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 遠

我所看到的，歲月帶走的多，送來的很少。

——紀德

出北三家高速口，車停一邊，下車到一臨時帳篷點做核酸。身著白色防疫服的姑娘，藍色口罩上方露出一雙大眼睛，套用那句歌詞大概是：睫毛濃又長。

中糧說，我們在沈陽剛做完，都是陰性，綠碼。

姑娘回，那也得做，這叫落地檢。

做完核酸，抽了支煙，我們驅(qū)車拐入北三家鎮(zhèn)后嶺。順便交代一下，此次出行，起因是前幾天中糧在微信里說，現(xiàn)在也不提什么黃金周了，不過“十一”長假，咱也不能總這樣在家憋著吧？我說，那就走一個冷線，去我老家莫日紅山，叫上大祝。今天正好是重陽節(jié)，適宜登高。

北三家后嶺，在當?shù)匾步斜鄙?，不高卻綿長，是隔斷北三家鎮(zhèn)與二道溝、三道關(guān)、石頭人、土窩棚、大洋號、樹基溝等等一些村莊的屏障。一條縣級公路，在群山的褶皺里蜿蜒穿行，直至夏家堡鎮(zhèn)，與鐵嶺開原連接。此時，秋空高遠，四野鋪金，稀稀落落的農(nóng)人正在收割田地里的玉米，它們要趕在寒露之前悉數(shù)歸倉，而那些土豆、地瓜、大豆和水稻早已被主人認領(lǐng)，成為人間的食糧。

作為長白山龍崗支脈的莫日紅山，是北三家鎮(zhèn)與夏家堡鎮(zhèn)的界山，也是清原境內(nèi)最高峰，古寫“摩里紅山”，亦名“茉莉紅山”。海拔1013.4米，山麓南水流入渾河，北水流入柴河。因其高峻，太陽落后，山頂仍反照紅光，故名沒日紅，今寫莫日紅。20世紀50年代，中蘇關(guān)系交惡，山上開始修建軍事基地。20世紀80年代部隊撤出，留下了一個廢棄的神秘工程，逐漸成為當?shù)啬酥林苓叺貐^(qū)戶外探險者的好去處。20世紀60年代末，我出生在樹基溝鎮(zhèn)，這里到莫日紅山有兩條路。一條是山路，即翻過中學校園后山，過下川子、西大林兩個村落，就可到達莫日紅山腳下。另一條是公路，出小鎮(zhèn)到大洋號順著北夏線前進。顯然后者需要時間久些。

我對莫日紅最初的印象，其實并不是它的山高水長、云遮霧繞，也不是它的皚皚白雪、晚陽夕照，而是電影——駐扎在莫日紅山上的解放軍開著綠色軍車來我們鎮(zhèn)上放映電影。軍民一家，魚水情深。那時小鎮(zhèn)上的廣播喇叭，隔段時間總會播送放映電影的消息，每每我們就會知道，莫日紅山上的解放軍又來放電影了！而第一次上莫日紅山，則是中學以后，學校老師和山上的部隊要打一場籃球賽，讓我們跟著去當觀眾。誰輸誰贏，業(yè)已忘記，但從此知道了山上的營房、哨所和防空洞。后來，我又去過幾次莫日紅山，一次是學校搞五四青年節(jié)登山活動，再就是冬天，跟隨哥哥伐木頭。莫日紅山上，尤其是陰坡深溝里的原始森林，一人雙臂才能摟抱過來的大樹很多，我們?nèi)?，主要是拉菜板。一棵樹放倒，就會分出十幾甚至二十幾個原木菜板，除了自己家用，還可以送給親友和鄰居。當然，這是從前的事了，后來封山育林，也就沒有了這種靠山吃山的便利。

