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黑川博行
星住伶一迷了路。下個不停的雨,茂盛的山白竹,隱約可聞的流水聲。
他往下走,想順著溪流走出去……
繞過繁茂的山白竹叢,他撥開枝葉,闖進(jìn)雜樹林中。常春藤觸到帽子,樹枝掛住帆布登山背包。樹林中很昏暗,一眼望去都看不真切。草叢濡濕了褲子。
地面變成陡坡。他的腳陷入淤泥,失去平衡。手中濕漉漉的樹枝咔嗒一聲斷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哎呀,好疼……”
他邊揉胳膊肘邊站起身來。這是個堆積著厚厚落葉的洼地。有個淺茶色的球停在前面的草叢旁,像癟氣的足球。
什么呀,在這樣的地方——星住走上前去。他用手指往上推了推滑落的眼鏡,兩個黑窟窿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被發(fā)現(xiàn)的只是顱骨,沒有軀干也沒有手腳?!蔽奶稂c了支煙說,“兇手是將支離破碎的尸體撒得七零八落、到處都是嗎?”
“我認(rèn)為不是將肉身的尸體肢解得零零碎碎吧?!奔缽奈奶锏臒熀欣锍槌鲆恢c上,“兇手是等尸體變成白骨,才將顱骨扔到鹿谷的。”
顱骨沒有下顎骨和頭發(fā)。兇手拋棄的若是“剛砍下來的人頭”,下顎骨和頭發(fā)就應(yīng)該都在現(xiàn)場了。
“不會是野狗或貉叼來頭蓋骨的嗎?”
“如果是一根骨頭,那沒準(zhǔn)兒是叼來的,可這是偌大一個圓圓的顱骨……而且,要是野狗干的,就應(yīng)該留下啃噬的痕跡了。”
“那倒也是啊。”文田點頭,“狗不可能踢足球吧?!?/p>
正在這時候,干部們走進(jìn)來了。先是大阪府警察總部搜查一科的班長深町和股長富尾,跟在他們身后的三位大概是南河內(nèi)警署的署長、副署長與刑事科長吧。五人背對黑板,面向長桌落了座。吉永這些下級警員則坐在鋼管椅上。
室內(nèi)的嘈雜聲消失了。晚上十點四十分,一開頭由署長訓(xùn)話。老一套的內(nèi)容,希望大家為早日破案而全力以赴。
隨后,深町站了起來。
“大致的案情大家可能都知道了,現(xiàn)在暫且作一下歸納。要是有問題或意見,請盡管提出來?!彼χ毙靥?,斜眼瞥了一下會議室的全體人員。他胖墩身材,濃眉下圓滾滾的眼睛閃閃發(fā)亮?!敖裉?,十月六日午后兩點左右,在南河內(nèi)郡涌水町鹿谷發(fā)現(xiàn)了一個顱骨。發(fā)現(xiàn)者是藤井寺市西古室的一名公司職員,名叫星住伶一,二十九歲。星住在作徒步旅行,他從葛城山前往水越嶺的途中,在鹿谷的雜樹林中迷了路。打110報告是在下午三點二十分。南河內(nèi)警署派出探員,于四點十五分抵達(dá)現(xiàn)場,收回了顱骨,在現(xiàn)場附近進(jìn)行了搜索,但沒找到剩余的遺體。明天還要繼續(xù),從早晨開始就搜查現(xiàn)場周邊,尋找未發(fā)現(xiàn)的遺體。”
“沒有自殺的可能性嗎?”后排有人發(fā)問。
“既然現(xiàn)場沒有身軀和衣服,這種可能性就很低了。是兇手遺棄了顱骨,這個事實沒有疑問?!?/p>
“科學(xué)偵查研究所的尸檢結(jié)果呢?”
“那個由股長來說吧?!?/p>
深町坐了下去,旁邊的富尾站了起來,翻開桌上的卷宗:“顱骨主人男性,年齡在三十歲至五十歲之間, A型血,已死亡四到七個月,顱骨沒有損傷,鼻腔內(nèi)的中鼻甲部位患慢性副鼻竇炎……看得見蓄膿癥的痕跡。死因包括創(chuàng)傷、中毒死、窒息死、凍死、餓死,以及腦部、心臟等疾病造成的內(nèi)因性猝死之類……就這些吧?!?/p>
“辨識身份的線索,只有牙齒嗎?”南河內(nèi)警署的探員問。
“目前只能那樣唄?!备晃参⑽Ⅻc了點頭說,“上顎,右側(cè)第一大臼齒裝填了樹脂,第二大臼齒裝填了汞合金,右邊第二門齒是陶齒;左側(cè)第一大臼齒裝了合金柱金牙,第二大臼齒裝填了汞合金;齒列一般,外表上看,沒有明顯的特征?!?/p>
“喂,阿誠,看來這案子會很麻煩了。”文田戳了一下吉永的肩頭,耳語道,“白骨,死因不明,沒有衣著和遺留物品。我想起攝津的制衣廠案件來了?!?/p>
“那案子的確費勁?!?/p>
三年前的八月,在攝津市一津屋的制衣廠遺址拆毀倉庫的過程中,有人在電梯井內(nèi)發(fā)現(xiàn)了一具女性的白骨遺骸,深町參加了那起案件的偵查。吉永在盛夏的烈日下,走訪了大阪府東北部將近兩百家牙科診所,比對了尸骸的齒列與診療記錄,費時兩個月,卻未能查清楚被害人的身份。隨后到了秋天,正當(dāng)他以為案子可能墜入五里霧中的時候,一名在奈良落網(wǎng)的溜門賊慣犯,每天晚上在拘留所不斷夢魘纏身,最終向訊問案情的刑警坦白殺害二奶并拋尸的罪行。案件得以解決,但吉永他們的偵查白忙活一場,留下了悔之莫及的痛苦記憶。
“我啊,不想要再圍著牙醫(yī)轉(zhuǎn)了。想想都冒汗?!?/p>
“真的是啊……”
許多牙醫(yī)對待吉永他們就像對待瘟神一樣。在庫房似的房間里,空調(diào)機不起作用,下巴不停流汗,卻要默默比對齒列和診療記錄,那種單調(diào)枯燥,只有親歷者才能明白。刑警提出請求,醫(yī)生就會主動協(xié)助,美女護(hù)士就會幫忙查看診療記錄——這種脫離現(xiàn)實的幻想,只存在于電視劇中。
“確認(rèn)一下今后的偵查方針?!鄙铑p手撐在桌上,挺直了身子說,“第一點,不言而喻是被害人的特殊性。根據(jù)沒有下顎的顱骨被遺棄在山中這一點來推斷,這不是流竄作案,兇手和被害人之間有往來關(guān)系。我認(rèn)為,查出顱骨的主人,就是偵破案件最便捷的途徑。第二點,要在現(xiàn)場附近調(diào)查嫌犯的行蹤。鹿谷地區(qū)就不用說了,從神山、森屋、千早赤阪村到河內(nèi)長野,要一個不落地挨個查清近鄰地區(qū)。由于發(fā)現(xiàn)顱骨的現(xiàn)場和徒步旅行的線路偏離得很遠(yuǎn),所以可以認(rèn)為,嫌犯對當(dāng)?shù)氐牡匦蔚孛蚕喈?dāng)熟悉。要把當(dāng)?shù)仄沸胁欢?、有犯罪傾向的人列出名單來,對他們身邊的一切徹底調(diào)查一番……我就講這些,有什么問題、意見沒?”
