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興
〔摘要〕 數字帝國主義作為資本主義在國際金融壟斷時期帝國主義的一種表現形態(tài),其霸權行徑的內在根源可以追溯到早期帝國主義階段。通過認真鉆研馬克思主義理論家對帝國主義和新帝國主義理論的系統闡發(fā),將其中的基本原理運用于對數字帝國主義的霸權批判當中,以解剖數字帝國主義在跨國數字科技巨頭的平臺壟斷、當代資本主義國家的政策支持、國際金融壟斷中資本的過度積累等方面的當代特征。在應對策略方面,應發(fā)揮我國新型舉國體制的優(yōu)勢,不斷突破數字核心技術的瓶頸;維護國家意識形態(tài)安全,警惕西方“顏色革命”;堅持金融服務實體經濟,提升國家硬實力,從而更好應對數字帝國主義霸權,全面維護國家安全。
〔關鍵詞〕 數字帝國主義;帝國主義;新帝國主義;國家安全
〔中圖分類號〕F49〔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1203(2023)03-0017-07
近年來,隨著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yè)變革加速演進,圍繞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區(qū)塊鏈等新一代數字技術而展開的國際競爭日趨激烈。為了維護本國的數字壟斷格局,部分資本主義國家借助國家政治力量瘋狂打壓他國在數字領域的上升勢頭,數字帝國主義的霸權行徑不斷顯現。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數字經濟事關國家發(fā)展大局。我們要結合我國發(fā)展需要和可能,做好我國數字經濟發(fā)展頂層設計和體制機制建設……各級領導干部要提高數字經濟思維能力和專業(yè)素質,增強發(fā)展數字經濟本領,強化安全意識,推動數字經濟更好服務和融入新發(fā)展格局。”〔1〕考慮到數字技術、數字經濟對國家發(fā)展大局的重要意義,同時結合當前數字帝國主義的霸權行徑,客觀需要認真鉆研馬克思主義理論家關于帝國主義理論和新帝國主義理論的系統闡發(fā),然后將其中的基本原理運用于對數字帝國主義的霸權批判和應對當中,從而制定策略以更好應對數字帝國主義的霸權威脅,全面維護國家安全和推動中華民族偉大復興。
一、數字帝國主義的歷史溯源
數字帝國主義可以追溯到早期帝國主義階段。19世紀末和20世紀初,隨著以電氣革命為特征的第二次工業(yè)革命開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發(fā)生重大變革,生產和資本的集中顯著提高,資本主義從自由競爭階段進入私人壟斷階段,列寧稱其為帝國主義階段。在帝國主義階段,帝國主義列強間競爭加劇,開啟了重新瓜分世界的狂潮,并相繼催生了兩次世界大戰(zhàn)。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以后,美國運用其債權國身份確立了以金融霸權為核心的絕對霸權地位。隨著1970年代中期新自由主義崛起和1990年代冷戰(zhàn)結束,帝國主義又相繼進入了“廣義壟斷資本主義”〔2〕階段和“晚期帝國主義”〔3〕的新帝國主義階段。從帝國主義階段到新帝國主義階段,世界經濟體系始終籠罩于帝國主義的霸權之下。
(一)帝國主義階段
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資本主義從自由競爭過渡到了私人壟斷時期,帝國主義時代開始發(fā)端。在《帝國主義是資本主義的最高階段》一書中,列寧徹底否定了考茨基的“超帝國主義論”,批判吸收了霍布森、拉法格、希法亭、盧森堡、布哈林等人的帝國主義理論,并在此基礎上進行了理論突破創(chuàng)新,集中體現為列寧對帝國主義五個基本特征的揭示:一是生產和資本的集中發(fā)展造成了在經濟生活中起決定作用的壟斷組織;二是銀行資本和工業(yè)資本已經融合起來,在“金融資本”的基礎上形成了金融寡頭;三是和商品輸出不同的資本輸出具有了特別重要的意義;四是瓜分世界的資本家國際壟斷同盟已經形成;五是最大資本主義大國已把世界上的領土瓜分完畢〔4〕。