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詠性情，斯文在茲?！币髡b是中國傳統(tǒng)的讀書法，作為一種與詩樂舞同源的藝術形式，在兩千余年的流傳中承載了豐厚的文化基因。

河南地處中原，溯古是吟誦的發(fā)源地，論今是吟誦的資源大省，各地腔調如陌上百花紛呈。為了搶救和保護這種漢語言文學感發(fā)、靈動的活態(tài)，建立河南吟誦名家數(shù)據(jù)庫，2023年3月24日，筆者在鄭州對河南省吟誦學會名譽會長、陳氏吟誦調的開創(chuàng)者陳江風教授進行了采錄。

吟誦的家學與師承淵源

陳江風，1953年7月出生于湖南省寧鄉(xiāng)市。談及吟誦的緣起，江風先生說：“我的外祖父在當?shù)厥禽^有影響的一位長者。他吃盡讀書少的苦頭，為使下一代人不受人欺負，決心全力送兒女讀書。因此，我母親也受過良好的私塾教育。我小時候不知道大人念書是吟誦，只是聽著讀書很神秘，很好聽，也跟著大人‘一切言動，都要安詳。十差九錯，只為慌張’‘昔時賢文，誨汝諄諄。集韻增廣，多見多聞’地唱。想來，這應該算是祖輩提供給母親和舅舅們讀書的光照后人。后來，父親轉業(yè)到省司法廳工作，我與母親一起來到鄭州。母親愛干凈，喜歡吟詩讀文，吟的詩很有味道，尤其喜歡吟毛主席的詩作。一來二去，我幼時就能全文背誦《毛澤東詩詞》《今古賢文》等類型的詩文。這為我上中學寫詩辦板報，上河南大學遇見華鍾彥先生、王文金先生，向他們學習吟誦，奠定了堅實的基礎。為念記早期的努力，當中國吟誦學會的王恩保等先生采集各地吟誦調式，出版《中華吟誦讀本》時，我奉獻了一組用湖商腔調吟誦的詩文?！?/p>

江風先生考上河南大學，得遇華鍾彥先生。華先生1933年畢業(yè)于北京大學，幾經輾轉，來到河南大學教中國古代文學。江風先生認識華先生是在中文系的124教室，至今仍然記得華鍾彥先生上課時的風采。1982年在西安唐詩討論會上，華先生首次倡導唐詩的寫作和吟誦，得到與會專家的共鳴。唐代文學學會委托華先生成立唐詩吟誦研究小組，開始正式的吟誦研究。他廣泛收集文獻，進行了大量的田野調查，在充分掌握第一手吟誦資料的基礎上，做了深入的理論探討和面向青年教師的推廣，提出吟誦格律詩必須“平長仄短、二四分明、聲情并茂”（華鍾彥：《華鍾彥文集》，河南大學出版社，2009年），清晰地將古體詩與格律詩進行了區(qū)分。尤其是對平起、仄起兩類格律詩“二四四二”和“四二二四”所做的平長仄短的確認，對青年教師具有振聾發(fā)聵的啟示作用。

江風先生說，認識王文金先生與廖奔同學的介紹有關。我和廖奔原在同一個農場，上學后交往甚多。因為我喜歡毛主席的詩詞，廖奔給我推薦了王文金老師的《毛澤東詩詞》課，我進而認識了這位曾經讀過私塾、有濃厚吟誦功底、談起詩詞抑揚頓挫、別有一種特殊韻味、令人尊敬的先生。后來留校，與王老師交往日繁，寫詩吟誦多起來，我就更加敬重王先生。因為籌備河南省吟誦學會，為先生服務的機會多了，我更有了“近水樓臺先得月”的感覺。

