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每周一早上的升旗儀式,全校五個班級加上學前班,你擁我擠地跑到旗桿下,排成六行。衣服穿的七長八短,隊伍排的七扭八歪。
月月如此,年年如此,沒人覺得有什么不對。
但應老師卻眉頭一擰,拿著教鞭,像將軍一樣穿來走去,排兵點將:“一年級的女生站這里,男生站那邊。二年級的同學靠后一點,還有三四年級的同學往這邊來……往后就這么站,記住了沒?”
把隊形排成“回”字型之后,應老師又從我們班里選出四個品學兼優(yōu)、身高相近的女生,作為護旗手,站在“回”的缺口處。
“升旗那天,全校同學都要戴紅領(lǐng)巾,尤其是護旗手必須要戴。往前走的時候,注意腳步要整齊,精神要飽滿?!睉蠋熌托牡卮舐暥谥?。
記得如此清楚,是因為我就是光榮的護旗手之一。
激昂的音樂前奏響起來了。
在全校同學的注目禮之下,四個護旗手小心翼翼地牽著國旗一角,邁著整齊的步子,在旗桿下,鄭重地交給五年級的升旗手。
只見他用繩子綁好紅旗的兩端后,在莊嚴的國歌聲中,開始緩緩拉繩。我半抱住紅旗,向前一步,看準時機,往空中用力一擲,收步,全體同學“刷”地一下,無數(shù)雙森林一樣的手臂高高地舉過頭頂。
在高原純澈的藍天白云下,在上百雙純凈目光的仰視中,一面五星紅旗緩緩升至頂端,在晨風中微微飄動著……
那時,我們還不懂得這就叫儀式感。
只知道,升旗儀式成了小小的校園里最神圣、最有榮譽感的一件事。
后來,教育局的領(lǐng)導們來學校視察時,剛好趕上這一幕,不禁點頭贊嘆道:“想不到小學也有這陣勢,你們簡直不亞于天安門廣場上的國旗護衛(wèi)隊??!”在全校師生的喜笑顏開中,應老師笑得分外得意。
寂寞而貧瘠的童年生活,村里的孩子們每年除了盼過年,就是盼著過六一。
那天,家境寬裕的孩子有可能會得到家長買的短袖或球鞋,還可以在飯盒里裝上涼面、炒菜,帶上蘋果、汽水、瓜子、方便面、果丹皮之類,浩浩蕩蕩地去村里河灘邊的樹林里聚餐,上躥下跳地打水仗、撈蝌蚪,撈小魚。
但那個六一前夕,應老師卻通知我們,野外聚餐改到下午,上午要在學校舉行少先隊員的入隊儀式和六一文藝演出,并且還要邀請全村人都來觀看。
天哪,當著全村人的面表演節(jié)目?想想就別扭的不知所措。
我們一邊興奮地議論著,一邊甜蜜地抱怨著,一邊又隱隱地期待著——粗枝大葉的農(nóng)民父母們,一年四季有干不完的活兒、忙不完的家務。心情不好時,動不動就雙方發(fā)生“內(nèi)戰(zhàn)”,或黑著臉大罵孩子一頓。運氣好的話,再來一頓雞飛狗跳的胖揍也是有的,更別提表揚或夸獎了。
如果,到時候我們好好表演,坐在臺下的他們,會不會覺得臉上有光?
那天,操場上的六一活動,在應老師的安排和主持下,真是精彩極了。
先是把一位愛護學生、認真授課的張老師評選為優(yōu)秀輔導員,由學生代表上臺為他佩戴紅領(lǐng)巾。在全場掌聲雷動中,張老師和同學們笑得好似嘴邊流了蜜糖。
接下來,由一排高年級的老隊員上場,為新隊員佩戴好紅領(lǐng)巾,雙方互相敬禮致意。在紅領(lǐng)巾的映襯下,新隊員們興奮的小臉兒紅紅。臺下,坐在長條凳上的家長們也伸長脖子,與有榮焉。
緊接著,大合唱、小品、快板,依次亮相,女生們歡快奔放的藏族歌舞更是贏得滿堂彩……
那天,每個班的節(jié)目都讓人眼前一亮。家長們更是第一次看到這種鄉(xiāng)野式演出,笑得合不攏嘴,一個勁兒地鼓掌。
難怪各個班在教室里排練的時候,總是提高防范,把前來偷窺的人都毫不留情地轟走。
原來,所有的精彩只為留到這一刻。
六一文藝匯演圓滿結(jié)束后,大人孩子都有些意猶未盡。應老師又邀請大家排隊進入一間寬敞整潔的教室,“參觀展覽”學校一些優(yōu)秀同學的作業(yè)本。家長們好奇地低頭隨手翻開一個生字本,只見一個個漢字寫的整整齊齊,方方正正;數(shù)學本更是列的井井有條,一目了然。
應老師就地取材,舉著一個破掃帚把當話筒,一本正經(jīng)地隨機采訪:“請問今天您看了哪位同學的作業(yè)本?感覺怎么樣?”被采訪的人張口結(jié)舌,圍觀的人笑得東倒西歪,熱鬧的聲浪幾乎要掀翻屋頂。
也許,應老師的記者天賦,就從那時起初露端倪的吧!
