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赫胥黎的反烏托邦小說《美麗新世界》諷刺了獨裁專制打著維護穩(wěn)定的幌子壓抑人性與自由意志的本質(zhì)。小說中,烏托邦社會內(nèi)欲望的構建消解了人的主體性,但由于主體欲望根本上的不可滿足性,質(zhì)疑、痛苦和悲劇仍然存在。小說中的人物琳達對原樂的無意識觸碰表明大他者無法完全左右主體的欲望,暗含了主體追尋原樂的可能性?!睹利愋率澜纭分睋袅水敃r的時代痛點和弊病,并揭露了烏托邦構想所蘊含的根本矛盾,是一部深刻而具有代表性的“反烏托邦小說”。
【關鍵詞】《美麗新世界》;拉康;欲望;琳達;烏托邦
【中圖分類號】I561?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3)45-0013-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45.004
英國作家阿道司·赫胥黎(1894—1963)的小說《美麗新世界》出版于1932年。彼時的歐洲危機四伏,自由主義的希望逐漸破滅。至20世紀20年代末,獨裁統(tǒng)治已在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奧地利、南斯拉夫、匈牙利、波蘭建立。墨索里尼也在這期間不斷鞏固其獨裁統(tǒng)治。更為重要的是,在德國1930年的國會選舉中,希特勒所在的納粹黨取得了第一次重大的選舉勝利。1933年1月,即《美麗新世界》出版后的第二年,希特勒成為德國總理。“在整個歐洲,自由民主制度逐漸被獨裁政權所改變或取代,這成為《美麗新世界》構想、撰寫和出版的一個核心因素?!盵1]49
赫胥黎將《美麗新世界》的背景設定在福特后632年的一個未來社會。這是一個由世界上十個統(tǒng)治者聯(lián)合掌管的國家,稱為世界國(World State)。作為一個“文明社會”,這里科技發(fā)達,物質(zhì)豐富,人們安居樂業(yè),并且遠離疾病和衰老,無憂無慮,聽起來像極了人人心向往之的烏托邦世界。在“文明社會”之外,還存著一片“蠻夷地”,十分骯臟落后,與文明社會是兩個極端,這里的居民被稱為“野人”,文明社會的上等居民可以申請去蠻夷地參觀。小說中的琳達就是在跟托馬斯主任一起去蠻夷地游玩時,由于不慎走失而被迫留在了那里,生下了野人約翰。多年后,這對母子被前來游覽的伯納德和萊尼娜帶回到文明社會。之后琳達不停吸食致幻劑梭麻,很快因吸食過量身亡。其子約翰曾對琳達口中的烏托邦社會充滿了美好的幻想,稱其為“美麗新世界”,在實際接觸后發(fā)現(xiàn)所謂的“文明社會”本質(zhì)上是壓抑人性,扼殺自由意志的存在,終因無法忍受自縊而亡。
“赫胥黎認為社會和歷史可以從心理學范疇上來闡釋,他在《美麗新世界》廣泛運用了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概念?!盵1]5如小說中“電擊培育”和“睡眠教育”中涉及的無意識與本能的概念,約翰、琳達以及波普的三人關系中涉及的俄狄浦斯情結、施虐、受虐行為等都是具體表現(xiàn)。法國精神分析學家拉康認為:“弗洛伊德的經(jīng)驗就是從闡述一個欲望的世界開始的,弗洛伊德的世界根本上就是一個‘欲望的世界’?!盵2]222縱觀小說全文,“欲望”的確貫穿始終。故本文基于拉康精神分析學的核心——欲望理論,揭示世界國文明社會獨裁統(tǒng)治的本質(zhì)、解構烏托邦的神話想象并探尋主體追尋原樂的可能性。
一、世界國中主體的欲望建構