1983年，我去一個比樹基溝更大的礦山讀書和工作，就很少回老家了。即使回，也再沒有去莫日紅山，學校后山乃至后山之后的那些村莊變得模糊起來，但我從沒忘記，甚至幾個夜晚都連著做同一個夢：自己走上后山小路，趴在山梁上，那山梁又與現(xiàn)實截然不同，仿佛一只巨大的青瓷花碗的邊沿。山下（碗里）也不是散落的村莊，而是一望無際的湖水，無數(shù)條魚兒在碧綠的水中暢游，珊瑚鮮艷，水草豐美……醒來，唏噓不已。

上午10點多鐘，我們的車到大洋號，莫日紅山映入眼簾。

但這，是從前的莫日紅山嗎？海拔1013.4米的莫日紅山中下部及其周邊，郁郁蔥蔥的密林包裹著灰色的水泥、黑色的鋼筋、黃色的渣土、白色的石頭、藍色的不銹鋼瓦以及紅色的標語、彩色的旗幟，在陽光的照射下分外醒目。我知道，這里正在興建一座大型抽水蓄能電站，2017年7月開工，是國家重點能源工程，也是振興遼寧重點項目，總投資109億元，總裝機容量180萬千瓦，計劃2023年實現(xiàn)首臺機組發(fā)電，電站建成后清原滿族自治縣將躋身“電力大縣”“能源大縣”行列，成為本省實現(xiàn)“雙碳”目標的重要支點。盡管眼前的景色已不是從前的樣子，裸露的山體如一塊塊傷疤讓人猝不及防，不過，我還是愿意相信，當代愚公在把綠水青山變成金山銀山的同時，亦會考慮經(jīng)濟發(fā)展與生態(tài)保護并行不悖。在不遠的將來，當我們站在高高的山上手搭涼棚俯瞰碧綠的湖面時，一定也會生出“高峽出平湖，當驚世界殊”的感嘆。據(jù)悉，縣鄉(xiāng)兩級政府已將此地列入全域旅游規(guī)劃圈，對于曾經(jīng)偏居一隅的故鄉(xiāng)，不能不說是一件好事情。

而若干年前的那個夢境竟如同讖語一樣，讓我著實有些驚異。

我們在西大林村路邊的一個農(nóng)家樂，要了醬燜河魚、尖椒炒干豆腐和素燴湯，還有當?shù)卮竺鬃龅娘?。老板很熱情，說我們來得正巧，河魚就是他今天早上剛抓的，正新鮮著呢。

喜歡歷史和文物收藏的大祝問起老板這里的情況。老板說，本縣歷史文物多出土于渾河、清河、柴河等流域的坡臺地上。從出土器物的造型、胎質(zhì)、工藝等方面來斷定，早期的有春秋戰(zhàn)國的青銅器、石器和陶器等，晚期的有明清時代的器物。1950年10月，在本村二道溝出土的白瓷家具1罐。其中有白瓷雕花盤4件，白瓷碟4件，白瓷印花碟6件，白瓷印花杯1件。從造型、花紋、釉色和裝飾風格來看，都具有定窯系統(tǒng)的特征。定窯是北宋時期的名窯，地址在今保定地區(qū)的定州市。

當然，現(xiàn)在的老物件已經(jīng)很少啦。老板說。

飯后，給當?shù)嘏笥汛螂娫挘_來了一輛皮卡——我們的轎車是上不了山的。

皮卡車沿北夏線行駛，不多遠右轉(zhuǎn)進一土路，再過一條小河，就到了莫日紅山門。說是山門，其實就是兩扇上了鎖的木柵欄，好在朋友已從護林員那里借來了鑰匙。在山門旁邊的樹上掛有兩塊木牌，貼有二維碼標識，一個是遼事通健康碼，一個是進山人員護林防火碼。前者熟識，后者讓我們感覺很是新鮮，于是掃碼，以示打卡來過。

