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天志　王虎

摘? 要：在《長沙五一廣場東漢簡牘》已公布簡文中，共有量詞50個，其中以物量詞為主。這些量詞既有以往文獻(xiàn)中已見的成員，也有新出現(xiàn)的成員，有些量詞還表現(xiàn)出一些新的特點(diǎn)。從數(shù)量結(jié)構(gòu)來看，“名＋數(shù)＋量”結(jié)構(gòu)仍然占據(jù)主流，其他結(jié)構(gòu)類型也有散見的用例。《長沙五一廣場東漢簡牘》量詞的使用情況，既可以為漢語史的斷代研究提供材料，又可以為相關(guān)詞典的修訂提供參考。

關(guān)鍵詞：《長沙五一廣場東漢簡牘》；量詞；結(jié)構(gòu)類型

隨著全國各地出土文獻(xiàn)數(shù)量的增加，學(xué)界對這些文獻(xiàn)中的數(shù)量詞的關(guān)注也在不斷提高，并取得了一定的研究成果。以往出土的簡帛文獻(xiàn)中，東漢時期的簡牘幾乎屈指可數(shù)，而《長沙五一廣場東漢簡牘》（以下簡稱《五一簡》），包括有字及無字簡牘共6862枚，無疑填補(bǔ)了這一時期相關(guān)資料的空白。對《五一簡》中的量詞使用情況進(jìn)行研究，不僅可以進(jìn)一步了解東漢時期的數(shù)量表達(dá)特點(diǎn)，也能與前賢的研究成果相對照，從而對先秦兩漢時期的量詞系統(tǒng)形成更為全面的認(rèn)知。

《五一簡》于2018年開始陸續(xù)出版，截至本文撰寫之時，共出版六冊[1]，累計(jì)公布簡牘約2600枚。本文即以已公布的簡牘為研究對象，窮盡性地搜集整理包含量詞的簡文，并對《五一簡》中已出現(xiàn)量詞的特點(diǎn)做出闡釋，以期為學(xué)界相關(guān)研究提供新的材料。需要說明的是，本文引文中的符號“”表示簡牘殘斷；“□”表示簡牘原文有字未能釋出；“=”表示此處為前一字重文；“字”則表示原簡牘筆跡殘缺，而整理者據(jù)殘筆或簡文前后文補(bǔ)充的字。

一、《五一簡》量詞的分類與用法

量詞是漢語中較為復(fù)雜的一類詞，很多學(xué)者都對漢語量詞的分類問題進(jìn)行了深入探討。受理論背景和認(rèn)識角度的影響，這些研究各有側(cè)重，劃分的結(jié)果也不盡相同。先秦兩漢時期處于漢語量詞的萌芽與發(fā)展期，量詞體系遠(yuǎn)不如現(xiàn)代漢語那樣完整和成熟，因此，對《五一簡》量詞的分類描寫必須結(jié)合上古漢語的實(shí)際情況，選取合適的分類方法。李建平在《先秦兩漢量詞研究》中，將先秦兩漢量詞劃分為兩大類：物量詞和動量詞，這兩大類下面又細(xì)分為若干小類[2]（P5）。具體如圖1所示（見下頁）：

本文亦沿用這一分類系統(tǒng)，將《五一簡》中出現(xiàn)的量詞歸入相應(yīng)的部類后，再予以逐一闡述。每一類下的量詞，按照使用次數(shù)由高到低進(jìn)行排列。需要說明的是，當(dāng)一個量詞在同一枚簡中多次出現(xiàn)時，本文

僅算作一例。

（一）自然單位量詞

自然單位量詞，亦稱“天然量詞”，是指一般事物的自然單位[3]（P210）。自然單位量詞又包括兩種類型：個體單位量詞和集體單位量詞。在《五一簡》中，個體單位量詞共有19個，分別為：所、枚、人、隻、封、櫝、頭、張、?、歲、匹、孔、種、事、編、級、區(qū)、領(lǐng)、宿。

1.所

“所”用作表示人體創(chuàng)傷數(shù)量的單位，相當(dāng)于后世的“處”?！段逡缓啞分泄灿?1例，例如：

（1）下馬，男子以解刀刺詳，不中，詳以所有把刀斫男子，創(chuàng)二所。（簡85）

（2）舉即將明、尊追逐永，＝射舉，不中，＝明右足，踝上創(chuàng)一所，袤、廣各五分，深至骨。（簡614）

2.枚

“枚”是先秦兩漢時期最為活躍的量詞之一。王力指出：“‘枚字的本義是樹干，引申為單位詞，樹一棵為一‘枚……但是，在現(xiàn)存的古書中，沒有樹一棵為一枚的例子；‘枚字已經(jīng)發(fā)展為意義非常廣泛的單位詞。在起初的時候，‘枚字似乎只指無生之物……但是，有時候也指稱動物?！盵4]（P31-32）《五一簡》中，“枚”共有15例，其搭配對象類別也比較豐富。例如：