誰都沒有發(fā)言。實際上,眼下這個時候再也想不出更好的對策了。
“好吧,諸位,明天開始要鼓起勁,認(rèn)真投入調(diào)查?!鄙铑らT粗大地總結(jié)道。
十月七日——
搜查本部六十名警員中有四十名被派到鹿谷,對現(xiàn)場周邊進(jìn)行了搜查。吉永和文田負(fù)責(zé)雜樹林的西片區(qū)域,但撿到的凈是些果汁的空罐或塑料碎片,稱得上是遺留物品那樣的東西則什么都沒有。沒想到扒開堆積在一棵大松樹的樹洞里的落葉,竟有一條一米來長的菜花蛇爬了出來,嚇人一大跳。這一天的搜索沒有收獲。
十月八日——
早晨,吉永剛在搜查本部露面,馬上就被深町叫住了,深町讓他同文田一塊兒,兩個人去一趟寶冢。
“到阪神高鐵線上的小林車站。那附近有個叫法乘院的寺廟,去找住持的老婆了解情況。”
住持的妻子叫浜口慶子。丈夫善教在五個月前失蹤,她向?qū)氌|警署提出了申請,要求尋找離家出走的失蹤者。慶子看了電視新聞,知道涌水町發(fā)現(xiàn)了顱骨這件事,便向?qū)氌|警署打聽,問是否就是她的丈夫。
“只不過找到了顱骨,就給轄區(qū)警署打電話嗎?有什么線索嗎?”
“失蹤的浜口善教的血型是A型,昭和三十年(1956年)三月生于大阪府南河內(nèi)郡涌水町。涌水町是他母親的老家。”
“對鹿谷的地形地貌應(yīng)該很熟悉吧……”
“嗯,是那么回事。兵庫縣警察總部也發(fā)來了傳真,不好置之不理吧。沒辦法,要給對方留個面子,去寶冢跑一趟吧?!?/p>
“寶冢東警署的負(fù)責(zé)人呢?”
“地域科的加久田主任。先問候一下。還有,別忘了把齒列復(fù)印下來呀?!?/p>
“明白?!奔勒f著,離開了寫字臺。比起在雜樹林一邊搜索,一邊受豹腳蚊叮咬,最好還是去尋訪打探。
吉永走出房間,推開了樓梯旁邊洗手間的門。文田正在洗手間洗手。他身穿斜紋棉布褲,腳蹬旅行長筒靴。
“文君,今天不用去現(xiàn)場搜索了。要去寶冢?!?/p>
“什么呀,要看歌劇嗎?”
“看‘骨骼的公演唄?!?/p>
吉永在小便器前面站定,拉下了拉鏈。
走出寶冢南口車站,兩人過了武庫川,順著巴士通道朝東走去。時裝店、餐廳、西點鋪,時尚的商店鱗次櫛比。
他們倆抵達(dá)了寶冢東警署。那是幢五層樓的建筑,米黃色的機關(guān)大樓比南河內(nèi)警署小了一圈,沒什么威嚴(yán)的感覺。
吉永與文田搭電梯上到二樓,拜訪了地域科的加久田。他是位眉毛花白、溫良敦厚的刑警,五十多歲的模樣。
加久田把二人帶到一樓食堂,將罐裝咖啡擱在了桌上。
“法乘院的夫人提出尋人申請是五月十二日。當(dāng)時聽說的情況是,住持負(fù)債累累,東奔西走,到處想辦法籌錢?!?/p>
“借了多少錢?”文田問。
“我感覺有七八千萬(一千萬日元約合人民幣五十萬。——譯注)……不,說不定還不止?!奔泳锰飳熁腋桌礁?,點了支香煙,“法乘院是個只有四十來位施主的小寺廟,所以住持歷來都在經(jīng)營一家損害保險的代理店。可是在八十年代末的泡沫經(jīng)濟時期,也有銀行出餿主意的緣故吧,他在寺院旁邊的土地上建造了二十套單間公寓。但是,正當(dāng)開始招募入住者的時候,泡沫經(jīng)濟破裂了。入住者連三分之一都招不到,如意算盤就要落空了。最終,只剩下空空蕩蕩的公寓和巨額的貸款。住持從非銀行金融機構(gòu)或當(dāng)?shù)馗呃J者那里,臨時借來了緊急還債資金,便陷入了一籌莫展、進(jìn)退維谷的境地了?!?/p>
“總而言之,不就是被貸款所逼,結(jié)果失蹤的嗎?”
“是的。是沒有什么稀奇原因的失蹤啊?!?/p>
“嗬,老婆提出尋人申請,是為了欺騙債權(quán)人的一種掩飾嗎?”
“我也有那種感覺,不屬于‘異常離家出走者?!?/p>
所謂“異常離家出走者”,是指警察判斷為與犯罪有關(guān)的離家出走者,調(diào)查失蹤時的情況,如果發(fā)現(xiàn)被卷入案件或事故,或有自殺危險的場合,可由專任探員進(jìn)行搜查、尋找。而僅判斷為“離家出走者”時,就只在電腦上記錄申報的內(nèi)容,不進(jìn)行尋找。順便說一下,最近幾年,受理申請尋找離家出走者的案子,每年有八萬至九萬件,其中大約一萬三千件被定為異常離家出走者。
“能問一下住持銷聲匿跡時的情況嗎?”吉永問。
“好像是高利貸快到期了。五月十日早晨,住持說要張羅錢就離開了家,此后便杳無音訊。”
“住持消失了,就沒人來催要欠款嗎?”
“這方面的情況,我不知道,請到法乘院打聽吧?!?/p>
“住持夫人年齡多大?”
“哎呀……應(yīng)該過三十了吧?!奔泳锰锖戎扪b咖啡,“據(jù)說她丈夫四十二歲,比她大了一輪。相當(dāng)俏麗的人呢?!?/p>
“有幾個孩子?”
“哎呀,那沒問過?!奔泳锰飺u頭道。
“喏,現(xiàn)在去吧,法乘院?!蔽奶镎f,“百忙中打攪了,非常感謝。”
他立正鞠躬行禮。吉永也道了謝,離開了食堂。
兩人步行至寶冢南口車站搭上電車,在小林車站下了車,十一點半,走進(jìn)了車站前面的一家蕎麥面館,文田吃每日都變換花樣的套餐,吉永則吃了蔥花雞肉湯面。
離開蕎麥面館,前往法乘院。上坡路,前方遠(yuǎn)遠(yuǎn)地伸展著一片郁郁蔥蔥的丘陵。文田稱可能是寶冢高爾夫俱樂部。
“文君打高爾夫嗎?”
