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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熟了

2023-12-31 00:00:00崔治營
短篇小說(原創(chuàng)版) 2023年9期
關(guān)鍵詞:輪椅車三嬸百靈

1

我們這兒是冀南大平原,如果山區(qū)的小朋友來到我們這兒,一定會驚訝得閉不上嘴。在他們山區(qū),天被一座一座的山峰分割了,路被一道一道的山梁扭曲了。在這個山包看那個山包,看起來很近,可真正走起來,大半天也走不到。我們這兒就不同了,陰天的時候,灰蒙蒙的云把天壓得碰到了遠處的楊樹梢兒。晴天的時候,天又高又藍,站在曠野,不管朝哪個方向望,也望不到天的盡頭。最妙的還是五月里,這時候已是夏天,路邊的槐樹上,淺白的槐花一串一串的,宛如維吾爾族小姑娘頭上的小辮兒。路兩側(cè)都是一眼望不到邊的麥田,麥田分成了數(shù)不清的畦,一畦畦一樣高的麥子,就像閱兵式上整齊的方陣,讓人看著特別舒服。五月下旬,太陽和南風(fēng)都成了美術(shù)師,天天修改麥田的色彩。麥田很恭順,完全由著太陽和南風(fēng)的性子來,讓它們泛黃就泛黃,讓它們鍍上金色時,更是毫不猶豫,一夜之間,萬頃麥田就成了金色的海洋。

米花和她媽剛來我們這兒時,正是迷人的五月。當(dāng)時麥梢兒剛泛黃,打麥場邊的杏樹上,青杏三五成堆,還沒有一點兒誘惑力。倒是米花和她媽讓我倍感新奇。論歲數(shù),米花和我差不多大,她媽和我媽差不多大??墒敲谆ê退龐尩纳砀撸任液臀覌尠习腩^。更讓我新奇的是米花和她媽的背上,我們這兒的人下地,不管大人小孩,都要背一個柳條或紫穗槐編的草筐,而米花和她媽出來進去的卻背一個背簍,那種經(jīng)緯細密篾條很柔韌的背簍。

剛開始的兩天,米花很拘謹,不大和我說話,走個對面,抿抿嘴,就算打了招呼。五天后,隨著了解的加深,我和米花就熟絡(luò)了。

我問她:米花,你和媽媽怎么天天背著背簍???

米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習(xí)慣性地拽了下胸前系背簍的帶子,說:我們那兒的人都這樣,如果出門不背背簍,脊梁溝就會不舒服,別人也可能說閑話。

米花的話我不太懂,眼睛里不由自主地就流出了疑問。米花看了看我,又拽了下背簍帶子說:我們那兒都是山區(qū),路不光窄,還曲曲彎彎的,跑不開車,也沒有車,地都在山坡上,炕頭大的地就算大地塊兒,種苞谷、收苞谷,都靠雙手、肩頭和背簍。說到這兒,米花嘆了口氣,你們這兒大路筆直筆直的,土地平平坦坦的,天又高又藍,真是個好地方!

米花夸我們這兒好,我自然十分高興,不假思索說:你覺得我們這兒好,就在我們這兒住下來吧,別回去了。

米花這回沒拽系背簍的帶子,咬了咬嘴唇,輕輕吐出一個字:嗯。

2

晚飯的時候,我把和米花的對話告訴了我媽,我媽放下飯碗,很認真地看著我說:米花以后就在你三嬸家常住下去了,你要把她當(dāng)妹妹看,找她玩,找她寫作業(yè),找她下地割草、挖菜。我媽就是這么個人,不說是不說,話匣子要打開了就剎不住車。我怕她再無休止地說下去,就趁她換口氣的空兒把話頭兒搶了過來。我說:媽,你要說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你放心,以后我會按你的吩咐去做,只是——我遲疑了一下,還是鼓足勇氣說,只是我想問一問,米花以后真的不回去了嗎?她為什么要在我三嬸家常住下去呢?

我媽又看了看我,我發(fā)現(xiàn)她的目光里比剛才多了很多溫柔。

我媽說:你三嬸是米花的親二姨,她喜歡米花,這次把米花和她媽接來,就是專門商量讓米花做她女兒的。

哦!我驚訝得瞪圓了眼睛,小心臟咚咚咚莫名地擂起了鼓,結(jié)結(jié)巴巴問,那、那……米花她媽同意了嗎?

當(dāng)然同意啦!我媽親昵地摸了摸我的頭,又說出一個反問句,你三嬸是米花的親二姨,她媽哪能不同意呢?

