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岳才
在清光緒《元遺山志》與《定襄縣補志》中,錄有若干傅山詩文,《元遺山志》分別錄有:七古《遺山懷古》《遺山吟三章》,七絕《梅房》《題松上舞鶴》,五律《僦陋》《宛在二首》;《定襄縣補志》分別錄有:《遺山懷古》《題圣阜樓壁》《題喬參軍軍中乞米圖三首》與《霍大將軍續(xù)傳》。對照各版《霜紅龕集》與1991年12月第1版《傅山全書》,《梅房》《題松上舞鶴》《僦陋》《宛在二首》均已收錄,2016年4月第1版《傅山全書》已補錄《遺山懷古》,并注明“此篇錄自王磊著《傅山詩選注》,山西經(jīng)濟出版社2014年版。王磊注云錄自《元遺山志》。《傅山全書》初版本未收”。盡管在張明遠《傅青主研究》中也已經(jīng)收錄《題定襄圣阜樓壁》《遺山懷古》與《遺山吟三章》(壬寅)中的一章,但《元遺山志》之《遺山吟三章》,《定襄縣補志》之《霍大將軍續(xù)傳》與《題圣阜樓壁》《題喬參軍軍中乞米圖三首》,仍未被收入2016年4月第1版《傅山全書》,是編輯間未曾發(fā)現(xiàn),還是甄別為非傅山作品,筆者不得而知。本文擬從以下幾個方面具體分析,為搜羅傅山文獻添磚加瓦。
首先將上述兩志中署名傅山詩文錄之于下:
遺山吟三章
傅山
遺山突起神原頭,憂者登之得消愁。
何須外訪青鳥使,此間亦有五城樓。
遺山寒碧枕寒流,逸士寓之得休休。
何事別尋蓬萊境,此間即是小瀛洲。
遺山清靜明且幽,有道隱者得仙游。
何必他求長生訣,此間便是元丹邱。
題圣阜樓壁
傅山
鷲嶺靈峰發(fā)興新,琪花貝樹斗長春。
危樓坐視三千界,童子相從六七人。
仙石軟宜留足跡,溫泉清可濯纓塵。
靜聽竹雨松風里,始悟人聞樂未真。
題喬參軍軍中乞米圖三首
傅山
參謀人去??赵姡蛎讏D中仰惠慈。
宦跡已隨忠靖著,貞心猶及盛明時。
采風始見監(jiān)軍像,秉筆重摹副帥儀。
展畫漫增興廢感,好將舊語記新知。
人在畫圖忠在詩,詩中自有歲寒姿。
幸逢副帥原留像,轉(zhuǎn)憶參軍夜語時。
血灑三關身報國,雨淋七日米愆期。
靈臺一點今初對,莫作尋常影像窺。
監(jiān)軍冰骨傲霜姿,晚節(jié)于今系我思。
蓋世忠名猶在耳,斯人重見復何時。
難尋副帥參謀座,誰補喬公乞米詩。
愧我毫端塵未浣,空憑遺像寄心知。
霍大將軍續(xù)傳
傅山
霍大將軍名光,字子孟,仲孺次子,去病異母弟也。生于定襄東霍村,從兄寄居平陽。初為奉車都尉,后拜大將軍,出入禁闥二十余年,小心謹慎,未嘗有過,為人沉靜詳審,每出入下殿門,進止有常處,郎仆射竊識視之,不失尺寸。迨武帝臨崩,察群臣惟將軍可任大事,乃使黃門畫周公負成王朝諸侯圖賜將軍。受遺詔,輔幼主昭帝有社稷功,圖形麒麟閣。昭帝崩,無嗣,征昌邑王即位,而奔昭帝之喪,居道上,不素食,將軍數(shù)其罪而廢之,降為?;韬?。立宣帝有功,封博陸侯。及薨,帝及皇太后親臨喪送葬茂陵,謚曰宣成。朱子謂伊周而下能輔幼主者,莫如霍與諸葛也?!秱鳌吩唬骸盀槿顺贾褂诰??!逼浠舸髮④娭^乎!
