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琴
《金瓶梅詞話》一書中,宋惠蓮這個人物猶如彗星,來得突然,去得也快,從生時帶來的渴望、夢幻與希冀,到去時帶走的心酸、悲憤和失望,她從出現(xiàn)到毀滅正是作者的有意為之。作者在典型環(huán)境里塑造了宋惠蓮這個典型形象,重在表現(xiàn)生活的真實??梢哉f,宋惠蓮的出現(xiàn)就是為了塑造西門慶好色、“聽女人”話的形象和刻畫潘金蓮妒忌、狠毒、機謀而設置的。西門慶的家猶如一個小社會,里面充滿了各種鉤心斗角、權(quán)謀耍詐,交織著各種無形的木偶線,拉扯著宋惠蓮從單一的扁平性格特征人物形象變成一個有愛、有恨、有痛的圓形人物形象。對這一形象的挖掘與探究,對于我們理解全書以及僅次于西門慶這一重要人物的潘金蓮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
一、惠蓮形象小論
(一)一個遭遇不幸的女人
宋惠蓮原名金蓮,是賣棺材的宋仁的女兒,因與潘金蓮撞名,吳月娘便將其名改為惠蓮。她從小就被賣在蔡通判家里做使喚丫鬟,因為從小被賣,疏于管教,與人偷漢子,從而又被主家賣給廚役蔣聰為老婆。后因蔣聰被小廝打死,便再嫁與西門慶家中一奴才來旺為妻。也就是說,她一次一次地被買賣,儼然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商品。在金錢的誘惑下,宋惠蓮的父親可以不顧父女之情將其賣掉。因為他不僅是一位父親,更是一名商人。在商人眼里,利字當頭。中國傳統(tǒng)的儒家思想、倫理道德對其而言,根本沒有任何影響。當然,這是明代的整個社會現(xiàn)狀,再加之自古以來男尊女卑的腐朽思想,女性群體在社會環(huán)境中就更無地位可言了。如此一來,宋惠蓮一次次地被當成“貨物”賣來賣去也就不足為奇。
尤其是在晚明時期,儒家傳統(tǒng)思想失去了它原有的約束力與權(quán)威性。儒釋道三教合流,心學、禪學交互作用,在一定程度上也沖擊著程朱之學?;蛟S正是程朱理學對世人的壓制過于緊迫,所以到萬歷年間,個性才被極度宣揚。三綱五常,人情冷暖,早已是擺設。宋惠蓮的不幸遭遇便是命中注定。“生的白凈,身子兒不肥不瘦,模樣兒不短不長,比金蓮腳還小些”(第二十二回)[1],可見,她還頗有幾分姿色。如若她安分些,老老實實地做個丫頭,興許還能平安度過一生??善?,她不是個安分的主兒。早先在蔡通判家中時,便和蔡通判大婆作弊養(yǎng)漢,后來嫁給蔣聰后,仍然搔首弄姿,竟與來旺勾搭?!皝硗缤淼绞Y聰家叫蔣聰去,看見這個老婆。兩個吃酒刮言,就把這個老婆刮上了”(第二十二回)[1]574。如果說,最開始她被父親賣掉,是時代因素,那么之后,賣弄風情,與人私通而被趕出家門,便是咎由自取。
(二)一個盲目追求的女人
在過去的婚姻生活中,宋惠蓮從未體會到愛情的滋味,她向來不是遵從三從四德,逆來順受的封建女子,而是一個頭腦靈活、手腳麻利、伶牙俐齒的婆娘。嫁給來旺之后,便做了西門慶府里最下層的使喚丫鬟。初見西門慶之時,她身上穿著紅袖對襟與紫娟裙子,引起了西門慶的注意。眾所周知,西門慶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浪蕩子,家中已有一妻五妾,且家中的丫鬟使女,甚至是婆奶,都被其糟蹋了個遍。所以,當他府里出現(xiàn)另一個美人時,他又豈會放過。原著記載,宋惠蓮長得確實俊俏,于是乎,西門慶打起了壞主意。“我的兒,你若依了我,頭面衣服,隨你揀著用”(第二十二回)[1]577。面對西門慶的勾引,那老婆一聲沒言語,推開西門慶手,一直往前走了。一聲沒言語,便是默許。那么,宋惠蓮為何會如此表現(xiàn)呢?其實原因很簡單,畢竟無論是身份、地位、家境、還是相貌,西門慶都遠遠勝過她曾經(jīng)以及如今的男人。加上有潘金蓮的先例在此,宋惠蓮默許了西門慶的勾搭也就不足為奇了,而后她便不斷向西門慶索取,“爹,你有香茶再與我些,前日與我的都沒了。