米花媽沒在我們這住多久,太陽還沒給大片大片的麥子鍍金,她就一個人回去了。臨走的時候,米花眼里忍不住流出了淚花花,她媽媽眼里也流出了淚花花,但她們的臉上始終都掛著笑容。

米花媽走了,我心里忽然長出一個以前從沒想過的問題,我三嬸是云南大山里的姑娘,坐輪椅車的我三叔是怎么娶到的呢?心里長出了這個問題,在看到三叔擰著輪椅車慢慢過來時,我不由得就發(fā)了呆。三叔跟我打招呼,喊我小名,也沒能將我的思想拉回來。三叔以為我不舒服,迎著與他迎面而來的我媽說:大嫂,小金豆是不是生病啦?我看他今天打蔫呢。

是嗎?我媽抬眼看了看還在呆望著三叔輪椅車的我,朝我招了招手,金豆子,你過來,讓媽看看。

我慢吞吞走到我媽跟前,她攬過我,一手摟著我的脖子,另一手就按上了我的額頭,片刻,我媽把手從我的額頭上放了下來,兩道眼眉之間就多了一個“川”字。她疑惑地問我:金豆,你真不舒服嗎?我摸著不燒???

我沒立即回答她,拔起脖子往三叔過去的方向看了看,三叔的輪椅車已經(jīng)“走”出了二三十米,還在慢慢地向前“走”著。

我媽看我這么怪異,越發(fā)著了急,她又攬過我,說話速度明顯快了起來:金豆子,你到底怎么了?

我努力掙脫我媽的手,壯了壯膽子,指著遠去的三叔問:媽,你看我三叔,一個坐輪椅車的癱子,我三嬸,一個結(jié)實的云南大山里的姑娘,我三嬸,腦子進水了吧?

我媽好像不相信這話從我嘴里說出來似的,愣怔了好半天才嗔怪我:金豆子,你這個小毛孩瞎說什么?。孔屇闳迓牭?,看不削你!

我來了犟勁,梗了梗脖子說:三叔就是削我,我也想知道,再說,他坐在輪椅車上,怎么能削得了我?

我媽又愣怔了,很顯然,我最后這句話她認可了,三叔就是想削我,也削不上的。但是,我媽卻沒有因為我最后這句話而感到得意,相反,她長嘆一口氣說:金豆子,小小年紀(jì),你知道什么?。?/p>

正因為不知道我才問你??!我不失時機,又將了我媽一軍。我媽無可奈何,只得向我敞開了話匣子:你三叔十八九歲的時候,不光不癱,還是一名光榮的解放軍戰(zhàn)士呢。二十二歲時,他參加對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去了老山前線,讓越南人的子彈打殘了雙腿,不得已,才坐上了輪椅車。而你三嬸,當(dāng)時就在你三叔養(yǎng)傷的醫(yī)院做護工,她天天護理的,就是你三叔。你三叔年紀(jì)輕輕就殘了雙腿,心情不好,經(jīng)常摔這罵那。你三嬸不但不煩他,還開導(dǎo)他,給他唱《十五的月亮》《血染的風(fēng)采》和《望星空》,唱來唱去,就把自己唱到了你三叔心里去。你三叔也真厲害,看不到你三嬸就耍,看到你三嬸就消停,部隊和醫(yī)院里的領(lǐng)導(dǎo)問他,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你三叔臉也不紅一紅就說:是,我看上她了。你三叔的領(lǐng)導(dǎo)也真熱心,就去找你三嬸說和。你三嬸仰慕你三叔是個戰(zhàn)斗英雄,就答應(yīng)了你三叔,跟著你三叔復(fù)員回了老家。

以前,我煩我媽是個話癆,一點兒小事到她嘴里就嘚啵個沒完。這回卻成了例外,她一口氣說了這么多,我不光不煩,競還意猶未盡,還纏著她往下說。這下我媽不耐煩了,說:你個金豆子也真是,往下還有什么好說的?你三嬸不就成了你三嬸了嗎?

“撲哧”,我媽這句氣話一下子把我逗樂了。

3

知道了三叔和三嬸的“秘密”,再見到他們時,我心中不由自主地就升騰起一種敬仰之情,如果是三嬸推著三叔,我還會跑上去幫忙。這樣一來,我就零距離地接觸到了三叔的輪椅車。

三叔的輪椅車三個輪,沒有車座和車廂,卻有軟榻和類似自行車輪盤的手搖助力。天氣好心情也好的時候,三叔就自己坐在軟榻上,一手掌著方向,一手搖著車子走。遇到樹蔭涼,就停下來,聽聽收音機,挖挖耳朵,日子過得也挺恬美的。如果心情不好,三叔就懶得動,歪在軟榻上閉著眼睛一言不發(fā)。這個時候,三嬸也不打擾三叔,默默地推著車子,在街上慢慢地走。

有一回,我迎面碰上他們,剛要打招呼,三嬸趕緊騰出一只手,將食指豎在唇邊,還用下巴朝三叔的頭頂點了點。我心領(lǐng)神會,趕緊用一只手掩上了嘴巴。三叔當(dāng)然不知道這段小插曲,仍然閉著眼睛,似睡非睡。我很好奇,三嬸走過去后,我就悄悄跟在他們后面。