2
我的爺爺曾經(jīng)是校長,家里的一些古書和《對聯(lián)故事選》之類的早被我翻爛了。應老師不但極具文學才華,家里還有數(shù)不盡的各種藏書。
他的兒女經(jīng)常會把書帶到班里來,身為班長的我,便近水樓臺先得月。至今仍然記得,《兒童文學》《一天一個好故事》《黨的一朵紅花——韓余娟》……一本本精彩的雜志和書籍,就像一顆顆閃光的明珠,是怎樣地點綴過一個女孩黯淡、孤寂的童年?。?/p>
應老師的語文課教得很好,但那時普通話還沒普及,之前上課的老師們都是用青海方言,我們的文化基礎(chǔ)實在太薄弱了。
他便每天一上課,就把課文中的詞語和釋義寫在黑板上,要求我們抄寫之后,用普通話背得滾瓜爛熟??荚嚭蛯懽魑牡臅r候,我們突然發(fā)現(xiàn)詞匯量在明顯增加。
接下來,我們又學著總結(jié)段落大意。當有一天,我們能試著總結(jié)課文的中心思想時,講臺上的應老師笑得很欣慰,他從不放過任何一個表揚我們的機會:“我們的同學很棒,能做到這樣,已經(jīng)大有進步了。”
期末考試,要去縣城里統(tǒng)考,各鄉(xiāng)村小學都鉚足了勁兒。
應老師主動要為我們在雙休日安排補課,這可是前所未有的新鮮事。
那天,空曠的校園里只有我們一個班。上課之前,男生們先被應老師帶去辦公室,回來后個個神神秘秘,笑而不語。
“是被帶去挨訓了?還是吃了一頓竹筍炒肉?”女生們滿腹疑惑。當我們你推我搡地推開辦公室的門之后,只見鐵皮爐子的四角邊緣,赫然放著七八個盛滿牛奶的粗瓷大碗。
那個年代,牛奶只有村里極少數(shù)人家才喝得起??諝庵?,氤氳著牛奶香甜的、特有的氣息。
原來,應老師擔心我們早上來不及吃飯,從家里帶過來三四瓶牛奶,在爐灶上用鍋熱好。怕碗不夠,也怕我們不好意思,所以才讓我們分批來喝。
很多年過去了。至今,我依然記得那天的牛奶溫暖而香醇,我們驚喜地笑著,彼此謙讓著,小口地啜飲著,甜在嘴里,暖到心里。
喝完了,爭先恐后地把碗洗干凈。有應老師這樣無微不至的關(guān)心,我們又有什么理由不認真補課呢?
鄉(xiāng)村的孩子們難免淘氣頑劣,要么放學后游蕩在巷頭村尾,追雞逗狗;要么暑假里漫山遍野地瘋跑,精力無窮。
每次放學,校門一開,全校同學就像泄閘的洪水一樣,奔涌而出。
正在村頭井里挑水的村民們,不無幽默地調(diào)侃著:“看,一群羊出圈了!”
“這哪里是羊?分明是一群蝗蟲,一群餓狼!”
挑水的人群里,有兩個人顯得分外扎眼——前面腳步踉蹌地走著二十幾歲的智障兒子,后面跟著的是頭發(fā)花白、一瘸一拐的老母親。中間一根竹子扁擔上,晃悠著一只鐵皮水桶,潑潑灑灑。
應老師看到這一幕后,在班里成立了一個“抬水小組”,讓每天的值日生增加到四位,輪流給那位老人抬水,把水缸抬滿為止。
別提那位老奶奶有多么喜出望外了,就連村里人也七嘴八舌地打趣著。
“哎喲,今兒個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這些學生娃,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啥時候變得這么懂事了唦?”
“我今天下地干活乏得很吶,你們咋不給我家也順便抬個水?”
