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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淵明的俠骨與俠氣

2023-12-07 20:15付振華
博覽群書 2023年11期
關(guān)鍵詞:俠氣俠骨龔自珍

付振華

世人心目中的陶淵明,不是荷鋤帶月,就是徜徉山間,大概多近于清虛無為的道家。宋代以來頗有一些學(xué)者認識到淵明本有儒家的堅貞品格,又總是在忠君報國的圈子里打轉(zhuǎn)。直到清代的龔自珍,才獨具只眼地發(fā)現(xiàn)了他的“俠骨”:“陶潛詩喜說荊軻,想見《停云》發(fā)浩歌。吟到恩仇心事涌,江湖俠骨恐無多?!保ㄇ濉徸哉洹都汉ルs詩》其一百二十九)稍后的陳三立亦有詩曰:“陶集沖夷中抗烈,道家儒家出游俠?!保ㄇ濉り惾ⅰ蛾懱@堂求題其遠祖放翁遺像》)這真是極為有益的發(fā)現(xiàn)。陶淵明的思想性格中,在儒與道(仙)之外,原還有一個不那么顯眼卻不容忽視的“俠”的成分。這個俠的成分,凝而為“俠骨”,則為熱烈、豪放與帶氣負性的人格側(cè)面;散而為“俠氣”,則為悲慨和高朗的風(fēng)格側(cè)面,鐘嶸所謂“又協(xié)左思風(fēng)力”者即與此大有關(guān)系(南朝梁·鐘嶸《詩品》卷中)。

刺客與俠客的合流

正如龔自珍所指出的,陶淵明的俠骨,最集中地表現(xiàn)在《詠荊軻》一詩中:

燕丹善養(yǎng)士,志在報強嬴。

招集百夫良,歲暮得荊卿。

君子死知己,提劍出燕京。

素驥鳴廣陌,慷慨送我行。

雄發(fā)指危冠,猛氣沖長纓。

飲餞易水上,四座列群英。

漸離擊悲筑,宋意唱高聲。

蕭蕭哀風(fēng)逝,淡淡寒波生。

商音更流涕,羽奏壯士驚。

公(一作心)知去不歸,且有后世名。

登車何時顧,飛蓋入秦庭。

凌厲越萬里,逶迤過千城。

圖窮事自至,豪主正怔營。

惜哉劍術(shù)疏,奇功遂不成。

其人雖已沒,千載有馀情。

(晉·陶淵明《陶淵明集》卷四,宋刻遞修本)

荊軻是我國歷史上最有名的刺客,他的事跡見于《戰(zhàn)國策·燕策三》和《史記·刺客列傳》及漢代佚名的《燕丹子》。據(jù)“招集百夫良”與“宋意唱高聲”這兩個不見于《國策》《史記》而見于《燕丹子》的細節(jié)推測,陶淵明應(yīng)參考了《燕丹子》或相似的小說家言。但《燕丹子》中更多夸張描寫則不見于此詩,而且“惜哉劍術(shù)疏”的細節(jié)只見于淵明熟悉的《史記》,則《史記》仍應(yīng)是淵明寫作此詩的主要根據(jù)?!妒酚洝穼⑶G軻寫入《刺客列傳》,龔自珍卻從《詠荊軻》中讀出一個“俠骨”來。那么,陶淵明所詠的荊軻究竟是一個刺客,還是一個俠客呢?

據(jù)《史記·刺客列傳》與《游俠列傳》,刺客與游俠(俠客)是面貌相似而性質(zhì)不同的兩類歷史人物。刺客皆春秋戰(zhàn)國時人,他們是權(quán)門之“客”,以刺殺或劫持敵對的權(quán)貴而得名;游俠則皆漢朝人,不再具有“客”的身份,他們以救人急難著稱。刺客不一定懷有正義理想,《刺客列傳》五人中,曹沬是職務(wù)行為,豫讓是報答主恩,專諸、聶政、荊軻都只是奉命行事;游俠卻一定是懷有某種正義理想的,雖然“俠以武犯禁”(《韓非子·五蠹》),但從私德角度看,朱家、郭解等都有頗可稱道之處,正是當(dāng)時社會的道德之光。因此,在司馬遷的《史記》里,刺客和游俠是有明確區(qū)分的,荊軻只能是刺客,而不能是游俠(俠客)。