我少薛嫂兒幾錢花兒錢,你有銀子與我些”。在大多數(shù)人眼里,她與西門慶根本沒有感情可言,純粹是建立在物質(zhì)上的關(guān)系??墒牵位萆徦坪蹩床磺暹@一點,妄想從奴才搖身一變?yōu)橹魅恕!耙蚝臀鏖T慶勾搭上了,越發(fā)在人前花哨起來,常和眾人打牙犯嘴,全無忌憚。(第二十三回)[1]620 ”更為囂張的是,她竟然拿自己與潘金蓮做比較,在外人面前,時常炫耀自己的腳比潘金蓮的要小,甚至把潘金蓮的鞋子套在自己的鞋子外面,這無疑為她的悲慘結(jié)局埋下了禍根。正是因為與一家之主的西門慶產(chǎn)生關(guān)聯(lián)后,她的生活欲望產(chǎn)生了極大的變化。這種欲望不僅是生理上的,更是心理上的。她對衣飾財物有了渴求之心,為了達到目的,對西門慶百般諂媚,無底限迎合。她對自己所需求的東西已經(jīng)是赤裸裸的追求,不顧任何的禁忌與禮義廉恥,仗著西門慶對她還有幾分欲望,不斷為自己爭取生活的資本,逐漸形成了自己的生活觀念,并按著自己的邏輯去生活,完全不在意別人的看法。在她身上,封建倫理道德的枷鎖早已蕩然無存。她把那個時代的道德規(guī)范以及虛偽的人倫關(guān)系徹底打碎了,表現(xiàn)了一個女性對生活、欲望的向往,對物質(zhì)的追求以及對自我價值的肯定。這種追求是盲目的,是愚蠢的,所以后來張竹坡先生評價她為“不識時務的女人”。
歸根結(jié)底,宋惠蓮對自我價值的這種盲目追求與社會環(huán)境脫不了干系。明代中晚期,自然經(jīng)濟開始解體,隨著城市工商業(yè)的興起,以左派王學為代表的進步思想受到大眾追捧,市民世俗生活的思想情趣得到解放,由此,女性的自我意識也就逐漸顯現(xiàn)。她們不再壓抑自己的本性,盡情追逐自己想要的東西,不講方法途徑,只看結(jié)果。宋惠蓮便是其中之一,她與西門慶進行交易,以滿足自我需求,這是晚明商品經(jīng)濟相對發(fā)達的負面濡染以及腐靡世風愈演愈烈的自然誘引。
(三)一個放蕩墮落的女人
作者稱宋惠蓮是“嘲漢子的班頭,壞家風的領(lǐng)袖”[1]574,一個舉止輕佻的女子形象便躍然紙上。她依仗著西門慶對她的“寵愛”,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墮落的深淵。由最開始的默許,慢慢變成了主動獻媚。宋惠蓮的放縱行為,是在她的遭遇與社會背景的交互作用之下,逐漸發(fā)展而成的。造成她墮落的緣由,無非是主客兩個方面。首先,于她而言,道德觀念早已不復存在。在被像個牲口一樣賣來賣去的經(jīng)歷中,她對于所謂的社會倫理道德已視而不見?;橐霾恍?,無法品嘗被人疼愛的滋味,所以,在遇到西門慶以后,她對于性欲的追求表現(xiàn)出前所未有的大膽與放縱,她拋開了世俗眼里所謂的女性的節(jié)操、貞潔,用自己的身體和容貌去取悅西門慶。不僅如此,她后來甚至和西門慶的女婿陳經(jīng)濟打情罵俏,眉來眼去,妄想再行丑事,可謂放蕩至極。宋惠蓮的放縱墮落不僅與自身喪失道德信仰有關(guān),而且跟社會現(xiàn)實也同樣有著密切關(guān)系。甚至可以說,就是社會現(xiàn)實才將她變成了人人唾棄的蕩婦。因為她所處的社會是一個極其病態(tài),極其扭曲的社會。
明代封建統(tǒng)治階級過著驕奢淫逸、縱欲濫淫的腐朽生活,可是表面上卻冠冕堂皇地宣揚禁欲主義?!按嫣炖?,滅人欲”,滅的是普通老百姓的正當欲求,存的是達官顯貴的惡心私欲。
(四)一個結(jié)局悲慘的女人
惠蓮又是一個結(jié)局悲慘之人,其悲慘結(jié)局從一開始便注定了。她的父親宋仁乃是賣棺材的小商販,棺材就是裝殮亡者,也就是送死人的,這樣的身世背景暗示了她的悲劇性結(jié)局。也正是由于這樣的身世,宋惠蓮的悲劇不僅在于年紀輕輕就斷送了性命,更在于她從未得人憐惜,在世人眼里,她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玩物。