在1916年12月發(fā)表的《帝國主義和社會主義運動中的分裂》一文中,列寧又進一步指明了帝國主義作為資本主義的特殊歷史階段所具有的三大特點:一是帝國主義是壟斷的資本主義,二是帝國主義是寄生的或腐朽的資本主義,三是帝國主義是垂死的資本主義〔5〕。通過列寧對帝國主義的總體分析可以看到,帝國主義實際上體現著一種權力支配關系,帝國主義最深厚的經濟基礎就是壟斷資本主義,生產和資本的集中推動形成了國際壟斷組織和金融壟斷寡頭,并在民族國家的霸權主義支持下借助資本輸出,控制和掠奪私人壟斷所產生的高額利潤,進而催生了“食利者階級”和“食利者國家”,加深了帝國主義的寄生性和腐朽性,致使壟斷資本主義內在矛盾不斷激化,造成資本主義的總危機。
與此同時,壟斷資本主義開始由私人壟斷資本主義時期進入國家壟斷資本主義時期。隨著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到來,為了應對和準備戰(zhàn)爭,各帝國主義國家紛紛設立戰(zhàn)時經濟管理機構,對全國人力、物力、財力進行統一管理,國家壟斷資本主義得到了普遍發(fā)展〔6〕。由于這種國家壟斷資本主義帶有特殊的戰(zhàn)爭和軍事性質,所以它是一種軍事國家壟斷資本主義。因此,隨著一戰(zhàn)結束,帝國主義國家紛紛解除了經濟管理體制,國家壟斷資本主義暫時被削弱。1929年至1933年世界范圍內爆發(fā)的資本主義經濟危機使得國家壟斷資本主義重新抬頭。為了挽救資本主義,帝國主義國家重新恢復經濟管理體制,并利用財政貨幣杠桿對資本主義再生產過程進行直接干預和調節(jié)。比如,美國開始實行“羅斯福新政”,通過擴大政府預算開支大力發(fā)展國家壟斷資本主義,而德國、日本、意大利則走上了軍事法西斯國家壟斷資本主義道路。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結束后,國家壟斷資本主義進一步得到了發(fā)展,根本原因在于以原子能、航天技術等為標志的第三次科技革命的到來。由于第三次科技革命導致生產社會化程度進一步提高,使得生產資料資本主義私人占有與生產社會化的資本主義基本矛盾不斷激化,利潤率一直趨向下降。為了緩和資本主義基本矛盾,保證私人壟斷資本獲得高額壟斷利潤,戰(zhàn)后國家壟斷資本主義得到了廣泛發(fā)展〔7〕367-368。
國家壟斷資本主義相比于以往的資本主義發(fā)生了重大變化,成為了資本主義發(fā)展過程中的一個新階段,首先表現在戰(zhàn)后帝國主義國家的國家所有制的迅速發(fā)展。由于帝國主義國家作為“總資本家”取得了對生產資料的直接占有,使得其不再是簡單作為資本主義社會的上層建筑來維護資本主義經濟的正常秩序,而是可以直接干預資本主義社會再生產的各個環(huán)節(jié)。一方面以經濟計劃、財政政策、貨幣金融政策、社會福利制度等手段來保證經濟增長和防止周期性經濟危機的爆發(fā);另一方面依托建立在收益極低的公益事業(yè)、基礎工業(yè)部門和投資風險較大的科研及尖端工業(yè)部門的國有企業(yè)來為私人壟斷資本服務,保證私人壟斷資本獲得高額壟斷利潤〔7〕417-418。所以,國家壟斷資本主義并沒有從根本上消除生產的資本主義性質,反而導致資本主義基本矛盾走向了一個新的發(fā)展階段,最終陷入從戰(zhàn)后“黃金時代”進入20世紀70年代以政府財政預算赤字和通貨嚴重膨脹為特征的“滯脹”危機中,于是新自由主義得以興起,壟斷資本主義開始由帝國主義進入新帝國主義。
(二)新帝國主義階段
學界對于新帝國主義的認識較為一致,認為新帝國主義是壟斷資本主義發(fā)展階段的最新表現,是全球化金融化的壟斷資本主義時期。這一時期的到來與人類社會在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發(fā)生的三件大事有關:一是信息技術和網絡技術的出現及廣泛應用,二是以私有化、市場化、自由化(尤其是金融自由化)、全球化為核心內容的新自由主義占據了意識形態(tài)統治地位,三是布雷頓森林體系解體以后,形成了以匯率形成機制“市場化”、資本流動和資本運作“自由化”以及美元霸權為主要內容的國際貨幣金融體系??傮w而言,信息技術和網絡技術的廣泛應用為國際金融壟斷資本的全球掠奪提供了重要技術支撐,新自由主義意識形態(tài)為國際金融壟斷資本的全球掠奪提供了重要制度依據,國際貨幣金融體系的重塑為國際金融壟斷資本的全球掠奪提供了重要杠桿平臺〔8〕。這三件大事共同推動了以美國為首的發(fā)達資本主義國家由國家壟斷資本主義時期進入了國際金融壟斷資本主義時期,形成了以美國為代表的國際金融壟斷資本對全球產業(yè)分工體系和世界貨幣金融體系的霸權統治局面。
