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曉麗 黃靈財

近年來，隨著全球經濟格局的不斷變化，以及多極化趨勢的加劇，國際社會對美元的依賴大幅縮減，去美元化浪潮在世界各國中逐漸興起，為適應全球經濟新常態(tài)，人民幣以其特殊的國際地位，成為各國在“去美元化”浪潮中的重要選擇，與此同時也為人民幣國際化帶來了全新的機遇和挑戰(zhàn)。本文從世界各國“去美元化”實際現(xiàn)狀入手，用大量數(shù)據(jù)分析了世界各國減少美元依賴的國際經濟脈絡，提出實現(xiàn)人民幣國際化要繼續(xù)擴大資本項目開放、健全結算體系、完善風險監(jiān)管制度等建議。

一、引言

黨的二十大報告再次了強調“有序推進人民幣國際化”，自2009人民幣國際化戰(zhàn)略啟動以來，人民幣國際化取得較大進展［1］。央行發(fā)布的《2022年人民幣國際化報告》顯示，2022年跨境人民幣收付總額為42萬億元，占本外幣跨境收付總額近50%，較2017年增長3.4倍，人民幣已成為全球第五大支付貨幣。目前，80多個國家的央行或貨幣當局已將人民幣納入外匯儲備，在儲備貨幣上人民幣躍升全球第五，并且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特別提款權貨幣籃子中的權重排名第三［2］。

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fā)后，美國實施了一系列激進貨幣政策，對我國經濟和貿易產生了嚴重影響。此外美國長期實行強硬的貿易和投資保護主義，深刻影響世界主流國家經濟發(fā)展，基于以上背景，本文研究重點是“去美元化”。浪潮下人民幣國際化面臨的問題與對策，通過分析和梳理世界主流國家“去美元化”現(xiàn)狀，再結合人民幣國際化面臨的問題挑戰(zhàn)，提出人民幣國際化戰(zhàn)略調整的建議。

二、世界主要國家去美元化情況及人民幣國際化機遇

（一）世界主流國家去美元化情況

新冠肺炎疫情結束后，美聯(lián)儲的寬松貨幣政策迅速轉向緊縮，美元高利率促使資金回流，造成全球美元外匯儲備急劇下降，美元流動性不足。在這種情況下，一些經濟體開始尋找替代美元的貿易結算方式，并推動外匯儲備的多元化，緩解美元回流帶來的壓力［3］。

1.增持黃金與非美元貨幣儲備，調整外匯儲備結構。2011年開始，法國、德國、巴西、俄羅斯等國家就相繼運回國外儲備的黃金。世界黃金協(xié)會報告顯示，2022年，各國央行在外匯儲備中增加的黃金數(shù)量達近10年來的峰值，如圖1。據(jù)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數(shù)據(jù)，截至2022年11月，各國央行持有黃金高達35587.8噸。

在使用非美元幣種方面，歐元作為區(qū)域性單一貨幣，在國際貿易中占據(jù)比較高的份額，是國際金融體系中排名第二的儲備貨幣。近年來隨著中國經濟發(fā)展，人民幣支付結算也隨之提升，此外還有日元、英鎊等主流貨幣占據(jù)了一定的份額。IMF數(shù)據(jù)顯示，截至2022年，美元儲備的全球占比為59.40%，較2015年高點下降明顯，如圖2。美元作為國際儲備市場份額逐漸降低，全球去美元化浪潮開始侵蝕美元主導地位。

2.減持美債，降低單一投資風險。世界主流國家的外匯儲備主要是美國國債，因此美債規(guī)模變化能夠比較直觀反映各國去美元化情況。2014年以來，法國、沙特、以色列、俄羅斯等多個國家開始通過減持美國國債積極調整儲備資產。此外中國、日本作為兩個美債持有大國，也進行不同程度的拋售。2010—2020年，外資平均年均凈買入美債是947億美元，明顯低于2000年-2010年年均凈買入2850億美元的水平，下降了67%。

3.擴大本幣及非美元貨幣結算規(guī)模，減少美元依賴。近年來，許多資源大國選擇簽訂雙邊清算協(xié)議和使用非美元貨幣結算等手段來減少對于美元的依賴，如卡爾、俄羅斯、伊朗等產油大國開始采用非美元交易石油并相繼推出本國貨幣結算原油期貨系統(tǒng)。伊朗將美元資產轉換成歐元；委內瑞拉、俄羅斯、土耳其等國甚至已經宣布放棄美元貿易結算；2023年巴西政府宣布不再使用美元作為中間貨幣。初步統(tǒng)計，目前已有超過二十幾個國家采用不同的方法在經貿活動中減少美元依賴。

