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佳佳
1928 年,美國新聞記者史沫特萊來到中國。在5 年多的時間里,史沫特萊秉承客觀公正的態(tài)度,不帶偏見地報道中國。為了將中國紅色革命的真實面貌展現(xiàn)在世人面前,史沫特萊決心寫一本客觀介紹中國革命、中國共產黨和工農紅軍的著作。
雖然史沫特萊非常想到江西蘇區(qū)實地采訪毛澤東、朱德并親身體驗蘇區(qū)的革命生活,但由于國民黨當局長期對中央蘇區(qū)實行軍事“圍剿”和嚴厲封鎖,史沫特萊根本無法實現(xiàn)她的蘇區(qū)采訪計劃。為了盡可能多地搜集中國革命、蘇區(qū)和工農紅軍的真實信息,史沫特萊開辟了多種“途徑”。
在上海期間,史沫特萊通過各種渠道,和以魯迅、茅盾為代表的左翼知識分子,以宋慶齡、楊杏佛、鄒韜奮等為代表的進步人士廣交朋友。通過與他們的接觸,史沫特萊了解了中國紅軍的建立、發(fā)展及蘇維埃政權構建的大致情況。史沫特萊曾說:第一次較為詳細地了解紅軍和蘇區(qū)的故事就是通過魯迅。
據(jù)史沫特萊回憶,1930 年夏秋之交,她曾受左翼知識分子的委托,為魯迅50 歲生日慶祝會找一處場地。雖然知道要參加這次聚會的人多是被國民黨政府密切監(jiān)控的人物,但出于對魯迅的敬仰和對左翼知識分子的同情,史沫特萊還是出面租到了一家餐廳。在這次聚會上,與會青年毫無保留地將自己了解的共產黨的情況詳盡地告訴了史沫特萊,這些情況對她日后的寫作提供了很大幫助。
通過魯迅、宋慶齡等人的引薦,史沫特萊還和一些擁有“紅色背景”的進步人士進行了交流,其中一些人,如胡也頻等還到瑞金參加過“一蘇大會”,見證了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的“開國大典”,并承擔過培養(yǎng)與中央蘇區(qū)秘密聯(lián)絡的工農通信員的任務。
這些人的見聞,為史沫特萊書寫中國紅軍和蘇區(qū)的事跡提供了不可多得的素材。
從1932 年起,史沫特萊將自己的住所提供為中國共產黨在上海的秘密聯(lián)絡點,并利用其身份掩護了許多從蘇區(qū)轉移而來的革命者,并幫助他們隱蔽文件、尋找醫(yī)藥和其他物資。其間,請他們講述蘇區(qū)、工農紅軍的情況,“收獲頗豐”。
值得一提的是,1932 年11 月陳賡到上海后,當?shù)氐牡叵鹿ぷ髡吆荜P心蘇區(qū)的情況,陳賡就對他們講了很多紅四方面軍在鄂豫皖蘇區(qū)英勇斗爭的事跡和自己所了解的中央蘇區(qū)開展土地革命、文化建設和戰(zhàn)斗等情況。中共中央宣傳部有關同志對此十分重視,將陳賡的口述內容整理成文稿并委托馮雪峰轉交給魯迅,希望能找到合適的人,并以此為素材寫一些關于蘇區(qū)的作品。史沫特萊得知后,主動約見陳賡,請他詳細講述自己在軍隊和蘇區(qū)的見聞,并認真進行了記錄、整理。
在此期間,史沫特萊經常前往礦山、工廠,了解工農群眾的真實生活,并通過工農群眾了解中國共產黨的革命軌跡。
她曾經采訪過一位在湖南耒陽礦山工作的老礦工。這位老礦工告訴她:1927 年國民黨反動派的大屠殺,“從7 月到12 月,這里就有387 名礦工慘遭殺害。他們赴刑場時,個個昂首闊步,面無懼色,一路高呼革命口號”。幸存下來的礦工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成立了“湖南礦工游擊隊”,并發(fā)動了武裝暴動。這位老礦工也帶著兒子參加了游擊隊,同國民黨軍隊展開斗爭。“我的兒子帶領礦工游擊隊到耒陽城和朱德部隊會師,改編成紅軍第一旅,我兒子就當上旅長了。后來,為了建立紅軍兵工廠,我兒子從紅軍中抽調出20 名來自廣州的軍火工人和將近100 名干過冶金、鍛工、修補、制造槍炮的其他產業(yè)工人,創(chuàng)辦了紅軍第一個兵工廠?!笔纺厝R將這些內容整理后寫成了通訊《湖南的礦工起義》,并在此后的著作中多次加以引用。