（3）黃牒七百枚詣左賊曹。（簡325）

（4）有頃，所、備持昆頭斧、?及所、摩鐲刀各一枚之所作道處時，弩、潭等除道可百步所，弩謂備曰：“若當(dāng)除道何……”（簡611）

（5）□持?一枚之請舍，謂請央人。（簡836）

3.人

“人”能否作量詞，是學(xué)術(shù)史上爭議頗多的話題。學(xué)界爭議的焦點(diǎn)在于“人”在數(shù)量結(jié)構(gòu)中經(jīng)常保留較強(qiáng)的實(shí)詞意義，量詞性不強(qiáng)。實(shí)際上，已有文獻(xiàn)表明，在先秦兩漢時期，“‘人的使用經(jīng)歷了由名詞向量詞發(fā)展的過渡形式——回響結(jié)構(gòu)，并逐步完成了‘語法化的過程，初步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量詞?！盵5]不過，量詞“人”的搭配對象類別有限，“量詞‘人主要用來計(jì)量下、中層人物，一般不計(jì)量上層尊貴的人物?！盵6]《五一簡》中可確定為包含量詞“人”的簡文用例共15例，例如：

（6）凡囚徒卌七人。（簡289）

（7）右逢門亭部大小伍長凡十一人。（簡1024）

4.隻

“隻”字的本義為獲得，《甲骨文字詁林》指出：

“卜辭隻皆用為獲。從手持隹為獲，引申之為凡一切獲得之意。”[7]（P1672）許慎認(rèn)為，“隻”起初特指禽鳥一隻?！墩f文解字·隹部》：“隻，鳥一枚也?！盵8]（P70）從出土文字材料來看，“隻”在成為量詞之初似乎就已經(jīng)具有泛指性，各類物品也可以用“隻”計(jì)量。李天虹指出：“在地下出土的漢代文字資料里，我們所見到的隻字含義發(fā)生了變化。湖南長沙湯家?guī)X1號墓出土的兩件銅壺上分別刻有‘端君五斗壺一隻‘端君二斗壺一隻的銘文，其中的隻無疑用為‘只。則隻成為了當(dāng)單個講的‘只的本字。據(jù)清理報告，此墓的年代約當(dāng)西漢晚期宣、元帝時。隻的這一含義延用至今，成為現(xiàn)代人眼中隻字的惟一用法。”[9]（P55）《五一簡》中，“隻”主要用來計(jì)量禽鳥、兵器等的數(shù)量，共有8例，可作為“隻”泛指性用法的佐證。例如：

（8）持雞一隻，直八十。（簡471）

（9）□四，長七尺，黑色。持繒一束，矛一隻。字伯度。（簡798）

5.封

在《五一簡》中，“封”多用來計(jì)量書信、檄文的數(shù)量，共有7例。例如：

（10）合檄一封，便長之印，詣如署。（簡476）

（11）今月十五日，曉復(fù)詣縣自言：成主人區(qū)仲陽從成假致持書一封于庾亭渚下，求湘鄉(xiāng)船寄書與曉母妾。（簡1490）

6.櫝

“櫝”也是計(jì)量公文書信的量詞，在《五一簡》中，多用以表示爰書的數(shù)量，共有4例。例如：

（12）敢言之。謹(jǐn)移象人、爰書一櫝。章敢言之。

（簡929）

（13）延平元年九月乙亥朔卅日甲辰，兼行丞事弘、兼獄史良叩頭死罪。謹(jǐn)移象人、爰書一櫝。敢言之。（簡1854＋3085＋1098）

（14）謹(jǐn)移拘系大男黃玉病所苦，爰書一櫝。? ? （簡2649）①

“櫝”通“牘”。“櫝”本指木匣一類的器具?！墩f文解字·木部》：“櫝，匱也?！盵8]（P117）段玉裁注：“匱，匣也?！墩撜Z》‘韞匵而藏諸作‘匵，‘龜玉毀于櫝中作‘櫝?！盵10]（P258）后又指棺材，《集韻·屋韻》：“櫝，木名。一曰小棺?！盵11]（P638）“牘”為古時寫字用的木板，《說文解字·片部》：“牘，書版也?！盵8]（P140）“牘”較一般的竹簡或木簡形制更大，西晉杜預(yù)《春秋左氏傳·序》：“大事書之于策，小事簡牘而已。”唐代孔穎達(dá)疏：“簡之所容，一行字耳；牘乃方版，版廣于簡，可以并容數(shù)行。凡為書，字有多有少，一行可盡者，書之于簡；數(shù)行乃盡者，書之于方；方所不容者，乃書于策?！盵12]（P1704）“牘（櫝）”作為量詞，在其他簡牘中亦有用例。例如：

（15）一牘書，圂以智□子居益陽者。（《里耶秦簡》8-1494）

7.頭

量詞“頭”用于計(jì)量牲畜的數(shù)量，《五一簡》中共有3例，其中，2例用于計(jì)量牛的數(shù)量，1例用于計(jì)量犬的數(shù)量。例如：

（16）秩無故入人廬舍盜牛一頭，凡臧七千二百，秩盜臧五百以上，數(shù)罪，發(fā)覺得。（簡502）

（17）登加功誧受錢八萬、牛四頭。登為家私使，龍亡，皆不問。即元、布、奴、武等證。牛二頭，直錢萬二千，見錢萬六千，布九匹，匹直錢三百，盜賦，臧并三。（簡531）

（18）其夜福之過家，謂過：“前貸卿錢，今以犬一頭，當(dāng)錢二百償卿?！保ê?62）

8.張

“張”通常用于計(jì)量弓弩的數(shù)量，《五一簡》中共有3例，搭配名詞皆為“柘弩”。例如：

（19）令豊請金舍客王英柘弩一張，本直六百，宮求雇百五十，英不與。（簡433）

（20）□其日中時，昭持柘弩一張，毒矢。? ? （簡1225）

9.?