三嬸推著三叔慢慢出了村口,來到村北的小橋上。歪著身子的三叔忽然坐了起來,望著慢慢流動的河水和對岸的麥田發(fā)呆。當(dāng)時已近黃昏,夕陽染紅了一半的河水,也鍍?nèi)玖舜笃笃柠溙?,已?jīng)蘊含半粒的麥穗紅底金邊,別有一番景致。哪知道,這別具一格的景致卻沒有消解掉三叔的壞情緒,他忽然咬起嘴唇,朝自己的雙腿猛捶起來。三嬸嚇了一跳,趕緊松開輪椅車尾,快步轉(zhuǎn)到車前,雙手攥住了三叔的手。三叔動不了了,無聲地啜泣起來。三嬸輕輕將三叔的頭攬到懷里,撫摸著他的頭頂,說:你哭什么???現(xiàn)在,咱們不是有米花了嗎?三嬸不說這句還好,她這句話剛一出口,三叔競嗚嗚嗚地哭出聲來。

三叔的哭聲像一架沉重的碾盤,把我的心碾碎了?;氐郊?,我將書包往炕梢兒上一扔,就把三叔在橋頭痛哭的事情告訴了正燒火做飯的我媽。我媽聽罷,長嘆一聲說:你三叔心里苦?。∵@一回,我媽破天荒沒當(dāng)話癆,只說了這一句,就搖搖頭不說了。我問她三叔心里苦什么,她竟瞪了眼睛說:你一個十一歲的小屁孩,問這么多干什么?該干什么干什么去!

莫名其妙地挨了兇,我有些郁悶,噘著嘴就向外走。剛走了幾步,我媽忽然叫住我:金豆子,你干嗎去?我沒好氣地說:你剛才不是說,我該干嗎干嗎去嗎?還管我干什么?

我媽怔了一下,擠出一絲笑容,說:你個小兔崽子,氣性還不?。∪?,你剛才不說你三叔、三嬸都在橋頭了嗎?快去把他們叫到咱家來吃晚飯!

聽了我媽的吩咐,我喜出望外,兔子一樣躥出家門。我媽追到門口,手里拿著冒煙的燒火棍,又囑咐了我一句:別忘了,喊上米花!

我頭也不回,說:放心吧,忘不了!

我來到橋頭時,太陽已經(jīng)落下去了,剛才紅彤彤的河面變成了黑褐色,周圍一絲風(fēng)也沒有,河面上又安靜又平靜。此時的三叔,神情就像橋下平靜的水面,仿佛剛才的傷感從沒有來過。

我跑到三叔的輪椅車前,氣喘吁吁說:三叔、三嬸,我媽讓你們和米花去我家吃晚飯。

三叔看了看我,又扭頭看了看三嬸。三嬸笑著說:瞅我干什么?大嫂讓去就去吧。

三叔三嬸來我家吃飯不是一回兩回了,但以前只是他們倆,而這一回,多了一個米花。山里長大的米花,膽子很小,在飯桌上一句話也不敢說,端著飯碗,頭幾乎低到胸脯里去。見米花這樣靦腆,三嬸就鼓勵她:米花,這兒沒外人,你不要怕。我媽站起來,一邊往米花碗里夾菜,一邊附和著三嬸:對,米花,來大娘這兒,和在你家里一樣的,別忸怩,你盡管吃。

在三嬸和我媽的輪番鼓勵下,米花膽壯了一點兒,頭抬起了一些,但還是不自然。我媽說:以后常來,熟了就好了。

吃著飯,三嬸忽然想起了方才在橋頭看到的麥子,就放下飯碗說:大嫂,麥子黃梢了,再有個十天八天的該熟了吧。

我媽一邊示意三嬸端起飯碗,一邊說:是啊,麥子熟了,是個關(guān)口,要大忙一陣子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輪椅車上的我三叔忽然頹喪地放下飯碗,先嘆了一口氣,又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的殘腿。

我媽見我三叔這樣,心疼得放下飯碗,走到他身邊說:老三,你這是干嗎啊?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也不能這樣啊!至于家里的麥子,你更用不著操心了,一切有你大嫂呢。還有,麥子熟了的時候,你大哥和你二哥、二嫂也會回來的。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我忽然感覺自己長大了,于是,也湊到三叔的輪椅車前,像個男子漢似的說:三叔,我媽說得對,麥子的事,你不用管,一切有我們呢。就算我爸他們回不來,還有我呢!