從全球產業(yè)分工體系來看,20世紀80年代,由國際金融壟斷資本控制的跨國公司迅速崛起,并通過對外直接投資、分包等方式形成了全球產業(yè)分工體系。在這一由國際金融壟斷資本主導的全球產業(yè)分工體系中,美國等發(fā)達資本主義國家憑借跨國公司的技術壟斷優(yōu)勢和知識產權保護持續(xù)占據全球價值鏈高端環(huán)節(jié),使得大多數發(fā)展中國家被牢牢鎖定在全球價值鏈的低端環(huán)節(jié)。正是憑借國家間的不平等關系和依附關系,帝國主義國家依靠“全球勞工套利”對發(fā)展中國家勞工進行超級剝削,從而獲得巨額帝國主義租金〔9〕。與此同時,隨著全球剩余價值逐漸累積,國際金融壟斷資本越來越脫離實體經濟,使得美國等金融帝國主義國家逐漸經濟空心化、經濟金融化、金融虛擬化、金融衍生品泡沫化,為全球金融危機出現埋下禍患。
從世界貨幣金融體系來看,20世紀70年代初,隨著歐洲和日本經濟崛起,美國經濟霸權地位遭到沖擊,時任美國總統尼克松宣布美元與黃金脫鉤,布雷頓森林體系自此解體。為了重塑美國經濟霸主地位,在隨后的石油危機中,美國通過與石油生產國簽訂協議將石油銷售與美元掛鉤,使得美元成為必備儲備貨幣,以美元霸權為核心的世界貨幣體系開始重新恢復〔10〕。憑借美元霸權,美國不僅可以獲得大量鑄幣稅,還可以通過周期性控制美元升值貶值、美國國債的擴張收縮來掠奪世界財富和轉嫁經濟危機〔11〕。20世紀90年代,隨著蘇聯解體,新自由主義進入鼎盛時期,以美元霸權為核心的世界貨幣體系也逐漸成熟。美國的國際金融壟斷資本借助其控制的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向全世界推行“華盛頓共識”。在一系列市場化、金融自由化、私有化、全球一體化的新自由主義改革方法影響下,拉美國家、東歐轉軌國家、東南亞國家的國民經濟遭到國際金融壟斷資本集團的控制和屠戮,損失慘重。
在以國際金融壟斷資本控制的全球產業(yè)分工體系和世界貨幣金融體系的霸權統治之下,新帝國主義的資本積累模式逐漸建立在高負債、虛擬經濟和透支消費的基礎之上,致使生產社會化與生產資料私人占有的資本主義基本矛盾異常尖銳,積累與消費的對抗性矛盾也持續(xù)累積,最終在2008年爆發(fā)了由美國次貸危機引發(fā)的世界金融危機,這也是新帝國主義由盛轉衰的開始〔12〕。但是,霸權主義和新帝國主義的滅亡是一個曲折的過程,以美國為首的新帝國主義雖然經濟實力有所衰落,但憑借其在經濟、軍事、文化、科技等方面的世界領先地位,仍然會想方設法通過對外發(fā)動戰(zhàn)爭的方式擺脫全面衰退危機,繼續(xù)維持新帝國主義主導的世界體系和霸權體系〔13〕。因此,我國要準確把握好當下數字帝國主義的新特點,正確認識到資本主義社會背后的帝國主義和新帝國主義實質,從而在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時代背景下,更好地作出應對。
二、數字帝國主義的當代特征
作為當代國際金融壟斷資本主義時期帝國主義的一種表現形態(tài),數字帝國主義的當代特征主要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一)跨國數字科技巨頭的平臺壟斷
