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哲翔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樂園,我也一樣。我的樂園既不是范成大“日長籬落無人過,惟有蜻蜓蛺蝶飛”的茅草小院,也不是楊萬里“兒童急走追黃蝶,飛入菜花無處尋”的油菜花地,而是辛棄疾筆下的“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的農(nóng)居——東江湖畔那座充滿脈脈溫情的老房子。
那是一座褐色磚瓦房子,到處都留下了歲月的痕跡,滄桑且古老。磚頭表面的一道道皺紋是六十年風(fēng)吹日曬的足跡,磚縫里隨風(fēng)搖擺的小草向我們講述著光陰的故事。老房子共有兩層,一樓是客廳、臥室和廚房。臥室很大,只擺著一張架子床。每到冬天,年幼的我總喜歡和哥哥藏在架子床后面打彈珠,一方陽光總能透過窗戶斜斜地照在我們身上,別提多愜意了。床尾架上擺著毛主席半身像和爸爸的獎杯,滿墻的獎狀是爸爸學(xué)生時代輝煌的見證。推開吱呀作響的房門來到客廳,正中央擺著一張八仙案,兩把靠背椅,桌上是兩個杯子。爺爺奶奶午飯時總要小酌一杯,還會拿筷子蘸酒,讓我們舔一點兒。我和哥哥總是被辣得直跳,但到了下一頓又忍不住去嘗。
穿過客廳來到廚房,里面有一個很大的土灶。土灶是用土磚砌的,上面有兩口大鐵鍋,大得仿佛我都能跳進(jìn)去洗個澡。灶臺后面連著一個煙囪,鍋的下面是用來生火的火道。奶奶做飯時煎、炒、烹、炸、蒸、燉全靠它,經(jīng)過歲月和油煙的洗禮,它已經(jīng)變得黑漆漆的了。
這個大大的土灶是我最喜歡的樂園。奶奶做飯時,我總喜歡拿出火鉗子,在火堆里翻來覆去倒騰,就像在畫“灰畫”。盡管這個時候我已經(jīng)成了“花臉貓”“小灰人”,卻還是得到了奶奶的夸獎。她那滿是皺紋的臉會笑得像一朵盛開的花,有時還會獎勵我一碗加了糖的米湯,有時會獎勵我米團(tuán)子,或是幾塊鍋巴。我還可以拿上幾個地瓜,洗凈后放進(jìn)去,奶奶的飯做好,香噴噴的烤地瓜也就出爐了,那味道別提有多香。
土灶無所不能,用來燒烤也是很棒的,可以烤茄子、辣椒、土豆、橘子……我最喜歡的是烤雞蛋,把雞蛋裹上泥,包上幾層樹葉,放入火爐里,再堆上厚厚的灰。拍去手上的泥土,剩下的就是等待了。半個小時后,“樹葉叫花蛋”就做好了,聞著香,吃起來更香。
走出廚房,順著室外的樓梯往上就來到了二樓。二樓是一個閣樓,有一些相冊、舊書和一本本筆記,正中間有一張竹床,竹床上方是一個被歲月沖刷的舊天窗。
我喜歡在閣樓看舊書,喜歡躺在竹床上看天窗,喜歡和爺爺坐在客廳喝茶,喜歡和奶奶躺在臥室看獎狀,喜歡在灶房看奶奶做飯……老房子里的故事永遠(yuǎn)不會完結(jié)。
(責(zé)任編輯/孫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