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
毋庸置疑,李寶林山水畫的審美范疇屬于“崇高美”,其作品不僅在藝術語言上以高遠的構圖、濃重的墨色、剛正的用筆等形成強烈個性面貌,而且在整體上營造出一種“大山堂堂”的蒼茫與壯美。
李寶林的山水畫繼承了中國文人畫的藝術風格,兼具著北宋全景山水的繪畫特色。其實,他與他的老師李可染的山水畫也有著內(nèi)在深切的聯(lián)系,從藝術語言的角度來看,李可染借鑒了西方現(xiàn)實主義繪畫的寫實技法和光影塑造來形成自己的藝術樣式,而李寶林的不同之處是他雖然具有極強的寫實功底,但他的發(fā)展路徑是主動走出寫實、走向意象,他將李可染的積墨法極致化,更加突出了“黑”的因素,墨色厚實濃重,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呈現(xiàn)出類似于碑拓一般的效果,這恰恰彰顯了他恢弘大氣的獨到審美追求與精神氣質(zhì)。李寶林的作品多以表現(xiàn)西部高原為主,宏偉而荒涼、遼闊而悠遠的浩瀚景象,與他創(chuàng)作中逐步確立的語言范式深深對應。
再從他的山水畫中筆墨語言的轉(zhuǎn)換方面來看,李寶林筆下的山石普遍沒有具象的勾畫,而是以雄渾大塊的體積感來構成強烈的視覺沖擊,通過高遠、深遠視角相互結(jié)合,使得畫面中始終流淌著一股雄渾之氣。鑒于西部山水景象是以山石為主、樹木為輔,所以李寶林描繪的樹木形象更加意象化,李寶林契合著傳統(tǒng)繪畫中樹木程式的符號化傾向,將樹木演化為一種嶄新的符號,或是像一顆顆火柴頭,或是像一只只小蝌蚪……從而進一步超越了意象化造型手段,形成了非常抽象的符號因素,使得他的山水繪畫更加具有現(xiàn)代審美視覺的沖擊力。
雖然李寶林表現(xiàn)的山石整體上都是意象化的取景方式,但他能夠超越筆墨的勾勒進而達到“遺形得意”的高超境界,與李寶林早年致力于寫實人物繪畫積聚的深厚造型功底和現(xiàn)實主義創(chuàng)作重要素養(yǎng)有著重要關系。他的藝術氣質(zhì)與他曾是一位軍旅畫家也有關系,將近30年的從軍經(jīng)歷錘煉了他剛正堅韌的品性特征。李寶林身上獨特的軍人氣質(zhì)指引他的繪畫走向了長槍大戟、直來直往的崇高美,而他病愈后緩慢的戰(zhàn)筆又讓他的藝術創(chuàng)作洋溢著另一番獨特的魅力,戰(zhàn)筆碑拓般的斑駁感天然地生成一種滄桑感??梢姡晃划嫾夷軌蛐纬勺约旱乃囆g圖式并確立自己的藝術風格,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綜觀李寶林的繪畫之路可以看出,他青年時期的作品大多重視物象的寫實性表現(xiàn),例如偏向于工筆繪畫的作品《晨妝》(1983年),以及典型的現(xiàn)實主義作品《大會師》(1976年)等;再如創(chuàng)作于20世紀90年代的山水作品,他在物象的表現(xiàn)中仍然追求著外在形似的一面,如《紅山嶺》(1992年)、《燕山石村》(1999年)等作品都在強調(diào)生活層面的呈現(xiàn);但到2000年以后,李寶林的作品開始注重筆墨本身的韻味,例如在描繪西部地域的“西藏紀游”系列和“情系西藏”系列作品中,雖然保留了西部地區(qū)山水的博大氣象,但也形成了“遺貌取神”的繪畫特征,特別是在物象的形體塑造上已經(jīng)很少對應著具體的生活。近些年他的筆墨語言越來越走向意象化和符號化,而且他常常在畫面中綜合運用宿墨、積墨和潑墨等各種墨法。他的作品往往在結(jié)構上強調(diào)謹嚴的骨法用筆,但又通過淋漓的墨法獲得一種張力。也就是說,他是一方面運用嚴謹?shù)墓P法來控制物象的造型,另一方面又借助墨法自由放任的汪洋恣肆,從而使得畫面中既充盈著感性的抒發(fā),又不乏理性的駕馭,從而形成獨特的風格面貌。
在當代山水畫壇中,李寶林的繪畫語言和藝術理念都具有清晰的個性化特征,他的山水大美精神追求與傳統(tǒng)文人畫中“小橋流水與人家”“杏花春雨是江南”的蕭散簡遠情調(diào)截然不同,即便作品偶爾流露溫情,畫面中仍然凝聚著一派雄渾之氣。李寶林師從一代大家李可染,雖然師承了老師的藝術淵源,又與老師對于雄渾的境界追求有著一致的追求,但他實現(xiàn)了開拓與超越,可謂是“名師出高徒”的典型范例。
(作者系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分黨組成員、副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