)士沖進圩溝里,同日軍拼刺刀。戰(zhàn)斗中,孫尚德光榮犧牲。現(xiàn)在,劉大莊戰(zhàn)斗中犧牲的孫尚德等21位烈士墓遷葬在我縣陳濤烈士陵園,只有孫尚德烈士有名字,其余20位烈士沒有名字。我請求濱??h新四軍研究會幫助尋找孫尚德烈士親人,在中央電視臺《等著我》欄目組、北京新四軍研究會三師分會、河南省滑縣黨史辦的大力幫助下,在滑縣找到了烈士親人,2019年9月3日,烈士親人前來濱海祭奠。
1944年5月3日,我參加陳家港戰(zhàn)斗。我們團和二十二團、阜東獨立團當時在廢黃河南阜東縣境內,而陳家港在廢黃河北、灌河人???,大概相距20多公里,5月2日,參戰(zhàn)部隊全部渡過廢黃河,當時廢黃河人??跊]有節(jié)制閘,潮漲潮落和黃海同樣的水位,有坐船的,有走舟橋步行的,有涉水而過的。我們是涉水而過的,盡管廢黃河落潮,河水還是齊腰深啊,冰冷冰冷的。幾十年后的今天,我看到八旅副政委李雪三當年拍攝的多張八旅官兵渡過廢黃河照片,我感到十分親切。
1944年10月19日,我參加合德戰(zhàn)斗。二十二團團長陳發(fā)鴻犧牲。顧景班是謝振華叫警衛(wèi)員戴樹德拖出去槍斃的。顧景班弟弟在合德大黑橋槍斃的。三營九連指導員在合德戰(zhàn)斗中腹部中彈,出血很多,光榮犧牲,可能是山東沂蒙一帶人,姓名記不得了。合德戰(zhàn)斗前,他的老婆和孩子來部隊看望過。
1944年12月10日,孫良誠調部隊偽軍,二十二團在西邊,二十四團在東邊,阜東獨立團在東北邊,把偽軍夾在楊莊村中間,偽軍孫良誠從河南省開封到阜寧縣換防,他們是日本裝備,子彈多,裝備好。10日下午,我們是從東坎北趕到楊莊參戰(zhàn)的,從凌晨一直打到下午,天氣特別冷,河塘全部結冰,蘆葦被打得齊刷刷一般高。楊莊村四周圍河,只有東西兩個圩門口可出入,偽軍鋸掉大樹頭朝圩門外,阻擋新四軍的進攻,是典型的易守難攻。三營營長王育才率部隊沖擊偽軍,遇到偽軍的反擊,王育才倒在開闊地。我是醫(yī)生,第一時間沖到陣地,我用手在王育才鼻子上試了試,已經沒氣了。第二天我們團在大套辛蕩舉行追悼會,團長謝振華致悼詞。從此,安葬王育才等10位烈士的地方命名為育才村,陸續(xù)命名了:育才中學、育才小學。前幾年,我和老部隊年輕的戰(zhàn)友們到育才小學舉辦“濱??h新四軍英烈一王育才中隊”命名儀式,我還到楊莊戰(zhàn)斗遺址,在王育才犧牲地憑吊他和陣亡的戰(zhàn)友。
1945年春天,我參加阜寧戰(zhàn)役。我們在三灶打外圍,曾經俘虜一個叫項志能(音)的衛(wèi)生員,他有老婆??箲?zhàn)勝利后,我隨黃克誠師長大部隊開赴東北,項志能沒有去東北回家了。
1945年秋天,我參加兩淮戰(zhàn)役。偽軍旅長吳漱泉(蘇北人叫吳獨膀子),被我們新四軍當場擊斃。1940年夏天,吳獨膀子媽媽在天賜場病故,他想收禮,當時36個鄉(xiāng)都來吊唁,但是,他知道共產黨、八路軍要來了,不敢把媽媽遺體送回家,就叫大老婆用木船將婆婆遺體送回老家。當年八路軍開進天賜場,吳漱泉逃過一劫,冤家路窄,最終,這個民族敗類還是死在共產黨的槍下,還是死在我們這支共產黨抗日隊伍的槍下?;窗渤菈Ρ容^高,比清江城還高,云梯夠不著,部隊炸4個洞,從洞里鉆進去打的淮安城,兩淮戰(zhàn)役勝利后,我們部隊開赴東北。
解放戰(zhàn)爭時期在東北
兩淮戰(zhàn)役勝利后,我們新四軍第三師開赴東北,但是,八旅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三個團缺編二十三團,二十三團已經調歸八路軍山東軍區(qū)兩年,在淮安,把參戰(zhàn)的射陽縣獨立團、阜東縣獨立團聯(lián)合整編為新的二十三團,和我們一起開赴東北。
部隊經過洪澤湖,一路向北,在山東臨沂,陳毅代軍長召開大會,我們才知道去東北的目的,也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見過陳毅代軍長。
我們部隊開赴東北,過了山海關已經入冬,大雪下到大腿深,我們部隊通遼過后到達雙遼,有一天,二十四團政委沈鐵兵妻子、團機關指導員易鳳英(易林)難產,送鄭家屯兵站醫(yī)院搶救無效犧牲。
1945年冬天,我們打過錦州后,又打葫蘆島東北部虹螺蜆鎮(zhèn),我的左腿左眼受傷,左眼看東西是紅的,現(xiàn)在已經完全失明。
我們打四平打了4次,我的同鄉(xiāng)戰(zhàn)友沈家柱,三營九連戰(zhàn)士,在大洼戰(zhàn)斗中一條腿負傷,我們搶救沈家柱,送到齊齊哈爾兵站醫(yī)院鋸掉了一條腿。新中國成立后,我倆在家鄉(xiāng)經常見面。
我今年95周歲了,黨和政府給予我優(yōu)厚的待遇,我衣食無憂,余生能做的就是把我們那一代人真實的經歷告訴后一代!
供稿:濱??h新四軍研究會
責任編輯:王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