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 年9 月,指導員趙建華夫婦。
又是一年畢業(yè)季。不久前,我收到武警指揮學院寄來的碩士研究生畢業(yè)證書。歡喜激動之余,不由再次想起了指導員。
我曾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學渣”。我的老家山東是高考大省,刻苦學習尚且不一定能金榜題名,更何況我那時少不更事、胸無大志:上課不聽講,課后不復習,閑暇不思考,成績不理想。
1999年高考,我名落孫山。身邊的同學陸續(xù)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我卻“顆粒無收”。汗顏之下,我偷偷報名參了軍。原本只想在部隊鍛煉一下自己,改正之前的一些壞習慣,重新找回自我。然而,這種只求過得去、不求過得硬的想法,很快就被指導員洞穿。
新訓動員大會上,我第一次見到指導員。他個子不高,表情嚴肅,近距離看過去,讓人頗有壓迫之感。我與他的第一次“遭遇戰(zhàn)”是在一次填寫信息時。
那時,連隊組織填寫個人基本情況信息,我在學歷一欄填了高中,恰巧被他看到??粗伊什莸淖舟E,他撇撇嘴說:“你肯定不是高中畢業(yè),我初中畢業(yè)寫的字都不這樣,你這學歷肯定是假的?!?/p>
我年輕氣盛,直接說:“我當然是高中畢業(yè),不信您可以考我?!?/p>
指導員眼里有一絲笑意,在我看來卻是揶揄。我生氣地回瞪著他,對視幾秒后,指導員竟然笑了:“小子,咱走著瞧!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在一旁目睹全過程的新訓班長陳兆峰告訴我:“準備接招吧!指導員肯定會讓你‘受寵若驚?!?/p>
陳班長說,指導員可是響當當?shù)娜宋?,手槍射擊成績?nèi)B第一,軍事大比武在團里也數(shù)一數(shù)二。而且,他還有一套特別的育人方法,哪個單位有“刺頭兵”都往這里送,他也來者不拒。說也奇怪,那些“刺頭兵”硬是讓他發(fā)現(xiàn)了閃光點,最后都被培養(yǎng)成了連隊骨干。
那天,陳班長還給我講了“豬倌”提干的故事。指導員初到連隊時去豬舍檢查,發(fā)現(xiàn)里面一片狼藉,豬食四濺,成堆的豬糞結(jié)了冰,豬都“骨瘦如柴”。
指導員并沒有批評“豬倌”,而是帶著他一起清理豬圈。接下來,他還隔三岔五去幫忙,把豬舍打掃得干干凈凈,原本整天混日子的“豬倌”被感動了。
豬舍保溫條件差,母豬下崽時,“豬倌”抱著小豬崽在豬圈睡了一宿。指導員知道后,在各種場合表揚“豬倌”?!柏i倌”愈發(fā)要求上進,后來竟榮立二等功并被提干。
指導員的事跡,讓我更加好奇,想看看他到底怎么和我“走著瞧”。
指導員的確厲害。第一次聽他講課,他從《孫子兵法》引出《戰(zhàn)爭論》,從經(jīng)典戰(zhàn)例聯(lián)系到武警職責,從軍人氣質(zhì)談到戰(zhàn)爭思維與素養(yǎng)……引經(jīng)據(jù)典,侃侃而談。
“姜祖?zhèn)悾轮袊獛浂加心膸孜??抗?zhàn)時期,我軍編為國民革命軍第幾軍,正、副總指揮和所轄三個師的師長和政委分別是誰?抗日戰(zhàn)爭取得的首個大捷是什么?……”沒想到,指導員向我提問了。
雖說上學時成績不太好,但歷史一直是我的強項。在我一一作答后,指導員雖沒有直接表揚,但他的嘴角開始微微上揚。下課后,他單獨把我留下,告訴我千萬別得意,下次提問會更難。
接下來的那段時間,除了訓練,我?guī)缀醢阉袝r間都用在學習上,有空就去圖書閱覽室。到下一次教育課前,我竟寫了近2萬字的讀書筆記。
果然,指導員的課堂抽考環(huán)節(jié)越來越難,每次作答我都要絞盡腦汁。為了應對他的提問,我就像被牽引著的戰(zhàn)馬一樣,一直往前沖,不敢有絲毫懈怠。
就在我的課堂作答漸入佳境時,指導員居然又“逼”我參與教案編寫、課件制作。而且,中隊每次組織演講,他都點名讓我參加。
指導員有一個習慣,每項工作結(jié)束后都會有點評,說點評其實就是批評。
一次,我從網(wǎng)上下載一份模板制作了課件,本以為能憑新穎打動指導員,誰知他卻指出了一堆毛病——畫面缺少沖擊力,內(nèi)容重美景而少軍味,整體色調(diào)與文字不協(xié)調(diào)……讓我臉上火辣辣的。
指導員對我的“施壓”不光在課堂上。訓練場上,我摔擒動作不舒展,他就每天準時來訓練場盯著,全程不說話、不嘲笑、不點評。我有些慶幸他這么“好對付”,哪知,一次教育課上,指導員竟播放了一段錄像,當畫面里出現(xiàn)我拖泥帶水、反應遲緩、力道不足的摔擒動作時,我羞愧得低下了頭。
“姜祖?zhèn)?,抬頭!”隨著指導員的一聲斷喝,我抬頭看到了屏幕上的動作點評和細節(jié)分析。后來我才知道,這次點評分析是指導員和中隊6名班長一起分析研究了數(shù)天才完成的。
從那以后,指導員又為我量身定制了強訓計劃,幫助我一步一步成長為一名優(yōu)秀的擒拿教練。
原本,我只想在部隊鍛煉2年就退役,但指導員說“你是一個人才,不考軍校可惜了”,還幫我制訂了詳細的學習計劃,且每周都要檢查進度。
備考之路很艱辛,無數(shù)的知識漏洞和缺口讓我?guī)锥仁バ判?。每當這時,我腦海中總會浮現(xiàn)當初和指導員較勁時的倔強,又繼續(xù)咬緊牙關查找資料、虛心求教。最終,我成功上榜,實現(xiàn)了軍旅生涯的第一次“逆襲”。得知我的考試結(jié)果,指導員比我還高興,他拍著我的肩膀,笑著說:“好小子,當初真沒看錯你!”
從參軍入伍到考上軍校,我與指導員的接觸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年半時間,但他的幫助、鼓勵甚至“施壓”讓我終身難忘。
我和指導員一直保持著聯(lián)系,每當遇到困難和挫折想要找人傾訴時,取得成績、立功受獎想要找人分享喜悅時,我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他。
后來,指導員為了照顧生病的妻子,選擇自主擇業(yè)離開了部隊。
如今,我也走上了團職領導崗位,常常對照指導員的做法,用心用情對待每一個兵。
指導員姓趙,叫趙建華。
(作者單位:武警吉林總隊白山支隊)
編輯/李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