在她走向死亡的路上,潘金蓮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潘金蓮可以忍受西門慶寵愛惠蓮,但絕對沒辦法接受。所以,在她的挑唆之下,西門慶陷害來旺,將其發(fā)配遠地,并利用孫雪娥挑釁宋惠蓮,使得她含羞自縊。原以為,西門慶對她或許有幾分真情,可誰知,在她死后,西門慶也不過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她自個拙婦,原來沒?!?。對于宋惠蓮的結(jié)局,潘金蓮可是花了不少心思。不難發(fā)現(xiàn),這是作者有意為之??梢哉f,宋惠蓮的此番下場便是為潘金蓮的結(jié)局埋下了伏筆。書中多次將宋與潘有意無意地作比較。如“惠蓮原為金蓮,吳月娘將其改為惠蓮”,又如“惠蓮今二十四歲,比潘金蓮還小兩歲”等等。換言之,作者寫宋惠蓮的目的之一便是影射潘金蓮。如果惠蓮不死,那么接下來潘、宋的爭斗或許就成了全書的主線,“然而惠蓮不死,不足以見金蓮也”。
宋惠蓮的死也是其性格使然?!八穆斆髁胬偌由纤淖松?,使她不大安于現(xiàn)狀,使她產(chǎn)生‘往高枝兒上去的非分之想,仆婦的地位和她超越自身地位的要求之間的矛盾則是她悲劇的根源?!盵3]此為其一。其二,她不善心機,心中藏不住事兒。在西門慶將來旺送進監(jiān)獄時,宋惠蓮懇求西門慶將其放出來,還是老套的法子——色誘。西門慶同意了,并且許諾要單獨買房子與她住,這本是極好的事情,奈何她太沉不住氣,將這些話兒統(tǒng)統(tǒng)講給那些丫鬟聽,不久便傳到了潘金蓮的耳朵里。所以,潘金蓮步步緊逼,直到她自縊而亡。
最后說到底,還是封建婚姻制度—— 一夫一妻多妾的毒害。我國封建時期,男子左擁右抱,家中妻妾成群的“風氣”由來已久。西門慶以風流名世,家中除了有名有分的一妻五妾外,還有眾多與之有染的女婢、妓女等,所以,他的女人們爭風吃醋便是家常便飯。恰巧,潘金蓮又極其善妒,她當然容忍不了宋惠蓮這個沒錢沒地位居然還頗受寵愛的女人,所以宋惠蓮就成了這種不公平的封建婚姻制度的犧牲品。
(五)一個良知未泯的女人
“她的自殺,是心愿落空,得不償失,絕望與憎恨的表現(xiàn)。”[4]的確,宋惠蓮是因為自我追求得不到實現(xiàn),而絕望乃至痛恨,最終選擇自縊。但是從另一個角度看,她的死卻也是因其良知未泯,而選擇皈依。
宋惠蓮作為封建時代下最底層的勞動婦女,她無法泯滅人性。在和西門慶牽扯之時,她的心里始終沒有忘記自己與來旺的小家。她也無法同潘金蓮、李瓶兒一樣,舍棄小家,甘愿淪為西門慶的附屬品。所以,當她與西門慶的丑事暴露在來旺面前時,她只有通過大吵大鬧遮掩過去。在宋惠蓮的心里,她是不愿意讓來旺知道她那些無恥行徑的,她想要保全住他們兩個人的小家庭。所以在西門慶質(zhì)問她來旺醉酒后的狂言狂語之時,她瞬間反應過來,大事不妙。于是她利用與西門慶的往昔之情,懇求西門慶寬恕丈夫來旺,并想要西門慶與他一些商業(yè)基金,教他出遠門做生意。“我的親達達,你好歹看奴之面,奈何他兩日,放他出來, 隨你叫他做買賣,不叫他做買賣也罷。這一出來,我教他把酒斷了,隨你去近到遠,使他往那去,他敢不去,再不,你若嫌不自便,替他尋上個老婆他也罷了。我常遠不是他的人了”[1]672(第二十六回)。表面上看,宋惠蓮是想讓西門慶打發(fā)來旺去往別處,為自己與西門慶行事尋個方便。其實不然,宋惠蓮完全是出于保全來旺,才不得不如此行事。于她而言,來旺不僅是丈夫,是她后半生的依靠,更是她在這不公正的時代的救贖。當她的前任丈夫蔣聰被人打死,她求告無門時,是來旺一直陪在她身邊,替她料理事務,雪中送炭的溫暖足以讓她銘記一生。所以她才會想方設法地懇求西門慶不要與來旺計較,以此保全他。