“不可能玩吧。哪里有那樣的閑錢?!?/p>
文田是去年,三十五歲的時候結(jié)的婚。旭區(qū)新建公寓的房租據(jù)說就要九萬八千日元(一萬日元約合人民幣五百元?!g注)。
上了坡,家家戶戶樹籬密布,枝繁葉茂,鱗次櫛比的房屋相當(dāng)老舊。銀杏行道樹的另一邊,看得見黑瓦屋頂。
寺院的四周環(huán)繞著水泥預(yù)制板墻,整潔雅致。占地約一百平方米。高屋檐的正殿北側(cè),有棟四層的紅磚樓房,即加久田所說的二十套單間公寓。架空的一樓停車場,只停了兩部白色轎車和三輛摩托車。
“充其量只入住了五六套吧?!?/p>
“單間公寓嘛,只有建在市區(qū)才有需求。建在這樣的郊區(qū)能怎么辦?”
“是泡沫經(jīng)濟留下的特產(chǎn)吧。”
“住持被銀行灌了迷魂湯吧?!灰型恋鼐蜁礤X,受到了這種樂觀話語的蠱惑。銀行這種機構(gòu),把客戶送上二樓再撤掉梯子,是在做過河拆橋的買賣呀?!?/p>
據(jù)說人世間的窮人最討厭銀行,看看文田就一清二楚了。
吉永跟在文田的身后進(jìn)了大門。一個小小的水池里養(yǎng)著鯉魚。玄關(guān)的柱子上釘著一塊黃銅板銘牌,上面寫著“日東火災(zāi)海上保險代理店”。
他們按響了對講門鈴。有個女人的聲音回應(yīng)了。
“我是大阪府警察總部搜查一科的吉永,為您丈夫的搜索申請來的?!?/p>
稍等了一會兒,格子門開了。
“對不起,給兩位添麻煩了?!?/p>
女人自稱叫浜口慶子。網(wǎng)紗罩起額前的頭發(fā),長發(fā)攏于腦后,細(xì)細(xì)的眉毛,細(xì)長嫵媚的眼睛,嘴唇抹得鮮紅。穿著嵌有刺繡圖案的粉紅色毛衣和白色的裙褲,一副娛樂場所的媽咪參加高爾夫球賽的打扮?!跋喈?dāng)俏麗的人呢”,加久田的話言猶在耳。
“請,請進(jìn)吧?!?/p>
文田與吉永走進(jìn)了玄關(guān)。寬敞的鋪板正面有扇熏黑了的屏風(fēng),寫著什么字,但看不出來。脫鞋的地方并排擺放著高跟皮鞋、涼鞋和男式皮鞋。
“這,是您丈夫的?”吉永指著皮鞋問。皮鞋隱約蒙上了灰塵。
“是的。擱在這里,就覺得會突然回來似的……”
“聽說住持的母親是涌水町出身的?!?/p>
“嗯,涌水町。婆婆前年去世了?!?/p>
“孩子呢?”
“沒有孩子?!?/p>
“嗬,這寺院里就只有夫人嗎?”
“是,一個人?!?/p>
走廊的右側(cè)連著會客室。十二張草席大小的和式房間鋪著地毯,中央擺放著矮桌。慶子打開空調(diào)的開關(guān),從壁櫥里取出棉坐墊。
“實際上,來這兒之前,我們順便去過寶冢東警署了?!眲傋聛砦奶锉阏f,“您丈夫五月十日早上離開家,就杳無音信了吧。說要上哪兒去?”
“那個沒聽說,因為我老公總是一聲不吭地出門?!?/p>
“開車出去的嗎?”
“不,我想是步行到小林車站的。”
“那么,車呢?”
“一直都停在公寓的停車場里。我不會開車?!?/p>
“找過您丈夫可能順便落腳的地方吧?”
“親戚、朋友、熟人,都找過了?!?/p>
“有金錢關(guān)系的也找過?”
“是,當(dāng)然?!?/p>
“您丈夫失蹤后,沒發(fā)生什么不正常的事情吧?”
“不正常的事情……”
“比如說,接到不吭聲的電話啦,或者不報姓名打聽您丈夫消息的電話?!?/p>
“那有過好幾回。剛拿起電話,就聽對方大聲問‘住持在哪里呀……”
“討債的來過這里?”
“來過?!睉c子膽戰(zhàn)心驚地說,“有兩個人開著奔馳車來了,帶來了貸款公司的委托書,說‘把丈夫交出來?!?/p>
“非常恐怖吧。夫人也吃苦頭了?!?/p>
“我找警察商量過,但他們告訴我警察不介入民事糾紛,只是要我將通話的內(nèi)容錄下來。”
“那么,錄音了嗎?”吉永問。
“電話的聲音嗎……給暴力犯罪股的刑警先生聽過了,可是對方告訴我說要檢舉很困難?!?/p>
暴力應(yīng)對法施行后,黑社會人員也變得狡猾了,近來逼債時不進(jìn)行露骨的恫嚇,因此很難被抓住把柄。
“很冒昧地問一下,您丈夫的鼻子有沒有毛病呢?”
“鼻子的毛病……怎么回事?”
“找到的顱骨,鼻腔有蓄膿癥的痕跡?!?/p>
據(jù)說這種病會讓鼻骨的一部分變色并留下潰瘍,所以應(yīng)該不是那么輕的癥狀。
“要那么說,是經(jīng)常要擤鼻涕。”稍微想了想,慶子說。
“看耳鼻科了嗎?”
“沒看?!?/p>
“果然。是這樣啊?!?/p>
鼻涕誰都會擤。這趟看來是要落空,白浪費時間了。
“您丈夫最近去找過牙醫(yī)嗎?”為了慎重起見,吉永問。
“去過。仁川車站附近的高松牙科?!彼f從四月末至五月初都去治療過,“已經(jīng)變成骨頭的尸體,很難調(diào)查吧?”
“要是有顱骨,就能找到特殊性。牙齒將成為決定性的證據(jù)?!?/p>
兩人打聽了高松牙科的地址,站起身來。
他倆搭上了從小林開往西宮的電車。仁川是相鄰的車站。兩人從西側(cè)出口的檢票口出了站。
高松牙科醫(yī)院在一棟商住樓的一樓。玻璃門上掛了塊牌子,上寫“停診至三點”。
“哎呀,這可不行?,F(xiàn)在是午休時間。”
“糟了。還有五十分鐘。”
“沒辦法。喝點咖啡什么的吧?!?/p>
兩人走進(jìn)了附近的咖啡屋,看體育報消磨時間。陽光透過玻璃照在肩膀上,很是愜意。他倆將報紙擱在一旁,往椅上一靠,不知不覺便沉入了夢鄉(xiāng)。
下午三點,兩人推開高松牙科的大門,給接待處的女士出示了證件,請她叫來院長,談?wù)劙盖椤?/p>
“此人名叫浜口善教。這是上顎的齒列。”
“浜口善教君嗎……請等一下。”
院長拿著齒列的復(fù)印件消失在里頭,五分鐘后返回接待室來了。也許是神經(jīng)過敏了吧,他一副面紅耳赤的模樣。
“怎么樣,先生?”
“有了。”
“欸……”
“診療記錄一致。我想這牙齒是浜口君的?!?/p>
“真的嗎?”兩人大吃一驚,原來根本不敢指望來著的。
“想起來了。他來醫(yī)院說里頭的牙齒疼。左上第一大臼齒鑲了金牙,第二大臼齒的頰面小窩裝填了汞合金。牙齦沒有腫脹,也沒有二次蛀蝕。做了X光造影,牙根正常,不明白疼痛的原因,因此只是消消毒,并給了他止痛藥?!?/p>
“只來就診過那一回嗎?”