“?”是用來計(jì)算船只數(shù)量的量詞?！墩f文解字·木部》：“，船總名?！盵8]（P120）《集韻·豪韻》：“，或作??！盵11]（P192）《漢書·溝洫志》：“謁者二人發(fā)河南以東漕船五百?，徙民避水居丘陵，九萬七千余口?！鳖亷煿抛ⅲ骸耙淮瑸橐??！盵13]（P1689）《五一簡》中，“?”共有2例。例如：

（21）園悉遣妻子空亭去，因與赦調(diào)，調(diào)一棄當(dāng)步，園柱道乘都師區(qū)堅(jiān)小楄船一?。（簡83）

（22）南陽鄉(xiāng)新亭里男子伍次，年卅一，長七尺，黑色。持?船一?、絹三束、矛一隻（簡709）

10.歲

“歲”是表示人年紀(jì)的量詞，《五一簡》中，共有2例。例如：

（23）臨湘耐罪大男，南鄉(xiāng)逢門里朱循，年卅歲。 （簡421）

（24）小女始，年可六七歲。（簡1952）

11.匹1

“匹1”是計(jì)量馬匹數(shù)量的量詞，《五一簡》中，共有2例。例如：

（25）自有馬一匹。音與監(jiān)俱各騎馬，將人兵，掩捕法、茂，欲詭出。（簡676）

（26）七月旦，出粟給食驛馬二匹。（簡2182）

12.孔

“孔”是用來計(jì)量房舍、店鋪等建筑的量詞，《五一簡》中，共有2例。例如：

（27）眾、廣、成、武僦都亭部女子黃圣舍一孔，月直錢百五十，各以販賣、績紡為事。（簡1121）

（28）王得竹遂里宅一區(qū)、大婢益、小奴秩、上頭繒肆一孔。（簡495）

13.種

量詞“種”用于計(jì)量事物類別的數(shù)量，《五一簡》中，共有2例。例如：

（29）黃鮮支裙、白、膝、白鮮支裙及所與巨云青緄一并五種。（簡1768＋1380）

（30）……□廿五種值（？）②錢□（簡1832）

14.事

“事”用于計(jì)量應(yīng)繳納賦稅的人數(shù)，《五一簡》中，共有2例。例如：

（31）胡剛，長成里戶人。公乘剛，年十六，筭一。凡口一事，筭一事。（簡2173）

（32）凡口四百五十事，筭百七十九（簡2181）

15.編

《說文解字·糸部》：“編，次簡也?！盵8]（P277）李建平指出：“其本義為‘編次簡牘，是個動詞，引申成為稱量所編書籍的個體單位量詞?！盵2]（P68）《五一簡》僅1例：

（33）謹(jǐn)移耐罪大男張雄、舒俊、朱循、樂竟、熊趙辭狀一編，敢言之。（簡437）

16.級

“級”是用來計(jì)量官爵品級高低的量詞，《五一簡》僅1例：

（34）爵一級，無罪名。（簡371）

17.區(qū)

“區(qū)”是計(jì)量住宅的量詞。《說文解字·匸部》：“區(qū)，踦區(qū)，藏匿也。”[8]（P268）段玉裁注：“此言委曲包蔽也。區(qū)之義內(nèi)臧多品。故引申為區(qū)域、為區(qū)別。”[10]（P635）魏兆惠指出：“‘區(qū)作為稱量建筑物，是由‘區(qū)域義轉(zhuǎn)來的?！盵14]（P76）《五一簡》僅1例：

（35）覆得利里宅一區(qū)、大奴柱、小奴胡、下頭繒肆一孔。（簡495）

18.領(lǐng)