去莫日紅山上，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汽車。

這也是當年山上部隊修建的。記得小時候，我們上山時，無論是坐著鎮(zhèn)上的解放牌汽車去給打籃球的老師當啦啦隊，還是五四青年節(jié)和同學們步行爬山，這條路雖也難走，但很平坦，起碼不像現(xiàn)在這樣坑坑洼洼，顛得屁股生疼。顯然，部隊撤離后就沒有人再養(yǎng)路了。當然，山風、林木、落葉，穿過樹梢的鳥兒的婉轉(zhuǎn)啼鳴，仍在時刻喚起我的遙遠記憶。

40多分鐘后，我們來到了一個平臺上，朋友說，這里就是當年部隊的操場。環(huán)顧四周，卻不見一點遺跡，只有很多碎石順著背面的山坡鋪展下來，形成一個毛石坡。

這些石頭，應(yīng)該是當年挖防空洞、戰(zhàn)壕和建筑營房哨所的遺物。

將車停下，我們沿著平臺旁邊的小道徒步上山。這里海拔830米，距離山頂還有一段距離。道旁的山體中有一防空洞，洞口兩扇鐵門敞開，近前，可見一些磚石和塑料瓶等垃圾散落地上，顯然這是登山者所為。用手機拍了幾張照片，又打開照明向洞里看了看，卻未敢深入。記得當年，我和哥哥是來過這里的，那時也已成廢墟，我們點燃油氈紙權(quán)當火把，小心地鉆進洞中。印象中，也沒走多遠，時有蝙蝠亂飛，又恐毒蛇出沒，便退了出來。其實，這個洞是通往更高處的，出口就在上面的營房附近。

沿著小路上走，又到一個較為平坦的臺地。果然在路邊發(fā)現(xiàn)了一個出口，很大，也很隱蔽，沒有水泥修筑的痕跡，也不見鐵門把守，好像爆破后就這樣。洞口亦有垃圾，甚至燒過的木炭和灰燼。

洞前不遠，有一廢棄水井，深不可測。

繼續(xù)前行，右側(cè)有數(shù)十級上山的石階，殘破不堪，但仍可登臨。石階盡處，是一趟磚石結(jié)構(gòu)的平房，墻壁、窗臺仍在，房頂已經(jīng)塌落。房后是懸崖峭壁，似有人工堆砌的石墻與之相接，無疑，這里是憑高據(jù)險之地，也就是通常所說的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開。

平房附近有石塊鋪地，很是規(guī)矩，應(yīng)該是哨兵瞭望處。在這里可俯瞰山下溝壑，遠望莫日紅山頂，那面回照晚陽的石頭砬子清晰可見——當年，我們就是在那面懸崖下找寶、采山菜、聚餐、新團員面旗宣誓。這次因時間關(guān)系，加上道路不易辨識，沒有前去。其實，站在營房前的平臺上，視野亦很開闊。萬千叢山中，那片寬敞、形如盆地的甸子就是夏家堡鎮(zhèn)，本縣四大河流之一的柴河正閃著白光穿鎮(zhèn)而過。地方志載，柴河發(fā)源于轉(zhuǎn)湘湖老虎頂山西南麓，自東向西流經(jīng)枸乃甸、猴石、夏家堡、紅土廟四個鄉(xiāng)，“源為一小泉，經(jīng)冬不凍涓涓西逝，匯諸溝支流，始成巨川。水色澄清，兩岸田多膏腴，河流凡二百余里，于鐵嶺西馬蜂溝注入遼河。相傳昔時此河泛濫無定，水退后，河底時現(xiàn)黃金，民多以致富，故有謂柴河為‘財河’之誤者”（《東三省古跡遺聞》）。如你所知，清原縣域多有礦藏，金銀銅鐵錫硫鋅煤等不一而足，清朝末期，即有地方政府及私人投資采礦，至今紅透山銅礦、夏大堡金礦遠近聞名。

山風浩蕩，層林盡染，中糧豪情大發(fā)，高聲吟誦王維的《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

