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馨

2022年10月，陳閃睿在澳門大學曹光彪書院做爵士鼓表演前準備。

2023年5月14日，收到兒子陳閃睿從學校寄來的禮物，我突然想到一句話：我家小兒已長成。

一

我的丈夫是武警某部的一名軍官，長年在全國各地執(zhí)行任務(wù)。自2002年結(jié)婚以來，我們一直過著兩地分居的生活。我懷孕后，和丈夫憧憬未來的寶寶時，都希望能生個女兒。小棉襖，貼心嘛。可是，這事也由不得我們。丈夫說，萬一是兒子呢？

“是兒子就散養(yǎng)。”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想著，丈夫長年不在家，若是男孩，散養(yǎng)或能讓他釋放天性，日后能獨當一面。

“恭喜！是個胖小子，六斤八兩?！?003年4月，我剖宮產(chǎn)下一個胖小子，開啟了散養(yǎng)兒子的征程。

所謂“散養(yǎng)”，自有其前提和原則，不是完全由著兒子的性子胡來。父母、丈夫和我形成共識，任何一個人在教育孩子時，其他人再有異議，也不能當著孩子的面提出，事后可以背著孩子單獨交流、溝通。

兒子3歲時，我去外地進修一年，只能把他托付給父母。半年后，我休假回家，兒子盯著我，先是一愣，繼而像樹袋熊一樣掛在我身上，一臉委屈，小嘴吧啦吧啦向我告狀，說爺爺吼他、打他。

我問他：“那爺爺為什么吼你、打你呢？”

他見我并沒有給他撐腰“報仇”的意思，氣先泄了一半，怯怯地回答：“我在地上打滾，爺爺拉我，我不起來，還滾到水洼里，把衣服都弄臟、弄濕了?！蔽覜]作聲，只是直直地望著他。他想了一會兒，說：“媽媽，我知道是我錯了，爺爺該吼、該打。”

兒子稍稍懂事時，我便開始特意培養(yǎng)他的好習慣，包括衛(wèi)生習慣、學習習慣、與人交往的習慣等。

其中，做作業(yè)的習慣，我是這樣約法三章的：老師布置的作業(yè)自己負責抄清楚，我不會替你去找老師和同學問；放學回來，自己根據(jù)作業(yè)量安排時間，做作業(yè)時，不準吃零食、玩玩具；學習任務(wù)完成后，自行收拾書包，我不負責跑學校送作業(yè)本……

規(guī)矩定好，就是遵照執(zhí)行了。經(jīng)常有家長交流說孩子做作業(yè)到很晚，我卻從沒遇到過這種事情。作業(yè)少，兒子回到家先看一會兒電視，或是玩玩游戲；作業(yè)多，則一回來就扎進自己的房間專心致志地做，有時甚至在學校就利用課余時間完成了一半。

二

從小，兒子有事就愿意和我溝通。我想，這跟我支持他的愛好、尊重他的選擇分不開。

兒子喜歡汽車模型，只要價格合理，我就給他買；兒子喜歡騎單車，我就由著他周末跟同學騎車遠行……他尤其喜歡收集撲克牌，我?guī)鋈ヂ糜螘r，會幫他搜集繪有自然景觀、歷史名人、珍稀動植物等的各樣撲克牌。有一次，我們?nèi)ニ拇ǔ啥悸眯?，見到幾位游客坐在地上玩撲克，兒子一下子就被他們手里的三國人物撲克牌吸引住，不愿離開。和游客們商量后，我用隨身攜帶的普通撲克牌和4個蘋果，換來了那副令兒子心儀的撲克牌。

讓孩子贏在起跑線上，是不少家長的教育理念。在這一點上，我反而比較淡然。雖然說“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但是，出類拔萃的畢竟是少數(shù)。當佼佼者經(jīng)過時，做那個在路邊鼓掌、致敬的人也不錯，只要路是自己選擇的，是自己喜歡的就好。

