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立楊
如今,成都知名畫家張劍先生卻能在名手迭出的當代國畫藝術界獨樹一幟,山水、人物、花鳥兼擅,其筆墨規(guī)模宋元卻不拘泥舊法,用筆圓轉細致不淪瑣碎,設色典雅清潤不陷輕浮,構圖規(guī)整無險怪奇詭,曲徑小橋、蕭寺茅廬,一樹一石,無不布置有度,亦且模范馬遠、夏圭,往往截取山水一角,卻具重巒深澤之概,造景窮盡小中見大之妙。
作為文化大省的四川,古往今來文化藝術界重量級名家代不乏人。自五代之石恪、黃筌,北宋之蘇軾,近代之謝無量、張大千,及至當代之陳子莊諸人,俱為名震中外的大作手……如今,成都知名畫家張劍先生卻能在名手迭出的當代國畫藝術界獨樹一幟,山水、人物、花鳥兼擅,其筆墨規(guī)模宋元卻不拘泥舊法,用筆圓轉細致不淪瑣碎,設色典雅清潤不陷輕浮,構圖規(guī)整無險怪奇詭,曲徑小橋、蕭寺茅廬,一樹一石,無不布置有度,亦且模范馬遠、夏圭,往往截取山水一角,卻具重巒深澤之概,造景窮盡小中見大之妙。
張劍先生,書齋名椒園、麒躍閣,現(xiàn)為中國美協(xié)會員,四川省詩書畫院專職畫家,且有眾多藝術界耀眼的頭銜,固難以一一盡錄。1970年,張劍出生于四川成都,藝術生涯迄今近四十年。孩提時即常隨其父穿梭于市井中的大小茶肆,并隨同父親及其友人同去武侯祠或杜甫草堂,父輩們欣賞評點賞析其間的楹聯(lián)和碑文,他在旁邊玩耍,緣于從小耳濡目染,就逐漸喜歡上了書畫等傳統(tǒng)文藝形式。年歲稍長,更幸得名師指授點撥,其藝術遂能勇猛精進,技藝日臻精湛。
他的業(yè)師戴衛(wèi)先生,功力深湛,在當代畫壇名重一時,其作品中既深饒傳統(tǒng)功力,個性鮮明,更滲透現(xiàn)代意識,被譽為中國當代畫壇另辟蹊徑的哲理畫家。因深受其師藝術風格之薰染沾溉,故張劍每一下筆,即能將中國傳統(tǒng)藝術中的詩文書畫印諸多種藝術門類融會貫通、鍛造一爐,每每風神磊落、神韻獨出。以下分別就其人物、花鳥畫,茶館民俗系列,宏篇巨作系列,線條結構等方面,略為梳理闡發(fā),俾讀者諸君得以一窺其繪畫之總體概貌。
人物及花鳥畫作的微妙境界
張劍的寫意人物畫作,多擷取陶潛、李白、杜甫等古圣先賢之詩詞意境入畫,技法上則注重以少少許勝多多許,取徑于五代宋初石恪、南宋梁楷之潑墨簡筆人物畫風,以古人筆墨技法來傾瀉自家胸中的塊壘和感慨。先以三數(shù)筆勾勒出人物的面部眉目、耳鼻及須髯,大體面目既出,旋即大筆淋漓、縱橫揮灑,將衣紋輪廓等一瀉千里、暢快書出,極酣暢恣肆之筆墨能事。然后,稍加著色渲染、悉心收拾,水墨淋漓幛猶濕之際,作品大功告成,其中心手雙暢之微妙境界,賞讀其畫者當有妙悟。此類作品,諸如摹寫陶潛《飲酒》、李白《將進酒》《聽蜀僧濬彈琴》、杜甫《春夜喜雨》《茅屋為秋風所破歌》、蘇軾《琴詩》《西江月·梅花》《定風波·莫聽穿林打葉聲》諸篇詩詞意韻,以及觀音、達摩靜坐禪悟,高士踏雪尋梅、竹林幽坐、醉臥落花、平沙落雁等題材,皆是臻于上乘境界的妙作佳構,畫面渾厚大氣,古樸蒼潤,元氣淋漓,充溢其間,非熟諳詩詞內況味和寫意筆墨技法者,豈能下筆有神如此?