“只一回吧。像是這樣,診療冊是全新的?!?/p>
“支付是用保險的?”
“對,國民健康保險。”
“X光造影的照片有嗎?”
“有。”院長打開了診療冊,上面貼著一段小小的長方形膠片,“和實物比對的話,很清晰吧?!?/p>
“先生,能請你一塊兒到大阪去嗎?”
顱骨在科學(xué)偵查研究所。
“晚上能去吧,預(yù)約安排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得到六點多。”
“明白了。我們開車來接你?!?/p>
水落石出。身份弄清楚了。
院長看了顱骨的牙齒,說認(rèn)得所鑲的金牙和裝填的汞合金的形狀。科學(xué)偵查研究所牙科法醫(yī)的負(fù)責(zé)技術(shù)官員將X光造影的照片與顱骨的牙齒作了比對,結(jié)果牙齒、齒槽骨、治療痕跡、牙根填充劑等的投影像一致,判斷為同一個人。文田與吉永帶著技鑒結(jié)果回到了南河內(nèi)警署,晚上十一點多,偵查會議開始。
“被害人的身份弄清楚了,是寶冢市千種五條三段,法乘院的住持浜口善教,四十二歲。浜口于今年五月十日上午九點離開自己家,便杳無音信了。一九八九年,浜口貸款在法乘院的地皮內(nèi)建了棟單間公寓,背上了巨額債務(wù)??梢哉J(rèn)為跟金融業(yè)者有過節(jié)?!鄙铑Y(jié)束了說明。
“有特定的金融業(yè)者嗎?”南河內(nèi)警署的探員問。
“還沒呢……在對被害人周邊進(jìn)行偵查時,要徹底查清楚他跟相關(guān)金融業(yè)者的往來關(guān)系。”
“浜口出生在涌水町,”深町班的甲斐說,“沒有在出生地自殺的線索嗎?”
“不能否認(rèn)這種可能性。在現(xiàn)場附近的搜查要繼續(xù)進(jìn)行?!?/p>
“浜口的家庭關(guān)系呢?”一股的主任問。
“妻子名叫慶子,三十二歲?!备晃泊鸬溃皼]有孩子?!?/p>
科學(xué)偵查研究所的技鑒結(jié)果出來時,富尾就給法乘院打了電話,告訴對方浜口善教死亡的消息。慶子明天上午將到南河內(nèi)警署來。
“浜口的人壽保險怎么樣?”
“那是明天要詢問的事情?!?/p>
兇殺案不屬于流竄作案,調(diào)查有無人壽保險是常規(guī)做法。被害人簽有不合常理的保險合同時,受益人當(dāng)然會被懷疑。
“此外,還有什么嗎?”見沒人作聲,深町道,“今后的調(diào)查要編排輪班的時間。”
深町站起來,在身后的黑板上寫下人員安排。
施主總代表橋本仁一靠在扶手上交叉著雙腿,啜了口紅茶,將視線投向空中說:“住持的老婆是后妻,年齡差不多小了一輪?!?/p>
“那么,住持沒有孩子吧。”文田說。
“和前任老婆有兩個女兒。老大差不多已經(jīng)是初中生了吧。離婚時,對方帶走了。”
前妻的娘家是兵庫縣的冰上町,據(jù)說她是同一宗派寺院的姑娘。
“什么時候離的婚?”
“已經(jīng)是五年前的事了吧。離婚前夫妻的關(guān)系就不好了,住持嫖娼成性,每天晚上好像都到三宮一帶去喝酒。我也好幾回見他帶著女人在路上走……上一輩的住持是循規(guī)蹈矩的正派人,為什么卻生出這么一個游手好閑、吊兒郎當(dāng)?shù)膬鹤幽?。任由墓地荒廢,也不念經(jīng)修行,甚至連施主的法事都給忘了,我們都覺得他無可救藥。建造那棟公寓時,來找我們咨詢意見也是在建筑合同簽訂之后,未免太不把施主放在眼里了……喏,只靠四十位施主吃飯也許難為他了,可寺院有寺院的義務(wù)吧。我想,他是忘記了這一點才遭報應(yīng)啦?!?/p>
“他有錢一家一家地喝酒。真無法想象作為副業(yè)的損害保險代理店會有大筆的手續(xù)費進(jìn)賬。住持是在哪里賺錢的?”
“十年前,上一輩故世時賣了個池塘唄。是高爾夫球場附近二百平方米大的池塘。土木建筑公司填了池塘,整出一塊地皮來,好像有四五千萬的好處費進(jìn)了住持的腰包?!?/p>
“可不是嘛。用那些好處費到處玩唄?!?/p>
“現(xiàn)在的老婆像是俱樂部的女侍吧。住持離婚半年后,她就到法乘院來了。當(dāng)時就辦了入戶手續(xù),所以有流言說那人一定是沖著財產(chǎn)來的?!?/p>
“那棟單間公寓的建筑費用是多少?”吉永問。
“聽說是一億三千萬,其中一億是借款吧?!?/p>
“你知道他也向非銀行金融機構(gòu)或當(dāng)?shù)馗呃J者借了錢嗎?”
“略有耳聞吧。黑漆漆的進(jìn)口汽車經(jīng)常停到法乘院門前來?!?/p>
“要是寺院破產(chǎn)了,資產(chǎn)將會怎樣?”
“住持個人的負(fù)債,跟施主沒有關(guān)系。”
法乘院的土地、房產(chǎn)都在住持的名下,但處理時要征得施主的同意。實際上到了那種時候,權(quán)利關(guān)系很復(fù)雜,據(jù)說必定會鬧到上法庭的。
“不過,由于住持這個當(dāng)事人已經(jīng)死了,所以將來應(yīng)該怎么辦,我們也無法料想。未亡人、施主和總寺院,要協(xié)商著推選出代理人,尋找一個彼此都能接受的解決辦法吧?!睒虮緡@息道。
“浜口慶子要被逐出法乘院嗎?”
“總寺院的繼任者接手時,不付點贍養(yǎng)費估計不行吧。”
“多大數(shù)額?”
“哎呀,大概……浜口是繼承了好幾代的住持啊,要三四千萬吧。”
“這么說來,哪怕住持死了,浜口慶子也用不著發(fā)愁了……”
“哪里要發(fā)愁,沒準(zhǔn)兒還高興呢,因為原本就被認(rèn)為是沖著財產(chǎn)來的?!睒虮炬i緊眉根說,“那個老婆愛玩,和住持不相上下,一有機會就外出四處走動。住持不知去向后,有的男施主就經(jīng)常出入法乘院,喝酒喝到深夜,說是去找夫人商量事情的,真沒辦法。”
“誰最頻繁出入?”
“一個叫勝田的,在四條開了家米店。好色之徒?!睒虮景l(fā)泄似的說著,喝光了紅茶。
勝田米店的鋪面陳列著食品,里頭的架子上則堆著米袋。卷簾門下面,懸掛的招牌寫著“勝田晃行市政懇談所”的字樣。真令人意外,勝田竟是市議會議員。
文田和吉永走進(jìn)店內(nèi),只見收銀臺旁邊有位穿黃色工作服的女子。
“你好。先生在家嗎?”文田問。
“在。請進(jìn)?!?/p>
大概以為是來談市政的吧,兩人被讓進(jìn)左手邊的另一間屋子,里面有寫字臺和會客的成套家具。
一個頭發(fā)斑白的小個子男人走了進(jìn)來。文田遞出了名片,那人撇了下嘴:“大阪府警察總部有什么事???”