傅子曰:世以霍大將軍“專權取禍,不學無術”,譏之過矣!夫?qū)④娋哟蟪贾唬⌒闹斏魑磭L有過,為人沉靜詳審,每出入下殿門,進止有常處,愚意以為非純于《大學》者不能也。而真德秀作《大學衍義》,竟斷之以“專權取禍,不學無術”,何也?以其夫人顯鴆后而將軍不誅,故謂將軍“專權取禍,不學無術”也。愚謂不然,顯果鴆后耶,將軍宜以罪加顯,不待帝知而早誅之;后非顯鴆耶,將軍乃誅其無辜之人,其得為托孤寄命之大臣乎?且將軍自廢昌邑王后,帝每見之背如芒刺,坐若針氈,其生平忠直嚴敬足動主上可見。觀將軍之薨,族隨被夷,帝之芒刺針氈之恨,不大彰明較著哉!或曰:“后之死,嬖人之鴆也,非顯也。既非顯,何夷其族?”為昔帝方召猛將謀臣者曰吾欲云云,將軍對曰:“陛下內(nèi)不修文,而外徒耀武,奈何欲效湯武之征乎?”帝聞之即驚,汗浹背而罷朝,謂閹曰:“甚矣!霍光之嚴憚也?!庇墒怯^之,譽耶?畏耶?或曰:“將軍小心謹慎,沉靜詳審,譽也,非畏也?!弊u焉而夷其族,不亦誣乎;敬止而譏其驕恣,不亦過乎?嗚呼!敬謹為人臣之道,縱恣乃招禍之由,將軍久秉重權而克有濟者,其以此乎!沉靜則不浮躁,敬慎有其體;詳審則不粗率,敬慎有其用,安得為人如此者而與之事君乎!行步之微亦必有常,其小心為何如,誠足為世法也。世以將軍“專權取禍,不學無術”,不亦左乎?噫!“專權取禍,不學無術”之言以譏董卓輩可也,大將軍道符伊周,德配武侯,豈可以此譏乎!
又曰:“世說大將軍四體缺一,能修身治國平天下,而不能齊其家?!币云浞蛉孙@與子禹,自將軍薨,行驕淫不軌,奢侈日甚,故曰“缺一”也。獨不聞自古能齊其家者莫如文王,而文王不免有管叔之子嚚訟;不肖者莫如丹朱,而丹朱且有帝堯之父??鬃觿h《詩》序《書》,并不言唐堯周文之缺一,而世之好事矜能者竟謂將軍之缺一也,愚甚!惑焉!《大學》傳曰:“所謂治國在齊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無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國。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長也,慈者所以使眾也?!比糁^不然,經(jīng)不曰“身修國治天下平”,而必曰“身修家齊國治天下平”乎!考《將軍列傳》,稱將軍“出入禁闥二十余年,小心謹慎,為人沉靜詳審,每出入下殿門,進止有常處,郎仆射竊識視之,不失尺寸”,是真為臣能敬止者也。朱子輯于小學,以實敬身,宜矣!又曰:“昌邑王奔昭帝喪,居道上,不素食,將軍數(shù)其罪而廢之。王西面拜曰:‘愚戇不能任漢事。起就乘輿。將軍送至昌邑邸,謝曰:‘王行自絕于天,臣等駑怯,不能殺身以報德。臣寧負王,不敢負社稷,愿王自愛,臣長不復見。左右涕泣而去?!贝四藵h之伊尹也!
愚嘗客定襄,適見《霍氏家譜》載將軍有庶子名鈞者,抱譜遁荒,以存宗祀,后不罹于禍,今之霍氏皆其苗裔也。由此觀之,將軍之子有賢有不賢,亦猶帝堯、文王之子有賢有不賢也。而說者詎可以缺一譏之乎?嗚呼!武王至圣也,而不免東坡有非圣之論,將軍任中亞圣也,而能使西山無不學之譏哉!