然而,刺客不必為俠,卻也可以為俠,二者并非不可通約?!妒酚洝ご炭土袀鳌でG軻傳》記田光之言:“夫為行而使人疑之,非節(jié)俠也?!碧锕鉃榻獬拥さ囊苫蠖詺?,荊軻也為了解除太子丹的疑惑而提前啟程,這都是“俠”的行為?!堆嗟ぷ印分杏钟浱锕饨榻B荊軻之言:“嘗家于衛(wèi),脫賢大夫之急十有余人。”(《燕丹子》卷中)急人之難而排解之,也正是“俠”的行為。則在司馬遷等漢人看來,荊軻至少具有“俠”的一些資質(zhì)。

進而論之,陶淵明《詠荊軻》以《史記》為藍本而參酌《燕丹子》等書,對荊軻故事進行了有意的取舍和增飾,使荊軻的形象更近于“俠”。這一點從同題之作的比較中可以清晰看出。在淵明之前,王粲、阮瑀、左思皆曾題詠荊軻:

荊軻為燕使,送者盈水濱??c素易水上,涕泣不可揮。

(三國魏·王粲《詠史詩》其二,見俞紹初輯?!督ò财咦蛹肪砣?/p>

燕丹養(yǎng)男士,荊軻為上賓。圖盡擢匕首,長驅(qū)西入秦。

素車駕白馬,相送易水津。漸離擊筑歌,悲聲感路人。

舉座同咨嗟,嘆氣若青云。

(三國魏·阮瑀《詠史詩》其二,《建安七子集》卷五)

荊軻飲燕市,酒酣氣益震。哀歌和漸離,謂若傍無人。

雖無壯士節(jié),與世亦殊倫。高眄邈四海,豪右何足陳。

貴者雖自貴,視之若埃塵。賤者雖自賤,重之若千鈞。

(晉·左思《詠史》其六)

王粲、阮瑀各有《詠史詩》二首,皆詠三良與荊軻,大概是同時唱和之作,而淵明集中亦有《詠三良》與《詠荊軻》,則陶詩很可能是擬古之作。雖然王、阮二詩皆不完整,但是陶詩模擬二詩的痕跡是清晰可見的。陶詩“羽奏壯士驚”中的“壯士”則來自左思。

陶詩與以上三詩不同者,一是“志在報強嬴”。王、阮、左三詩皆無此意?!妒酚洝匪浱拥ひ虤⑶赝醯脑?,除了國家的危機,還有私人的仇怨。陶淵明如此說,只強調(diào)國家危機的一面,突出了荊軻此行的正義性。因為是以刺殺“亂天紀”(陶淵明《桃花源記并詩》)的“狂秦”(陶淵明《飲酒》其二十)之王為目標(biāo),荊軻形象就更像是一個“俠客”,而不止是一個“刺客”了。二是“君子死知己”。此意不只為以上三詩所無,在《史記·刺客列傳》中“士為知己者死”一句也是出于豫讓之口而非荊軻之口。就《史記》等書所載,太子丹只是以極為優(yōu)厚的物質(zhì)條件和極為謙卑的態(tài)度換取荊軻的舍身赴死,太子丹甚至一度擔(dān)心荊軻反悔,很難說他們算得上什么知己。陶淵明故意這樣說,則是突出了荊軻的輕生死重然諾的俠義精神。三是“提劍出燕京”。身為刺客,絕不可能大張旗鼓地提劍而出,所以《史記》等書和以上三詩都無此種描寫。陶淵明如此寫來,則是突出了荊軻的光明磊落的俠客氣派。四是“且有后世名”。此意亦為《史記》等書和以上三詩所無。一般而論,刺客是不求名的,他們的最高目的就是完成任務(wù),甚至《史記·刺客列傳》中的豫讓和聶政還要毀容以隱藏身份。俠客則非常重視名譽。據(jù)《史記·游俠列傳》,雖然也有排難而隱名、助人而不取的情況,然而“延頸愿交”“顯諸侯”“稱江淮之間”“天下無賢與不肖,知與不知,皆慕其聲”等語所描繪的,顯然都是聲名鵲起的俠客。陶淵明如此替荊軻著想,就是將他寫成了一個名譽高于生命的俠客。