調(diào)侃聲中,我們面紅耳赤,卻腳步輕快。
原來,助人為樂,是一件如此愉快的事。
周五下午,原本是全校大掃除,但應老師卻興致勃勃地要帶領(lǐng)我們?nèi)ヅ来遄雍竺娴纳健?/p>
爬山?對鄉(xiāng)村少年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
當我們氣喘吁吁地爬到山頂,嘻嘻哈哈地低頭在草叢中抓螞蚱、拾地皮菜,或者揪幾個紅彤彤的野生枸杞,或者用樹枝起勁地刨挖一種叫辣辣蓋的、可以嚼食的野菜……
正忙得不亦樂乎,應老師洪亮的聲音又響起來了:“同學們,爬山累吧?但我剛才注意到,應愛萍同學顧不上休息,一次次幫忙把低年級的小同學拉上山頂。我要表揚她,也希望大家今后向她學習?!?/p>
應老師真是時刻都不忘鼓勵人。而每一次的肯定,都會讓某個同學變得更自信,也讓其他人覺得有點羞愧。
“你們看,我們的上寨村就在大山腳下。后面這些連綿起伏的大山,如果沒有樹和草的根系抓住泥土,年年刮風下雨,就會造成水土流失。今后我們要多種樹,播種檸條籽,讓我們的村莊變得山清水秀,變得更美!”
山風獵獵中,應老師看著遠遠的云天,滿懷感情地說著。
面對這片熟悉的土地,他的胸腔里似乎總是涌動著詩情畫意。
應老師又用手中的教鞭,指著山腳下的村莊:“我們都是在上寨村長大的。這里有湟水河流過,甘青鐵路經(jīng)過。現(xiàn)在村里大都是土坯房,要從井里挑水吃,但我相信有一天,村里會蓋滿樓房,土路會變成水泥路,自來水也會通到家家戶戶。這就需要你們好好學習,將來把咱們的家園建設(shè)得更美好。同學們,有信心嗎?”
“有!”我們順著教鞭,望著村莊的輪廓和周邊的群山,異口同聲,擲地有聲。
山谷里,久久回蕩著我們稚嫩的回聲。
很多年過去了,我卻一直記得這個畫面。
一位意氣風發(fā)、豪情萬丈的老師,立足山頂,帶著他的學生們,重新審視腳下的村莊,打量著每一寸土地,并將我們的視線全體拉高三米,望著高遠深邃的云天,悄然埋下夢想和信念的種子。
能把一次平常的爬山,變成一場愛家、愛村、愛國主義教育,這就是應老師獨有的創(chuàng)造力和人格魅力。
一年多之后,因為應老師將整個上寨村小學搞得有聲有色,也因為他本人實在過于出色,又被調(diào)到縣里的電視臺擔任記者。
四年級開學后,我們沒有再見到應老師,他還來不及與我們告別,就走馬上任了。
當然,也許,是不忍告別?
就像我們常常會想念他一樣,相信應老師也在默默掛念著他的學生們。
從鄉(xiāng)村教師到“無冕之王”,任何人做出選擇時一定左右為難過。但是,既然知道前方有更廣袤的天空,就注定要風雨兼程。
應老師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上寨村小學似乎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但我分明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和之前不一樣了。
3
日子,云水不驚。
轉(zhuǎn)眼,又是幾年時間過去了。
有一天,16歲的我,在村里的田間地頭偶遇應老師的妻子。師母是一個溫婉而和善的女人,烏黑的頭發(fā)綰成一個髻。背著一背篼青菜的她,大白天看到我,很是驚訝:“這不是小青嘛,你咋沒去上學?”
看著她關(guān)切的眼神,我鼻子一酸,垂下頭,低聲解釋:“我從初一那年得了神經(jīng)性耳聾之后,聽力逐漸下降。堅持上到高二后,越來越跟不上學習進度,只好退學了。”
“啊,怎么就這樣退學了呢?”師母大為惋惜,她感嘆地說:“當年你學習好,愛看書,你們應老師經(jīng)常在家里夸你呢。我記得西寧水井巷后面有個聾啞學校,讓你們家里人想辦法聯(lián)系一下吧?你還這么小,不讀書不行?!?/p>
聾啞學校?去省會西寧繼續(xù)求學?這是我之前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我很費勁地把師母的意思連聽帶猜地弄明白之后,灰暗的心房里仿佛照射進一縷陽光。
該怎么打聽呢?那個年代,村里連裝座機的都沒幾家,再說我也查不到聾啞學校的電話,更無法撥打。
就在我暗自尋思這件事的時候,一個夜里,多年不見的應老師突然叩響了家門。
一燈如豆,昏黃的燈光下,應老師依然那么精神,他喝了一口熱騰騰的茯茶,先是問候了我的爺爺和奶奶,然后遞給我們一張紙條,上面寫著西寧市聾啞學校的地址。
他說,平時在電視臺的工作很忙,要到處采訪拍攝,這個周末回到村里后,才聽說了我的事。他誠懇地說:“小青在文學寫作方面很有天賦,就這樣退學實在太可惜了,你們還是好好考慮一下吧?!?/p>