其花鳥畫作,可看出師事青藤(徐渭)、白陽(陳淳)之影響痕跡,無論水墨抑或著色,俱清逸雅潔、脫略塵俗,尤其將水墨暈染技法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顯示出嫻熟老到的筆墨和畫面統(tǒng)攝把控能力。此外,其書法功力亦頗深邃精湛,尤其行草恣縱奔放,宛如天馬行空、游行自在,不受羈絆束縛者,或受徐渭草書之薰染影響較深,并與畫面構成和諧統(tǒng)一之整體。
茶館民俗系列 溫情的滄桑感
張劍的人物畫、花鳥畫如上所述,固然廣獲盛譽、備受稱道,實則其民俗系列畫作更有深沉博大的境界。其茶館系列已堅持畫了十數(shù)年之久,將史地、自然、民俗、人文融冶為一體,深切地刻畫出成都茶館中民眾坐于竹椅、倚于方桌前,聽評書、品茗閑話擺“龍門陣”的無比閑適愜意之生活。
在此類茶館題材的民俗風格畫作中,張劍醉心于表現(xiàn)他所熟悉的父老鄉(xiāng)親、人文史地。他以其阡陌縱橫式的勘察、定點鉆探式的深挖,以及高屋建瓴、見微知著的判斷,展現(xiàn)出思想美學魅力,將民俗風味拓展成一種浩蕩深邃的表述方式,墊定了張劍民俗畫作系列“獨此一家,別無分店”的藝術地位。夢幻般的場景處理敘寫堪稱經典,作者以夢寐般的筆觸,復原了令人永生難忘的人和事、情與景,使人悠然夢回現(xiàn)場,儼然和茶館中人一同落座清談,似乎臥游其間且享浮生半日之閑。
茶館一類的風物傳說雖然以敘事為主,但其情感、情緒也自然滲透其中,并且流動著一種溫情的滄桑感,這是一種特有的美學高度和藝術境界。人物和事件的發(fā)展變化過程,無形之中有著情感的注入,自然也就有著情感傾向,即對一個地方深切的摯愛,其間巧妙滲透抒情點染,使得筆墨敘事飽滿而又靈活,也使得畫面充溢著活力。成都茶館,正是張劍表達深切摯愛的落墨之所,足見他愛得那么深沉癡迷!
巨幅大畫? 雄深雅健
張劍先生以其精到的多幅巨畫,諸如八尺甚至丈二匹之作,從質和量兩方面,表現(xiàn)了他沉靜中的渾厚力量。他的這些作品,筆墨老辣,渾厚華滋,場景氣勢磅礴。造化的氣質自然而然地流貫在他的藝術中,宛然深具“思力功深石補天”的內在精神,恣肆的奇縱和規(guī)則的約束,天衣無縫地恰切融匯,沉著雄健中葆有流轉激宕的暢美。尤其可稱道的是,其作品之款識題跋,深度發(fā)揮書法的醇厚功力,大多采用長篇跋語,磅礴郁積、流漓頓挫,對于畫面部分所未能窮盡闡述者,加以詩文描述,遂使得內中意味尤不可窮極,以成藝文與書畫合之雙美、相得益彰的詩性升華。
張劍之所以能將巨幅大畫調遣自如、指揮如意,蓋因于他繪畫創(chuàng)作中異常注重寫生基本功之錘煉打磨,藉此反哺滋養(yǎng)其創(chuàng)作。其曾于弱冠之際訂立寫生計劃,冀以十五年鋼筆線描寫生、十五年毛筆寫生,及至知天命之年,則寫生生涯長達三十余年之久。在此期間,張劍也閱讀了大量的文史哲及美學方面的著述,為他繪畫的精神方面的豐厚,積累了堅實的涵養(yǎng)基礎。入蜀方知畫意濃,其人積學儲寶、孜孜不倦如此,宜乎觀其山水作品如對真景,令讀者逍遙于其間而悠然意遠了。
《新風懸崖村》:筆墨當隨時代