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

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

遙知兄弟登高處，

遍插茱萸少一人。

關(guān)于重陽登高詩，我一直以為當代詩人翟永明的最好：

思親問題 友愛問題

一切問題中最動人的

全都是登高的問題

都是會當凌絕頂時

把盞的問題

今朝一人我與誰長談

遙望遠處據(jù)稱是江北

白練入川是一條還是兩條？

匯向何處都讓我喜歡

在江北以遠 是無數(shù)美人

男人們登高 都想得到她們

盡管千年之內(nèi) 哺乳動物

和人類 倒一直

保持著生態(tài)平衡

今朝我一人把盞 江山變色

青色三春消耗了我

九九這個數(shù)字 如今又要

輪回我的血脈

遠處一俯一仰的山峰

赤裸著跳入我懷中

我將只有毫無用處地

享受艷陽

思傷脾 醉也傷脾

颯颯風聲幾萬呼應(yīng)誰來臨

飲酒入喉 它落到身體最深處

情欲和生死問題

離別和健康問題

也入喉即化 也落到最深處

它們變得敏捷 又綿密

它們醉了 也無處不在

在山上徜徉兩個多小時后，我們決定徒步下山，這樣更可深切體會這山風林貌、五彩秋景。柞樹、樺樹、楸樹、榆樹、梨樹、楓樹遍布山間，最為珍貴的水曲柳、刺花榆也時有發(fā)現(xiàn)，陽光穿透樹林如銀針閃亮，耀眼，跳躍，迷離。鳥兒啁啾，四方應(yīng)答。而山谷溪澗，更是流水潺潺，那些飄落的紅葉、綠葉、黃葉隨波逐流。半山路邊，有一方正巨石，仿佛上蒼嵌進這塊山地的印信——當然，這只是自己的想象。能夠喚起我們歷史緬想的，是隱蔽在大山深處依稀可見的石堆矮墻和地窨子，據(jù)說，那是當年抗聯(lián)戰(zhàn)士的密營，或民間組織的山林隊根據(jù)地。

有關(guān)莫日紅山西大林、樹基溝一帶的東北抗聯(lián)事跡，我了解得不多，不知道著名抗聯(lián)英雄楊靖宇、王仁齋是否來過這里，但莫日紅山后面的夏家堡至今流傳著這樣的故事：

1931年冬，日本侵略者在清原縣城駐有南北兩個日軍守備隊，鎮(zhèn)壓抗日軍民。今縣醫(yī)院西側(cè)就是當年守備隊的殺人場。經(jīng)常有成批的中國人被誣為通匪、窩匪或反滿抗日而遭殺害。許多中國人被殺害后埋在稗子溝（今縣火葬場附近），人們稱之為萬人坑。日本守備隊先后制造了南山城大屠殺、崔莊子大屠殺、馬架子慘案、上煙溝燒殺案等，其中王小堡、藺家堡子慘案就發(fā)生在夏家堡。

1935年3月24日，日本守備隊到夏家堡村王小堡“剿匪”，將9名無辜群眾抓去，以通匪罪名殺害。閻洪儒一家被殺三口。楊二晃被刺死，他兒媳婦抱著孩子也未幸免，被殺后孩子還在媽媽身上哭叫。80多歲的趙文忠老人也被日軍用刺刀挑死。最后又把全屯20多戶的住房全部燒光。1937年3月7日，漢奸、“夏家堡區(qū)討伐隊”隊長龐國彥帶領(lǐng)日本守備隊和“討伐隊”40多人到藺家堡子“剿匪”。日本守備隊長務(wù)路大尉等逼著屯里36名青壯年集合，跪在井臺周圍，用機槍掃射，只一人幸存，其余35人全部遇難。