總之,在陶淵明的筆下,荊軻已不僅是一個“刺客”,而是完全具備了“俠客”的心志與風(fēng)神,刺客與俠客這兩種歷史形象在《詠荊軻》里實現(xiàn)了完美合流。這并非本來如此,前此史傳和詩篇從未有如此鮮明的表達。淵明重塑荊軻形象,顯示出對于俠義精神的一種向往,也流露出自家心性中的一種豪氣。龔自珍從中發(fā)現(xiàn)了淵明的“俠骨”,正是極為敏銳而準確的。

俠義與忠義的混響

陶淵明《詠荊軻》所蘊含的這種俠的精神,即“俠義”,在宋代以后又往往被闡釋為一種“忠義”的精神。在一般語境中,俠義是一種樸素正義,又具有任性而為、倜儻不羈的意味;忠義則傾向于忠君報國,以及內(nèi)心覺悟與外在規(guī)范的一致性。俠義較忠義更加寬泛,今人所謂“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就是將忠義包括在俠義的范圍之內(nèi)。

本來從南朝沈約《宋書·隱逸傳》以來,一直有將死于南朝宋代初年的陶淵明視為晉朝遺民的看法。宋代理學(xué)大師朱熹在《通鑒綱目》中,于宋文帝元嘉四年,就“晉征士陶潛卒”加以特別標(biāo)注,以表彰他忠于晉朝的品格。朱熹的理學(xué)后輩湯漢是第一個為陶詩作注的人,湯注本的序文直接提到了《詠荊軻》一詩:“不事異代之節(jié),與子房五世相韓之義同。既不為狙擊震動之舉,又時無漢祖者可讬以行其志,故每寄情于首陽、易水之間,又以荊軻繼二疏、三良而發(fā)詠。”(宋·湯漢注《陶靖節(jié)先生詩》序)在湯漢看來,陶淵明的曾祖在晉朝做過高官,他對晉朝的忠誠正和五世相韓的張良對韓國一樣,他要詠荊軻諸人的“易水餞別”,是象征性地對篡奪了晉朝的劉裕加以攻擊,《詠荊軻》所寄托的正是陶淵明的“深懷”和“忠憤”。湯漢這個意思,元末明初的劉履說得更加清楚明白:“此靖節(jié)憤宋武弒奪之變,思欲為晉求得如荊軻者往報焉,故為是詠。觀其首尾句意可見?!保ㄔ⒙摹哆x詩補注》卷五)在劉氏看來,刺秦實為憤宋之隱喻,陶詩第二句“志在報強嬴”與最后一句“千載有余情”,就是希望今日有人能如古人荊軻一樣去刺殺劉裕的意思。龔自珍詩所說的“恩仇”,或亦與此有關(guān)。

在湯漢和劉履以后,這種為晉報仇的觀點就成為主流,但缺乏文本內(nèi)證,并不能成為定論。陶詩有一個非常突出的特點,就是不肯言及時事,這可能有作品散逸的原因,但根據(jù)陶集本文和各種傳記來看,陶詩本來就沒有觸及時事的可能性更大。身處篡亂相尋的時代,陶淵明筆下的外祖父是“沖默有遠量”,“未嘗有喜慍之容”(晉·陶淵明《晉故征西大將軍長史孟府君傳》),他自己立身行事之原則也正如阮籍,“言皆玄遠,未嘗臧否人物”(《世說新語·德行》)。陶集中被歷代學(xué)者明確認定與時事有關(guān)的,只有《述酒》一篇,卻也是含糊其詞,迷霧重重,雖有“流淚抱中嘆”,仍期“閑居離世紛”,而“王子以下故作游仙之詞,以寄其無可如何之哀思”(古直《陶靖節(jié)詩箋(定本)》,廣文書局1999年影印《層冰堂五種》本,P101)。陶淵明對晉宋易代是有感慨的,對被劉裕殺死的晉零陵王是有同情的,但遠遠達不到要為其報仇的程度。陶淵明在《詠荊軻》中所表露的對于暴秦的憤慨,其實是漢代以來一般士人的道德常識,并不一定有現(xiàn)實寄托。朱光潛說:“淵明俠氣則有之,存心報仇似未必?!保ㄖ旃鉂摗对娬摗ぬ諟Y明》)正是極為妥帖之論?!对伹G軻》這首擬古詩頗存?zhèn)b義之風(fēng),卻不必有目標(biāo)明確的忠義之想。