所謂懸崖村,真名是阿土列爾村,隸屬四川涼山州昭覺縣支爾莫鄉(xiāng)。村子所處位置雖然海拔不算很高,約在一千五百米左右,然其自河谷地帶攀爬至村子所在,其間高度絕對在千余米以上。雖然現(xiàn)在修筑了千余級的鋼梯,仍屬“畏途巉巖不可攀”。自山頂或山腰向下眺望,但見萬丈深淵,壁立千仞。爬至一半,天風浩蕩如萬馬奔騰,倏忽彌漫滲透,寒氣逼人。極目峽底,云霧繚繞,涌起變幻,令人不免頭暈目眩。改建以前的道路即在鋼梯覆蓋之下,或以鋼繩、藤條編織結裹,以供攀援,若非親歷,殊不敢想象。榛莽荊棘叢中,恍惚間萬怪惶惑,懸嶂摩空、萬象森然。山體細流甚多,然因萬丈深淵,故使水汽霏微,化為游絲輕靄,終于飄墜于無何有之鄉(xiāng)。
張劍的《新風懸崖村》構圖為橫幅巨作,橫四百三十公分、縱二百一十五公分,橫縱比例恰為二比一,該作品的創(chuàng)作可窺見畫家本人在特意避開當今畫壇流行的“畫照片”……畫面上,懸崖壁立千仞、險峻異常,周邊重巒疊嶂、云煙繚繞,懸崖之上一隊中老年游客相互牽挽扶持、拾級而上,其意態(tài)之從容自得,宛似信步閑庭之中。他以鮮活的筆觸把沉淀的歷史寫活,為歷史變遷的歲月留痕,展露物華天寶的獨特文化魅力……總之是懸崖村久遠而凝重的歷史,在新時代浴火重生的飛躍之變,異變?yōu)楣P墨構境的陳釀,深摯的愛、久遠的希望,透著他的深遠考量和藝術匠心。
《新風懸崖村》大氣磅礴又含蓄深沉,是自然禮贊,也是藝術炫技。人與大自然相依托共生之關系,深刻而又淋漓盡致地表現(xiàn)出來,通過光影、色彩甚至筆觸的微妙處理,透露一種統(tǒng)攝于畫面之中的時代之變化、時代之新貌,觀者自能體會。從某種角度看來,此作亦可視為當下“鄉(xiāng)村振興”“新農村建設”在藝術方面之典型例證,將往昔望之令人驚怖萬狀的藤條繩索,改易升級為堅牢不可摧的鋼梯,天塹變通途,充分彰顯出值此新時代,懸崖村人的“長征精神”和“新愚公移山精神”,無疑是中華民族大無畏精神的又一經典縮影。
線條與結構 深宛的生命力
張劍先生簡明扼要的線條豐富性,神情、意度、品位、學養(yǎng)之涵容,正是對此藝術辯證法的上佳詮釋。其畫作中的線條與結構,每當其臨陣揮毫,皆以意取象,既求狀物而又少俗態(tài),線條之包涵量、概括力,結構之可塑性、變通范疇及筆墨之精煉程度、表現(xiàn)廣度,俱在其運筆的通盤考慮之中,萬物競發(fā)、天籟自在,沉靜虛和、古意盎然。寫意的放達和造型的精切完美會合,和其哲學理念如出一轍,保持著對于生活與藝術的深度下潛。
他的線條深具魏晉與盛唐的豐神及美感,但又從顧愷之、陳老蓮等前賢的影響中蛻變運用,自成一格。在傳統(tǒng)的線描力量之外,尚深度融匯相當微妙的現(xiàn)代水墨的抒情性和表現(xiàn)性,為造型服務的同時,仿佛這是一種附著了生命力和思想性的線條,神奇宛然,意趣自遠。其筆下的線條運動軌跡,呈現(xiàn)出視覺敘事的深宛迤邐,生命形態(tài)的豐富性和精神表現(xiàn)的本質性注入線條的凝重與精煉,甚至生活中所先天存在的一些二元對立的范疇,都被鑲嵌在他敘事的筆觸之下跌宕起伏。那種描述的調子,是恒久、深入的滲透,是輻射、持續(xù)的彌漫。這樣的情緒哲學,沾著泥土的氣息、飄著梨花的芳香,必然無可置疑地穿越終端并溫暖人心。