拉康所提出的很多概念都源自弗洛伊德,他的“欲望”(désir)概念極大程度上對應著弗洛伊德提出的“愿望”(Wunsch)。在釋夢的工作中,弗洛伊德提出了“愿望機制理論”,認為夢是愿望的達成,愿望與力比多的投注有關,總是驅(qū)使主體在某個對象身上尋求自身愿望的滿足。在此基礎上,弗洛伊德區(qū)分了“愿望”和“需要”,“需要”是先天的本能沖動,可以通過某個具體的對象獲得直接的滿足,“愿望”則與原初需要的壓抑經(jīng)驗相關,無法獲得直接滿足,而需回溯建構,并且,愿望的實現(xiàn)同記憶影像或記號痕跡有關。拉康在弗洛伊德的基礎上引入了語言與他者的維度,剔除了欲望理論中的動物性本能需要,轉(zhuǎn)而強調(diào)欲望的后天社會性,認為人身上根本不存在純粹的動物性“需要”,人自誕生的一刻起就為語言所銘寫,不只是一個純生物性的自然存在,主體的欲望是來自大他者欲望的一種反向投射。
拉康曾說:“你們將看到,更為根本的是,你們必須把無意識置于共時性的維度中——置于存在的層面,但卻是就它能擴散到任何事情上而言,換言之,置于言說主體的層面。”[3]簡言之,在拉康看來,主體的根本維度是無意識的。無意識并非意味著原始本能,而是大他者的辭說:“無意識是神經(jīng)癥的癔癥內(nèi)核,這種歇斯底里的癥狀顯示了語言的結構?!盵4]215象征符和象征界的法則規(guī)定或結構了一切事物,大他者的欲望借此進入了主體的無意識層面從而結構了主體的欲望。在《美麗新世界》中,世界國文明社會的大主宰者蒙德說,“我在這里制定法律,但我也可以破壞他們?!盵6]192雖然蒙德自以為是世界國中超出律法之外的最高掌權者,但他的自由程度實際是有限的,他雖控制著社會,同時也是社會規(guī)范的產(chǎn)物,因為蒙德也曾被迫在研究純粹科學(被流放到孤島)與進入主宰者委員會之間做出選擇。因此“世界國”的大他者其實是世界國家本身以及它的社會建制、文化規(guī)制以及各種意識形態(tài)機器代理,“這是一個巨大的、不可抗拒的機器,它包圍并且裹挾著每一個人?!盵6]36
小說中的烏托邦社會處處標榜“集體、同一、穩(wěn)定”[6]1,其實質(zhì)是消除個體身份,扼殺個人認同感,以實現(xiàn)維護社會政治穩(wěn)定以及國家安全的終極目標。整個社會建立在嚴格的社會等級制度之上,“試管孵化”制度使每個人在其受精卵植入試管之前就有了預設的等級,在大主宰者的統(tǒng)一管控之下,社會共分為五個層級,分別是阿爾法、貝塔、伽瑪、德爾塔、埃普斯隆。阿爾法和貝塔屬于上層階級,不僅外形俊朗而且智力頗高,從事的是社會智力工作,另外三個等級則隸屬下層,骯臟矮小,從事工廠中機械性的體力勞動,但他們十分熱愛自己的工作。這一烏托邦社會雖然等級森嚴,但似乎并無階級矛盾,其秘訣之一就在于“睡眠教育”。烏托邦社會里的每個人在嬰兒時期都要接受“睡眠教育”,一到睡覺時間,枕頭底下就會傳來“微弱如同鬼魅般的低語”[6]23,用毫無理性的言語不斷暗示他們要為自己不是另外幾個階級而感到慶幸,并為自己現(xiàn)有的地位感到幸福滿足。除了“基礎階級意識課”,“睡眠教育”還會教導他們“快樂和美德的秘訣在于熱愛你必須做的事情”[6]12,亦即對大他者引導你做的一切事情產(chǎn)生欲望。在此過程中,大他者通過“睡眠教育”中的能指鏈條運作產(chǎn)生的意指效果將其維護穩(wěn)定的階級統(tǒng)治的欲望灌輸給主體,處于社會中的主體無意識地接受并成為“大他者欲望著的我是什么”。此外,主體也不可以成為“大他者欲望著的我不該是什么”,基于伊萬·巴甫洛夫和 約翰·華生的“行為主義心理學”,世界國發(fā)明了“電擊培育法”,以此來扼殺三個下層階級的人對書本和大自然的欲望。每當嬰兒接觸到書本的時候,就會響起劇烈的爆炸聲和越來越尖銳的警報聲;接觸到鮮花時,便會觸電?!敖?jīng)過兩百次相同或類似的重復教育之后,書本與噪聲、鮮花與觸電就會在這些嬰兒的頭腦里緊密相連,最終根深蒂固。他們長大后便會本能地(無意識地)痛恨書本和鮮花,這是無法改變的條件反射?!盵6]17扼殺下等群眾對書本的欲望是為了不讓他們獲取思考的機會,只有這樣他們才能一直沉浸在重復的機械勞動中;而扼殺對大自然的欲望則是為了讓群眾沉迷于消費工業(yè)品以促進國家經(jīng)濟的高速運轉(zhuǎn)。總而言之,通過“睡眠教育”和“電擊培育”等技術手段,世界國的大他者結構了其中主體的無意識并由此引導著他們產(chǎn)生符合大他者欲望的欲望以及扼殺掉他們可能產(chǎn)生的與大他者欲望相悖的欲望。