“領(lǐng)”是用來計(jì)量衣物的量詞，《五一簡》僅1例：

（36）小刀各一、曲塵長襦一領(lǐng)，算一，盛鏡、櫛、、刷并直錢三千四百卌，俱之宜春縣下解止。（簡2556）

19.宿

“宿”是用以計(jì)算夜晚的量詞，一夜為一宿。《五一簡》僅1例：

（37）市南門外道東北，入第五不處姓名舍留二宿。（簡2556）

《五一簡》包含集體量詞8個，分別為：束、家、戶、把、兩、梁、合、具。

20.束

作為量詞，“束”通常用于計(jì)量成捆的物品。在《五一簡》中，它多用來計(jì)量包扎成捆的布帛類物品，共有7例。例如：

（38）厚得黃縑二束、絹青六匹、縹八匹七尺、絹練十匹二尺、絹絳二匹、皂一匹、青夌一匹、鮮支一。（簡603＋837）

（39）同里男子胡佐，年卅一。長七尺，黑。持絹一束，矛一。字伯成。（簡711）

21.家

“家”是用來表示家庭人員集體的量詞，《五一簡》中，共有2例。例如：

（40）宋母焉辭，所出錢付誧、御等八家，錢訖今不還。（簡490）

（41）必得殺一家二人。（簡1452）

22.戶

“戶”是表示人家、住戶等的集體單位量詞，《五一簡》僅1例：

（42）呼石居，占數(shù)戶下以為子，免為庶人。? ?（簡306）

23.把

“把”用于計(jì)量約束成捆的物品，《五一簡》僅1例：

（43）其月不處日，宏令丸市牛肉五斤，斤直錢十七；?三斤，直錢卅；胃三斤，直卅；胡果一斗，直十五；?五把，直十五。（簡370）

24.兩1

作量詞時，“兩1”可用于鞋襪等成對物品的單位?！对娊?jīng)·齊風(fēng)·南山》：“葛屨五兩，冠緌雙止。”孔穎達(dá)疏：“屨必兩只相配，故以一兩為一物?！盵12]（P352）? 《五一簡》僅1例：

（44）□旬，韋葌二兩。（簡409）

“葌”為“”之俗寫，《說文解字·艸部》：“，

艸履也。”[8]（P19）《儀禮·聘禮》：“君使卿韋弁，歸饔餼五牢。”賈公彥疏：“有毛則曰皮，去毛熟治則曰韋?！盵12]（P1059）“韋葌”即皮制之履。類似用法并非《五一簡》首見，羅小華指出：“馬王堆一號墓遣策簡262、三號墓遣策簡391均記有‘接姦一兩；一號漢墓遣策簡263記有‘姦一兩?！盵15]朱德熙、裘錫圭認(rèn)為：“所謂‘女字實(shí)際是‘鹿字頂端的一部分……此字從三個‘鹿字省體，就是‘麤字……鹿字本身就很復(fù)雜，三個鹿字疊在一起，更是臃腫不堪，所以古人為它造了簡化字，這是很可以理解的……古代稱鞋一雙為一兩。此簡所記物品數(shù)量為一兩，而麤正好是鞋的名稱，這也可以證明把這個字釋作‘麤是正確的?！盵16]

25.梁

作量詞時，“‘梁，當(dāng)讀為‘兩”[15]，為一雙、一對之意，用作鞋的單位，《五一簡》中僅1例：

（45）猛于市賣絲葌一梁，直五百五十；絳直領(lǐng)一，直千；生絏布單一，直二百八十；縹細(xì)致表一，直百。（簡646＋587）

26.合

在《五一簡》中，量詞“合”用于計(jì)量成對或成套的物品，僅1例：

（46）魚七合。廿一日，王珍持魚過備例所，寅自占名屬都鄉(xiāng)安成里。珍，廣成鄉(xiāng)陽里。備稱寅魚重卌斤，魚七合。（簡746＋569）

這種用法的“合”在簡帛文獻(xiàn)中并非個例，如《望山楚簡·遣策》：“（雕）杯廿（二十）（合）?！闭碚咦ⅲ骸啊献止庞?xùn)‘配，訓(xùn)‘對。二十合即二十對?！盵17]（P125）

27.具

作量詞時，“具”多用于計(jì)量成套、成組的器物，《五一簡》僅1例：

（47）仲木卅具。在癸酉，赦前仲物故。輔復(fù)盜仲木十具。（簡806＋1182）

（二）借用單位量詞

李建平指出：“所謂‘借用量詞，一般是指借用某種容器或者載體作為計(jì)量單位來表示一種大略的數(shù)量?！盵2]（P161）《五一簡》中共有6個，分別為：器、筥、杅、杯、簏、。

28.器

“器”本來是各類容器之總稱，《說文解字·?部》：“器，皿也。” [8]（P44）段玉裁注：“《皿部》曰：‘皿，飯食之用器也。然則皿專謂食器，器乃凡器統(tǒng)稱?！飨略啤笠舱?，散文則不別也。”[10]（P86）器既可作器之總名，又可特指食器?！稘h書·司馬相如傳》：“相如身自著犢鼻裈，與庸保雜作，滌器于市中?！鳖亷煿抛ⅲ骸捌鳎称饕??！盵13]（P2531）《五一簡》中，“器”全部用于表示沽酒的器具，義近于“杯”“鐘”“壺”等，共有6例。例如：

（48）酒四器，直錢四百，俱持詣宏。（簡301）

（49）后不處日，鍛與同產(chǎn)兄須俱持志酒一器，可三斗，外（？）持之奉舍。（簡1841）

29.筥

“筥”是以竹子做成的食器，用于盛飯?！都本推罚骸昂@箯筥?箅篝?！鳖亷煿抛ⅲ骸爸衿髦堈撸笤还?，小曰筥?！盵18]（P208）在《五一簡》中，量詞“筥”共有4例。例如：

（50）飯一筥，亡。因姊夫李恄匿（簡442）

（51）畫即以故箕為壽盛飯二筥，米二斗，小土釜橧各一與壽。（簡478）

30.杅

“杅”本來是盛裝酒水的器具?！秲x禮·既夕禮》：“用器：弓矢、耒耜、兩敦、兩杅、槃匜。”鄭玄注：“此皆常用之器也。杅，盛湯漿。槃匜，盥器也?！盵12]（P1149）