4.構建獨立清算體系。隨著去美元化浪潮蔓延，一些經濟實力雄厚的國家開始建立自己的清算體系，以避開美國的清算體系。俄羅斯開發(fā)自己的金融信息傳輸系統(tǒng)SPFS，同年歐盟也發(fā)布了以歐元作為清算貨幣的支付系統(tǒng)SPV，此外金磚國家也正在創(chuàng)建一種共同的支付系統(tǒng)。長期以來，美國SWIFT系統(tǒng)為全球結算提供便利，然而近年來，美國政府將SWIFT系統(tǒng)作為金融制裁的工具，使得美元信用急劇下降。

（二）人民幣國際化機遇

2023年我國政府印發(fā)《關于進一步支持外經貿企業(yè)擴大人民幣跨境使用促進貿易投資便利化的通知》，強調行業(yè)需求對接，并根據(jù)當?shù)貙嶋H情況采取有針對性的措施，為人民幣跨境使用創(chuàng)造良好的環(huán)境。隨著金融領域對外開放的持續(xù)深入，人民幣國際化水平也在不斷提高。

1.“一帶一路”對人民幣國際化的促進作用顯著。通過設立亞投行，形成周邊國家與中國經濟的良性互動，進而逐步發(fā)展成圍繞人民幣支付結算格局。截至2020年底，中國已經與“一帶一路”沿線80個國家簽署了雙邊投資協(xié)議。到2021年，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跨境收付金額達5.42萬億元人民幣，同比增長19.6%，占同期跨境收付總額的14.8%。截至2022年底，中國已與60多個沿線國家和地區(qū)建立人民幣清算安排，開展CIPS跨境支付業(yè)務［4］。

2.全球外匯儲備的人民幣份額提升。歐洲央行部分外匯儲備由美元轉成人民幣計價資產，俄羅斯也將人民幣計價的外匯儲備占比從2.8%大幅提高至14.4%，成為俄羅斯第三大儲備外匯。此外，根據(jù)IMF官方外匯儲備貨幣構成數(shù)據(jù)顯示，2022年人民幣在全球外匯儲備中占比達到2.83%，較2016年人民幣剛加入特別提款權SDR貨幣籃子時上升了1.75個百分點，位列主要儲備貨幣的第五位，如圖3。

3.積極開展雙邊互換，推動人民幣國際化。自2009年開始，中國人民銀行與馬來西亞、白俄羅斯、印度尼西亞、阿根廷等國家簽訂了雙邊貨幣互換協(xié)議。2019年，中國與歐洲央行續(xù)簽了總規(guī)模為3500億元人民幣的雙邊本幣互換協(xié)議。隨著人民幣國際化的持續(xù)推進，雙邊互換國家數(shù)量以及互換規(guī)模得到了進一步擴大。

4.人民幣跨境支付排名上升，跨境支付結算規(guī)模擴大。2014年，卡塔爾同意中國成為用人民幣結算原油的第一個交易中心。2016年，中俄貿易總額的5%已由本幣結算，同年人民幣加入國際貨幣基金組織SDR貨幣籃子。根據(jù)SWIFT發(fā)布的數(shù)據(jù)，2021年12月，人民幣在全球支付中的份額達到了2.7%，超過日元位居第四。另外，2022年5月，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將人民幣在特別提款權SDR中的權重從10.92%上調至12.28%，這表明人民幣在跨境支付和結算方面的份額持續(xù)提高。人民幣全球支付份額如圖4。

5.完善跨境清算體系。2012年，中國人民銀行開始啟動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tǒng)（CIPS）的建設，該系統(tǒng)能夠滿足全球各主要時區(qū)的跨境人民幣貿易和投融資業(yè)務的結算需求。2017年，“債券通”正式啟動，該機制支持國際通行的付款和交割結算并以香港為節(jié)點，連接中國內地和許多不同經濟體市場。2018年，CIPS進行了第二階段升級，引入了定時凈額結算機制，從而全面覆蓋了全球各時區(qū)的金融市場并支持當日結算。自此，CIPS成了除了被美國所控制的SWIFT支付系統(tǒng)外，唯一的跨境支付系統(tǒng)。