江風先生初知作詩的知識，是從讀私塾開始的。私塾教作詩的技巧，大體有四個步驟：一要求扎實的聲韻技巧。在這方面私塾先生總是先讓學生背誦《聲律啟蒙》，從平聲的一東、二冬、三江、四支到入聲的十七韻，都要背得滾瓜爛熟。只有背熟了，才能具有扎實的韻學基礎。二要掌握讀準平上去入四聲調。王文金還和陳江風說，掌握讀準四技巧，要運用好明代真空和尚的《玉鑰匙門法》：“平聲平調莫低昂，上聲高呼猛烈強。去聲分明哀遠道，入聲短促急收藏。”本著這四句話的要領，先生選了“江、講、絳、角”四個字，領著我們讀念。將這四個字的四聲調讀準了，其他的字都可以套讀。因為《平水韻常用字表》是按照平上去入四聲編排的。三要熟練律詩的粘對規(guī)則以及律詩、絕句的起承轉合的技法。作詩單句稱為“出句”，雙句稱為“對句”。出句和對句加起來叫“一聯(lián)”。平仄有“對”的規(guī)則和“粘”的規(guī)則。出句的平仄和對句的平仄必須是相反的，叫做“對”；下一聯(lián)出句的平仄和上一聯(lián)對句的平仄是相同的，叫做“粘”。知道了粘對的道理，再背誦口訣（平仄格式）就不難了，只要知道了第一句的平仄，全詩的平仄都可以按照粘對的規(guī)則背誦如流。四要學“對對子”。先生出上聯(lián)，命學生對下聯(lián)。對好后要交給先生批評教正。只有經過了這四項技巧的訓練，都練好了，才有可能練習學作詩，做到下筆如有神?？梢娚鲜鏊臈l是基礎，有了這個基礎才能做好詩。而這四條，條條和吟誦相聯(lián)。先生說：“文必誦，詩必吟?！痹娪衅截坡曧?，講究抑揚頓挫，要吟才能誦出節(jié)奏與詩里抒發(fā)的情感。不僅要吟，而且一定要吟得徐疾適度，節(jié)奏感很鮮明，飽含感情，聲腔悅耳動聽，令人回味無窮，日久天長，便形成了一種習慣的讀古詩文的方法，而不覺得勉強。如不這樣，就難以領略到詩文中的韻味。

吟誦教學與朱熹讀書法

論及吟誦教學的優(yōu)長，江風先生說：古今教學方法有許多不同。此如，古人用吟誦的方法，吟唱著學習文言文，今人用口語的方式學習文言文和白話文。古人讀書是唱著誦讀散文與詩歌，現(xiàn)代人讀書是用朗誦的方法讀散文與詩歌。朗讀有朗讀的好處，吟誦有吟誦的妙處。兩者如果相互補益，將會解決不少的語文教學問題。小學教育最不可取的是默讀。

語感是人們對于語言文字或語文現(xiàn)象的敏銳感受力和理解力。語感不僅是對語言文字表面意義的理解、深層意義的領悟，更重要的是能從這些意義中品味出其中的情趣，體會其中的感受。語感素養(yǎng)是建立在語言的大量實踐積累的基礎上的。傳統(tǒng)吟誦心、眼、口、耳并用的學習方法，正為解決現(xiàn)代語文教學中明顯存在的學生語感不強問題，提供了一種行之有效的辦法。

《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三本教材兩千多字，過去要在一年多時間才能全部掌握。這種綜合性的學習方法，對于改善現(xiàn)代語文教學很有益處。葉圣陶先生指出：“吟誦就是心、眼、口、耳并用的一種學習方法……吟誦的時候，對于討究所得的不僅理智地了解，而且親切地體會，不知不覺之間，內容與理法化而為讀者自己的東西了，這是最可貴的一種境界。學習語文學科，必須達到這種境界，才會終身受用不盡?！保ㄈ~圣陶：《精讀指導舉隅》，中華書局，2013年）半個多世紀過去了，這種“最可貴的一種境界”仍然沒有達到。相反，教學實踐已然成為語文教學中的大問題，其中最缺的就是學生的語感問題。

傳統(tǒng)讀書吟誦理論以南宋的朱熹為代表。要點有三：其一，熟讀精思的讀書法。朱熹的弟子與門人根據(jù)平日訓誡，歸納為六步：“曰循序漸進、曰熟讀精思、曰虛心涵泳、曰切己體察、曰著緊用力、曰居敬持志。”其中“熟讀精思”強調“大凡讀書，須是熟讀。熟讀了，自精熟；精熟后，理自見得。如吃果子一般，劈頭方咬開，未見滋味，便吃了。須是細嚼致爛，則滋味自出，方始識得這個是甜是苦是甘是辛，始為知味?！保ɡ杈傅戮?，楊繩其、周嫻君校點：《朱子語類》，岳麓書社，1996年）進而指出：“大抵觀書先須熟讀，使其言皆若出于吾之口。繼以精思，使其意皆若出于吾之心，然后可以有得爾?！币簿褪钦f，從讀書到熟讀是有標準的：熟讀到“言若出吾口”的地步，就像自己說出來的話一樣；精思的程度要達到“意若出吾心”的地步，把握要義就像自己想出的一樣。有了這種感覺，自然下筆如有神。語文訓練一定要訓練到這種程度才會有語感。