作為國際金融壟斷資本的重要物質基礎,跨國數字科技巨頭已經在全球范圍內形成平臺壟斷集中趨勢,并且取得了對海量數據信息這一核心生產要素資源的壟斷優(yōu)勢??鐕鴶底挚萍季揞^一方面會借助算法和數據的領先優(yōu)勢,對海量用戶的使用習慣、興趣偏好、購物社交、搜索偏向等信息進行監(jiān)控,將需要推送的廣告和文化傳遞給目標群體。另一方面會在其主導的全球創(chuàng)新網絡中進行知識掠奪。例如,亞馬遜和全球多地的公司、大學建立了創(chuàng)新合作網絡,但是截至2018年初,在亞馬遜擁有的逾10 000項專利中,只有13項(0.13%)與其他公司共享〔14〕。此外,跨國數字科技巨頭也會通過收購人工智能初創(chuàng)公司的方式來獲取人才、專利、數據和知識。正是憑借對用戶數據信息的監(jiān)控獲取和對算法專利技術的知識掠奪,跨國數字科技巨頭在數據和算法的循環(huán)累積中牢牢鞏固了其平臺壟斷地位。
跨國數字科技巨頭的平臺壟斷為數字帝國主義的意識形態(tài)霸權提供了重要渠道。早在二戰(zhàn)以后,美國就開始推行所謂的西方現代化理論,這實際上是一種推崇美國自由主義社會價值觀、資本主義經濟組織和民主政治結構的文化帝國主義的意識形態(tài),目的在于為美國壟斷資本利益服務,而不是造福全人類〔15〕。1969年,赫伯特·席勒出版了《大眾傳播與美帝國》一書,在書中他明確指出,“更為重要的是美國商業(yè)傳播媒介在美國商業(yè)組織及其價值觀向國際社會的每一個角落擴張和傳播過程中扮演著先鋒角色”〔16〕。于是,借助跨國數字科技巨頭的壟斷平臺,逾期消費、享樂主義、品牌崇拜、文化盲從等崇拜西方中心主義的資本主義消費方式在全球范圍內普及開來〔17〕。而在美國中心主義、西方中心主義受到阻力的地方,帝國主義國家會借助數字平臺的力量操控輿論,干涉他國內政。由此可見,依托跨國數字科技巨頭的壟斷平臺,帝國主義已經具有了較強的意識形態(tài)滲透力,不斷威脅著其他國家的主權安全。
(二)當代資本主義國家的政策支持
在以跨國科技巨頭壟斷的數字平臺背后是當代資本主義國家的多維政策支持。長期以來,美國一直標榜自身為自由市場經濟模式,對政府在市場中的作用充滿敵意,主張政府職能限于彌補市場失靈,并且將這種市場原教旨主義通過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經合組織在全球范圍內傳遞。事實上,美國從20世紀80年代以來,就一直延續(xù)著二戰(zhàn)以來的國家壟斷資本主義發(fā)展模式,通過實施一系列產業(yè)政策搶占科技革命制高點。比如,美國蘋果公司的成功得益于美國創(chuàng)新型政府的多方面支持,其生產的產品中每一項先進技術的使用都是美國政府和軍方大力推進研究和積極資助研發(fā)的結果〔18〕??梢钥吹?,絕大多數的技術革命不是由市場自發(fā)產生的,而是由資本主義國家的產業(yè)政策催生的。
進入數字經濟時代,面對中國在多個關鍵領域的技術追趕,美國開始加速強化產業(yè)政策來提升數字技術霸主地位,同時采取單邊措施扼制中國數字技術的強勢崛起。2022年2月4日,美國國會眾議院通過《2022年美國競爭法》,明確將在半導體(芯片)產業(yè)、供應鏈產業(yè)、先進技術和科學研究等領域加大財政撥款力度。2022年8月9日,美國總統拜登正式簽署《芯片和科學法案》,為美國半導體研發(fā)、制造以及勞動力發(fā)展提供527億美元,推動半導體產業(yè)在美國投資、研發(fā)、制造。2022年10月7日,美國商務部工業(yè)和安全局(BIS)發(fā)布了新的芯片出口管制措施,禁止企業(yè)向中國供應先進的計算芯片制造設備和其他產品,對向中國出口的IC半導體制造設備增加了新的許可證要求。此外,美國政府頻頻與日本、韓國、歐盟互動,意欲推動加強半導體供應鏈等領域合作,建立起替代中國的半導體供應鏈產業(yè)聯盟。
(三)國際金融壟斷資本的過度積累
作為跨國數字科技巨頭和當代資本主義國家背后的利益集團,國際金融壟斷資本主導著數字帝國主義的資本積累邏輯。從數字平臺公司層面來看,為了實現國際金融壟斷資本的股東利益最大化,數字平臺公司普遍具有以下五個方面的金融化特征:一是公司控制權和投資策略方面的短期主義,二是將利潤越來越多地用在分紅和股票回購上,三是增加了對外部資金的依賴,四是非金融企業(yè)的金融活動日益增加,五是金融部門的規(guī)模不斷擴大〔19〕。這種股東至上的金融化傾向,一方面會導致數字平臺企業(yè)通過盲目擴大市場份額、圈地式搶占新領域、掠奪式生產數據等不正當積累擴張方式〔20〕,擾亂市場競爭秩序,損害勞動者、小型企業(yè)、消費者的正當權益。另一方面會進一步抑制數字平臺企業(yè)的生產性投資,特別是對于投資周期長的技術創(chuàng)新而言,投資意愿顯著降低,使得美國制造業(yè)復興計劃和產業(yè)政策實施效果大打折扣,最終將會在“脫實就虛”的結構性失衡、勞動與資本的對抗性矛盾中,重新陷入經濟衰退危機。
