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雨哲 夏暉
(聊城大學(xué),山東 聊城 252059)
Tell It As It Is一書是所羅門群島第一任總理彼得·凱尼洛雷亞的自傳。 翻譯這本書,不管是對學(xué)校島國中心開展所羅門群島相關(guān)研究,還是對國內(nèi)讀者了解所羅門群島的文化、語言等,或是對加強兩國人民之間的交流和學(xué)習(xí)都具有重要意義。
選擇本雅明翻譯思想,是想從深層、從哲學(xué)的高度,把翻譯引向?qū)餐Z言的追求。 而區(qū)域島國研究最終的目的是建立人類命運共同體。 而建立人類命運共同體,一個至關(guān)重要的環(huán)節(jié)就是通過翻譯建立人類共同語言。 因此特選本雅明的翻譯思想作為指導(dǎo)。
1. 純語言
本雅明對純語言的描述是,“語言間一切超歷史的親緣性就在于,在作為整體的每一種語言中,所指的事物都是同一個。 然而,這同一個事物并不是任何單一的語言所能表達的,而只能借助語言間互補的總體意圖來實現(xiàn),這就是純語言?!盵1]
本雅明所說的純語言,既不是某種語言的獨有特征,也不是語言的某種靜態(tài)特征,而是各種語言在交互“流動”(the linguistic flux)中所獲得的“完全成熟”(fully formed)的語言,這種語言進入了一種“更高級、更純粹的語言境界”,即本雅明理想中的“上帝之語”,是通天塔之前的“普世之語”,是未經(jīng)分離的“邏格斯”,是所有思想都為之奮斗的“真正的語言”,是“泰初有道”中的“道”,說得直白些,就是人們所追求的“大同語言”。 當(dāng)然,本雅明所說的,不是最終歸結(jié)為一種“世界語”的語言,而是各種語言的彼此交融而形成的一種接近上帝之語的完美語言。[2]
2. “語言魔力”
語言魔力(Sprachmagie)被本雅明視為語言基本的問題,“語言魔力”包含兩個方面:一方面是語言的直接性(德文Unmittelbarkeit,英譯immediacy),即一切精神傳達的直接性(immediacy of all mental communication)。 本雅明認(rèn)為,所有的精神表達都是在語言之中(in language)完成而不是通過語言(through language)來傳達的。 由此引發(fā)了“語言魔力”含義的另一個方面,即語言表達的無限性(infiniteness)。 既然沒有什么是通過語言傳達的,那么語言所傳達的就無法從外部來限定或衡量。 因此,一切語言都有與之不相稱的、構(gòu)成獨特的無限性。[3]
本雅明有關(guān)“語言魔力”,即語言傳達的直接性的思想,直接導(dǎo)致其在翻譯中對語言形式的重視。既然“所有的語言都表達自身”,語言就不僅僅是傳達信息的工具而是傳達的本身。 傳遞語言的意指方式,讓意指方式自己說話,發(fā)揮語言直接呈現(xiàn)的表達力量,翻譯就成為龐德所說的“別動/讓風(fēng)說話”。[4]也即海德格爾所說的“把作為語言的語言帶向語言”[5],或是“讓存在者以存在的方式顯示自身”。 既然語言“沒有言說者”,語言行為本身就“在語言之中”,那么,所傳達的內(nèi)容與形式就是兩位一體的。 因此,對語言的翻譯就是對語言形式的翻譯,因為形式中蘊含語言的所有秘密。[6]
1. 高度直譯
本雅明提倡回到“語言所是本身”。 讀者能從譯作的一顰一笑窺見原作的一舉一動,從譯作的多彩的語言形式想見原作的豐姿。 如此形成的譯作語言是對原作語言的補充,是純語言的一部分。 而這種理想境界是通過句法結(jié)構(gòu)的直譯來實現(xiàn)的。本雅明對句法直譯的強調(diào)頗似傅雷所主張的“……風(fēng)格的傳達,除了句法以外,就沒有別的方法可以傳達”。[7]不過,在詩情入骨的本雅明看來,要達到這種“透亮”或“透明”,還必須有一種對“詞”的深切關(guān)注。[8]因此,本雅明說:“這種直譯證明,是詞語而不是句子才是譯者的基本因素。”[9]
本雅明在《任務(wù)》里,集中闡述了他的直譯觀。要點如下:“第一,對詞語的直譯;第二,對句法結(jié)構(gòu)的直譯;第三,譯文必須表達原作的意圖;第四,荷爾德林的逐詞對譯堪稱翻譯的楷模,隔行對照的譯文是一切翻譯的典范和理想。”[10]
2. 意指方式的傳譯
具體來看,本雅明的意指方式概括起來包含以下幾層意思:一是原文的所指意義與詞語的意指方式緊密相連;二是譯作不僅是僅僅傳遞原作的意義;三是要精心細致地融會原作的意指方式;四是各種語言通過意指方式的互補與交融而凝聚在一起。[11]
譯者在傳遞意指方式時,可以本著這樣一個原則:可能時盡可能利用語言間的親緣性,采取直譯的辦法,對原文的意指方式做出形神交融的傳譯,使譯文與原文呈現(xiàn)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和諧境界;然而,假如此種方法令人費解甚至啼笑皆非的傳譯,就不必強求意指方式的交融,而可轉(zhuǎn)而尋求意指方式的互補。[12]
首先,大體了解作者寫作此書的目的、作者的生活和成長背景、寫作風(fēng)格、講述的主要事件等。在此過程中,一時間查不到的專業(yè)詞語都進行了標(biāo)記,準(zhǔn)備再次重點重譯和做案例分析。
筆者選擇的翻譯文本,內(nèi)容涉及有關(guān)所羅門群島的文化習(xí)俗、地理等專業(yè)知識,具有一定的難度,查閱了相關(guān)資料解答自己遇到的問題。
譯后對譯文進行了仔細的校對,并選定一些典型案例,運用本雅明翻譯哲學(xué)進行了分析。
原文:So much of what the world offers seems promising and enticing to a young man but he embraces these things to his detriment and utter misery.