“南河內(nèi)郡山林發(fā)現(xiàn)顱骨的案件,知道嗎?”
“嗯,知道??催^報紙?!?/p>
“今天的晚刊應(yīng)該會刊載,被害人身份已經(jīng)查明?!蔽奶锟粗鴦偬锏难劬Γ笆欠ǔ嗽旱淖〕?,浜口善教?!?/p>
“什……什么呀……”
“我們先說明一下情況,然后請你回答問題?!?/p>
文田簡略地告訴他迄今為止案情發(fā)展的經(jīng)過,勝田默默地傾聽著,臉上的神情仿佛在思忖掩飾的話語,以免連累自己。
“……因此,住持失蹤后,慶子太太的情況沒有古怪之處嗎?先生察覺到?jīng)]?”
“沒什么古怪的情況。我只是去商量事情的?!?/p>
“商量什么事情?”
“法事怎么做才好,怎么跟施主打交道,希望找警察詢問如何尋找離家出走者的情況,各種各樣的事情唄?!?/p>
“聽說慶子太太很愛玩,跟住持不相上下,是真的嗎?”
“她的確很搶眼,年輕漂亮,所以男人會湊過來。禁不住就盡盡興唄。”
“盡盡興,是什么意思?”
“嗯……”勝田低下頭,面帶愁容,“嗯,講一下也好吧。那是四月末住持還在的時候。我在三宮溜達(dá),就見住持太太正和一個男人手挽手走著。對了,是晚上十一點左右。我沒打算盯梢,可沒想到跟在后面才走了幾步,兩人就進(jìn)了東門筋的餐館。有夫之婦夜里十一點跟別的男人喝酒,這樣的事情可不一般。雖然是這樣,我卻沒對任何人講過。我是想,自個兒埋在心里就行了?!?/p>
行事高調(diào),后妻,男人,不守婦道,住持之死——一個又一個的事實積累起來,刑警一下子便有了靈感。
“那個男人的長相、身材呢?”吉永問。
“不胖不瘦,中等身材吧。短發(fā),穿了件白色的西裝。沒看見臉。”
“餐館的名字呢?”
“‘花澤或者‘花村,名字帶了個‘花字。在東門筋的廣場大廈隔壁?!?/p>
“先生,有沒有浜口慶子的臉部照片呢?”
“照片嗎……也許有?!眲偬锲鹕?,嘟嘟噥噥地走了出去。
“都要笑出來了,嗯?”文田對吉永道,“他說不打算盯梢,可還跟在后面走了幾步。真是個不可救藥的大叔?!?/p>
“雖然不可救藥,但話講得很好,要是拿來相片,就得頒勛章?!?/p>
“慶子給轄區(qū)警署打電話,是想讓確認(rèn)一下善教的骨頭。扔到涌水町,就為的這個吧?!?/p>
“向慶子打聽牙醫(yī)時,她立刻就回答說是仁川車站的高松牙科。那也很可疑?!?/p>
“她說‘已經(jīng)變成骨頭的尸體,很難調(diào)查吧。了不起的演員。錯不了,善教幾千萬的人壽保險,受益人可是慶子?!?/p>
是的,如果不能確認(rèn)死亡,就不會支付保險金的。
“我想不明白,善教的蓄膿癥自己就不會有所感覺嗎?頭重啦,鼻子總是塞住啦什么的?!?/p>
“問一問那個顱骨:‘自己能感覺到癥狀嗎?”
“善教找過牙醫(yī)了,可是只去過一回,沒有接受治療,僅拿了些止痛藥就回家了。這件事,也有點想不明白?!?/p>
“本人的痛苦,旁人理解不了?!?/p>
這時候,勝田回來了,拿來了一張一次成像的照片。
吉永接過了照片。勝田的肩膀上斜披布條,戴著白手套。慶子笑嘻嘻地站在他身旁。
“是去年選舉時拍的。”勝田繃著臉說。
走出阪神高鐵三宮車站的檢票口是下午五點,文田與吉永朝北走去。
“我在學(xué)生的時候,和神戶的孩子打過交道。約好在三宮會面,一塊兒去北野的洋人街或外輪碼頭。神戶的街道很有氣氛呢,女孩子也洋氣十足?!?/p>
“洋氣十足,哎呀,這也是一個老掉牙的詞語吧?!?/p>
過了生田新道,走進(jìn)東門筋。文田認(rèn)得廣場大廈。
“就是這里吧。”
大廈的南鄰有家叫“花村”的餐館。格子門上掛著“準(zhǔn)備中”的木牌。
吉永打開門。左邊是柜臺,里頭有包間。兩名穿白大褂的廚師正在廚房里備料。
“不好意思,六點才開張?!?/p>
“不,我們不是顧客?!?/p>
兩人站在柜臺前出示了證件。“耽誤工夫是不好,不過,就五分鐘,請讓我們問些話?!?/p>
“什么事?”兩名廚師停下手來。
文田拿出相片,擱在本色木料的柜臺上?!坝洸挥浀靡娺^這女人?”
“見過?!崩砥筋^的廚師點了點頭,對另一名年輕廚師說,“時常光顧吧?!?/p>
“嗯,記得?!蹦贻p的那位也這么說。
“是熟客嗎?”吉永說。
“沒到熟客的程度吧,不過……是啊,一年來上四五回吧,平時總是坐在這柜臺邊。”平頭的一位說。
“知不知道是哪里的誰呀?”
“不是這一帶夜店的女侍嗎?”
“今年四月底,和男人來過,記得嗎?那男人留短發(fā),穿了件白色的西裝?!?/p>
“半年前嗎……”“平頭”稍微想了一會兒,“是‘雷米的男侍嗎?”
“對了對了,是‘雷米的男侍啊?!绷硪晃灰舱f。
“‘雷米是哪兒?”文田問。
“是廣場酒店前面的男侍俱樂部?!?/p>
“口若懸河、喋喋不休、裝腔作勢的男人。”“平頭”繼續(xù)說,“即使我們不想聽,他的話也會灌進(jìn)耳朵里。馬上就明白是男侍了。”
“那個家伙站在店門前的時候,我看見了。他正目送著大媽顧客,揮著手呢。”
“女人和男侍,來過這店里幾次?”