從國家層面和國際層面來看,國際金融壟斷資本借助國際貨幣金融體系在全球范圍內推行的“華盛頓共識”,在全球資本市場瘋狂進行財富掠奪。這樣做的結果是不僅影響了世界各國的宏觀經濟穩(wěn)定,而且也嚴重削弱了其維持宏觀經濟穩(wěn)定、投資數字基礎設施、實施有效產業(yè)政策的國家能力。對于世界各國來說,國家能力的下降會不斷抑制生產性投資的增長,從根本上威脅社會再生產的循環(huán),最終將會在金融泡沫的不斷累積和國際金融壟斷資本的過度積累中爆發(fā)新一輪世界經濟危機。而對于并未遭受新自由主義干預和國際金融壟斷資本沖擊的中國而言,憑借自身在數字經濟領域的綜合競爭實力以及強大的國家能力,會對穩(wěn)定世界經濟秩序和推翻帝國主義霸權起到關鍵性引領作用。
三、應對數字帝國主義的方法策略
面對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yè)變革,強大的政黨和國家治理能力將有助于充分發(fā)揮新型舉國體制優(yōu)勢,突破數字核心技術限制,夯實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數字經濟基礎,牢牢掌握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工作領導權,有力抵御西方“顏色革命”,防范化解重大風險,并在全面加強黨對金融工作的集中統一領導中,引導金融服務實體經濟發(fā)展,以避免經濟金融化和金融從屬化對黨和國家治理能力的嚴重侵蝕。
(一)發(fā)揮新型舉國體制優(yōu)勢,突破數字核心技術限制
面對跨國數字科技巨頭的平臺壟斷和資本主義國家的產業(yè)政策支持,中國需要發(fā)揮新型舉國體制優(yōu)勢,持續(xù)攻堅數字核心技術,打破數字帝國主義的壟斷剝削。相比于以互聯網、計算機等信息通信技術為基礎的第一代數字技術,以人工智能、大數據、云計算為代表的新一代數字技術仍然是信息通信技術發(fā)展軌跡的延續(xù)〔21〕,它依托于ICT范式時代的學科傳統、科研與工程技術共同體、基本的分析和處理問題的方法,并沒有在基本認知、核心問題、基礎技術和材料工藝上顛覆已有體系〔22〕。因此借鑒ICT范式,突破中國在ICT范式中比較薄弱的芯片、工業(yè)軟件、操作系統、數據庫、人工智能算法等數字核心技術成為打破數字帝國主義技術封鎖的關鍵〔23〕。依托世界上龐大齊全的工業(yè)制造業(yè)體系優(yōu)勢,中國可以在大范圍的產業(yè)數字化、自動化、網絡化、智能化應用需求中,發(fā)揮新型舉國體制優(yōu)勢,破除芯片和操作系統等數字核心技術的限制。
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重要物質基礎和政治基礎,國有企業(yè)的公有制性質和社會主義制度優(yōu)勢,決定了國有企業(yè)可以在新型舉國體制中發(fā)揮重要作用,即通過強化國有企業(yè)在承擔重大創(chuàng)新使命上的職能,積極引導其與科研院所、民營企業(yè)等市場主體圍繞產業(yè)鏈、創(chuàng)新鏈開展協同創(chuàng)新,讓國有企業(yè)在增強型創(chuàng)新網絡節(jié)點上發(fā)揮更重要作用,促進產業(yè)鏈創(chuàng)新鏈深度融合,突破數字核心技術瓶頸。具體而言,國有企業(yè)要著力打造工業(yè)互聯網平臺,推動產業(yè)鏈上下游企業(yè)依托工業(yè)互聯網平臺進行數字化轉型,放大數字技術在大范圍生產制造領域的滲透效應,并結合數字技術在實際生產應用中的需求,發(fā)揮國有企業(yè)的原創(chuàng)技術策源地角色作用,如聯合科研院所打造數字基礎研究與技術研發(fā)協同創(chuàng)新平臺,聯合其他龍頭企業(yè)打造數字共性技術和關鍵技術協同創(chuàng)新平臺,聯合其他中小企業(yè)打造數字原創(chuàng)技術創(chuàng)新成果轉化平臺。同時,要發(fā)揮相關政府職能部門在產業(yè)鏈和創(chuàng)新鏈中的政策支持作用,通過針對性資源支持、產業(yè)化支持和公共采購支持等方式來進一步增強協同創(chuàng)新網絡連接,從而在“國民共進”新格局中,突破數字核心技術限制,夯實我國數字經濟發(fā)展基礎,抵御數字帝國主義霸權侵蝕,保證中國數字經濟始終沿著社會主義現代化方向前進。