東北淪陷時期，清原地區(qū)涌現(xiàn)出了諸多英雄人物，如孫銘武、孫銘宸、蘇子余、王仁齋、周建華、李敏煥、金山好等，經(jīng)過多次戰(zhàn)斗，給日偽反動軍警以有力打擊?？谷樟x勇軍和抗日聯(lián)軍，建立了多處交通聯(lián)絡(luò)站和密營，莫日紅山和牛肺子溝的驢蹄溝山洞就是其中之一，抗聯(lián)指戰(zhàn)員當年就在這些密營里艱難地度過嚴冬。當時，偽縣公署編印的《清原縣一般狀況》記載：“匪首蘇子余媾和紅軍，常在興柳清邊界地方盤踞，到處竄擾，變本加厲，攻村破鎮(zhèn)，出沒于二、三、四、五各區(qū)”“雖高垣厚墻，亦不能安枕”“因溝深林密，胡匪倚為屏障，雖經(jīng)警團及日滿軍鼎力剿捕，仍此擊彼竄”等等。而中國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dǎo)的海龍游擊隊創(chuàng)始人之一，東北抗日聯(lián)軍第一軍第三師師長、中共南滿省委委員王仁齋，1937年春率領(lǐng)三師200余人襲擊了敖家堡、阿爾當、南三家、北三家、黑石木、高砬子、夏家堡等地的偽警武裝，繳獲了一些槍支彈藥和給養(yǎng)。1937年秋，三師集中到清原北部的莫日紅山里，后進入筐子溝、高家街休整。王仁齋和警衛(wèi)員小樸及戰(zhàn)士李大個子去筐子溝嶺南楊大堡籌集子彈，行至小釣魚臺，遭到清原偽軍包學蘭便衣隊偷襲。戰(zhàn)斗中王仁齋雙腿負傷，小樸背起他往山上跑，李大個子掩護。到了半山腰，王仁齋立即燒毀了文件、現(xiàn)款等物，最終因寡不敵眾，三人壯烈犧牲。敵人將王仁齋的頭顱割下帶回縣城。三師指戰(zhàn)員懷著悲痛的心情，把王仁齋的遺體安葬在老會房子后山坡上。

為緬懷先烈，中共清原縣委、縣政府于1984年8月18日在王仁齋殉難地修墓立碑，與其他抗聯(lián)遺址一起列為愛國主義教育基地，《血盟救國軍軍歌》亦被確認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的素材來源。由此可見，清原地區(qū)不僅是抗聯(lián)一軍的主要游擊區(qū)，同鄰縣新賓、桓仁一樣，更是此前的抗日義勇軍的發(fā)源地，這一歷史事實專家學者多有論述，此不贅言。不過，我還是記起了在東北淪陷時期流行的一首民謠《趕走日本侵略者》：

偽滿洲，十四年，窮哥們兒真艱難。

漢奸勾搭日本鬼，警察特務(wù)欺壓咱。

吃大米算經(jīng)濟犯，說句錯話抓進監(jiān)。

出荷糧，要不完，又是稅來又是捐。

國兵漏，上礦山，強占土地開拓團。

害得窮人叫苦連天，趕走日本鬼子見晴天。

還有一首《出勞工》：

提起出勞工，人人好傷情。

到了撫順城，下了北大井。

吃的棒子面，住的大席棚。

有病沒人管，累死填大坑。

有心想逃跑，抓住狗圈扔。

到了千金寨，就把鋪蓋賣。

新的換舊的，舊的換麻袋。

北大井在哪兒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父親在解放前，從老家海城來到一個叫作樹基溝的礦山，后來母親帶著大哥二哥也來了，之后又生下了三哥以及我和弟弟。這個礦山的發(fā)現(xiàn)和最初開采者就是一個叫作和野的日本人，1937年，清選廠至枸乃甸子架空索道供電線路由朝鮮商工會社承修建成。是年，日本人和野私人投資對樹基溝礦床開坑采礦，定名“樹基溝礦業(yè)所”，又稱“和野礦山”。其時，以手采為主，日本監(jiān)工佐木經(jīng)常毆打工人并引起罷工，后經(jīng)談判，方才復(fù)工——這是我們礦山小鎮(zhèn)的一段血淚史。

往事非但并不如煙，亦應(yīng)永久銘記。

此時，我們佇立在北夏線的公路上。夕陽西下，回首莫日紅山正沉浸在一片絢麗的晚霞中，如烈焰一般熊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