“三四次吧……要那么說的話,四月露面以后就沒來過了?!?/p>
“是嗎?哎呀,實在非常感謝。”道過謝,他倆離開了“花村”。
“文君,這樣就解決了吧?!?/p>
“似乎是這樣啊?!?/p>
“慶子和男侍合謀殺了善教……”
“慶子不會開車。運送尸體需要幫兇。”
“被害人的身份剛查清楚,可疑的家伙就會一個跟著一個出來了?!?/p>
“那可是分尸案的有趣之處?!?/p>
將尸體肢解得支離破碎,多數(shù)場合的兇手是女性,因為如果被害人是成年人,就會重得難以搬動。分尸案往往糾纏著怨恨、兒女情長、金錢關(guān)系等等,認(rèn)為被害人與兇手有往來準(zhǔn)保沒錯,尸體的身份揭曉的時候,嫌疑人也就能圈定了。
男侍俱樂部“雷米”在第一廣場酒店的正前方,半透鏡大廈的一樓。大概店里還沒營業(yè)吧,但突出于墻面的招牌已亮起了燈光。他們倆拉開了胡桃木門。
“歡迎光臨?!钡昀镆呀?jīng)開張,站在衣帽間旁邊穿著綠色西服套裝的男侍說,“對不起,沒搞錯吧?”
“沒搞錯,有事想打聽一下唄?!蔽奶锍鍪玖俗C件,又拿出了相片,“這模樣的顧客,有沒有來過?”
“是秀美小姐?!?/p>
“秀美小姐?”
“浜田秀美小姐。是我們筱山的客人?!?/p>
男侍年紀(jì)不小了,四十五歲左右,說話似乎很輕浮。
“不好意思,怎么稱呼?”
“我姓上柿。是經(jīng)理?!?/p>
“那個,叫一下筱山君好嗎?”
“筱山離職了?!?/p>
“離職了?”
“今年四月。連休前,領(lǐng)了工資的第二天就沒來上班了。打電話到公寓也沒人接。本來缺勤又多,接客也不好,所以就干脆解雇了?!?/p>
“筱山君的名字和年齡呢?”
“名叫浩二。三十七八歲?!?/p>
“住址和電話號碼?”
“請等一下,我拿檔案來?!鄙鲜翢崆榈卣f,消失在店堂深處。
“筱山在五月的連休前,從這店里離職了。浜口善教五月十日早上離開寺院后便下落不明。豈不是很湊巧嗎?”文田道,“是筱山和慶子合謀殺害住持又分尸的。慶子提出尋找丈夫的申請,等到尸體變成白骨時,才將顱骨遺棄在涌水町。慶子不會開車,所以運送顱骨的一定是筱山。不管怎樣,兩人是共犯?!?/p>
這時上柿拿著紅色封面的檔案回來了。
“那個是履歷表嗎?”吉永問。若是履歷表,就能弄到臉部照片了。
“對不起,履歷表處理掉了?!鄙鲜练_檔案念道,“筱山的名字叫浩二。一九五九年五月出生,所以是三十八歲吧。住所是灘區(qū)上筒井九條二段,‘王子空中高臺203室。電話號碼是078-892-56××。”
“就算打電話到那里,也聯(lián)系不上吧?”
“五月打電話時,是這樣的?!?/p>
“筱山君在這店里干了幾年?”
“半年。去年十一月至今年四月。”
“和筱山君關(guān)系較好的同事是誰?”
“啊,”上柿合上了檔案,“龍樹吧?!?/p>
“龍樹君,今天……”
“在啊。要叫他嗎?”上柿說著就要往里頭走。
“還有一件事,有沒有筱山君的照片?不管是和客人拍的相片,還是旅游的照片,能看清楚臉的就行?!?/p>
“大概有。我去找來吧。”
上柿退到里頭去,不大工夫,走出來一個穿著淺茶色西服套裝的金發(fā)男子。年紀(jì)二十歲上下,體形消瘦,臉色蒼白。
“有什么事嗎?”龍樹的眼神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就想打聽一下筱山浩二君的情況。請告訴我們吧?!奔佬辛藗€禮,這種小阿飛風(fēng)格的人,這邊一謙遜,他就會滔滔不絕,“筱山君從這里離職的原因,有沒有聽說過呢?”
“哎呀,沒聽說過。對我也什么都沒說就離職了?!饼垬湔f離職后,他們完全沒有聯(lián)絡(luò),他也不曾去過筱山的公寓,“我和筱山并不是那么好的關(guān)系。店里散場后,多半也只是和客人一道去喝酒。那家伙,因為業(yè)績不好,所以想打我客人的主意吧?!?/p>
“筱山君的收入不好……情況是那樣的嗎?”
“經(jīng)常預(yù)支啊。那家伙沒有當(dāng)男侍的才能?!?/p>
“有個叫浜田秀美的顧客,他就抓住了吧?!?/p>
“哪怕沒有多少能力,五六個客人還是有的?!?/p>
“浜田秀美是什么時候開始來這店里的?”
“今年二月左右吧。最初是我陪的,但下次來時卻點名要筱山了。世上總有好奇的人?!?/p>
“筱山君和浜田太太經(jīng)常約會嗎?”
“不知道。不是我的客人,我不知道。我自己的客人一大把。”
龍樹的話讓人一無所獲。
“勞駕了?!?/p>
正在轟走龍樹的時候,上柿來了。
“照片有了。”
吉永說聲“謝謝”接了過來。背景大概是這店里的舞臺吧。一男一女正在跳交誼舞。男人對著這邊的臉拍得很清晰,頭發(fā)梳成大背頭,窄額頭,淺眉毛,細(xì)眼睛,厚嘴唇,腮幫鼓起的方下巴,寬闊而粗壯的肩膀。
“這樣就能當(dāng)男侍嗎?”文田問。
“男侍俱樂部既有偶像型也有健美型。像筱山那樣的陪襯也需要?!?/p>
“有道理呀。”
“這照片借用一下。”吉永將相片夾在筆記本里,“謝謝你的幫助?!?/p>
兩人離開了“雷米”。
灘區(qū)上筒井,“王子空中高臺”在王子公園東側(cè)不遠(yuǎn)處。高臺只是個名稱,它是一棟用預(yù)制件裝配起來的兩層公寓樓,占地充其量六十平方米。玄關(guān)旁邊排列著十幾部自行車。203室的郵箱插著的名牌卻并不是筱山浩二的。他們向正巧出來扔垃圾的婦女打聽管理員的住處,被告知后街干洗店老板就是房東。
下午七點四十分,“城干洗店”還開著。柜臺里面坐著一位梳著垂髻的五十多歲的婦女,正盯著擺在熨臺旁邊的便攜式電視。
“晚上好。有件事想打聽一下,打擾了?!蔽奶锍鍪玖俗C件說,“我是大阪府警察總部搜查一科的文田,這位叫吉永。你是‘王子空中高臺的房東吧?!?/p>
“啊,是的?!?/p>
“那個,怎么稱呼?”
“姓城,城美佐子?!?/p>
“有點事情,要找住在空中高臺的筱山浩二君。知不知道他搬到哪里去了?”
“對不起,什么都沒聽說?!泵雷糇又睋u頭,“搬家的時候,也只有搬運工來,沒見著筱山君?!?/p>
“有這事?”
“那是四月中旬吧,筱山君到這里來,告訴我說住到這個月底就搬出房間。說要搬到港灣人工島的公寓去什么的……對了,房租都給了,所以我什么都沒說。談妥了,押金等行李搬出后再結(jié)算?!泵雷糇诱f,檢查空出的房子時,如果發(fā)現(xiàn)有損傷或污跡,就會動用部分押金修繕,余下的錢再返還租房者?!翱墒?,筱山君搬出后,我就和他失去了聯(lián)系?!?/p>
“有沒有筱山君入住時的合同?”