(二)維護國家意識形態(tài)安全,警惕西方“顏色革命”
馬克思指出:“統治階級的思想在每一個時代都是占統治地位的思想。這就是說,一個階級是社會上占統治地位的物質力量,同時也是社會上占統治地位的精神力量。”〔24〕為了維護資產階級利益,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一直謀求對社會主義國家進行資本主義意識形態(tài)的滲透,企圖以“和平演變”和“顏色革命”的方式顛覆社會主義國家政權。一方面借助數字網絡平臺,輸出歷史虛無主義、新自由主義、普世價值論等資本主義意識形態(tài),企圖用各種非馬克思主義思想挑戰(zhàn)我國主流意識形態(tài),沖擊馬克思主義的指導地位,迫使中國出現顛覆性錯誤〔25〕。另一方面借助數字網絡平臺,隱蔽輸出帶有西方資本主義國家價值觀、信仰、理念的文化產品來腐蝕領導干部、知識分子、青年學生,致使享樂主義、拜金主義、極端個人主義惡性膨脹,進而干擾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等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傳播力和輻射力〔26〕。因此要時刻警惕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的意識形態(tài)入侵,牢牢掌握意識形態(tài)工作領導權,維護好中國意識形態(tài)安全。
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指出:“建設具有強大凝聚力和引領力的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意識形態(tài)工作是為國家立心、為民族立魂的工作。牢牢掌握黨對意識形態(tài)工作領導權,全面落實意識形態(tài)工作責任制,鞏固壯大奮進新時代的主流思想輿論。”〔27〕建設具有強大凝聚力和吸引力的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全面做好數字網絡平臺的意識形態(tài)斗爭工作極為重要,必須加強對人民群眾的網絡輿論引導,掌握對數字網絡平臺的意識形態(tài)工作領導權、管理權和話語權。一方面利用數字網絡平臺做好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宣傳工作,堅持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指導,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深化愛國主義教育,增強“四個自信”,積極傳播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最新成果,增強人民群眾精神力量,更好滿足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需要。另一方面利用數字網絡平臺做好對錯誤思潮的防范工作,旗幟鮮明地反對歷史虛無主義、新自由主義、普世價值論等錯誤思潮,堅定地同妄圖通過“和平演變”和“顏色革命”等方式顛覆我國政權的資本主義意識形態(tài)進行斗爭,及時揭露資本主義意識形態(tài)的階級性、虛假性和危險性,推動全社會營造風清氣正的網絡空間,形成積極向上的網絡文化。
(三)堅持金融服務實體經濟,提升國家治理能力