二、琳達的欲望悲劇
然而,除了受到象征秩序制約和他者滿足影響的欲望,主體還有一種“純粹的欲望”。在拉康看來,后一種欲望朝向一個不可知的、無法被象征化的原質(zhì)之“物”(Das Ding)?!拔锸亲罡拘缘娜祟惣で榈脑颉盵7]。物是一種虛空(emptiness)或空無(void),是主體從前主體狀態(tài)到主體狀態(tài)時,那部分無法進入象征界的殘余,因此它是超出所指的,并因此而聯(lián)系著實在界,是主體的一種根本性缺失,這也與“創(chuàng)傷”的概念有關?!皠?chuàng)傷”并非指物理性的創(chuàng)口或損傷,而是某種精神性(psychical)的事件,這樣的事件會在主體的無意識之中留下一道心理傷痕并在日后生活中不斷重新浮現(xiàn)。創(chuàng)傷的概念即意味著“在意指過程中存在著某種阻塞或固著”[8],阻礙了象征化的運動并使主體固著在一個較早的發(fā)展階段上。
小說中的人物琳達原本屬于世界國的貝塔階層,多年前跟生育與培訓中心的主任一起去蠻夷地游玩之時,由于不慎墜入山崖而被迫留在了這里。不久便發(fā)現(xiàn)自己不慎懷孕,由于野蠻區(qū)并無流產(chǎn)中心,她不得已生下了兒子約翰。琳達對約翰的感情十分復雜分裂,時而她很溫柔,給約翰唱童謠、講述關于異域的故事并教他識字,但更經(jīng)常的是毆打與辱罵,“小笨蛋,我不是你媽媽,我不想當你媽媽……”[6]109在保留區(qū)她找到了一個比較固定的性伴侶波普。后來在機緣巧合之下,她被動機不純的馬克斯帶回到了世界國,自此沒日沒夜地沉浸在梭麻創(chuàng)造的“假期”中,最終因吸食過量身亡,死前她還不停喊著波普的名字。
對于琳達而言,她從一出瓶起,就成了一個創(chuàng)傷的主體,世界國的大他者對世俗的親情和愛情的閹割是她的原初創(chuàng)傷。在世界國中,無論是家人之間的親密關系還是夫妻之間的浪漫關系都被視為“非理性的強烈情感”的來源,這樣的情感會助長個人主義,破壞集權統(tǒng)治的穩(wěn)定,于是借助“試管孵化”這項新技術,傳統(tǒng)的胎生模式以及家庭關系在世界國中基本上銷聲匿跡。
在世界國中,這種前現(xiàn)代的“家”被描述為“一個未經(jīng)充分消毒的監(jiān)獄,在精神上像一個兔子洞或一座垃圾堆,由于緊密結合的生活而充滿了摩擦,充斥著情感”[6]31,家庭成員之間的親密關系令人窒息,“十分危險、瘋狂、淫穢”[6]31。這種對家庭關系的厭惡可以追溯到弗洛伊德對家庭的評價以及赫胥黎之前所說的家庭關系所造成的弗洛伊德情結?!澳赣H”在這里被視為造成這種混亂關系的根源,“母親瘋狂地用從施虐到守貞的各種變態(tài)行為影響著她的孩子?!盵6]33由此,“母親”在世界國便成了一個誨淫誨盜的詞語。
另外,“睡眠教育”從嬰兒時期就不斷向其灌輸“長久的關系是不正當?shù)模荒艹掷m(xù)幾個月一直與同一個男人交往?!巳藶槲?,我為人人’才是真理”[6]31等觀念,這些能指鏈隨著嬰兒日益深入地被為他者秩序所結構而回溯建構出意義所指——傳統(tǒng)家庭模式中的“一夫一妻制”在世界國的文明中屬于違背社會道德的行為。由此,親子間的親情以及夫妻之間恒久的愛情就成了琳達本體論意義上的缺失。