大概是我的表現(xiàn)太搶眼了吧,我三叔、三嬸還有我媽,都哈哈笑起來。米花雖然沒有像他們似的笑出聲,也開心地抿起了小嘴。

4

吃過晚飯,我媽和三嬸又嘮家長里短,米花很乖巧地在桌邊坐著,靜靜地聽,也不知她哪來那么大精神頭,能聽得進我媽那一簍子的家常話。要換作我,五分鐘用不了,就得呼呼地睡著了。

大概晚上十點了吧,我媽終于打了幾個哈欠,她的哈欠極具傳染性,我三嬸和米花也跟著連打了幾個哈欠。我媽這才想起關(guān)了她的話簍子,讓我拿手電送三嬸、三叔和米花回家。

我家離三叔家不遠,出了大門,我要推著三叔,三嬸說啥不讓,說:金豆子,你和米花在前邊照著道就行了。胡同里有幾戶人家養(yǎng)著狗,它們聽到動靜,跑出來叫喚了幾聲,一聽到我們的訓(xùn)斥聲,都蔫頭擺尾地退了回去。

本來,我打算把三叔、三嬸和米花送到家就回來的,可到了三叔的家門口,我臨時又改了主意,一是出于好奇,二是出于真心地想幫三嬸和米花一把。我想,三叔總不能夜里也在輪椅車上吧,可他要上床,怎么上呢?這么一想,我忽然理解三叔捶自己殘腿的另一層含義了。

三嬸當(dāng)然不知道我心里想什么,開了院門,她就催我快回去。我態(tài)度很堅決,對三嬸說:三嬸,我回去就這幾步路,你不用擔(dān)心我,今天,我要幫你把三叔弄床上去。三嬸沒有拒絕,但回過身去,擦了擦眼睛。

為了方便三叔輪椅車的進出,三叔的每個屋門口都沒有臺階或門檻,輪椅車很容易地就進了三叔和三嬸的臥室。臥室不大,屋里的布局和我家不一樣。我家不睡床,睡大炕??辉谀洗跋?,炕對面是衣櫥、桌子和椅子。三叔、三嬸睡床,床在北墻邊,床對面也沒擺衣櫥、桌子和椅子,顯得有些空曠。還有三叔和三嬸的床,長度、寬度和我見過的差不多,只是看上去有些高,我都十一歲了,坐在床邊上,小腿離地面還有很長一截子呢。我曾問我媽:我三叔的床為什么那么高啊,把床腿鋸掉一塊不行嗎?我媽說:你三叔的床并不高,是你三叔故意讓墊高的。然后我媽雙手抱住后腦勺,一邊做翻身滾動的姿勢一邊說,你三叔的輪椅車比床高一大塊,你三嬸自己又搬不動他,把他推到床邊后,他只得自己撐起身體,滾到床上去,床太矮的話,你三叔就跟掉地上一樣。我媽以前說這些的時候,我沒往心里去,現(xiàn)在,我站到三叔床前了,再思量我媽的話,三叔艱難上床的場景競像電影一樣在眼前演起來。

我腦中的電影剛演完,三嬸已經(jīng)把三叔的輪椅車調(diào)成一字貼在了床邊,米花也手腳麻利地在床邊鋪好了兩床棉被。三叔瞅瞅我,咬緊嘴唇,就要雙手使勁去撐輪椅車的軟榻。就在這一剎那間,我想起了留下來的初心,趕緊像評書中法場留人似的說:三叔,你先別動!話音未落,我已經(jīng)到了輪椅車擱三叔雙腳的一邊。我雙手架住三叔的腳腕,對三嬸說:三嬸,你架三叔頭,咱倆把三叔悠上去。三嬸像個聽話的孩子.只是沒像我吩咐的去架三叔的頭,而是雙手架住了三叔的兩個胳肢窩。我顧不得去評判三嬸所架位置的對與錯,使勁架三叔的腳腕。咦!三叔的雙腳這邊競那么輕!三嬸身體前傾,額頭上迸起了青筋,總算架起了三叔的前半身。我學(xué)著體育課上老師發(fā)布口令的樣子數(shù)數(shù):一、二、三!三叔的身子在我和三嬸手上悠了兩下,就到了米花鋪好的棉被上。我問三叔:三叔,這樣和你自己上床有不同嗎?三叔嘿嘿一樂說:比我自己上床快多了,只是——三叔忽然難為情起來,只是得讓你們?nèi)齻€人伺候我。

三叔的話就像加速器,我周身的血液忽然流得快起來,與此同時,我發(fā)現(xiàn),我的生命之樹上芽苞褪盡,鉆出了密密麻麻的青蔥小樹葉。這種奇異而新鮮的感覺之下,我說出了讓我自己都佩服都感動的話:三叔,你不要心里跟個事兒似的,我們?nèi)硕际悄愕挠H人,伺候你是應(yīng)該的,更何況,你還是在戰(zhàn)場上負傷的英雄!

