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簡化字與繁體字的對應(yīng)關(guān)系存在著“一對多”現(xiàn)象,即一個規(guī)范字對應(yīng)多個繁體字或傳承字。作為識字教學的基礎(chǔ)和關(guān)鍵,《識字、寫字教學基本字表》存在著25例這類現(xiàn)象,按照字義關(guān)系可以大致分為三種類型:一個規(guī)范字所對應(yīng)的兩個繁體字或傳承字中,只有一個在現(xiàn)代漢字中常用,另一字已基本不用;一個規(guī)范字所對應(yīng)的兩個繁體字或傳承字中,一個比較偏僻,其字義可包含在另一個字中;一個規(guī)范字所對應(yīng)的多個繁體字或傳承字皆常用,彼此字義完全不同,或僅某一項字義相同。對每一類中的“一對多”字,從字源的角度進行梳理、辨析。以期進一步完善識字教學內(nèi)容,保障文字使用的規(guī)范性。
關(guān)鍵詞:《識字、寫字教學基本字表》;繁體字;簡體字;字源;識字教學
1956年1月,國務(wù)院全體會議第二十三次會議通過了《關(guān)于公布〈漢字簡化方案〉的決議》,自此以來,簡化字作為規(guī)范字,在中國大陸已推行60余年,它對科學文化的普及和全民素養(yǎng)的提高起到了巨大的推動作用。需要指出的是,大力普及簡化字并不意味著拋棄繁體字。2000年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法》第十七條指出:“本章有關(guān)規(guī)定中,有下列情形的,可以保留或使用繁體字、異體字:(一)文物古跡;(二)姓氏中的異體字;(三)書法、篆刻等藝術(shù)作品;(四)題詞和招牌的手書字;(五)出版、教學、研究中需要使用的;(六)經(jīng)國務(wù)院有關(guān)部門批準的特殊情況。”該規(guī)定進一步明確了繁體字的法定地位和適用場合。值得注意的是,簡化字與繁體字的關(guān)系并不都是一一對應(yīng)的,存在著少部分“一對多”的現(xiàn)象,即一個規(guī)范字對應(yīng)了多個繁體字或傳承字。這類復(fù)雜字際關(guān)系的正確處理需要專門的學習。高玉指出:“梳理中國從小學到中學到大學的教育我們可以看到,雖然繁體字廣泛地存在于我們的生活中,但繁體字的教育卻基本是缺失的。”[1](P166)
《義務(wù)教育語文課程標準(2022版)》中的《識字、寫字教學基本字表》[2],共收300個漢字,這些漢字均具有構(gòu)形簡單、重現(xiàn)率高、組字構(gòu)詞能力強等特點,是識字教育的基礎(chǔ)和關(guān)鍵。其中,該字表存在著繁簡關(guān)系“一對多”現(xiàn)象共25例。本文立足于現(xiàn)代漢字,按照字義關(guān)系,將其大致分為三類,再逐一從字源的角度進行梳理和辨析,以期進一步完善識字教學內(nèi)容,保障漢字使用的規(guī)范性。
一、替代關(guān)系
這里的“替代關(guān)系”主要是指,一個規(guī)范字所對應(yīng)的兩個繁體字或傳承字中,只有一個在現(xiàn)代漢字中常用,另一個字已基本不用而被規(guī)范字所替代。
1.兒(兒、兒)
規(guī)范字“兒”,實際對應(yīng)了兩個不同的字,分別是括號中的“兒”和“兒”,下文列舉字例皆如此。
“兒”字,本讀rén?!墩f文解字·兒部》(以下簡稱《說文》):“兒,仁人也。古文奇字人也。象形?!盵3](P174)
在古文字中,“人”一般作側(cè)面人形“”[4](P473);漢字隸變后,當它處于字形結(jié)構(gòu)下部時,則屈曲作“兒”形,如“先”“皃”“兄”等字所從??梢?,“兒”只是“人”字的一種特殊寫法,不能單獨成字。
“兒”字,商代甲骨文作“”[4](P508),以小兒頭囟未合之形表示兒童之義?!皟骸弊窒虏克鶑恼恰皟骸保省墩f文》將其歸為兒部。簡化字作“兒”?!皟骸弊餍帐蠒r讀ní,不簡化。
由于表示人的“兒”字不獨立使用,因此,“兒”形現(xiàn)主要是用作“兒”的簡化字。
2.機(機、機)
“機”字的本義是一種樹木名,從木、幾聲。