其二，從吟誦中體會神韻妙道。朱熹在《朱子語類》中說：“讀書有三到，心到、眼到和口到?！边@與現(xiàn)代人讀書只講口讀，寫作只講手寫大有不同。他講究眼看、口誦和心思的共同作用，互相啟發(fā)。只有在反復吟誦中由淺入深地融會理解，才能體悟文章的神韻妙道，顯現(xiàn)極好的語言感覺。在吟誦中“體會”，講究在吟誦中的“思”，在思考中升華，在思考中歸納，通過這一過程，最終體會出神韻妙道。

其三，體悟玩味，推類義理。這是對吟誦修養(yǎng)的最高要求。要反復玩味音節(jié)字句和全篇的關系，通過理解、體悟，最終推導出文章的義理神韻。談到這一條，還必須要聯(lián)想到桐城派“因聲求氣”的讀書理論。其實，“因聲求氣”說很早就有了。韓愈、柳宗元、蘇洵都有這方面的闡述。清代桐城派作家劉大重提“因聲求氣”說，很好地闡述了吟誦與尋求文氣的關系而格外受人重視，影響較大。他在《論文偶記》中說：“行文之道，神為主，氣輔之?！薄吧駳庹撸闹罹幰?；音節(jié)者，文之稍粗處也；字句者，文之最粗處也。……神氣不可見，于音節(jié)見之；音節(jié)無可準，以字句準之?！保▌⒋螅骸墩撐呐加洝?，人民文學出版社，1998年）這段話闡述了“神氣”“音節(jié)”和“字句”三者之間的關系。所謂“神氣”，是指作品所體現(xiàn)的神韻和氣勢，是作家精神氣質和作品的情感內涵高度藝術化的體現(xiàn)；所謂“音節(jié)”，是指長短相間、參差錯落的“字句”和抑揚頓挫、高下緩急的聲韻等語言因素；“字句”是這些語言因素的載體。“神氣”需要借助“音節(jié)”“字句”的外在形式表現(xiàn)出來；而通過吟誦對詩文“音節(jié)”的揣摩，你就能夠領會到作品的“神氣”。這一境界的實現(xiàn)，古人是通過吟誦的熟讀精思，一步步完成對詩文音節(jié)的反復揣摩，領會作品的氣韻風格，把握和推理要義神韻的過程。這段論述，準確、完整地表述了把握詩文要義、推類義理的途徑。而這樣讀書，既能體會到言辭的音樂美，又能體會到文章的思想要義，真情實感，使有意注意與無意注意實現(xiàn)合理轉化，每吟誦一遍，就與作者的情感和文章義理的感悟交流一遍，記憶自然牢固，理解自然深刻。

朱光潛先生對吟誦大加贊賞。他在《自傳》中對桐城派講“因聲求氣”的方法念念不忘。他強調讀書一定要吟誦，通過吟誦，抓住文章的氣勢和神韻。朱先生要求文章言意的一致性，語言和思想的一致性，聲音和意義的一致性，這些都可以在小學的吟誦中得到訓練。而小學階段的吟誦，將為這種境界奠定堅實的基礎。這也是全國政協(xié)委員張其成先生多次提出“關于在中小學開設古典詩詞吟誦課程的提案”的原因。

吟誦的分類及字調吟誦的方法

中國幅員遼闊，天南地北方言交流困難。秦代實行“書同文、車同軌”，書同文，實現(xiàn)了文字統(tǒng)一。文字統(tǒng)一，可讀，交流方便多了，但人的交往依靠口頭交流，語音不同就無法交流。對于一個統(tǒng)一的國家，語音無法統(tǒng)一有諸多不便，于是后來就又形成了以官韻統(tǒng)領方言的教學系統(tǒng)。

怎么統(tǒng)領呢？簡單說，不管方言怎么發(fā)音，教書時必須堅持國家頒布的官韻的讀書調：漢字平、上、去、入四聲統(tǒng)一不能變，這叫“正音”。堅持官韻讀書調的平上去入，四聲七音不變，各地方言發(fā)音雖不相同，但只要堅持官韻四聲系統(tǒng)不變，教學與交流就走不了板，自然形成了官韻以外的幾大方言官話區(qū)。這樣一來，凡是讀書人，都聽得懂讀書調。也就是說，地方方言官話是依官韻的平上去入的聲韻系統(tǒng)為標準的。讀書人可以做官韻與方言之間的翻譯。電視劇《烏龍山剿匪記》有一個片段，湘西人聽不懂解放軍的話，于是，解放軍就抽調部分官兵到長沙學習長沙方言。有了方言的幫助，解放軍順利完成了剿匪任務。