可是,她高估了自己在西門慶心中的地位,也低估了西門慶與潘金蓮的手段。他二人設下陷阱,賊喊捉賊,將來旺打得半死后,像扔牲口一般將其丟棄。無形之中,惠蓮也就成了謀害來旺的幫兇,她無法接受這樣殘酷的現(xiàn)實。所以一反常態(tài),不再梳洗打扮,整日失魂落魄,放聲哭泣,就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當她認清西門慶真正吃人不吐骨頭的猙獰面目后,更是不管不顧,大聲痛罵。再回想到來旺的悲慘遭遇,她只有關(guān)上房門躲起來,失聲痛哭,而后懸梁自縊。來旺的悲慘結(jié)局,讓她內(nèi)心深處最純真最美好的情感信仰也破碎了,她明白了,在這個不公的世上,像他們這種人,注定是別人的囊中之物。與其不人不鬼地茍活于世,不如一死。
她的死,是對情感的絕望,更是對人性最虔誠的皈依。腐朽的晚明社會和罪惡的西門家庭,無情地吞噬這普通婦女的良知與人性。難能可貴的是,宋惠蓮終究是覺醒了,面對這種巨變,她表現(xiàn)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氣。這也是作者的有意安排——主旨皈依。
二、人物存在意義
宋惠蓮在《金瓶梅詞話》中是一個具有獨特意義的人物。
首先,此書本意在于揭示晚明社會現(xiàn)狀——從上至下充滿著濃濃的腐爛氣味,驕奢淫逸、縱欲無度是晚明社會的流行風氣。宋惠蓮作為作者在典型環(huán)境中塑造的典型形象,并不是單純地為了表現(xiàn)某些抽象的道德倫理,而是為了突出那個時代、那個社會的真實面貌。從最開始的道德淪喪、放縱墮落,到后來的無聲反抗、皈依,這無疑是全書中最為特別的地方。
其次,潘金蓮作為書中主角之一,需要有宋惠蓮等此類配角為其增色。甚至可以說,宋惠蓮這一人物就是為了豐富潘金蓮的形象而設置的,宋惠蓮就是潘金蓮的影子。宋惠蓮本名也叫金蓮,是后來吳月娘為其改名惠蓮,作者意在影射潘金蓮,刻畫其性格。書中多次有意無意地將這二人做比較,都是出于這個目的。宋惠蓮與潘金蓮都出身于社會最底層,潘金蓮來自裁縫家庭,而惠蓮家是做棺材買賣的;她們都是命運坎坷、被人玩弄于手掌之中的苦命之人,但也都是“漢子有意拿米數(shù)兒”之人(第二十四回)。書中寫她二人,形成一個鮮明的對比——前者是良知未泯,幡然醒悟,選擇自我救贖,而后者卻毒辣至極,不知悔改,最終結(jié)局凄慘。
其三,對于完善西門慶的形象也有獨到之處。西門慶是一個典型的淫棍,且處事?lián)u擺不定。宋惠蓮為保來旺性命,甜言蜜語攻陷西門慶,可是當潘金蓮又吹了耳旁風后,西門慶在權(quán)衡利弊后還是來旺。其實,在西門慶的內(nèi)心深處,宋惠蓮是有一席之地的,但絕不是什么高尚的感情,純粹是出于男性的占有欲。所以,宋惠蓮的存在對揭露西門慶的性格是有一定作用的。
最后,宋惠蓮作為一個陪襯式的過渡性小人物,使得小說中穿插了大量廣闊的世俗生活場景,比如女仆爭吵、燒豬頭肉、蕩秋千等;不僅如此,在宋惠蓮的故事中,李瓶兒雖然自始至終未曾言語半分,但惠蓮后來所說的“只當中了人的拖刀之計”,與李瓶兒見其兒子官哥被嚇時所言一致。故此,宋惠蓮也是李瓶兒的前車之鑒。
正如張竹坡先生在其《<金瓶梅>評點》一書中所言:有寫此一人,本意不在此人者,如宋惠蓮等是也……故于此先寫一宋惠蓮,為金蓮預彰其惡,小試其道,以為瓶兒前車也……
三、結(jié)語
宋惠蓮不幸遭遇、盲目追求、放蕩墮落,其悲慘結(jié)局是不可逆轉(zhuǎn)的,是封建倫理道德壓制的必然結(jié)果。《金瓶梅》一書整體看下來,不免讓人壓抑以及感到無助,可是因為宋惠蓮的出現(xiàn),卻增添了一絲亮色。她是這個放縱淫欲的社會必然的產(chǎn)物,她無力反抗這個吃人社會,唯有一死,方能解脫。
注釋:
〔1〕蘭陵笑笑生.金瓶梅詞話[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 2000.
〔2〕譚正璧.中國小說發(fā)達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2012.
〔3〕劉紹智.潘金蓮與宋惠蓮[J].固原師專學報,1994 (1):12-17.
〔4〕鄧民興.《金瓶梅》婦女形象的社會倫理內(nèi)蘊[J].昆明大學學報,1999(1):52-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