為了讓材料盡可能全面、客觀,史沫特萊特別聘請馮達等人作為自己的秘書,收集各種國民黨當局的“公開”資料。據(jù)史沫特萊回憶,馮達的工作是把中文報紙上的消息剪下,譯成英文,幫助她建立檔案。有關中國工農紅軍的卡片就有幾盒。
在整理這些“公開”資料的過程中,史沫特萊很快發(fā)現(xiàn)了其中存在大量的虛假信息,如她在國民黨當局的統(tǒng)計數(shù)字中發(fā)現(xiàn):被國民黨軍消滅的紅軍人數(shù)半年里竟高達50 萬,但被紅軍奪取的地方卻越來越多;國民黨當局曾多次宣稱朱德、毛澤東已被“擊斃”,但沒過多久卻又在報紙上刊登“懸賞緝拿”朱德、毛澤東的廣告。因此,在選用這些資料時,史沫特萊非常謹慎,每一個材料要經過多次調查、比對。
為了搜集材料,史沫特萊還在交往中認識了一些秘密“線人”,這些“線人”能夠幫助她獲得一些珍貴的一手資料。史沫特萊曾回憶,有一個德國飛行員,“他的消息來源非常有價值。他從內地各大城市回來,就把他拍攝的照片和得到的情報提供給我”。這位德國飛行員曾經為她提供過“漢口江漢大樓前面空場上”國民黨當局屠殺中國共產黨黨員和進步工人的照片。
在搜集、整理了大量準確、客觀的材料后,1933 年5 月,史沫特萊前往蘇聯(lián),并用10 個月的時間進行寫作,終于完成了記錄1928 年至1931 年期間中國紅軍和蘇維埃政權建設情況的《中國的紅色風暴》一書。
《中國的紅色風暴》于1934 年出版后,引起強烈反響。1936 年,史沫特萊在再版中增加了大量關于蘇區(qū)文化教育、經濟社會建設等方面的內容,同時將書更名為《中國紅軍在前進》。
再版時,新增的內容主要來自1934 年到1936 年期間史沫特萊對大量蘇區(qū)工作人員的采訪記錄。其中給讀者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史沫特萊對“李工程師”和周建屏的采訪內容。
1933 年春,“李工程師”就見過史沫特萊。初次見面時,他還委托史沫特萊“幫助自己前往北平,以便他參加東北義勇軍”。1935 年春,返回上海的史沫特萊與“李工程師”再次巧遇。在這次會面中,“李工程師”向她詳細講述了自己到達中央蘇區(qū)并參加長征的傳奇經歷。史沫特萊回憶,“李工程師”在瑞金附近的紅軍工廠擔任負責工作,因為受過教育的技術人員很少的緣故,工作需要他干什么他都自己動手干,從制造槍炮彈藥、戰(zhàn)爭物資到紅軍醫(yī)院籌建制藥廠、肥皂廠,事事他都在行。“李工程師”向史沫特萊講述的中央蘇區(qū)情況非常具體,“包括江西中央蘇區(qū)各個方面的活動情況,醫(yī)療衛(wèi)生、教育法制、行政問題、礦藏資源、農副產品、書刊報紙,等等,都談到了”,同時,還為史沫特萊講述了紅軍幾次反“圍剿”的戰(zhàn)斗情況。
相比于“李工程師”著重對中央蘇區(qū)的描繪,周建屏的講述則為史沫特萊了解贛東北蘇區(qū)提供了豐富素材。1935 年6 月,周建屏在戰(zhàn)斗中負傷,被轉移到上海醫(yī)治。其間,他在內山書店見到了魯迅,并經胡風與上海的中共地下工作者取得了聯(lián)系。為確保療養(yǎng)期間的安全,黨組織安排他到位于公共租界的史沫特萊寓所居住。在兩個月的療養(yǎng)過程中,史沫特萊與他進行了深入交談。
據(jù)史沫特萊回憶,“周建屏用一種平淡無味、實事求是的態(tài)度跟我講方志敏的英勇事跡”“方志敏之所以對普通老百姓有那樣大的神奇號召力,原因在于他創(chuàng)辦了國民小學、農民夜校、掃盲識字班、改良品種農業(yè)展覽會、采礦局、紅軍醫(yī)院和技術學校”。
史沫特萊的這部著作以其嚴謹翔實的內容、生動細膩的語言及“充滿理想主義的革命精神”在世界范圍內受到了廣泛關注。這部著作不僅讓世界擁有了一個了解真實中國的機會,也深深地影響了眾多中外青年的人生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