畫家本人的夫子自道
張劍本人對其創(chuàng)作心路歷程的思考,曾如是說:“我的創(chuàng)作源泉與蜀山蜀水情義相接,中國畫本體應明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文脈在先,這就要求畫家必須具備扎實的文化學養(yǎng)和藝術功底,緊隨其后才是筆墨情趣,濃淡干濕、墨色枯潤揮斥在宣紙上的交融。而繪畫理論和創(chuàng)作的心路歷程,如此身體力行,追求如詩般的神韻,旨在以形寫意,以意達神,如此一番意神結合,其表現(xiàn)形式也是多樣化的體悟,蘊含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豐富內涵,見博大精深,致廣大精微?!?/p>
好一個“與蜀山蜀水情義相接”!萬物的美感其實是人的情感體現(xiàn),綺麗壯美的古巴蜀歷史、地理亦然。在張劍先生筆下,因了情感和摯愛的深度注入,其作品不僅生動傳神,更有了溫度和生命,甚至可以清晰感受到它的驚奇和痛癢。蓋因山水畫中,或隱或顯含有原生態(tài)的自然生命力,那種不屈、堅韌、頑強、樂觀的生存意識和人文關懷??傊?,是以滿腔的激情和摯愛,來贊美故土、頌贊故土、記錄故土、抒寫故土,繪就了一幅幅充滿鄉(xiāng)情、親情、風情的鄉(xiāng)土畫卷,既是酣暢淋漓的真情流露,更是耐讀耐品的深情表達。
現(xiàn)實中的張劍先生,激情充沛而沉穩(wěn)含蓄,為人內斂低調。但他一旦作起畫來,就仿佛一個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氣定神閑而又運籌帷幄,洪才河泄、揮灑自如,如蘇東坡所說,“是行于所當行,止于不可不止?!彼恼{子有點像油畫中的灰調子,但是其中必有特別的亮點,但這不等于油畫的高光,而是其中的人物、動物、或大自然的任何一份子,亮麗明艷,在千萬種灰與黑的深沉無比中自然提亮,用墨描繪的山石,卻出現(xiàn)出“寶光色”。用色方面,不再將色作為以往山石樹木的點綴,而是線條直接用色勾畫,達到氣韻生動之境地,整幅繪畫予人身臨其境之感。
當代畫壇大家丁聰先生見及其人其藝,深為感佩欣賞,并援筆題詞相贈以表勖勉激勵之意。其詞曰:“作畫認真,教學勤奮,待人誠懇。張劍印象,丁聰,九六年五月成都?!鼻拜呉笠螵勔刺彡?,洋溢于字里行間。張劍先生以一種帶著中國文化審美標準的筆墨語言揮毫創(chuàng)作,全身心地深入山川河流脈絡并與之相識、相知,進而與自然天地萬物融匯無間,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他的作品呈現(xiàn)出高古、沉雄、飄逸、遒麗等美的范疇,統(tǒng)而攝之,綜合而運用之,奇?zhèn)ヅc矩度天然妥帖融匯之。半是工力半是天成,工力墊底,面目天成。雖云自由發(fā)揮,然其繪畫之取得大成如今日者,卻也是實至名歸、勢所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