迫于無奈留在了蠻夷地后,兒子約翰的出生和情人波普的出現(xiàn)讓琳達無意識地享受到了對“物”的欲望。這種主體對“物”不可能的欲望,對不可滿足的欲望或欲望過程的享受和享用便是原樂(jouissance)。對拉康而言,原樂是一個十分復雜的概念,在其他語言中都無法直接翻譯,英語世界通常將其譯作enjoyment或者pleasure。學者吳瓊認為:“jouissance在拉康看來,作為一種快感總是與性快感聯(lián)系在一起,而性快感在精神分析學中常被等同于一種原欲,jouissance就是對這種原欲之滿足的一種追求和享受”[5]688,因此吳瓊傾向于將jouissance譯為“原樂”?!霸瓨贰迸c單純的享樂是完全不同的,它涉及的是一種快樂與痛苦的結合,或更確切地說,是一種“苦中作樂”。原樂具有一種僭越性,美國女性主義批評家、拉康文本的研讀者簡·蓋洛甫曾指出:“jouissance擁有一種權力,即各種摧毀各種基石與分類并撼動意識形態(tài)的權力?!盵9]
琳達在蠻夷地中對原樂的追求雖然并非發(fā)生在她的意識層面,但也的確僭越了世界國的社會規(guī)范,包括:禁止胎生、禁止成為母親的身份、禁止一夫一妻制以及禁止產(chǎn)生強烈的感情。然而琳達根本無力承受這種由謀殺原始父親那個絕對他者而帶來的深重的罪疚感,因此在過于接近那個不可能之“物”的時候她會感到非常焦慮,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去享受這一原樂還是應該遵循絕對父法,這也就解釋了為何她對約翰時而溫柔時而粗暴,以及為何在蠻夷地時她仍需要梭麻的替代品龍舌蘭酒來麻痹自己?;氐轿拿魇澜缰?,她也是沒日沒夜地吸食著梭麻?!皩α者_來說,回到文明就是回到了梭麻,她可以躺在床上,不停地度假,不用回歸現(xiàn)實?!盵6]133因為“物”總是在彼處,對欲望主體構成著致命的誘惑,而琳達卻十分害怕被這一過度的享樂灼傷,因此她需要致幻劑給她創(chuàng)造出一道幻象的屏障以抵御實在界的創(chuàng)傷。但原樂擁有的僭越性之強大足以可以打破這一幻象,因此即使在梭麻的“假期”中,她仍然一遍一遍呼喊著波普的名字——那個象征著她對“恒久愛情”的欲望的男人。雖然琳達最終的結局是死亡,她為人們上演了一出欲望悲劇,但琳達之死卻代表著主體朝向其本真所在的最后一躍。
“原樂是將人與機器所區(qū)分的東西?!盵10]不論世界國的大他者如何操縱人的欲望,人是一個“總想超越結構、超越能指機器的運作、超越象征秩序的欲望性存在,是一個永無止息地追求不可滿足欲望的原樂主體?!盵5]656大他者對原樂的徹底禁止是不可能的,主體的求原樂意志也不可能因禁止而熄滅,一有機會,主體便會僭越大他者的法度,開啟具有顛覆性的原樂之旅。
三、結語
美國學者赫茨勒認為,“烏托邦是依靠某種思想或理想本身或使之體現(xiàn)在一定的社會改革機構中以進行社會改革的思想。”[11]西方烏托邦的神話想象正是建立在這一自信之上,即:作為主體的“人”可以通過自身的努力以及制度的改進而構建一個完美、和諧的社會。小說將烏托邦的想象推至極致的情境,悲劇的上演指出了欲望的人在對大同世界的追求上所面臨的終極矛盾:“世界國”中欲望的構建消解了人的主體性以及莎士比亞等文化傳統(tǒng)賦予主體性的自我價值認同,但質(zhì)疑、痛苦和悲劇仍然存在。由此,試圖通過制度與技術等各種手段完全左右欲望的虛妄幻象也被打破。在此意義上,《美麗新世界》直擊時代的痛點和弊病以及烏托邦構想所蘊含的根本矛盾,指出了自信與譫妄僅一步之隔的危險,成為深刻而具有代表性的“反烏托邦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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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姚晨,女,山東煙臺人,華南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外國文學方向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