應老師的來訪和鼓勵,就像我的無聲世界突然打開了一扇窗口,光明和陽光嘩地一下,傾斜而下。
這一回,我當即連夜提筆寫信,又攢錢買了幾張郵票,給省會西寧多方發(fā)出去三封求助信,就像放飛了三個滿含希望的蒲公英的種子,每一顆種子都寫著四個字:我——要——上——學。
最終,在青海民族學院上大學的一位校友姐姐收到信后,幫我打電話聯(lián)系好了青海省特殊教育學校的美術(shù)中專班。
當她乘坐班車,風塵仆仆地來到村里的那天,我正隨同村民們在烈日炎炎的農(nóng)科站農(nóng)場里拔草,一天可以賺十塊錢。
當姐姐當著所有人的面,握住我沾滿泥土的手,大聲告訴我,要帶我去西寧上學的時候,那一刻,我好像聽到了花開的聲音。
從特殊教育學校以優(yōu)異的成績畢業(yè)后,我又同樣用寫信的方式毛遂自薦,輾轉(zhuǎn)進入海東地區(qū)公安局微機室,做了一名打字員。
那一年,18歲的我,月薪380元,不但擺脫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命運,還能與優(yōu)秀的警察們共事,家人也倍感喜悅。
后來,在我堅持讀書寫作的時候,經(jīng)常在《海東日報》《西海都市報》和海東電視臺上看到“記者\通訊員應存業(yè)”的新聞稿件。
手機逐漸普及之后,失聰?shù)奈矣枚绦鸥饨缏?lián)系時,方便了很多。但我始終不敢去打聽應老師的手機號,因為那時的我,雖然也在不同期刊上陸續(xù)發(fā)表了一些文章,但沒有什么引以為豪的代表作。
4
時間的馬匹,載著我們跨入2021年的春天。
在村支書應萬忠爺爺?shù)奈⑿排笥讶?,我突然看到一篇“青海樂都應存業(yè)之家入選為全國最美家庭”的報道,迫不及待地看完后,我才完整地了解到應老師的故事。
當年他調(diào)入電視臺成為記者后,每天扛著笨重的攝像機,帶著支架和話筒等設(shè)備,跑遍了樂都的四鄉(xiāng)八鎮(zhèn),堅持為農(nóng)民發(fā)聲,為農(nóng)產(chǎn)品做宣傳,發(fā)掘了一系列頗有價值的新聞線索,成為臺里赫赫有名的一支筆。
在縣城買房定居下來后,應老師和師母把年邁的父母接到縣城里共享天倫之樂,并把一對兒女培養(yǎng)成才,成家立業(yè)。不管是對兒媳、女婿,還是對兩邊的親家,宅心仁厚的他們都以心相待,一大家人過的其樂融融,真正彰顯出什么是知書達理,什么是耕讀傳家。
先被評選為縣城最美家庭后,應老師把獎金分為數(shù)十個紅包,全家老少一人一個,他說:“最美家庭,離不開每一個人的付出,這份榮譽人人有份兒。”
后來,他的家又成為整座縣城里唯一入選的全國最美家庭。
真不愧是我心目中的應老師。有的人,就像一個小小太陽,能量充沛,活力十足,只要是他所在的地方,身邊的人無一不感受到這份光和熱。
得知應老師退休后,正協(xié)助村支書應爺爺籌備村史博物館,把村里參加過抗戰(zhàn)的英雄人物、在各行各業(yè)做出貢獻的人才,圖文并茂,列成小傳,我也敲打著鍵盤,滿含深情地在網(wǎng)上撰文宣傳我們親愛的上寨村——《梨花深處是我家,寨子花開滿枝椏》。
2022年中秋節(jié)的夜晚,我突然收到一條簡短的手機短信:“小青你好,看到你寫的美文,深有同感。為有這么優(yōu)秀的學生而感到自豪。中秋節(jié)快樂!”
電光火石間,我一下子想到應該是應老師,立刻回復,誠懇致謝,并告訴他:“這么多年,從未忘記您對我的教誨和文學啟蒙,學生還在繼續(xù)努力。”
明知手機號就是應老師的微信號,但我還是遲遲不敢加他,總覺得有一個心愿一直未了。
直到今夜,揮筆成文后,我想,我終于可以勇敢而坦然地去加應老師了。
所有的感激和心聲,都在這篇文章里。
人與人的相遇,就像一場奇妙的化學反應,當時并不知曉意味著什么,但若干年后回憶起來,才發(fā)現(xiàn)有一位師長,間接影響和改變了另一個人的命運。
敬愛的應老師,感謝您當年為我、為我們所做的一切。
三十多年過去了,有個學生,她很懂您。
【作者簡介】應小青,生于1985年,青海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全國優(yōu)秀魔豆媽媽,《博愛》雜志簽約作者。在《好日子》《知音·海外版》等刊發(fā)表散文等各類文章近百萬字。左手人間煙火,右手舞文弄墨,靜默世界,獨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