三、推進人民幣國際化面臨的困境和難題

（一）資本項目未完全開放，區(qū)域合作不夠。

2003年開始，我國已經逐步放寬居民日常用匯限制，2008年國家外匯管理局批準符合條件的非金融機構進行個人本外幣兌換特許業(yè)務試點，2011年，我國出臺《境內銀行業(yè)金融機構境外項目人民幣貸款的指導意見》，開始試點RQFII制度，到了2012年，前?？缇橙嗣駧刨J款業(yè)務正式啟動，隨后人民幣資本項目自由兌換在香港和深圳兩地先行試水，同時兩岸貨幣清算機制正式啟動運行［5］。由于國內金融市場起步晚發(fā)展程度低，制度不夠完善，因此政策上資本項目還存在一定的管制［6］。

2022年我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進出口為13.83萬億元，其中中國與東盟進出口6.52萬億元，相比中國進出口總額42.07萬億元偏低。此外“一帶一路”沿線合作國家大多還是經濟不發(fā)達的新興市場國家，各國的資金準入和外匯管制制度不同，眾多因素疊加，使得人民幣投融資環(huán)境不夠穩(wěn)定，區(qū)域合作不夠深入。

（二）國際貨幣長期主導性帶來使用慣性。

美元作為國際貨幣長期主導國際貿易結算，特別是錨定石油之后，美元伴隨石油這一工業(yè)必需品深入經濟貿易方方面面，固化了世界各國進行國際貿易的支付結算習慣［7］。據(jù)IMF統(tǒng)計，在2020年全球所有國際支付貨幣中，美元、歐元仍占據(jù)較大份額，人民幣僅為1.66%。截至2022年，在各國金融當局持有外匯儲備中，美元占比為59.79%，全球外匯儲備美元占比穩(wěn)居第一，如表1。

（三）世界經濟衰退影響人民幣國際化進程。

新冠肺炎疫情以來，世界經濟受到劇烈沖擊，各國產業(yè)在短時間內很難完全恢復，加上當前國際形勢嚴峻，石油等國際大宗商品價格不穩(wěn)定，居民的消費水平減弱，從而引發(fā)企業(yè)投資削減，社會總需求大幅下降。低迷的世界經濟使得各國進出口規(guī)模下降，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人民幣支付結算，影響人民幣國際化進程。

（四）中美經貿摩擦不斷，“中美脫鉤”。

隨著中美博弈加劇，中美經貿摩擦將繼續(xù)惡化。美國在關稅、科技等層面加以限制和制裁，遏制中國的發(fā)展，同時采取逆全球化策略，強制“中美脫鉤”。此外，美國在金融領域推行“去中國化”的政策，導致人民幣匯率不斷波動，增加了國際資本外流的風險。

（五）人民幣結算體系不健全。

自2015年推出CIPS系統(tǒng)后，已經吸引了許多銀行和國家加入，但是與每天處理超過3000萬電文的SWIFT相比，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tǒng)的規(guī)模仍然很小。截至2023年2月，人民幣在SWIFT的資金結算額中僅占2.19％，遠低于美元、歐元、英鎊和日元。此外，人民幣清算行主要集中在亞洲和歐洲地區(qū)，人民幣清算行網(wǎng)絡的覆蓋范圍不足，在現(xiàn)有的清算行模式下，人民幣跨境交易的清算路徑過長。

四、人民幣國際化應對策略

（一）提高人民幣資本項目可兌換度，拓寬人民幣投資渠道。

隨著中國金融市場的發(fā)展，我們應制定更加符合金融市場發(fā)展要求的政策，繼續(xù)開放國內國外市場，提升資本項目可兌換程度。充分利用“一帶一路”，推進區(qū)域內國家經濟貿易往來，加大貨幣結算規(guī)模，同時積極拓寬人民幣回流渠道，進一步加強FDI、RQFII、RQFLP投資渠道建設，加大離岸市場有吸引力的人民幣金融產品，逐步推進人民幣國際化。