國際金融壟斷資本借助全球產業(yè)分工體系和世界貨幣金融體系的霸權統治,不僅推動中心國家資本積累越來越建立在高負債、虛擬經濟和透支消費的基礎之上,而且也加速了金融化資本積累的金融化進程,具體表現為廣義貨幣激增、影子銀行出現、家庭信貸增多、企業(yè)投資金融化等現象,使得發(fā)展中國家的金融資本越來越脫離實體經濟,在經濟“脫實就虛”中面臨重大金融風險。特別是在金融自由化的“華盛頓共識”影響下,以貨幣資本、借貸貨幣資本、虛擬資本為主要表現形式的國際金融壟斷投機資本大量進入發(fā)展中國家的外匯市場、證券市場、衍生品市場進行瘋狂的短期套利,使得發(fā)展中國家金融市場的金融泡沫和金融風險不斷增加,進一步加深了發(fā)展中國家的經濟金融化和金融化從屬程度〔28〕。拉美國家、東歐轉軌國家、東南亞國家正是在金融帝國主義的霸權統治下,在經濟金融化和金融從屬化的進程中,國家能力受到嚴重侵蝕,慘遭國際金融壟斷資本的瘋狂屠戮。因此,為了避免經濟金融化和金融從屬化的嚴重危害,需要堅持金融服務實體經濟發(fā)展的宗旨,著力完善金融監(jiān)管體系,全面提升國家治理能力。
在2017年全國金融工作會議上,習近平總書記指出:“金融是實體經濟的血脈,為實體經濟服務是金融的天職,是金融的宗旨,也是防范金融風險的根本舉措?!薄?9〕習近平總書記對金融本質和宗旨的界定,為促進金融業(yè)健康發(fā)展和防范化解重大金融風險提供了科學指南。金融業(yè)要堅持為實體經濟服務的宗旨,以服務實體經濟作為出發(fā)點和落腳點,推動金融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優(yōu)化融資結構。一方面要圍繞服務關鍵核心技術攻關等國家重大戰(zhàn)略需求,加大對戰(zhàn)略性新興產業(yè)、先進制造業(yè)的資金支持力度,落實落細各項金融紓困政策,著力解決好中小微企業(yè)和三農的金融服務問題,降低社會融資成本。另一方面要有效滿足人民群眾對創(chuàng)業(yè)、就業(yè)、醫(yī)療、教育、住房、養(yǎng)老等方面的金融需求,更好發(fā)揮消費對經濟循環(huán)的牽引帶動作用。此外,要借助現代科技手段和支付結算機制,建立資金流動監(jiān)測與綜合分析平臺,提高對線上線下、國內國際資金流動的監(jiān)測和預警水平,防范跨境資金流動大幅波動的風險;要規(guī)范金融運行,防止資本野蠻生長,特別是在面對當前數字平臺資本無序擴張所引發(fā)的不良壟斷行為、侵犯利益相關者權益、破壞市場競爭秩序、阻礙技術創(chuàng)新等問題時,更需要為資本設置“紅綠燈”。
綜上,數字帝國主義必將在中國數字領域全面崛起以及資本主義基本矛盾不斷激化中走向衰退,只不過這條道路會是一個曲折漫長的過程。正如馬克思所說:“無論哪一個社會形態(tài),在它所能容納的全部生產力發(fā)揮出來以前,是決不會滅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產關系,在它的物質存在條件在舊社會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決不會出現的?!薄?0〕我們堅信,在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堅強領導下,在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引領下,立足中國式現代化發(fā)展道路,發(fā)揮新型舉國體制優(yōu)勢,維護國家意識形態(tài)安全,堅持金融服務實體經濟發(fā)展,我國一定會實現數字領域技術趕超,從而全面維護國家安全和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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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郎明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