“杅”又作“盂”?！妒印ぬ幍馈罚骸翱鬃釉唬骸?，盂也；民者，水也。盂方則水方，盂圓則水圓?！薄逗鬂h書·宦者列傳》：“《尸子》曰：‘君如杅，民如水，杅方則水方，杅圓則水圓?！崩钯t注：“杅，椀屬也，音于。字亦作‘盂?！盵19]（P2530）王念孫《廣雅疏證》：“‘杅，與‘盂同?！盵20]（P527）“于”可通“杅”或“盂”，《荀子·儒效》：“是杅杅亦富人已，豈不貧而富矣哉！”楊倞注：“杅杅，即于于也。自足之貌?！盵21]（P74）漢代簡帛中已見此類用法?！毒友有潞啞罚骸笆芗浊X千。出二百五十買羊一；出百八十買雞五只；出七十二買駱?biāo)挠??！盵22]（P191）《五一簡》中共有3例，其中，2例作“杅”，1例作“于”。例如：

（52）酒孰，胡客從宏沽酒一杅，直卅；歆復(fù)沽一杅，直卅。（簡366）

（53）佃入彖一枚，酒十六杅……元十五年四月廿八日，扳歸視夕，久不還。（簡1743＋1749＋1747）

（54）酒可一于所，俱飲，各頗醉。（簡1730）

31.杯

在古代，“杯”既是食器，也是飲器?！段逡缓啞分泄灿?例，皆是酒器。例如：

（55）酒杯扚賜勤、種、真、紆、國等，各二杯所。宮從□還。宏呼宮，宮即前與宏俱坐。脩扚酒飲，宮二杯。（簡344）

（56）淩、赦、珍、寶到，賜酒各二杯，遣還作。 （簡370）

32.簏

“簏”是竹制的箱子，形體略大?！墩f文解字·竹部》：“簏，竹高篋也。”[8]（P92）《慧琳音義》卷七十九“篋簏”：“衣箱書篋也。似箱而深，又似椷而訛斂頂也。小曰篋，大曰簏?！盵23]（P1906）《五一簡》僅1例：

（57）男子召熊，年卅，長七尺，黑色。持繒一簏，刀、矛各一。字仲平。（簡750）

33.

該字紅外圖版作“”，上半部分為“般”，秦漢簡牘常見，如《里耶秦簡》第1743號簡作“”，第1579號簡作“”。該字下半部分似為“斤”，故整理者將該字釋作“”?！段逡缓啞穬H1例：

（58）其日食之，臭持飯一筥、炙一于舍下餉。 （簡1449）

“”原本形制如何，尚不明確。根據(jù)簡文大意推測，“”義近于“盤”。從語音上看，“般”和部分以“般”為聲符的字，如“盤（盤）”“磐”“鞶”等，古音皆為並紐元部平聲。在簡帛古書中，這些以“般”為聲符的字，常有與“盤”互通的例子。如《上博簡·曹沫之陣》：“則斯（訾）厇（度）（傷）亡，盤（搫）（蒐）行（失）車（甲），命之毋行?！薄段迨》健り蛑獭罚骸爸冒悖ūP）中而居（踞）之，其蟲

出?！盵24]（P1163-1164）因此，“”與“盤”或音近義通。

（三）制度單位量詞

在《五一簡》中，制度單位量詞共有14個，其中，度量衡量詞13個，分別為：寸、尺、分、斛、斤、斗、兩、里、步、石、匹、町、端；貨幣量詞1個：錢。

34.寸

“寸”是量制單位。漢代量制采用十進(jìn)制，長度單位依次是分、寸、尺、丈、引?！稘h書·律歷志上》：“度者，分、寸、尺、丈、引也，所以度長短也。本起黃鐘之長。以子谷秬黍中者，一黍之廣，度之九十分，黃鐘之長。一為一分，十分為寸，十寸為尺，十尺為丈，十丈為引，而五度審矣?！盵13]（P966）在《五一簡》中，“寸”可用于計(jì)量物品或傷口的長度，共有20例。例如：

（59）又建二男子殺根，截取左肩上肉，長、廣各三寸，深至骨。（簡228）

（60）以矛刺東，心下創(chuàng)一所，袤一寸五分，廣一寸，深通中。（簡653）

（61）鋼矛一枚，長二尺七寸，廣一寸一分。? ? ?（簡1145）

35.尺

“尺”是量制單位，用于計(jì)量物品尺寸或人之身高?！段逡缓啞饭灿?8例，例如：

（62）陵湘鄉(xiāng)宜貴里男子陳迫，年廿四，長七尺，黑色，持□□（簡838）

（63）黃縑八十三匹，二丈一尺，絹絳卅五匹。? ?（簡1125）

36.分

“分”也是量制單位，《五一簡》中，常用來衡量傷口的尺寸，共有15例。例如：

（64）左掌中創(chuàng)一所，袤四寸，廣一寸，深至骨。第一指創(chuàng)一所，袤一寸，廣五分，深至骨。（簡1351）

（65）□創(chuàng)一所，袤一寸，廣八分，深至骨。? ? （簡1280）

37.斛

“斛”是用于稱量糧食、酒水等的量器，也引申作量詞，一斛為十斗?！墩f文解字·斗部》：“斛，十斗也。”[8]（P301）胡三省注《資治通鑒·后唐紀(jì)六》：“斛，概量之器。十斗為斛?！盵25]（P9058）《五一簡》共有9例，例如：