清光緒三年(1877年)刊行的《元遺山志》,乃定襄人樊煥章所為?!抖ㄏ蹇h補志》卷七《選舉·應例》記述,“樊煥章,立福子,由例貢加布政司理問。英敏好善,曾刊行《性理便蒙》行世?!本砥摺哆x舉·武職》記述:“樊立福,北莊人,由武監(jiān)加營千總。性剛勁,有膽力,處鄉(xiāng)極忠厚,識者嘉其仁恕。”此外樊立福兩弟樊立禎、樊立祿在卷七《選舉·耆賓》中也均有名錄。樊煥章,字文成,晚號古襄散人,同治、光緒間,多有詩文翰墨存世。定襄東北十五里之神山,以其為群山之所遺,又名遺山。金元之際,詩人元好問嘗避居于此,因以自號遺山,遺山名勝也由此聞名遐邇。樊煥章匯輯元好問、郝經(jīng)、傅山、徐潤第等有關遺山名勝、遺山軼事詩文成《元遺山志》,厘為四卷。卷一、卷二為碑文、墓銘,卷三為古詩,卷四為絕句、律詩,卷首有光緒三年(1877年)自序,刻成于光緒三年(1877年)太原靴巷晉魁齋。自序中言:“予素慕遺山先生為人,故嘗于家政之暇,登臨遺山山水,每見河流湍急,逝者如斯,月形消長,盈虛如彼,低徊良久不忍去。因采輯史志,摭言碑碣諸家,錄為四卷。友人蒙泉居士周琛、牧川逸真石達選見之,請授剞劂,因志其巔末,以弁簡端?!敝荑?、石達選何許人也?《定襄縣補志·卷七·選舉》之“舉人”“廩貢”均有記述,周琛乃“例授文林郎,候銓知縣,癸卯科舉人”,石達選乃“例授修職郎,候銓儒學訓導,廩貢生”。樊煥章與周琛、石達選均為定襄當?shù)匚娜耸孔樱安奢嬍分?,摭言碑碣諸家”的《元遺山志》,所錄詩文雖未說明具體出處,當可信。
清光緒五年(1879年),也就是《元遺山志》刊行兩年后,山西巡撫曾國荃奏請重修《山西通志》,設立通志局,聘王軒為總纂,張于鑄為副纂,楊篤為纂修,楊深秀、周晉等為協(xié)修。要求通志局除纂修全省通志外,尚須指導各縣編纂工作。光緒六年(1880年)孟冬《定襄縣補志》刊行,該志由兩任知縣纂修、協(xié)修,由邑人邢澍田匯纂,周琛、石達選等四人編次。在卷十一《藝文上》中收錄了傅山《霍大將軍續(xù)傳》,在卷十三《藝文下》中收錄了傅山《遺山懷古》《題圣阜樓壁》《題喬參軍軍中乞米圖三首》。首先,《定襄縣補志·凡例》中記述,“補載藝文,必擇倫物攸關,久為不朽者。若徒事辭章俱不入此例?!笨梢娭緯a載之藝文均經(jīng)過了甄別,且十分慎重。其次,邢澍田與周琛、石達選在《定襄縣補志》后均有跋文,而周琛、石達選同為樊煥章好友,曾督其剞劂刊刻《元遺山志》,《定襄縣補志》中《遺山懷古》或即出自《元遺山志》,或與《元遺山志》同出一處。而《題圣阜樓壁》《題喬參軍軍中乞米圖三首》與《霍大將軍續(xù)傳》或為《元遺山志》刊行后新見。再次,從光緒五年(1879年)憲諭下達到光緒十八年(1892年)《山西通志》告成間,全省所修縣志達八十種之多。而從其時《光緒介休志》《平順鄉(xiāng)志》等僅存稿本未曾刊行的事實,特別是存世《光緒介休志》稿本中省通志局密密麻麻的批校題跋中,可見省通志局對各縣續(xù)志纂修并非泛泛指導,而是嚴格審核。光緒六年(1880年)《定襄縣補志》得以刊行,說明經(jīng)過了省通志局審閱把關,且認可《定襄縣補志》所收錄藝文,自然包括傅山詩文。
在《遺山吟三章》《題圣阜樓壁》《題喬參軍軍中乞米圖三首》與《霍大將軍續(xù)傳》中,涉及有霍光、喬參軍兩個歷史人物,以及遺山與圣阜樓名勝。
關于霍光與喬參軍兩位歷史人物,前者可以說世人皆知,乃西漢名臣,幾與伊尹、周公、武侯并稱,《漢書》有傳;后者則鮮為人知,乃明末殉國之定襄人士喬遷高,《明史·孫傳庭傳》中僅“傳庭與監(jiān)軍副使喬遷高躍馬大呼而歿于陣”一筆帶過,入清后方從祀鄉(xiāng)賢。由于二人均與定襄縣相關,雍正《定襄縣志》中均有相關記述。
