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光
陽光像薄薄的透明的蟬翼。
春天里,白發(fā)與夢境齊飛!
一個美人靚麗一個村莊。
一個小院盛開美麗的憂傷。
一壺好茶蕩漾幾米陽光。
此生何為?在一個小小院落,
一些樹枝不會被冬天折斷。
一些花朵和翅膀
仍在春天飛翔。
命運的流水淌過我們的臉。
春夜比你的青絲更長。
紅豆落在窗下,鳥鳴滑過林梢。
我閉上雙眼,想著一生中擁有很少的
歡愉的情感。
泥土在田里翻了個身,
水又一次歡快起來,
白鷺張開云朵的翅膀。
空氣中仿佛有小時候純樸的味道。
我的心動了一下,我的馬
在田埂上不由自主停下來,打了一聲
響亮的鼻息。
我向田野深處走去,滿目錦繡——
紅的是樹莓,白的是山梔花,
又紅又紫的是桑椹。
圍繞在我身邊的母親、妻和兒子
和我一樣盡情呼吸著
五月青碧氣息。
一匹黃黃的絲綢
鋪在春天剛剛蘇醒的身體上
鳥兒四處紛飛
時而貼著江面,像歡樂一樣美
幾只鴛鴦像水面凸起的紐扣
倏忽潛入水中,幾秒,或者十秒
又把寂寞寫在黃黃的布匹上
柳枝的寂寞是綠的
江邊倒伏的茂盛的水草
是另一叢落寞
櫻花已落了大半
它們的哭泣
被很少的人聽見
我召喚我的鳥
給它們看一看
我們的鳴叫是一樣的
雨還在下……
雨有這個春天滂沱的悲傷
陽光明亮,像暈眩。
花開荼蘼,慵懶地喘息,
暗結青青籽粒。
今天上山看望父親,
掃去他堂前落葉,
移開衰朽的老木,
讀寫給他的十幾首詩。
我看青山多嫵媚——
墨的綠嫩的綠
隨鳥鳴托起又一個春天。
村莊里老人陸續(xù)凋零,
孤單走來走去。
我也是人生過半的人哪,
活著,依然執(zhí)著
向往一個花園……
那天開車從文成回永康
天蒙蒙亮,我和老蔣
一路把鳥鳴和桐花叫醒
多寂靜啊,群山把心中的綠傾情捧出
碧水是一汪安寧
沿途村莊仿佛古代飛地
人們?nèi)缭诋嬛?h3>豌 豆
拉開碧綠的拉鏈
里面藏著一個個小孩兒
緊緊擠挨在一起
來自未經(jīng)污染的鄉(xiāng)野
經(jīng)由朋友修心養(yǎng)性的手
來到我桌上
一個下午我不停地
抱出一個個小孩兒
這個四月積滿厚厚黑云的心
披上了一道綠光
看她們在清水中玩得開心
像蜥蜴的眼睛
——給羽
你在大樟樹下擺好小方桌
和一張張小椅子,
捧出一杯杯釅釅的茶。
朋友們陸續(xù)到來,
五月的光陰像落葉飄下。
你的臉和旗袍還有民國的影子,
我們卻已不是民國的人,
小心呵護瓷瓶里靜水深流的日子,
卻不能像身旁的鳥自由翻飛。
一群老朋友,又能聊些什么?
但足以讓一個上午略有安慰地流逝。
江濱公園的風景越來越漂亮了,
對未來的憂懼仍汨汨而出。
在孤獨中才是完整的。
我們都已人到中年,不再奢求愛情,
也不想攀緣,不想迎合。
呵護彼此的存在,作為活下去的
光亮的源泉。
邁著緩慢的轟隆隆的步子來到草坪,
一個力大無窮的莽夫
手臂掘進草皮,
挖出泥土的血與肉——
世界仿佛正在翻身。
碩大的屁股左右擺動
像一個人張牙舞爪炫耀武功。
(為何我突然想起前幾天那個穿吊帶褲
而顯得臂部特別豐滿性感的婦人?)
它粗獷地嘯叫
讓我的午睡支離破碎。
十年前,一臺挖掘機在老家的山上
為父親辟出一方家園——
拂去上面的綠植,下面全是
黃金土。
花園換了綠毯,
像一個嫻雅的女孩兒。
以前它像一個男孩兒野蠻生長,
一兩個月就被摁著剃一遍頭。
我喜歡它們恣肆的樣子。
花園少了幾棵樹。
它們被砍時無力反抗,
只有刀斧咔嚓嚓的寒光。
它們空出來的地方
多了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