（66）今年正月不處日，持隨漻溪水上解止徐舍，賣得米卌四斛。三月不處日，持米下于橫溪?盡，余米五十斛在徐舍。（簡91）

（67）錢三千，米五斛。上利丘錢七百，米二斛，皆以付初。（簡382）

38.斤

“斤”是重量單位，趙曉軍指出：“由發(fā)現(xiàn)的權(quán)衡資料來看，東漢時期仍沿用著‘銖、兩、斤、鈞、石的五權(quán)單位制，但單位量值已明顯減小，一斤約重222克。”[26]（P110）《五一簡》共有9例，例如：

（68）市牛肉廿斤、豕肉十斤、?五斤。? ? ? ?（簡231）

（69）持絮二百斤，繅□（簡803）

39.斗

“斗”是常見的容量單位，一斗約合十升。《五一簡》共有8例，例如：

（70）與腞及男子周貪、鄧慮等俱債，為男子樂駿休田，人直禾二斗。（簡377）

（71）法兵錢四百，米一斗?（簡448）

40.兩2

“兩2”是重量單位，《說文解字·?部》：“兩，二十四銖為一兩?！盵8]（P154）《五一簡》共有7例，例如：

（72）留，再宿，干亂吏治，罰金四兩。（簡365）

（73）月不處日，寵于市從不處姓名男子，市毒一兩，兩直錢卅五。（簡4425＋1080）

41.里

“里”是衡量路程長度的單位?！稘h書·食貨志上》：“理民之道，地著為本。故必建步立畝，正其經(jīng)界。六尺為步，步百為畝，畝百為夫，夫三為屋，屋三為井，井方一里，是為九夫?！盵13]（P1119）《五一簡》共有6例，例如：

（74）西行去詳例十四里所，欲明，未到廣成大里可十里所，至赤坑冢間。（簡529）

（75）界下有九重山，去縣二百里。（簡1297）

42.步1

“步1”是古代長度單位，一步等于六尺?！墩f文解字·田部》：“畮，六尺為步，步百為畮?！盵8]（P292）《五一簡》共有6例，例如：

（76）到旱山中，見尼與夜俱在舍下，未到廿步。（簡130＋131＋122）

（77）男子伏，去道三步（簡987）

43.石

作量詞時，“石”常用于容量單位?！段逡缓啞饭灿?例，例如：

（78）出米十八石?（簡680）

（79）禾米二石……蒼……（簡1537）

44.匹2

“匹2”是古代計(jì)量布帛長度的單位，布四丈為一匹?！墩f文解字·匸部》：“匹，四丈也?！盵8]（P268）段玉裁注：“按四丈之上當(dāng)有布帛二字。”[10]（P635）王筠《說文解字句讀》：“古之布帛，自兩頭卷之，一匹兩卷，故古謂之兩，漢謂之匹也?！盵27]（P508）例如：

（80）明九日，直于市從不處姓名男子，市?鮮支一匹，直錢六百。（簡438）

（81）□□九十，鼠市白絹、鮮支一匹，直錢五百五十。（簡1282）

45.町

“町”是計(jì)量地積單位的量詞，《禮記·王制》：“百畝之分?！笨追f達(dá)疏：“原防之地，九夫?yàn)轭?dāng)一井。”[12]（P1323）《五一簡》中僅1例：

（82）奉得書輒詭責(zé)伯，伯輒以小溲田一町與長，當(dāng)錢五千八百。（簡2145）

46.端

“端”是衡量布帛長度的量詞?！缎栄拧V度》：“倍丈謂之端，倍端謂之兩。”[28]（P252）《左傳·昭公二十六年》：“申豐從女賈，以幣錦二兩，縛一如瑱，適齊師?！倍蓬A(yù)注：“二丈為一端，二端為一兩，所謂匹也?！盵12]（P2113）《五一簡》僅1例：

（83）絹縹十五匹，維漢錦一端。（簡1125）

47.錢

“錢”既是表示貨幣的名詞，也可以位于數(shù)詞后，作為表示貨幣數(shù)量的量詞?！段逡缓啞饭灿?例，例如：

（84）共殺人強(qiáng)盜臧百錢以上，根本造計(jì)謀，皆行……（簡297）

（85）即次、汝、伯、轝證，錯復(fù)責(zé)冢、間、民五十錢。（簡561）

（四）動量詞

東漢是動量詞的逐步發(fā)展期，但整體來看，完整成熟的動量詞體系尚未形成。李建平、張顯成指出：“從專用動量詞的語法化程度來看，動量詞使用頻率還很低，動量詞所能適應(yīng)的動詞的范圍也較窄，多數(shù)動量詞往往僅見于特定文獻(xiàn)或某類文獻(xiàn)。”[29]（P65）《五一簡》目前所見動量詞，只有三個：下、步、發(fā)。