關于霍光,正史《漢書》卷六十八有《霍光、金日磾傳》,雍正《定襄縣志》卷之六《人物·武功》記載:“霍去病,東霍村人,父仲孺,以吏給事平陽,與少兒通,生去病,年十八幸為天子侍中,善騎射,為嫖姚校尉,與輕勇騎八百直棄大軍數(shù)百里,赴利斬捕首虜過當,封冠軍侯。元狩二年,為驃騎將軍大司馬。四年春出代郡,過定襄,始認仲孺,曰‘不知小子為大人遺體,乃買腴田遺仲孺自養(yǎng),三霍名村始此?!?/p>
“霍光,去病異母弟,生于東霍村,后從去病居平陽,官大司馬大將軍,封博陸侯,舊俱誤為平陽人?!?/p>
傅山《漢書批注》卷六十八中有若干朱筆眉批、墨筆眉批乃至墨筆旁批,幾乎限于文字辯證本身,僅對“黨親連體,根據(jù)于朝廷”一句,朱筆眉批“不學無術四字盡之也”,涉及霍光傳的具體內(nèi)容,似乎意猶未盡。而《西漢書姓名韻》“霍光”條下,也只有短短數(shù)語,“霍光,有傳。麟閣第一人。博陸宣成侯,以奉車都尉捕反者莽何羅侯,二千三百五十戶,以大將軍益封萬七千三百戶,始元二年封?!薄抖ㄏ蹇h補志》中收錄的傅山《霍大將軍續(xù)傳》,為傅山客居定襄間所作,全篇文字僅五分之一重復霍光行述,五分之四筆墨皆為對霍光的歷史評價,名曰《續(xù)傳》,實為《評傳》,是對千余年來世人對霍光褒貶的針砭與辯證,諸如“專權取禍,不學無術”“四體缺一,能修身治國平天下,而不能齊其家”云云??梢?,《霍大將軍續(xù)傳》與上述傅山《漢書批注》《西漢書姓名韻》內(nèi)容具有連貫性,是傅山文章中一篇十分珍貴的傳記類文字。
關于喬遷高,盡管《明史》僅在《孫傳庭傳》中一筆帶過,但其殉國史實并未淹沒于歷史,明遺民吳梅村曾記之于《綏冠紀略》,并留下這樣的詩行:“嗚呼!材官鐵騎看如云,不降即走徒紛紛。尚書養(yǎng)士三十載,一時同死何無人,至今唯說喬參軍?!睋?jù)此,嘉慶丁丑進士,歷官戶部郎中、江西建昌府知府、吉安府知府,嘗主講晉陽書院,協(xié)修《三立閣史鈔》的定襄人李镕經(jīng),手書喬遷高監(jiān)軍事狀見示邑人李祖陶,李祖陶進而撰成《喬參軍傳》,收錄于《定襄縣補志》卷十一《藝文上》中,喬遷高乃至子、媳“父死國,子死父,婦死夫”,一門忠節(jié)也得以還原。傳文中記曰:“參軍喬公,名遷高,字元柱,山西定襄縣人。家世宦達,父鐘秀……遷陜西鞏昌府同知,本府知府。時天下已亂……天子知其可用,擢按察司副使,命監(jiān)督師孫傳庭……自成幾被捕獲,軍聲大振。天復大雨,七日夜不止。糧車不得前,士馬多饑。遷高繪己像遣人持以乞糧,題詩其上,有‘我身不及沿門跪,故遣丹青繪我顏之句。聞者悲之,而糧究不能集。還師迎糧,賊追之,返轡還戰(zhàn)。賊陣五重,已破其三重矣。賊驍騎死斗官兵,陣稍動,推火車者怖曰:‘師敗矣!脫挽輅而奔。賊乘之,遂大敗,官軍死者四萬。遷高隨督師取儳道過河入晉,轉(zhuǎn)達潼關。自成率大眾攻關,關破,高杰走延安,廣恩走固原,其他將吏紛紛奔竄。惟遷高隨督師收散卒,圖還保渭南。賊追及遷高與督師,皆力戰(zhàn),手刃賊無數(shù),躍馬大呼而歿于陣。后賊陷太原,至忻州,拘遷高次子象觀,索金帛,不屈死,婦史氏聞之,亦死。論者謂:‘父死國,子死父,婦死夫,一門忠節(jié)?!备瞪娇途佣ㄏ?,聽聞喬遷高一門忠節(jié)事,目睹《喬參軍軍中乞米圖》,作為明遺民,傅山《題喬參軍軍中乞米圖三首》,以“補喬公乞米詩”,既有對喬遷高“血灑三關身報國”的追思,又有對前朝“貞心猶及盛明時”的追憶,更有“晚節(jié)于今系我思”的沉思。傅青主之外,豈有他人?