基于這種理念，兒子上學時沒有報過學習方面的培訓班，倒是根據(jù)喜好，學了爵士鼓、薩克斯、乒乓球、游泳等。

兒子最先學的是打爵士鼓。有一天，他跟外公、外婆從廣場回來，外婆說廣場上有很多人在打腰鼓，孩子邊看邊隨著音樂節(jié)奏拍手，手都拍紅了。我問他：“你喜歡打鼓？”他點點頭。我又問：“打鼓挺辛苦的，你受得了？”他還是點頭。和同事念叨起這事，她熱心地給我推薦了一名爵士鼓老師。

老師在琴行任職。那時兒子4歲多，首次去琴行試音，老師讓他先踩一腳試試。兒子一腳下去，一槌定音。老師眼里迅即露出欣喜的光，摸了摸他的大腦袋：“收下你啦！”

剛開始在家里練習時，我們還沒買爵士鼓，老師送了他一對鼓棒，讓他先在凳子上練，每天晚上用鼓棒敲凳子。雖聲音單調(diào)，但兒子練得興致盎然。一周后，兒子對我說：“媽媽，我喜歡打鼓，給我買套鼓吧?！蔽液退_認，他肯定地點頭。幾千元的爵士鼓，一咬牙給他買了。因為有興趣，兒子學習爵士鼓異常認真，8歲就在某音樂學院組織的國家級社會藝術(shù)水平等級考試中通過爵士鼓十級考核。

2012年元月，在福建廈門舉行的海峽兩岸“和平之星”藝術(shù)盛典全國總決賽中，兒子獲得兒童器樂A組金獎。這么多年過去了，兒子表演時的情形我還記憶猶新：他穿著鑲鉚釘?shù)钠A克，歪戴著帽子站上臺，面對評委、觀眾深深地鞠了一躬……我望著闊大舞臺上那個小小的身影，眼淚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

三

“以身教者從，以言教者訟?！蔽沂轻t(yī)生，工作時間長，丈夫又在部隊，我擔心孩子長期缺少父母的陪伴會缺乏安全感，在兒子9歲時，我辭了職，回歸家庭。

和兒子兩個人相處的日子，家里基本安安靜靜的。他學習時，我也在學習；他成長時，我也在成長。我一次性通過西藥學執(zhí)業(yè)藥師考試，順利拿到執(zhí)業(yè)藥師證書。我喜歡文學，愛好寫作，出版了一本散文、隨筆集，并在多家報刊發(fā)表散文、小說數(shù)十篇，成功加入湖北省作家協(xié)會。兒子自從得到那副繪有三國人物的撲克牌后，心心念念向往著讀相關(guān)書籍。假期我就和他一起讀《三國演義》，我讀成人版，他讀少年版，兩人每天讀同樣多的回數(shù)，然后一起交流，最后匯總成好幾萬字的母子讀書筆記。兒子中考備考時，我參加了英文閱讀班；兒子高考備考時，我報名并通過了中藥學執(zhí)業(yè)藥師的考試……

教育孩子，我有些神經(jīng)大條。他想飛，我就視情讓他飛。2017年暑假，14歲的兒子想和2名同學一起游江南。其實他們本來還約了別的同學，但人家父母覺著孩子還小，往返2000多公里的路程，不放心，沒讓去。兒子問我時，我想都沒想就同意了。他們?nèi)齻€分工明確，一個負責做攻略、當領(lǐng)隊；兒子負責財務(wù)，訂火車票和酒店；另一個機動替補。我們?nèi)医薗Q群，孩子們每天匯報行程，分享旅行感受。

3個孩子從湖北宜昌出發(fā)，13天里，游了湖北、上海、浙江、江蘇等地的10個景點，在上海外灘還主動和外國友人英語交流、合影。出行中，什么時候選擇城市公交、共享單車，他們都摸得門兒清，人均花費遠比我們預想的少。后來，我把他們拍的照片整理出來，制作了3本《三帥闖江南》影集，留作14歲少年們的紀念。

有了第一次順利出行，就有第二次。2018年暑假，他們?nèi)齻€再次組團，前往海南旅游，年齡最小的兒子，依然是其中出色的財務(wù)人員。

雖然兒子的身上還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也沒有考上一流的大學，但他在攻讀自己喜歡的專業(yè)，在心儀的樂隊里玩樂器，與老師、同學相處融洽，每天過得充實、開心——我已經(jīng)相當知足了。

（作者為湖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

編輯/朱德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