然而作者未必然,讀者未必不然。數(shù)千年故國所沉積下來的家國情懷,理應(yīng)有其文學(xué)寄托。正如相傳為岳武穆所作的《滿江紅》,學(xué)者證之為偽,讀者何妨信以為真?以眾所敬愛的靖節(jié)征士,作此蕩氣回腸的愛國詩篇,有何不可?歷史之淵明未嘗有此意,文化之淵明則不妨稍變其辭色,百代以下的讀者更不妨有所寄托。而且大忠大義也仍然是一種俠義,在明確區(qū)分了學(xué)術(shù)研究與一般閱讀的畛域之后,就任由這“俠義”的精神與“忠義”的精神在作者和讀者之間產(chǎn)生混響,大概也不是一件壞事吧。

俠的人格內(nèi)涵及其風(fēng)格化

當(dāng)然,陶淵明的俠骨并不只表現(xiàn)在《詠荊軻》這一首詩中。在龔自珍說的基礎(chǔ)上,錢志熙提出陶淵明“不但有功業(yè)之思,而且生命情調(diào)中不乏任俠的精神”,并舉《詠荊軻》及《讀史述九章·程杵》為“集中表現(xiàn)”,推《擬古》其八(少時壯且厲)為“寫自己早年出游任俠的一段壯志”。(錢志熙《陶淵明傳》,中華書局2012年版,P60—62)在《讀山海經(jīng)》其九詠夸父和其十詠精衛(wèi)與刑天這兩首詩中,陶淵明“生命中的另一種情調(diào)被激揚出來了,那就是豪俠的情調(diào)”(錢志熙《陶淵明傳》,P139—140)。這些論析較為全面地梳理了陶集中含有俠義精神的詩作?;诖?,陶淵明與俠的關(guān)系可進一步概括為:陶淵明無俠行,而有俠骨,且饒俠氣。

上引諸詩中,《擬古》其八就描寫了一段虛擬的“俠行”:

少時壯且厲,撫劍獨行游。誰言行游近?張掖至幽州。

饑食首陽薇,渴飲易水流。不見相知人,惟見古時丘。

路邊兩高墳,伯牙與莊周。此士難再得,吾行欲何求!

(《陶淵明集》卷四)

他仗劍行俠的足跡遠至于西北的張掖和東北的幽州,那是生在東晉的陶淵明不可能到達的地方,所以是虛擬。他一路懷想的古人有伯夷叔齊、荊軻、俞伯牙和莊周,分別象征著狷介的品格、俠義的精神、知己的渴求和自適的態(tài)度。這幅精神自畫像具有多個側(cè)面,而從整體上看,仍當(dāng)以“俠”為統(tǒng)領(lǐng)。陶淵明沒有真實的俠行,與后來自夸任俠的李白的情況大概相似,古今幾個文人真能做到“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唐·李白《俠客行》)呢?然而這虛擬的“俠行”所表露的卻是真實的“俠骨”。另如《讀史述九章·程杵》表彰程嬰和公孫杵臼為拯救趙氏孤兒而舍身,《讀山海經(jīng)》詠夸父的一首贊嘆他為了追逐光明而犧牲,詠精衛(wèi)與刑天的一首激賞一種不自量力的反抗和至死不渝的“猛志”,結(jié)合《詠荊軻》與《擬古》其八來看,這正是所謂的“千古文人俠客夢”(陳平原《千古文人俠客夢》,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10年版),也即龔自珍所稱道的“俠骨”和陳三立筆下的“游俠”精神。