關于遺山與圣阜樓,清雍正《定襄縣志》卷之一《地理》記載:“神山,縣治東北十五里,平地壘石,突兀如盤,似所遺而成。元好問嘗讀書于此,因號遺山。有‘一丘一壑真堪老,且具神山煙景休之句。上有佛寺,莫考創(chuàng)始之年。霜檐鐵辟逈,絕塵俗景標?!渡裆焦艅x》詩見藝文。圣阜山,縣治東北二十里,峻聳秀特,舊有高樓可眺遠,今廢。下出溫泉,有釣魚臺、蓮花池、五仙洞、仙人足石,蓋勝景也。《水經(jīng)》云:‘滹沱水東流圣人阜北,指景標?!妒ジ肺恰吩娨娝囄??!?/p>
可見,遺山與圣阜山皆為定襄縣名勝,遺山即神山,元好問號遺山也源自于此;圣阜山有高樓可眺遠,明清之際廢為殘垣斷壁。但兩處名勝始終為文人墨客青睞,特別是元好問讀書避亂于斯,號為遺山,并留下諸多吟詠詩行后,大凡涉足定襄者,都會登臨遺山、圣阜山,詠“圣阜危樓”“神山古剎”,留下詩詞佳話。傅山舊家忻州頓村,與元好問為同鄉(xiāng),二人同樣面臨了異族的改朝換代,有著相同的家國情懷,傅山客居定襄拜謁遺山與圣阜山間,見物思人,借古思今,進而寫成《遺山懷古》《遺山吟三章》與《題圣阜樓壁》,也在情理之中。
傅山的詩文風格獨特,《哭子詩·哭文章》《家訓》是其文論的概括,其詩論集中體現(xiàn)在《覽息眉詩有作》《杜遇余論》《詩訓》等文字中。傅山平生少為人傳,《霜紅龕集》中僅收錄有十七篇傳記文,筆者也曾發(fā)現(xiàn)一篇《白衣山人傳》,分析這些文字,一個共同的特點是,傳主身份均較為特殊且具有代表性,涉及傳主行述較少,議論評價較多,而且往往是為一人作傳論及一類人物,并以“僑黃山曰”“朱衣道人曰”“石道人曰”“傅山曰”“野史氏曰”“丹崖子曰”“嗇廬子曰”“酒肉道人曰”“閭史氏曰”等不同名號闡述自己的歷史觀與價值觀。再以筆者新發(fā)現(xiàn)之《儒有滿師藩者》一文與《霍大將軍續(xù)傳》的行文風格比較,盡顯傅山文字的春秋筆法?!哆z山懷古》詩尾有“我來添作一峰青,以對遺山秋月白”,與《青羊庵》詩中“既是為山平不得,我來添爾一青峰”,《無題二首》詩中“嚼雪灘頭松樺下,一峰青插半天看”;《題圣阜樓壁》詩中“靜聽竹雨松風里,始悟人聞樂未真”,與聯(lián)句“竹雨松風琴韻,茶煙梧月書聲”,意境相近,用詞相類,如出一轍。
盡管現(xiàn)有資料還無法斷定傅山客居定襄的年代與次數(shù),同樣也無法判斷《遺山懷古》《遺山吟三章》《題圣阜樓壁》《題喬參軍軍中乞米圖三首》與《霍大將軍續(xù)傳》詩文的寫作時間,是一次或是幾次完成,但可以肯定的是,《元遺山志》與《定襄縣補志》中上述署名的傅山詩文,無疑是傅山作品。這些散見于地方志書中的傅山詩文,對于豐富傅山文獻及傅山研究都有著十分重要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