譯文:對一個年輕人來說,世界提供的那么多事物看似有前途、很誘人,但他接受這些事物后卻得到了傷害和徹底的痛苦。
分析:初稿對“he embraces these things”采取了意譯的方法,譯為“他對這些事物的擁抱給他帶來了……”,終稿采取了意指方式交融,即逐詞直譯的方法,譯為“他接受這些事物后卻得到了……”。 本雅明提倡回到“語言所是本身”如此形成的譯作語言是對原作語言的補充,是純語言的一部分。[13]而這種理想境界是通過句法結(jié)構(gòu)的直譯來實現(xiàn)的。詩情入骨的本雅明看來,要達到這種“透亮”或“透明”,還必須有一種對“詞”的深切關(guān)注。 因此,本雅明說,“這種直譯證明,是詞語而不是句子才是譯者的基本因素?!币虼耍罱K筆者完全按照原文的意指方式進行傳譯,得到最終的譯文。
原文:But apart from that he was a Bigman and well out of my orbit.
譯文:但除此之外,我們的生活完全沒有交集,因為彼得先生是一位大人物,而我只是一名學(xué)生。
分析:此句話的前半句嚴(yán)格遵照本雅明所極力提倡的“高度直譯”法,盡量不改變原文的表達方式甚至不改變詞序,讓讀者一窺譯出語的表達方式。而后半句,若嚴(yán)格按照逐詞對譯法,應(yīng)翻譯為:“但除此之外,他是一個大人物,完全在我的軌道之外。”這種表達方式對譯入語讀者來說,有些別扭、生硬且不自然。 于是選擇用歸化的方法,在譯入語中尋找同等含義的表達方式。 由前文可知,作者當(dāng)時的身份是一名博士在讀學(xué)生,而彼得先生是一位政治領(lǐng)導(dǎo)人,這句話想要表達的含義是,兩者身份有別,各自的生活除此次見面外并無交集。 因此,筆者在解讀詞句想表達的含義之后,選擇了歸化譯法。 以求能傳達出原文所表達的內(nèi)在含義,且同時可以照顧到本國讀者的閱讀感受。
原文3:Looking back, I enjoy the notion that , at barely thirteen years old, l had already claimed victory over some deadly challenges to my life. I had escaped American bombs at my birth, a life-threatening fall from a coconut tree, a choking Are-Are discipline, a deadly snakebite, and countless attacks from the famous killer disease malaria. Perhaps all this was preparing me for a life in politics.
譯文:回想過去,可以這樣說:在僅僅只有十三歲時,我已經(jīng)戰(zhàn)勝了生命中一些致命的挑戰(zhàn)。 我出生時避開了美國人的炸彈、從椰子樹上摔下來危及生命、經(jīng)歷過一次令人窒息的Are-Are 地區(qū)的懲罰,一次致命的毒蛇咬傷經(jīng)歷和無數(shù)次受到有名的殺手——瘧疾——的侵襲。 也許所有這些經(jīng)歷都在為我的政治生涯做準(zhǔn)備。
分析:初譯時,并不理解“I enjoy the notion that”到底是何意。 于是憑猜測以及上下文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譯為了“我喜歡這樣的經(jīng)歷”。 復(fù)讀后覺得對原文的意指方式理解有誤,對作者的意圖理解錯誤。 查詢notion 的含義為:a conception of or belief about something。 也即為“概念、觀念、看法”,但若直譯為“我喜歡這樣的概念:……”與下文銜接起來,又顯得生硬,于是便意譯為“可以這樣說:……”
簡言之,本雅明的主張就是首先必須考慮直譯,盡可能直譯。 若直譯造成對原作含義的誤讀時,則要轉(zhuǎn)向意譯。
翻譯實踐表明,單一的直譯或者意譯方法都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為了保持文學(xué)作品的語言特質(zhì)(如“文學(xué)性”“陌生性”),直譯是必不可少的翻譯方法;為了再現(xiàn)語言、文化差異,異化是不可回避的策略。
若想真正理解本雅明翻譯思想和實踐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還需要進行大量的翻譯實踐、積累豐富的語言材料、反復(fù)閱讀、沉思和琢磨,筆者在這方面做得遠遠不足。 未來希望更多人可以探尋本雅明所傳達的直譯到底應(yīng)該如何在實踐中進行操作。 也期望能在未來看到有如黃燦然提出的諸如《直譯的藝術(shù)》和《直譯的理論與實踐》之類的著作和文章問世,以期更好地指導(dǎo)翻譯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