48.下

“下”多用于計(jì)量打擊類動作的次數(shù)，《五一簡》共有16例，例如：

（86）官各十余下，無疻痏。（簡432）

（87）不拔刀張弩，毆流十余下，不五六十下。? ?（簡675）

（88）有成（？）拔刀，茍（？）斫旦右脾一下，不傷□。（簡1917＋2072）

49.步2

“步”本為動詞，《說文解字·步部》：“步，行

也?！盵8]（P32）“步”由動詞虛化為量詞，表示行走的步

數(shù)。《五一簡》共有3例，例如：

（89）男子復(fù)走五步所，詳追逐，及男子還反顧薌詳，尚持兵未彊赴。（簡85）

（90）其日昏時行到平溲山中，守手械道得脫，走入草中可卅步所。（簡589）

50.發(fā)

“發(fā)（發(fā)）”的本義是發(fā)射弓箭，《說文解字·弓

部》：“發(fā)，?發(fā)也?！盵8]（P270）《集韻·廢韻》：“發(fā)，發(fā)矢也?！盵11]（P537）“發(fā)”虛化為量詞后，既可以作物量詞，表示箭鏃的數(shù)量，亦可作動量詞，表示發(fā)射的次數(shù)。《五一簡》共有3例，全部用作動量詞。例如：

（91）赦以厚所持弩與叔、敬各以箸射林等。船前后各二發(fā)，皆無所中。（簡1513）

（92）長孔。祉主一發(fā)。七人三人得，三人格物故，一人亡。（簡1834）

二、《五一簡》量詞的主要特征

《五一簡》中繁多的名物詞種類，以及與之搭配的豐富的量詞成員，充分顯示出兩漢階段是漢語量詞系統(tǒng)逐步演進(jìn)的重要時期?！段逡缓啞芳妊赜昧瞬糠至?xí)見已久的量詞，也大量使用了一些分工明確的后起量詞。作為縣廷政府的官署文書，《五一簡》中的量詞不僅反映了東漢時期長沙地區(qū)民眾的量詞應(yīng)用情況，也是量詞在漢語史上不斷發(fā)展的時代縮影。雖然這一時期的量詞系統(tǒng)遠(yuǎn)未達(dá)到成熟與定型，但與后世相比，《五一簡》在量詞的使用上仍呈現(xiàn)出鮮明的特征。

（一）名詞、動詞與量詞搭配不固定

在《五一簡》中，量詞的使用頻率較高，涉及的名物類型也是豐富多樣，但是整體來看，《五一簡》中名詞與量詞的搭配，仍然呈現(xiàn)出不固定的狀態(tài)，這主要表現(xiàn)為兩個方面。

第一，在簡牘中，沒有使用量詞的名詞依然不在少數(shù)。僅就《五一簡》已公布的簡文來看，未與量詞搭配使用的名詞就有絳直領(lǐng)、生絏布單、縹細(xì)致表、布被、布單衣、布複長襦、布複緄、布複裙、葛單衣、捕魚罔（網(wǎng)）、筐等。例如：

（93）五十，縠單? 一，直百；鴻肥一丈，青二丈九尺，并直一千，皆與不知何人。孝偖賣絳複直領(lǐng)一，直錢千。（簡469）

（94）布被三，直三千；新布單衣二，直千八百；五幅故被一，直六百；布複長襦一，直二千；布複緄一，直四百五十；布複裙二，直千四百；葛單衣一，直八百；捕魚罔二，其一新，直千五百。（簡617）

（95）持把刀一，柘弩一張。赦持矛一隻，把刀一。李叔持吳鐲刀一，俱乘栱之陽馬亭界，至亭可十里所。（簡1262）

第二，一些名詞本身是有量詞與之搭配的，而有時并不使用。例如：

（96）孨與相報應(yīng)，取所有木柃矛一，墨從戶外刺，孨左脅創(chuàng)一所，袤一寸五分，廣五分，深通中。? ? ? （簡345）

（97）墨還城門中，取錢五千，矛三，別亡。? ? ? （簡919）

與其他秦漢簡牘類似，《五一簡》中名詞與量詞搭配不固定的現(xiàn)象，是先秦兩漢時期量詞系統(tǒng)不成熟的體現(xiàn)。正如陳練軍所指出的：“一名多量、一量多名和名詞可用也可不用量詞的三種現(xiàn)象，是量詞在其發(fā)展的過渡階段表現(xiàn)出的明顯的不成熟特征?！盵30]

在《五一簡》中，動量詞數(shù)量雖然有限，但也可以反映出它與動詞搭配的不固定性。如動量詞“下”，可以與表擊打義的“毆”搭配，卻不與同樣具有該意義的“笞”搭配：

（98）公士以上有籍，笞二百。至鬼新罪減一等。（簡2600）

（二）數(shù)量名結(jié)構(gòu)分布不均衡

就《五一簡》目前所公布的簡文來看，數(shù)量名結(jié)構(gòu)類型的出現(xiàn)頻率差異懸殊，其中，“名＋數(shù)＋量”結(jié)構(gòu)在簡牘中占據(jù)了絕對優(yōu)勢。例如：