（二）提升產業(yè)競爭能力，培育中國進出口商結算貨幣的主導能力。

當前國際貿易中仍然慣性使用美元，因此有針對性培育中國進出口商選擇結算貨幣的主導能力能更好助推人民幣國際化。培育結算貨幣選擇能力，一是依靠產業(yè)競爭力；二是依靠平臺優(yōu)勢，如通過完善石油期貨、鐵礦石期貨等大宗商品人民幣結算平臺，在進出口結算貨幣的選擇上起主導作用；三是鼓勵銀行為選擇人民幣結算的進出口商提供更多金融便利，同時加大人民幣跨境貿易結算金融工具。此外，可以借助中國作為大宗商品消費大國的地位，提高人民幣在大宗商品交易中的計價和結算功能。

（三）強化人民幣逆周期監(jiān)管和金融風險監(jiān)管。

匯率穩(wěn)定是人民幣國際化的關鍵，下行的經濟和美國強美元政策導致匯率波動劇烈，過度的貶值預期使得人民幣匯率持續(xù)下跌，因此可以引入了“逆周期因子”在人民幣匯率中間價形成機制中，扭轉人民幣貶值預期［8］。同時完善金融監(jiān)管體系，加強信息披露和完善信用評級，做好投資風險分析和防控，增強企業(yè)抵御金融風險的能力，以防止信用違約事件頻繁發(fā)生降低人民幣信用。

（四）擴大人民幣結算清范圍和雙邊貨幣互換規(guī)模。

充分利用“一帶一路”和RCEP自由貿易區(qū)合作契機，擴大貿易規(guī)模，使兩國可以自主決定結算貨幣。在金融市場上，可以逐步推行人民幣和其他貨幣的遠期和掉期交易，鼓勵商業(yè)銀行為企業(yè)提供結算便利，逐步擴大本幣交易。此外，我們要擴大雙邊本幣互換規(guī)模、延長期限，讓雙邊本幣互換更深入地為人民幣國際化服務。

（五）完善清算體系。

設立主要貿易國家人民幣清算行，擴大清算網(wǎng)絡，提高人民幣跨境使用和交易便利。同時還要提升銀行業(yè)國際化水平，積極開發(fā)國際客戶資源，促進人民幣的境外流通和使用。繼續(xù)強化CIPS系統(tǒng)并且發(fā)展數(shù)字人民幣跨境交易，降低對美國清算體系的依賴，提升跨境支付結算的便利性。

（六）推廣人民幣貸款及債券市場。

促進人民幣借貸、債券市場的開放，吸引國際投資者進入人民幣資本市場。同時，政府可以出臺相應的監(jiān)管措施，保護投資者權益，提高人民幣資本市場的透明度和有效性，提高市場影響力。

（七）發(fā)揮國際組織和論壇平臺的作用。

借助國際組織和論壇平臺，如聯(lián)合國、APEC、G20等，深化與其他國家的經濟貿易合作，加強人民幣在全球經濟格局中的地位。

參考文獻：

［1］李歡麗，李石凱.強勢美元周期、去美元化浪潮與人民幣國際化戰(zhàn)略調整［J］.經濟學家，2019（05）：68-75.DOI：10.16158/j.cnki.51-1312/f.2019.05.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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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曾夢寧.“去美元化”浪潮來襲［J］.中國金融家，2022（08）：91-92.DOI：10.19294/j.cnki.cn11-4799/f.2022.08.014.

［4］宋科，侯津檸，夏樂，朱斯迪.“一帶一路”倡議與人民幣國際化——來自人民幣真實交易數(shù)據(jù)的經驗證據(jù)［J］.管理世界，2022，38（09）：49-67.DOI：10.19744/j.cnki.11-1235/f.2022.0135.

［5］田曉麗.提升中國金融地位的關鍵一步——以上海自貿區(qū)為先例推進人民幣資本項目自由兌換［J］.對外經貿實務，2013（12）：58-60.

［6］胡夢萱.“一帶一路”背景下人民幣國際化面臨的問題與對策［J］.投資與創(chuàng)業(yè)，2022，33（23）：41-43.

［7］龔秀國.中美競爭視角下人民幣國際化的機遇、挑戰(zhàn)與路徑［J］.長安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1，23（06）：15-24.

［8］符波.各國“去美元化”的措施及對我國的啟示［J］.金融經濟，2019（14）：11-12.DOI：10.14057/j.cnki.cn43-1156/f.2019.14.005.

作者單位：田曉麗，河北金融學院， 碩士，教授；黃靈財，河北金融學院，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