“有。”美佐子站起來,打開文件柜的抽屜,取出了一本裝訂成冊的文書,在柜臺上翻開來。是筱山所填寫的租房合同書。
“原籍,兵庫縣西脅市高田井一五二八?,F(xiàn)地址,同上。保證人,青山勝,西脅市下戶田二一四二。職業(yè),餐飲業(yè)。”就寫了這些,連電話號碼都沒寫。
“居民卡呢?”吉永問。
“給了。在這兒。”
美佐子將合同書翻了過來,居民卡用別針固定在其后。地址與原籍相同。
“給這個西脅的地址打電話試試看了嗎?”
“是的。查過號碼……筱山君的哥哥接了,極其冷淡地告訴我說不知道弟弟的事情??傆X得兄弟倆的關(guān)系非常不好,再也打聽不出什么來了。”
“給那個叫青山勝的保證人呢?”
“沒打過電話。”美佐子搖頭,“因為我覺得,要是想起保證金的事,筱山君就會來聯(lián)絡(luò)的?!?/p>
“金額呢?”
“十三萬日元?!?/p>
“瞧,可惜了?!蔽奶镎f,“筱山君有不能到這里來的理由吧?!?/p>
“哎呀,怎么回事呢……”
“搬家是什么時候?”
“四月三十日?!?/p>
“只有搬運工來嗎?”
“對,開了部帶車篷的綠色卡車。筱山君交給他房間鑰匙了吧,駕駛員和助手把行李裝上了車。”
“運輸公司的名字呢?”
“不記得。兩個人都穿著灰色的工作服?!?/p>
“房間的鑰匙交還了吧?”
“駕駛員拿回來了?!?/p>
“他的長相和大約的歲數(shù)呢?”
“年紀(jì)過四十了……不,也許三十多歲吧。好像戴著帽子。”美佐子的目光看著空中說,“不胖不瘦,不高不矮,戴了副眼鏡吧……對不起,的確不記得了?!?/p>
合情合理,只約略瞅了一眼,已經(jīng)是五個月前的事了。如果記得反而不正常。
“見過有人進(jìn)出筱山君的房間嗎?”吉永問。
“沒有,一次都沒。筱山君和我一次都沒打過招呼,也不在我這兒洗衣服,我想他也不和其他房間的人聊天什么的?!?/p>
“城老板,筱山君的職業(yè)呢?”
“娛樂行業(yè)吧。他穿著花哨,好像總是過了晌午才出門?!?/p>
“是男侍?!?/p>
“男侍?那個冷淡的人?”美佐子眨巴眼睛,噘起嘴巴說,“人各有所好啊?!?/p>
“要查清楚搬運工。”剛走出“城干洗店”,文田就說,“筱山四月三十日搬家,要是找到搬運工,就會知道筱山的下落。”
“大概是這一帶的從業(yè)者唄。把從事運輸行業(yè)的人員都召集起來,一個一個地問吧?!?/p>
“筱山這小子,躲在哪兒呢?!?/p>
“沒準(zhǔn)兒,法乘院怎么樣?”
“怎么會遲鈍到那份上?”
“筱山和浜口慶子有聯(lián)絡(luò)。這準(zhǔn)錯不了?!?/p>
“遠(yuǎn)距離監(jiān)視吧。二十四小時盯住慶子。”
“這目標(biāo)給我了?!?/p>
“嗯,好?!?/p>
“肚子突然餓了,要吃點什么嗎?”
“在灘區(qū)的車站前面吃吧,想喝點啤酒。”
“還在工作呢?!?/p>
“醒醒吧。到南河內(nèi)警署得兩個鐘頭呢?!?/p>
文田叼了支煙,邁開了腳步。
十月十日——
上午九點,浜口慶子來到了南河內(nèi)警署搜查本部。深町再次告訴慶子,在涌水町發(fā)現(xiàn)的顱骨判定是浜口善教的,詢問有沒有善教的人壽保險合同。慶子說有個三協(xié)人壽保險寶冢分公司的合同,死亡時賠付四千五百萬日元,還說要視調(diào)查的進(jìn)展情況,提出支付保險金的請求。
富尾就善教的失蹤聽取了慶子的詳細(xì)情況陳述,整理出口供記錄。
下午六時,慶子在記錄上署了名,離開了南河內(nèi)警署。不用說,兩名探員尾隨她直至回到法乘院。
十月十一日——
早上,從早晨六點開始便遠(yuǎn)距離監(jiān)視法乘院。文田與吉永將“平頭”的客貨兩用車停在了法乘院北邊五十來米遠(yuǎn)的幼兒園墻邊,兒島和甲斐則把多功能廂式客貨兩用車停在南面四十米遠(yuǎn)的月極停車場,暗中監(jiān)視。兩輛車的車窗都有窗簾,從外面看不出車上有人。
上午十一點,消費合作社的卡車運送食品到法乘院來。
下午三點半,酒莊運來一箱啤酒。
下午五點,慶子露了面,走進(jìn)北面相鄰的單間公寓,五分鐘后便出來了。拎了個小皮包,大概是去收房租吧。
下午六點,換班的探員來了,文田與吉永返回了搜查本部。
十月十二日——
下午兩點,慶子出門了。穿著白色的西服套裝。慶子走下坡道,朝小林車站的方向走去。稍慢一步,兒島與甲斐下車尾隨。文田和吉永的長相慶子都認(rèn)得,因此讓兒島他們緊跟目標(biāo)。
慶子從小林車站搭上電車,在西宮北口換乘了神戶線,至梅田車站下車,進(jìn)入阪神高鐵百貨公司,買了化妝品。出了百貨公司,她就在三番街上溜達(dá),走進(jìn)了咖啡屋。她似乎跟什么人約好了見面。跟蹤的四人一下子緊張起來。
下午四點,有個女人來到咖啡屋,和慶子年紀(jì)相仿,也是女侍的模樣。兩人進(jìn)入希爾頓酒店的餐廳吃飯,六點前告別。女侍模樣的在四橋筋叫了出租車,慶子則順著大阪車站前的馬路朝東走去。這途中,她拿出手機講了五分來鐘。
慶子在阪神高鐵梅田車站上了電車,回到法乘院是晚上七時四十分。沒什么特別之處,探員只是陪著未亡人買買東西、吃吃飯。
十月十三日——
慶子沒有外出。下午四點,施主總代表橋本和兩個男人來了,一小時后回去。
晚上的偵查會議上,報告了浜口善教的人壽保險合同。善教除了三協(xié)人壽保險外,還跟另外兩家保險公司簽有合同,死亡時獲賠的保險金總共達(dá)到了一億兩千萬日元。
給筱山浩二搬家的運輸公司,富尾指揮的二十名探員正在不斷尋訪探查,仍未有著落。
在原籍地西脅調(diào)查筱山的探員報告說,筱山的父母都去世了,長子繼承了家業(yè),但與次子浩二的關(guān)系不好,浩二已有一年多沒聯(lián)絡(luò)了。
十月十四日——
下午四點,慶子現(xiàn)身了。檸檬黃的短上衣配白色短褲,戴著太陽鏡,肩上挎著運動皮包。
“帶著大行李包,要上哪兒去呢?”