龔自珍所謂“俠骨”可視為對陶淵明人格中類于俠的一個側(cè)面的概括。展開來說,這俠骨又表現(xiàn)為三種人格特征:一曰熱烈。梁啟超概括陶淵明的人格,第一點就說“他是一位極熱烈極有豪氣的人”(梁啟超《陶淵明·陶淵明之文藝及其品格》)。梁啟超所舉諸詩與上引諸詩基本重合,說明陶淵明的“熱烈”正是從“俠”中來。陳三立所謂“抗烈”亦是此意。二曰豪放。朱熹評《詠荊軻》“某看他自豪放”,“平淡底人如何說得這樣言語出來”(宋·朱熹《朱子語類》卷一百四十),王叔岷謂此篇“豪放之氣,震蕩心靈”(王叔岷《陶淵明詩箋證稿》,中華書局2007年版,P467),都強調(diào)陶淵明的豪放。魯迅稱《讀山海經(jīng)》之詠精衛(wèi)刑天一首為“‘金剛怒目式”(魯迅《且介亭雜文二集·題未定草(六)》),也近于豪放的一路。三曰帶氣負性。朱熹論陶淵明時曾指出“隱者多是帶氣負性之人為之”(《朱子語類》卷一百四十),即肯定其在辭官與拒絕征聘時不計得失。不肯束帶見督郵、到廬山見慧遠時“忽攢眉而去”及將檀道濟“麾而去之”等軼事中也未嘗沒有帶氣負性的意味。這種帶氣負性的人格,與道家的和光同塵相去甚遠,也偏離了儒家的正道直行,當(dāng)然是隱者的本色,卻也近于俠客的風(fēng)調(diào),荊軻在太子丹的催促下提前出發(fā)正是一種典型的帶氣負性。此外,朱熹所論淵明的“好名”之習(xí),應(yīng)也與其俠骨有些關(guān)系。

所謂“俠氣”則是本文的發(fā)明,用以指稱俠的精神在陶詩風(fēng)格中的擴散影響。這俠氣表現(xiàn)為兩種風(fēng)格側(cè)面:一曰悲慨。俠之輕生死本來就是悲劇性的。錢志熙所標(biāo)舉的富有俠義精神的諸詩,詠荊軻、詠程杵、詠夸父、詠精衛(wèi)與刑天等,莫不如此。這種俠的悲劇性與陶淵明的人生體驗互相印證,又感染了魏晉以來文學(xué)中彌漫著的“憂生之嗟”,就鑄成了陶詩“悲慨”的風(fēng)格。《飲酒》《擬古》《雜詩》《詠貧士》等組詩尤其是讀之百端交集,悲慨莫名。二曰高朗。陶詩有溫厚親切的一面,又有高華明朗等一面。就其文化淵源來說,其溫厚親切來自儒家的人倫關(guān)懷,其高華明朗則根基于儒家的高自期許,獲益于道家的超然物外,也得助于俠客的倜儻不羈。然而儒家太深厚,道家太玄遠,在高朗風(fēng)格的形成中,作用都不若“俠”的影響更為直接。如《九日閑居》《和郭主簿》其二、《己酉歲九月九日》《飲酒》其七、其八、《擬古》其四、其五、《雜詩》其一、其二等詩多寫秋冬之景,感情經(jīng)過充分的過濾澄清,其高華明朗的風(fēng)格與回蕩在《詠荊軻》中的那股俠氣息息相通。古今最擅長寫秋景的兩人應(yīng)推淵明與杜甫,淵明因得力于俠氣而更見高朗,杜甫則因得力于儒學(xué)而更見沉郁。

陶淵明與“俠”的關(guān)系已分述如上,以下就未盡之處再略加總結(jié)與申說。一方面,不同于儒道二家,俠之思想并無獨立經(jīng)典,因缺乏系統(tǒng)性而常難以明確指認。是故,對于龔自珍所指出的“俠骨”不應(yīng)過于夸大,不應(yīng)簡單地將慷慨言志之作都視為俠義精神的寄托,那往往只是儒家的淑世情懷與一般功名之心;在陶淵明的精神世界中,俠大概僅占一小部分,遠不能與儒道二家的浸潤相比。另一方面,龔自珍和陳三立之說絕非憑空蹈虛。淵明雖僅有虛擬的“俠行”,卻有真切的“俠骨”,因而生發(fā)出浩蕩的“俠氣”。明乎此,既可認識淵明人格的豐富性,亦可探索陶詩風(fēng)格的多側(cè)面。陶淵明不是甘于平淡的人。陶詩近于俠的一面,是與好談任俠的李白接近的一面,卻也是與反感任俠的蘇軾疏遠的一面(宋·蘇軾《和陶詠荊軻》)。陶詩悲慨似阮籍,高朗似曹植,而二家之詩皆談仙俠。陶詩這種悲慨和高朗的面貌,而非自然平淡,就是鐘嶸所稱的“又協(xié)左思風(fēng)力”;而一代豪俠荊軻的形象,正是左思與陶淵明在詩史上的聯(lián)結(jié)點。

(作者系文學(xué)博士,牡丹江師范學(xué)院文學(xué)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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