各地讀書都有屬于自己地方的吟誦調。當年，用于教書的吟誦大都服務于科舉考試?？婆e評判以官韻為標準，官韻教學講究“正音”，發(fā)音必須按照四聲七音的規(guī)范，聲調、口型對了，吟誦起來才朗朗上口，字正腔圓。允許各地教學用方言教官韻，就形成了形式多樣、適應性強、內容統(tǒng)一的文言讀書調。吟誦就像我們看到的那樣，百花齊放，各不相同。從這一角度看問題，看似曲調紛繁的吟誦，大體可以歸為兩類。

其一，“以字為譜”類型，俗稱“字調”。所謂字調，即以字為譜的吟誦調。顧名思義就是用字的聲調作譜子的意思。這是一種按照漢字的聲調來確定詩文樂譜的音高、音長，同時根據(jù)文意表達的需要，允許對局部樂音進行適當調整，最終形成旋律的吟誦方法。每個漢字都有聲、韻、調，字調成曲的關鍵是漢字的聲調。按照徐自強先生的整理，以字為譜一派，以趙元任先生的常州吟誦為代表。趙元任先生說：“吟誦基本上是根據(jù)文字的聲調而定，但是也并不是每個音都完全就是那么固定了的，每一篇文字雖然有它固定的一套聲調，吟誦的人每次把它配上同一個總調，多多少少還是會有些小出入的。這種吟詩的技巧每個人只要是聽多了，有了練習也就漸漸地學會了即興的吟唱出來了?！保ㄚw元任：《趙元任音樂論文集》，中國文聯(lián)出版公司，1994年）這是趙元任先生給以字為譜所下的定義。這一派的傳人有粵語吟誦的朱庸齋先生、中山大學陳永正教授、中華吟誦學會副會長呂君愾先生、華南師范大學張桂光教授、臺灣師范大學的潘麗珠教授、中華吟誦學會秘書長徐健順先生等。

古今漢語有平上去入四聲和陰陽上去四聲的不同，各有其不盡相同的調值，但聲調配樂的道理是一致的。清人徐大椿《樂府傳聲》說：“古人作樂，皆以人聲為本?！稌吩唬骸娧灾荆柙亴m，聲依詠，律和聲’……故人聲存而樂之本自不沒于天下?！保ㄐ齑蟠恢?，吳同賓、李光譯：《樂府傳聲譯注》，中國戲劇出版社，1982年）講的就是吟誦與中國之“聲”與“樂”的關系。《尚書》說“詩”是用來表達人的情志、思想的文體?！案琛笔峭ㄟ^拉長語言、變換節(jié)奏，形成音樂旋律的藝術形式；“聲”即指音樂。音樂依字音的高低，依長言短調的吟詠變化，自然形成樂曲?！奥伞奔粗浮耙袈伞薄奥蓞巍薄Ｂ蓞问怯脕碚{和音樂、規(guī)范歌聲的?！霸姟薄案琛薄奥暋薄奥伞倍际且?guī)范音樂作品的樂音關系的產物。因此，只要吟誦存就會人聲存，只要人聲存就會樂魂在。只要人聲在，中國的音樂之本就不會淹沒。吟誦的實踐即真實地反映了這一關系。

以漢語四聲調為基礎，陰平陽平上聲去聲，各依其調值定聲。入聲歸入了四聲中，但入聲仍是存在的一個聲調。現(xiàn)代人一定要認得它。所以，我們在傳誦中，因入聲調值短，便用三連音唱2/3拍，休止1/3拍來表示。平聲長仄聲短，入樂時用平聲唱兩拍，仄聲唱一拍，入聲用三連音唱2/3拍，休止1/3拍來系統(tǒng)地表示。趙元任先生強調，字調“多多少少還是會有些小出入的”，我們就讓它多一些變化，讓它繼承以陰陽兩組四聲調樂音來展現(xiàn)傳統(tǒng)詩文的四聲關系，即陽調高起四聲：（一聲）陰平、（二聲）陽平、（三聲）上聲、（四聲）去聲。陰調低起四聲：（一聲）、（二聲）陽平、（三聲）上聲、（四聲）去聲。平聲（一聲、二聲）時長兩拍，仄聲（三聲、四聲）時長一拍。陽調高起四聲主要用于格律詩的詩文表達，陰調低起四聲主要用于格律詩押韻的韻腳字和詩文中需要低、弱處理的地方。入聲字的四聲用三連音 、、、等表示。