三叔揉了揉眼睛,呵呵地笑了。

5

米花在我三叔家落了戶后,插班到我們的村小學(xué),和我一個班,老師讓她和我做了同桌。

米花的功課不是很好,特別是數(shù)學(xué),簡直可以用“一塌糊涂”四個字來形容。她喜歡給我講她們大山里的故事。她說大山里有山泉,有綠樹,有麂子,有梅花鹿等,說得天花亂墜,說得我耳朵眼里長繭。終于,我打斷了她的近乎神往似的訴說,反問她:米花,那天,你不是說我們這兒好嗎?怎么現(xiàn)在又說你們那兒這也好那也好呢?米花有些錯愕地看著我,片刻,她的小臉漲得通紅,可憐巴巴說:我說你們這兒好,不等于我們那邊就不好啊,你不知道有句歌詞叫誰不說俺家鄉(xiāng)好嗎?米花的反問讓我一時語塞,競無言以對??晌矣植桓示痛舜蜃?,索性臉皮一抹,耍開了強詞奪理:你原來在那邊,你說那邊大山好我不反對,現(xiàn)在你來這邊生活了,就得說咱們這邊好!為突出語氣,我故意將“咱們”兩個字咬得很重。

這回米花不錯愕了,反而“咯咯”地笑起來。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頰,呀,好燙!

過了一會兒,米花不笑了,繃起小臉,一本正經(jīng)起來:你說咱們這邊好,就咱們這邊好,可咱們這邊怎么個好法呢?除了平坦、廣大,還有什么?

米花把話題往這個方向一轉(zhuǎn),忽然之間,我競有了像我媽似的敞開話匣子的暢快感,竹筒倒豆子一樣一筒一筒地傾倒起來:米花,你這個問題算問到點子上了,咱們這兒是沒有山泉,也沒有麂子和梅花鹿,可咱們這兒有大片大片的麥子??!而且,麥子地里不光是麥子,還有野雞、戴勝、鵪鶉、野兔、百靈,如果運氣好,割麥子時,還可能得到一窩小百靈,或者一窩小野兔呢!

哦!米花張大了嘴巴,兩只杏核眼里突突突閃現(xiàn)起無限神往的光芒。她這一興奮,竟語無倫次了,那……那,戴勝是什么?

戴勝是一種頭上有小扇的鳥,身上穿著方格衫,挺好看的。

你……米花這個字說出口,大概覺得不太合適,趕忙又改口說:金豆哥,你領(lǐng)著我,去看看,好嗎?

當(dāng)然好啦!我眉飛色舞,也高興起來,不過,要再等幾天,麥子熟了,一開鐮,那些事就都變成現(xiàn)實了。

6

那天之后,太陽好像偷聽去了人間的一句廣告詞,變得“夠威夠力”起來。一連幾天,一絲云也沒有,偌大的天空中只有太陽自己忘情地唱獨角戲,樹葉間的蟬不知道是出于欣賞還是出于漠視,從早到晚重復(fù)它們高亢而單調(diào)的歌曲。

我媽和我三嬸可不像樹葉間的蟬那么無聊和空虛,他們早晨去麥地里看,太陽落山了,還往麥地里看。其余時間,不是趕集,就是跑供銷社,買掃帚,修揚锨,買草繩,添鋼鐮,最后一趟去供銷社,還買回了草帽和糖精。晚飯后,我媽將草帽發(fā)給我和米花,米花特別喜歡,立即就戴到了頭上,還一會兒仰臉一會兒低頭地不斷整理草帽的系繩。我看她這么忘我,就潑給她一瓢涼水:米花,草帽是白天用來遮太陽的,現(xiàn)在是晚上,你戴上它掏鼓什么?

米花扭過頭,朝我撇了撇嘴,說:我瞎掏鼓什么?我告訴你,天底下沒有瞎掏鼓的事情!

米花的話讓我感到特別好笑,翻過來調(diào)過去系那么個草帽繩子,還能有什么特別收獲嗎?不過這回我沒把這個聽起來不太友好的反問句送出去,米花剛才的撇嘴已經(jīng)告訴了我,不管米花有沒有所得,她是不愿意接受我對她有存疑抑或是輕蔑語氣的句子的。鑒于此,我只向米花擠了擠眉眼,吐了吐舌頭,就打住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上,我剛從大炕上爬起來,米花就來找我了。她臉蛋紅撲撲的,兩顆眼珠像珍珠似的迸射著亮而純凈的光芒。米花的笑臉催生了我的好奇,便迫不及待地打趣她:米花,你今天要當(dāng)喜鵲嗎?米花開心地點了點頭,說:剛才我二姨推著我二姨父從麥地里回來,二姨父說麥子馬上熟了,只要讓太陽再曬一兩個中午,就可以開鐮了!

哦!米花這只小喜鵲帶來的還真是個好消息,一開鐮,那些藏在麥地里的鵪鶉蛋、百靈蛋可就全出來了,還有小野兔,那些土黃色剛會走的小野兔,該是多么可愛啊!它們會比米花說的大山里的麂子、梅花鹿好玩的,一定會!于是,我提議說:米花,今天中午放學(xué),咱們也去麥地里看看吧。米花愉快地答應(yīng)了,還補充了一句:中午陽光太強烈,要戴上草帽!