“打網(wǎng)球唄??姘吷下冻銮蚺牡氖直??!蔽奶锓畔码p筒望遠(yuǎn)鏡說,“老公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了,卻是一副好心情。沒帶耳朵聽聽施主的議論什么的,???”
“那樣不是更讓我們慶幸嗎?”
吉永下了車,文田也走下來,一面看著兒島他們的動向,一面跟著慶子。
慶子從小林車站搭上了電車。兒島與甲斐上了同一列車監(jiān)視慶子。
“我不喜歡這樣。”文田嘟囔道,“再過一個鐘頭天就黑了。一般來說,打網(wǎng)球要在自家附近的球場打。這不對頭吧。還帶了那么大一個包,到底打算上哪兒去呀?”
“最近市中心酒店在招培訓(xùn)生呢。擱著球場不用就太可惜了吧。聽說招收教練的條件是年輕和美貌?!?/p>
“要是那樣,我打網(wǎng)球也要再熱心一點了。”
慶子在西宮北口換乘了今津線。電車跨過東海道本線、國道二號線,朝南駛?cè)?。慶子到終點今津車站才出站,附近是混雜著民宅與工廠、高級公寓和普通公寓的繁華商住區(qū)。
慶子向南邊走去,走過了橫跨阪神高速路的高架橋。兒島與甲斐保持著一百多米的距離,其后文田和吉永又間隔了五十米。天色幾乎暗下來了,但慶子那穿著艷色服裝的背影卻逃不過監(jiān)視的眼睛。
“那個女人根本就不想打什么網(wǎng)球?!?/p>
“在這樣的街區(qū)正中央沒有球場。”
“挎包鼓鼓囊囊的,卻似乎沒什么分量。里面只有球拍,沒裝替換的衣服或皮鞋。”
“是偽裝,為了騙過施主那些人?!?/p>
“哪里會想到帶著球拍去見共犯?!?/p>
“慶子要見筱山嗎?”
“見。我打賭?!?/p>
慶子在煉鋼廠的拐角處往右拐了。兒島與甲斐跑過去縮短距離,吉永他們也跑起來追趕。兒島將后背抵住煉鋼廠的墻壁,朝這邊舉了下手。
“怎么樣了?”文田問。
“進(jìn)了那棟建筑物,圓石棉瓦屋頂?shù)??!?/p>
兒島手指的方向,看得見汽車修配廠隔壁一幢墻面貼瓷磚的建筑物,四周圍著白色的裝飾墻,感覺像十月九日所去的“王子空中高臺”。
“去察看一下情況。”兒島吩咐甲斐。甲斐點了點頭,跑過那段路,溜進(jìn)圍墻內(nèi),五分鐘后便返回了。
“是一棟公寓樓,叫‘華箬竹公寓。建筑物的另一側(cè)有外走廊和樓梯,一樓和二樓各有四間房??戳讼锣]箱,只有一樓的四號室沒有名字。慶子恐怕是進(jìn)那里面去了吧?!?/p>
“怎么辦?闖進(jìn)去嗎?”兒島問。
“沒有入場券哪。”文田說。
“自愿同往(日本警察隱語,意即要求被懷疑人“自愿”前往警局協(xié)助調(diào)查?!g注)唄。要是逮到了筱山,后面就不管怎樣都行了?!?/p>
“筱山不一定在屋里。先弄清楚這一點吧,要不然……”
這種時候文田很慎重。
“我去吧?!奔勒f,“我想用我這雙眼睛辨認(rèn)一下筱山?!?/p>
“可是,要是沒能認(rèn)出來將會怎樣?用檢討書或警告處分可對付不過去?!?/p>
“那就仔細(xì)辨認(rèn)?!奔揽戳丝慈齻€人的臉,“拜托了,請讓我去吧?!?/p>
“……明白了。去吧?!眱簫u說。
“真沒辦法呀。”文田說。
他們離開了煉鋼廠,在修配廠的前面兵分兩路,兒島與甲斐繞至“華箬竹公寓”的玄關(guān)一側(cè),文田和吉永則穿過胡同繞到其背面。
圍墻的中斷處有扇鐵格子門,內(nèi)側(cè)掛著一把荷包鎖。吉永將腳搭在門框橫條上翻了過去。
一樓四號室的側(cè)壁有兩扇鋁制格子窗。吉永張開雙手貼在窗口下,一點一點地伸出頭去,窗戶內(nèi)側(cè)有豎條紋窗簾,看不見房間里面的情形。
吉永走到左邊,那里的第二扇窗戶亮著燈光。
一、二、三……他緩緩地數(shù)到五十,屏住呼吸露出腦袋。天花板、墻壁、地毯、沙發(fā)……那沙發(fā)上坐著慶子,在講著什么。由于窗簾的遮蔽,看不到談話的對方。不,看見了西褲,黑色的襪子——是男人。
男人正在抽煙,手伸到桌上的煙灰缸上。
喂,再過來一點兒啊,讓我看看臉吧——
吉永要是往左邊挪一挪,就看得見男人的臉了??墒悄菢幽腥司蛯鸭兰{入視線之內(nèi)了。無法保證男人看不見這邊。
媽的,都到這份上了——
慶子從運動挎包里取出一個信封,擱在桌上。男人的手拿起了信封,抽出了里面的紙片。是保險合同書吧。他急不可待地打開。
吉永往左邊挪了挪。男人的臉深深地烙在他的眼眸里,他蹲坐在窗口下。
“這樣的蠢事……”吉永抱著膝蓋嘟噥道。
兒島、文田、吉永、甲斐四名探員闖進(jìn)104室,逮捕了浜口慶子、浜口善教二人,押送至南河內(nèi)警署。
據(jù)他們供認(rèn),四月二十七日晚上,筱山浩二在法乘院單間公寓的102室被勒死了。慶子給筱山喝了安眠藥,善教在筱山昏睡的時候用繩子絞殺了他。善教開車載著尸體運送到冰上郡青垣町,埋在了山中。顱骨是十月三日被挖出,于四日深夜被遺棄在了涌水町鹿谷。
慶子在“雷米”選擇了筱山,是因為他的長相、年齡同善教相近。慶子給筱山錢,托他使用善教的保險證治療牙齒,借口是慶子當(dāng)女侍時有位客人是高松牙科的老板,為了參加醫(yī)師協(xié)會的選舉,他央求慶子幫助增加患者人數(shù)。這種可疑的托詞,筱山卻深信不疑,照慶子的話去做了。
慶子還告訴筱山,要把港灣人工島的高級公寓借給他。筱山很是高興,對空中高臺的房東說,四月中旬要騰出房間搬走了。
四月三十日去空中高臺的“搬運工”是善教。善教租了一輛兩噸卡車,載著筱山的行李,運往“華箬竹公寓”。擔(dān)任助手的,是那天早上善教在西成的勞務(wù)中心叫來的工人。
然后,善教于五月十日“失蹤”了,慶子向?qū)氌|警署提出了離家出走者的搜查申請。
十月二十日——
大阪府警察總部的探員帶著浜口善教前往冰上郡青垣町,在大箕山的山嶺下找到了筱山浩二的尸?。貉雠P,兩條手臂擱在肋骨之上,腦殼處埋著下顎骨。
善教花了一萬五千日元的日薪雇用的工人西成,尚未找到具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