（99）持絮二百斤，繅□（簡803）

（100）□紙十一枚，直錢一□直錢廿一。? ? ? ?（簡874）

《五一簡》亦散見量詞單用的情況，這種格式“往往是承說前面的名詞或重復(fù)前面的量詞，省去了數(shù)詞‘一”[31]（P72）。通常是單用的量詞緊承前面的“名＋數(shù)＋量”結(jié)構(gòu)，例如：

（101）留，再宿，干亂吏治，罰金四兩，兩直錢六百廿五，石并五千，得二千五百，屬金曹收責(zé)，簿入十二月。（簡365）

（102）見錢萬六千，布九匹，匹直錢三百。? ? ? （簡531）

《五一簡》的數(shù)量結(jié)構(gòu)中，也能見到表示約數(shù)的用法，常見的方式是兩個數(shù)詞連用、在數(shù)詞與量詞之間插入副詞“余”或在量詞之后接副詞“所”。例如：

（103）林等繒或五匹，或三四匹為束。（簡926）

（104）后賢舉家還歸，本縣長賴亭部杅上丘去縣百五十余里。（簡876）

（105）危父柱有父古枯田，可種三斛所。? ? ? ?（簡585）

而今天常用的“數(shù)＋量＋名”結(jié)構(gòu)，在《五一簡》中尚未見到典型用例，但先秦兩漢傳世典籍中已有使用。如《論語·雍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32]（P86）《史記·貨殖列傳》：“陳、夏千畝漆；齊、魯千畝桑麻；渭川千畝竹；及名國萬家之城，帶郭千畝畝鐘之田，若千畝卮茜，千畦姜韭：此其人皆與千戶侯等?！盵33]（P755）

三、《五一簡》量詞的學(xué)術(shù)價值

《五一簡》量詞的學(xué)術(shù)價值主要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第一，《五一簡》中出現(xiàn)了一些新的量詞或已有量詞的新用法。如計(jì)量房屋建筑的“孔”、與“牘”相通

的“櫝”、與“盂”相通的“杅”等。這些新成員、新用法對已有的量詞系統(tǒng)起到了增補(bǔ)作用。第二，《五一簡》量詞還可補(bǔ)充相關(guān)的釋例。如：“西北漢簡

中，‘器是計(jì)量容器所盛物品的量詞。僅1見?！盵34]

“器”在《五一簡》中的用例雖不算十分豐富，卻是很有價值的補(bǔ)充。又如表竹器的“簏”用作量詞，《漢語大字典》的最早書證出自《晉書·王沈傳》：“疾陸眷遂以鎧馬二百五十匹、金銀各一簏贖末柸，結(jié)盟而退?！盵35]（P3210）而《五一簡》提供的用例，可將“簏”作量詞的始見年代大大提前。

作為東漢出土文獻(xiàn)之大宗，《五一簡》的量詞使用情況，是兩漢時期漢語量詞發(fā)展演變的真實(shí)記錄?！段逡缓啞分?，量詞的使用頻次較高，其中，物量詞尤為豐富。通過與先秦兩漢時期傳世文獻(xiàn)、出土文獻(xiàn)的比較，可以看出，《五一簡》不僅沿用了部分習(xí)見已久的量詞，還出現(xiàn)了一些新量詞、新用法，用以指稱特定的對象。這些新量詞既體現(xiàn)出自身意義在歷時演變中的逐漸虛化、語法化，也反映出漢語量詞系統(tǒng)的擴(kuò)大與拓展。同時，兩漢時期的量詞系統(tǒng)尚未成熟，《五一簡》在使用量詞時，仍表現(xiàn)出名詞/動詞與量詞搭配的不固定、數(shù)量名結(jié)構(gòu)分布的不均衡、動量詞缺乏等情形。需要指出的是，由于《五一簡》尚未全部公布，本文的研究材料數(shù)量僅占全部簡牘的三分之一左右，由此得出的結(jié)論可能會有失偏頗。隨著《五一簡》整理工作的不斷推進(jìn)，后續(xù)公布的簡文中是否還存在新的量詞，已有的量詞成員中是否能釋讀出新的用法，這些都有待于今后的深入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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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tudy on Quantifiers in Changsha Wuyi Guangchang Donghan Jiandu（《長沙五一廣場東漢簡牘》）

Niu Tianzhi，Wang Hu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Liaoning Normal University， Dalian 116000， China）

Abstract：Changsha Wuyi Guangchang Donghan Jiandu（《長沙五一廣場東漢簡牘》） has announced a total of 50 quantifiers in the bamboo slips， with the name quantifier being the main one. These quantifiers not only have members that have been seen in previous literature， but also new members that have been found， and some quantifiers have also shown some new characteristics in the bamboo slip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quantity structure， the “noun＋numerals＋quantifiers” structure still dominates， and there are also scattered use cases for other structural types. In addition to providing materials for the study of the history of the Chinese language， the use of quantifiers in Changsha Wuyi Guangchang Donghan Jiandu（《長沙五一廣場東漢簡牘》） can also play a certain role in the revision of related dictionaries.

Key words：Changsha Wuyi Guangchang Donghan Jiandu（《長沙五一廣場東漢簡牘》）；quantifier；structure type

作者簡介：1.牛天志，男，遼寧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碩士研究生；

2.王? 虎，男，遼寧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教授，文學(xué)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