中午,陽光果然厲害,整個太陽白花花的,根本沒法看出它的輪廓。我急著和米花去看麥子,拎了草帽就往我三叔家跑。還沒跑到三叔家門口,米花也拎著草帽跑了出來。這回,大山里長大的米花搶了我的上風(fēng),她跑得特別快,就跟小兔子似的,我在后邊緊追慢趕,還是攆不上她。陽光似乎更白了,風(fēng)在耳朵邊呼呼地叫。

我和米花跑到小橋?qū)γ娴柠湹剡厱r,米花的臉更紅了,順耳朵根往下,還多了一道順淌而下的汗水。她顧不得擦汗,將草帽往頭上一扣,就朝大海一樣的麥田伸開了雙臂。米花的心思,我能懂,可總覺得她有點兒夸張,喜歡就喜歡唄,至于這么做作,這么矯情嗎?白花花的太陽參不透我的心事,可勁張揚它的威力。我經(jīng)受不住它熱烈的考驗,也將草帽扣在了頭頂上。米花看了我一眼,沿著麥地邊又跑了下去。我不知她葫蘆里要賣什么藥,拔腿就在后面追。這一追可不得了,耳邊呼呼的風(fēng)一下子掀起了我頭上的草帽。我怕被米花落得更遠,就一邊跑一邊重新把草帽扣好。風(fēng)也真是調(diào)皮,沒等我跑出五步,呼一下又將草帽給掀了起來,還甩出去老遠。這下我不得不停止追趕米花了,改追草帽。待我追上并拾起它,肚里馬上就生了一團火氣,將它扣上頭頂后,就低頭使勁系帽繩。哪承想,競系成了死結(jié),任我怎么齜牙咧嘴,就是解不開。遠處的米花見狀,咯咯咯笑著又跑了回來,把她的草帽繩拉開又系上,再拉開,再系上,臉上還一副揚揚得意的樣子。這樣拉系了五六次,米花才站到我身邊,認真給我解我系成的死扣,一邊解還一邊說:這回知道天底下沒有白掏鼓的事了吧?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米花大中午的引我來看麥子,還要迎風(fēng)迅跑,原來是要給我上一課??!服了,我徹底服了!天底下還真沒有白掏鼓的事情。

7

這天早上,我媽將日歷翻到了新的一頁,這一頁上有一個大大的6.6下面還有兩個紅色的小字——芒種。吃早飯時,我媽一邊嚼著大蔥和咸菜條,一邊說:你爸和你二叔、二嬸今天就回來了,明天咱家就開鐮。

我以為我媽還會剎不住車?yán)^續(xù)說下去,可她卻不說了,我饑渴的耳朵得不到慰藉,只好自己去猜想,她悶到肚子里的會是些什么話呢?割麥子?種棒子?還是種完棒子我爸、二叔和二嬸還回不回去?這么瞎想了兩分鐘,我懶得再想了,管她想什么呢,明天就要開鐮了,我必須將這個好消息盡快告訴米花去!

米花得到我送上的好消息,自然特別高興,上學(xué)時居然兩條腿交替蹦跳著“走”起來,那兩顆黑眼珠也越發(fā)地黑亮。到了學(xué)校,我嗅到空氣里多了不少與往日的不一樣。果然,上午只上了兩節(jié)課,老師就宣布:放麥假了。

6月6日真是個好日子,上午放了麥假,下午剛過下半晌,我爸、二叔和二嬸都回來了。米花頭一次看到他們,又著著實實拘束了一回。我不拘束,猴子似的在他們身前身后轉(zhuǎn)。要說最沒出息的,我覺得還是我三叔,他見了我爸和二叔,竟拉著他們的手,孩子似的哭,哭著哭著又咧開嘴笑。

晚上,我們?nèi)液铣梢患页粤艘活D團圓飯。飯后,我媽和我二嬸、三嬸嘮嗑,這回她的話匣子可找準(zhǔn)了頻道,越說越來勁,越說越上癮。我爸、二叔和三叔不聽我媽她們?nèi)齻€說笑,我爸在雜物間搬出磨鐮石,蘸上水,噌噌地一張接一張地磨鐮,二叔出來進去地拾掇杈把掃帚揚锨,還將好幾大捆子草繩用水泡透,截成兩米來長的小段。我陪著三叔安靜地坐著,看他們忙碌。一直到半夜,我爸和我二叔才忙完。

6月7日凌晨,我家這個大家庭的麥子開鐮了,在先給誰家割這個問題上,我爸也沒征詢我二叔和三叔的意見,就擅自做了主張,先給我三叔和三嬸割。我三叔、三嬸覺得過意不去,請我爸做做修改,先給我家或者二叔家割。我爸像個一言九鼎的將軍,大手一揮說:在咱家,我是大哥,我說先給誰割,就先給誰割。我很佩服我爸的瀟灑,很堅決地站到了他這一邊。

