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長芯
野貓越過圍墻
路燈照著一株紫薇
數(shù)圈之后,脖頸依然酸疼
我樂意向你敘述這一切
水寒草枯的秋天。夜長,夢多
我去看種在墻角的蔬菜
它們打點著幾朵白花
春天種下的還在長
春天在身邊的人
還在與我共看
這虧厭的明月。親愛的
從今日始,抬頭望月如讀長信
萬語千言,終是無字
白色的風力發(fā)電機
在山頭慢轉(zhuǎn)。為向你轉(zhuǎn)述
我所見的群山
我嘗試畫:一張紙
有了新的線條,有了起伏
和險象叢生
鉛筆在變短。夜晚漸長
為告訴你,山中經(jīng)歷的變化
我嘗試彈奏:
水流的縱身。眼睛里的塵土
紙張對于群山的辜負
秋草有易折的腰身。水斷無舟可渡
自山中歸來,你不在那里
屋子正被修葺,灰塵越積越厚
抬頭張望,始有低頭之心
已無人看向我,只有樹冠在搖
陽光從葉隙撒下,仿佛一副空樓梯
低頭看樓群,抬頭看云
都不是第一次
公車在拐彎。河流靜止
日常的河邊,動作變得微不可見
也不是第一次,記憶像白云
悄悄從身邊移過。群山起伏
我怎能記清,我們經(jīng)歷了什么
我在哪個山頭吻過你,哭你
而此刻一窗晴日,像失而復得
破出嫩芽的枝條
是一根好弦。無心聽取的
還有那只忙于
筑巢的春燕
干枯的樹洞是神賜的笛孔
無人可吹
玉門關外事
冰河之下水
世界寬大如是
就是說:推石上山,窮途之哭,車轍遍布
都是好曲
當風吹滅燈芯
月亮落入盛滿水的陶甕中
有人請出禱詞
我拿出竹制的尺八
和你的音
鳥在車棚上叫著,保持
亢奮的節(jié)奏。枝丫上
光線潑濺,仿佛后院的倒水聲
桌面滿是斷翅
它們趨光,卻和我一樣
不愿離開小屋
陰涼、散發(fā)霉味的小屋
和幾只白蛾一道
呼吸,漸失振翅之念
夜晚我并不住在屋子里
只有它們,在未熄滅的光芒中
頂多從報紙糊的窗口
飛出去,墻壁斑斑青苔
或許又巧遇幾只蛞蝓
我和它們,說一同生活過
卻從未交談
它們在飛,互相低語
一盞茶的工夫死在我的腳邊
屋子里始終亮著燈
我閉門不出,而鐵絲網(wǎng)外
鳥鳴四起,飛絮流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