唐代李嶠的《風》，前兩句是“解落三秋葉，能開二月花”。第一句五個字的聲調是“三聲、入聲、一聲、一聲、入聲”，吟誦調就是。

第二句五字的聲調是“二聲、一聲、四聲、入聲、一聲（韻腳字）”，吟誦調就是。請看，第一句五個字和第二句除韻腳字外的四個字都是陽調字，即（一聲）、（二聲）、（三聲）、（四聲），即凡是一聲的漢字都唱，凡是二聲的漢字都唱，三聲的漢字都唱，四聲則唱。而第十個字是韻腳字，用陰調，把第一聲唱成" ，后面跟一個修飾的潤腔，主腔潤腔唱四拍結束。初學嚴格掌握用陽調唱詩文、用陰調唱韻腳字。等到唱熟了，相據(jù)文意的強弱，可以在表達稍弱文意的字辭時改變?yōu)殛幷{唱，不再簡單地用陽調唱了，整個聲調就靈活多變起來。再看以下詩例：

春曉

（唐）孟浩然

一二入入三" 四四二二三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

四二一三一" 一入一一三

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按平長仄短和仄聲韻的規(guī)范，平聲長二拍，仄聲短一拍，入聲一拍。唱2/3拍，休止1/3拍。仄聲韻字二拍，平聲靜四拍。吟出來是這樣的：

唱熟了之后，按照變化規(guī)則，韻字（曉、鳥、少三字）以外的字不以變換唱陰調。

相較前者，陰調的全首詩20字，減去三個韻字，計17字，有7處變化。

其二，“選調套吟”類型，俗稱“套調”。所謂“套調”，即選調套吟的吟誦方法，指選用一種或多種人們喜聞樂見的民間小調，或者選用一些簡單上口的改編或自創(chuàng)的調式來套吟眾多詩文的吟誦方法。這種類型簡單明快，容易上口，過去非常適合蒙學階段的學童學習，今天特別適合中小學生學習，很受老師和家長的歡迎。這種類型，不講具體的字音字調，而以增加教學適用性、靈活性和針對性為目的。通常以著名學者唐文治先生為代表。唐先生用一個簡單明快的調式教唱《詩經》《楚辭》等詩文。其調式是：

這是典型的套調范式，為人喜聞樂見，尤其受到初學者的歡迎。而唐先生及其傳人，在教授其他經典的古文和韻文吟誦時，常用兩三個音樂句式，如唐先生所吟古文，多用5 5 5 5 6 1 6，2 2 2 2 3 2 1，加上特有的拖腔尾音“”，形成特色，有著很好的效果。這是用套調讀詩，用字調加尾音讀文的一種展示調式。這種吟誦調亦見于他的嫡傳弟子錢仲聯(lián)、陸汝挺、陳以鴻、蕭善薌及再傳弟子陳少松、彭世強等。這種調另有以唱為主的。該類吟誦類型以戴學忱先生為代表。戴學忱先生曾是歌唱演員，一生熱愛吟誦，她把各地方有特色、有代表性的民間小調套上詩文進行吟誦教學和培訓，產生了廣泛的影響。這種簡單明快、易于上口的吟誦方法，最適宜用于蒙童識字與詩詞階段的學習。至于在散文、大賦小賦等文章的效果上，則略遜于其他吟誦類型。

吟誦之所以要分為幾個層次，幾種類型，也是由于教育要求循序漸進的規(guī)律所決定的。啟蒙隊伍的年齡偏小，在課堂上必須簡單有趣。為了讓孩子易學易懂選一些上口愛聽的民間小曲，誘導孩子們入門，解決識字階段的循序而進，不失為聰明舉措。

“吟詠滋味，流于字句?！标惤L先生在采錄結束時，鄭重地談到了吟誦中多見的倒字弊病和吟誦字節(jié)時值的規(guī)范諸問題。吟誦是讓中國文學擺脫單一、凝滯的文字形態(tài)，呈現(xiàn)出文字、聲韻、舞蹈的節(jié)奏之美，還原漢語言文學感發(fā)、靈動的活態(tài)，應鼓勵青年學者積極擔負起研究和推介吟誦項冷門絕學的歷史責任。

［本文系河南省終身教育課題“吟誦傳承及社區(qū)展示路徑研究”（項目批準號：豫教〔2023〕70012）階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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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鄭州輕工業(yè)大學、河南省吟誦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