割麥子開始了,我爸、我媽、二叔、二嬸悉數(shù)上陣,我爸和二叔居中,二嬸和我媽一左一右,給他倆殿后。我三嬸把三叔推到麥地邊的柳樹下,拿了一張鋼鐮,也要上陣,被我媽攔住了,我媽說:他三嬸,只要有你大哥、二哥兩家人在,你們這點兒麥子就不用你操心,你只管安頓好他三叔的情緒就好。聽了我媽的話,三叔就像個犯了錯的小學(xué)生,輕撫著自己的一雙殘腿,低下了頭。我和米花不甘落后,也拿了張鋼鐮要上陣,卻被二叔和二嬸給攔下了,二叔拿了一捆子截好的草繩說:金豆,你和米花還小,拉不動鋼鐮,就先散草繩抱麥鋪吧。

相比于抱麥鋪,放草繩要輕松得多,只要隔一兩米遠放好、抻直一棵草繩就行。而抱麥鋪得彎腰,還得讓每個麥捆差不多大,得有眼力。于是我學(xué)著我爸,像個將軍似的吩咐米花:米花,你最小,就散草繩吧。不承想,米花卻是個不聽話的士兵,她先盯了我一會兒,才把頭搖成貨郎鼓說:金豆,你和我都是四年級的學(xué)生,就是大,你又能比我大幾天?我看,你還是聽二大伯的吩咐,和我一塊兒散草繩抱麥鋪吧。米花說完,也不管我反駁不反駁,先放了幾棵草繩,就兀自抱起麥鋪來。你別說,雖然米花是頭一次做這活,可她干得還真像那么回事。

大人們割麥子很快,他們只管彎著腰割,頭也不肯抬一下,就好像他們不知道麥稞子中藏著鵪鶉窩、百靈窩、小野兔一樣。揣著這個小心思,我就老是朝我爸那邊看。也真是奇怪,他們這一猛子扎進去快一百米了,一只小野兔也沒見。

也許三叔的麥地里沒有百靈窩和小野兔,我這個念頭一起,就不由自主地說了出來。米花好像沒聽到我的話,又好像她相信我的話,反正,她只管仔細地抱麥鋪,并不回答我的話。

我很沒意思,只得狠狠心,將鵪鶉、百靈和小野兔都趕出心來,學(xué)著米花的樣子,小心仔細地抱麥鋪。

抱著抱著,我的右手中指尖忽然觸碰到一團柔軟,像一團草,又像一團毛,緊跟著幾聲微弱而沙啞的聲音傳進了耳朵。我一驚,又一喜,可能遇見小百靈了!于是,我更加小心地抱走那堆麥鋪,果然,在那堆麥鋪的最邊緣,靜靜地躺著一個精致的草“碗”,“碗”里蜷縮著幾只還沒長全毛的小肉團,呀!真的是小百靈!

我剛平靜下來的心霎時又沸騰了,心臟狂跳著喊:米花,快過來,小百靈!

米花愣了一下,看到我興高采烈的樣子,立馬扔下手中的麥子跑過來。

草“碗”里的幾個肉團聽到動靜,很害怕,你往我身下鉆,我往你身下拱,亂成了一鍋粥。米花在草“碗”旁慢慢蹲下來,眼里的兩顆黑葡萄上又發(fā)出了亮晶晶的光。我知道,那是欣喜、善良、溫暖和憐愛的光。

我不忍打擾米花對幾個肉團的深情注視,靜靜地看著她。她看了好一會兒,才壯了壯膽子,慢慢伸出手去,試圖將小百靈們的頭分開。哪知道,小肉團團們更害怕了,你擁我擠得更加激烈。無可奈何之下,米花只得微微抬頭,用目光向我求援,我這才蹲下身去,幫著米花將幾個小肉團分開。

這下,我和米花數(shù)清了,那只精致的草“碗”里,誕育了五只小百靈。

8

割完三叔的麥子,我慫恿米花將那只精致的草“碗”連同“碗”里的五只小百靈都端回了家。當(dāng)時,大人們的精力全貫注在麥子上,因此,誰也顧不上來指導(dǎo)我和米花該怎樣侍弄這幾個嬌弱的小精靈。

小百靈這么小,要喂它們什么呢?米花皺著眉頭問我。

我不假思索說:我媽喂小雞泡軟的小米,要不,咱們也喂小百靈小米吧。

好!米花迫不及待,馬上找小米,泡小米。熬過一個多小時,就拿小勺喂小百靈??墒切“凫`的小嘴太小,根本放不進米花吃飯用的小勺。情急之中,我忽然想到了挖耳勺,就對一籌莫展的米花說:米花,挖耳勺呢?米花一聽,馬上明白了我的意圖,拉抽屜、掀箱子,找了足有一刻鐘,終于找到了一個紅把的挖耳勺。米花一秒鐘也舍不得耽擱,小心翼翼地舀一小挖耳勺小米粒兒送到一只小百靈口中,小家伙一閉嘴,似乎沒用力,就將小米粒吞進了肚中。我和米花高興極了,左一勺,右一勺,工夫不長,就將五只小百靈喂飽了。吃飽了的五只小百靈暫時安靜了,給了我和米花很大的成就感。

