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雯
九十多年前,我穿越大半個中國,在風(fēng)雨飄搖中歷經(jīng)艱難,九死一生;九十多年后,我回到了久違的熟悉的故居。我是故宮的一件文物,是千萬兄弟姐妹中一個不太起眼的青花瓷瓶。
窗外響起了震耳欲聾的槍炮聲,隔著厚重的玻璃蓋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喊殺聲響徹云霄。我身旁的兄弟姐妹們都議論紛紛,我掀開玻璃蓋,跳到窗邊,一幅悲慘的畫面呈現(xiàn)在眼前。
那時的中國正處于動蕩不安、戰(zhàn)火紛飛的時代,一個個慘不忍睹的場景讓我心跳加速。我忐忑不安地返回展臺。
“青兒,外面怎么這么亂,我們會不會也……”一旁的青花扁壺姐姐哽咽道。“不會的,故宮守護人會保護我們的?!蔽矣悬c心虛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我們會不會被侵略者帶走?!闭f著說著,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
1933年,山海關(guān)驚天動地的槍炮聲使整個北京城轟動了起來。戰(zhàn)亂來臨時,我本以為我們會葬入土中,從此與世隔絕,再也見不到中國的繁榮。在侵略者的壓榨下,故宮守護人只有兩個選擇:一是留下,但是文物會被掠奪,甚至毀滅;二是離開,但文物可能會在途中丟失或損壞。他們絞盡腦汁,為保全我們,迫不得已做出了一個決定—故宮文物南遷。
于是,在一個肅殺而又靜謐的冬夜,棉花和稻草被故宮守護人包在我們身上,將我們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他們將包裹好的我們裝入已準(zhǔn)備好的定制木箱當(dāng)中,皎潔的月光散發(fā)出淡淡的銀光,透過云層的縫隙灑在展臺上。就這樣,我躺在13427箱子里,和兄弟姐妹們一道踏上了南遷的征途。
家在哪里我全然不知,命運何從我更不知,但故宮守護人給了我們足夠的安全感。
1939年,我們千辛萬苦抵達了重慶。本以為危險消失,終于到達安身之處,可誰知隨著戰(zhàn)爭范圍的擴大,我們不得不再次轉(zhuǎn)移。外面的車,一輛又一輛疾馳而過,轟鳴著顫抖的土地,日軍的轟炸機近在眼前。河水奔流不息,仿佛是在催促我們趕快逃離。
就在那日晚上,故宮守護人正清點著船上的文物,檢查文物是否損壞時,我看到了最愛與我聊天的朱學(xué)侃,曙色微茫之際,他拖著幾天未眠的疲憊的身軀去布置裝運。他為什么還往前走?那艘船的船艙已經(jīng)打開了,再走會跌下去的,一定是船艙太暗了,老朱沒有看清楚,他那憔悴的背影漸漸消失了。“老朱!老朱……”
“撲通!”
我用盡全身力氣瘋狂大喊,可老朱聽不到,他的身體就這樣被水沒過……他長眠在了守護我們的地方,他們阻止不了侵略者的強暴行為,但誓死守護著不絕的中華文脈。
如今,我靜靜地立在故宮博物院的展臺上。落日余暉灑進宮殿,風(fēng)帶來了梔子花的氣息,鳥兒自由地在空中飛翔,高樓聳立,萬家燈火燃起,我和我眾多的兄弟姐妹毫發(fā)無傷地展現(xiàn)給世人最耀眼的姿態(tài),最閃亮的光輝。
指導(dǎo)老師:李萌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