可是,小百靈們只安靜了不長時間,就騷動起來,漸漸地,都沒精打采,少了氣力。這下我和米花慌了,趕忙把情況報告給我媽。我媽的精氣神還在沒割完的麥子上,她連看也沒看小百靈們一眼,就冷冰冰地說:它們是吃蟲的,又那么小,你們喂小米,還過了量,就聽天由命吧。我和米花傷心極了,可又無能為力,只得一遍遍地在心里,祈禱小百靈們平安。

可是畫十字并不能劃來奇跡,五只小百靈,陸陸續(xù)續(xù)死掉了四個。剩下的一只,也大傷了元氣,半覆身體的羽毛沒有丁點兒光澤,兩只小眼睛里滿是呆滯和遲鈍,仿佛它活了很長的歲月。

看著這只僥幸活下來的小百靈,我后悔極了,抹著眼淚說:米花,咱們真不該把它們端回來。米花也眼圈紅紅的,但她卻說:事情已經(jīng)這樣了,后悔還有什么用呢?還是想想該怎么喂這只小百靈吧。米花的話提醒了我,也說疼了我,遇事這樣沉不住氣,還怎么當(dāng)哥呢?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頰,呀!熱辣辣的!要是照照鏡子,我想,鏡子里的我一定跟紅臉關(guān)公一樣。兀自窘迫了一陣,我媽的話又在耳邊響起來:它們是吃蟲的,又那么小,你們喂它們小米,還過了量,聽天由命吧。我像大人們喝茶似的,慢慢品了兩遍這段話,雖然里面不乏對我和米花的責(zé)備,可也給我和米花點起了一豆星光?。∴?,它們是吃蟲的,百靈媽媽會捉蟲,難道我和米花就不會捉蟲嗎?這么一想,我又高興起來,對米花說:米花,這回咱倆好好學(xué)學(xué)百靈媽媽,給剩下的這只小百靈捉蟲去吧。米花一聽,一臉的愁云瞬間飄散,眼睛里的兩顆黑葡萄亮晶晶的,滿是絕處逢生的欣喜。米花問我:金豆哥,給小百靈捉什么蟲?我想了想,說:抱麥鋪時你看見那些胖胖的小螞蚱了嗎?就捉它們!

麥鋪子下的小胖螞蚱和秋天會飛的大螞蚱不一樣,它們渾身肉墩墩的,只會爬和慢慢蹦,捉它們不費吹灰之力,我和米花到麥子地頭蹲了幾蹲,就捉了十好幾只。擔(dān)心家里的小百靈餓壞,我們趕緊跑回家里。

大病未愈的小百靈似乎有嗅覺,米花剛將一只最小的螞蚱送到它嘴邊,它就張開了繡著金邊的小嘴。米花一松手,小百靈直了直脖,就將小螞蚱吞進了肚。初戰(zhàn)告捷,我和米花高興壞了,接二連三又喂了小百靈好幾只小胖螞蚱。

胖螞蚱對小百靈來說,簡直是靈丹妙藥,只三兩天的工夫,小百靈的元氣就恢復(fù)過來了,飯量也大了不少。我和米花在捉螞蚱時不得不動用小塑料瓶,后來又改為裝藥的小紙盒,這樣,我們就可以一次多捉一些,讓小百靈多吃兩頓。

七八天的光景,我家和二叔家的麥子也割完、軋完了,我和米花的麥假已到了尾聲。這時,我媽有時間和精力來過問小百靈了,趁著早晨吃飯的工夫,她對我說:金豆,你和米花居然養(yǎng)活了一只小百靈,了不起!我剛沾沾自喜,她又迅速改換了話題,只是,你和米花馬上就開學(xué)了,開了學(xué)就要升級考試,你們倆還有時間照顧它嗎?再說,還有你三叔,說到這兒,我媽的話匣子停了,只靜靜地看著我。她的意思我當(dāng)然懂,我把我媽的話學(xué)給米花聽,米花傷感了一陣兒后想通了,但她比我更關(guān)心小百靈的命運,專門來問我媽:大娘,我和金豆哥開了學(xué),您想將小百靈怎么辦???我媽摸摸米花的頭頂,笑瞇瞇地說:放心吧,米花,小百靈是一種吉祥鳥,叫得好聽,你大伯二伯都很喜歡,就讓他們帶到工地上去,那樣的話,他們一看見百靈,就能想到你倆,一聽到百靈唱,就能減輕勞累,你看這樣行嗎?

米花想了想,說:行是行,只是大伯和二伯都忙工作,他們有時間捉螞蚱去嗎?

我媽哈哈大笑起來,停住笑又夸獎?wù)f:米花,你真是個細心的孩子,這個你不用擔(dān)心,他們工地周圍有的是草地,草地里有的是螞蚱,一只百靈能吃多少?他們兩個大老爺們還能餓著一只鳥?再說,百靈長大后也不光吃蟲,買幾十塊錢的鳥食,夠它吃好幾年!

不知什么時候,三嬸推著我三叔也來了,他們聽了我媽的話,和米花一塊兒放心地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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