《說文·木部》:“機,主發(fā)謂之機。從木幾聲?!盵3](P118)
主管發(fā)動的部分稱為“機”,后又泛指其他制動裝置,也指具有這種裝置的機械,可進一步引申指事物變化的關(guān)鍵,如“時機”等。同音簡化作“機”。
由于機樹之“機”罕用,后由“榿”(qī)字表示。因此,“機”形現(xiàn)主要是用作“機”的簡化字。
3.蟲(蟲、蟲)
“蟲”字,音chóng?!墩f文·蟲部》:“蟲,有足謂之蟲,無足謂之豸。從三蟲。凡蟲之屬皆從蟲?!盵3](P285)可見,“蟲”是會意字,本義是有足動物的總稱。簡化字作“蟲”。
“蟲”字,音huǐ。《說文·蟲部》:“蟲,一名蝮,博三寸,首大如擘指。象其臥形?!盵3](P279)可見,“蟲”是象形字,本義是一種毒蛇的名稱。其甲骨文形體作
“”[4](P749),的確像蝮蛇之形,頭呈倒三角;“蛇(它)”的甲骨文通常作“”[4](P754),與之相比,“蟲”的字形要更為纖細。之后,此義由戰(zhàn)國時出現(xiàn)的“虺”字所承擔。至少從秦漢時起,“蟲”又用以表示“蟲”,如《云夢睡虎地秦簡》中的“百蟲弗居”。動物類字也多從“蟲”表意。
由于表毒蛇義的“蟲”已作“虺”字,因此,“蟲”形現(xiàn)主要是用作“蟲”的簡化字。
4.吃(吃、喫)
《說文·口部》:“吃,言蹇難也。從口氣聲?!盵3](P27)它是形聲字,本義為口吃。由說話結(jié)巴、不流利又可引申表行動遲緩、艱難。
“喫”字則出現(xiàn)較晚,大概是六朝以后的俗體字?!墩f文(新附)·口部》:“喫,食也。從口契聲?!盵3](P29)簡化作“吃”。
“吃”與“喫”本為意義截然不同的二字,只是因語音相同而用筆畫簡單的口吃之“吃”替代了喫飯之“喫”。由于這種替代已深入人心,吞咽食物已成為“吃”的一個主要義項。現(xiàn)多將“喫”視為“吃”的異體。
5.醫(yī)(醫(yī)、醫(yī))
“醫(yī)”字讀yì。《說文·匸部》:“醫(yī),盛弓弩矢器也。從匸從矢。”[3](P268)可見,它是從匸(藏物器)、從矢的會意字,表示儲藏箭矢之類物品的器具。
“醫(yī)”字讀yī?!墩f文·酉部》:“醫(yī),治病工也?!盵3](P314)其本義是治病的人,后引申出醫(yī)術(shù)、醫(yī)治等相關(guān)意義。簡化作“醫(yī)”。
由于表器具義的“醫(yī)”字秦漢以后罕用,因此,“醫(yī)”形現(xiàn)主要是用作“醫(yī)”的簡化字。
6.聽(聽、聽)
“聽”字讀yǐn?!墩f文·口部》:“聽,笑貌。從口斤聲?!盵3](P26)本義為笑的樣子。
“聽”字讀tīng。《說文·耳部》:“聽,聆也。從耳、?,壬聲?!盵3](P250)甲骨文、金文多作“”形[4](P677),從耳、口,表示以耳聽人口之意。秦文字中,省口而加聲符壬、部件?為形聲字。后簡化為“聽”。
由于表笑貌的“聽”字已罕用,“聽”形現(xiàn)主要是用作“聽”的簡化字。
7.體(體、笨)
“體”字讀tǐ。《說文·骨部》:“體,總十二屬也。從骨豊聲。”[3](P81)它的本義是人的身體部位的總稱。字形始見于戰(zhàn)國,或從骨、或從身、或從肉表意,但皆從豊表音。簡化字作“體”,從人、本會意。
“體”字讀bèn,是“笨”的俗字,表愚笨義,從人、本聲。
由于作“笨”字俗體的“體”極其罕用,因此,“體”形現(xiàn)主要是用作“體”的簡化字。
二、包含關(guān)系
這里的“包含關(guān)系”主要是指,一個規(guī)范字所對應(yīng)的兩個繁體字或傳承字中的一個較偏僻,其字義可包含在另一個字中。
1.才(才、纔)
“才”字,商代甲骨文作“”“”“”等形[4](P373)?!墩f文·才部》:“才,艸木之初也?!盵3](P122)許慎認為,“才”是像草木自地面破土而出的樣子。這一釋義并不準確。陳劍指出,“才”當是“弋”的分化字,為“杙”之初文[5](P141)?!安拧弊种饕硎居善浔玖x引申出的材質(zhì)、才能、有才能的人等義,此外,就是與“纔”字相通,作副詞用。
《說文·糸部》:“纔,帛雀頭色。一曰:微黑色,如紺。纔,淺也。讀若讒。從糸毚聲。”[3](P275)可見,“纔”的本義是絲織品的顏色。本讀shān,后作“緅”,無簡化字?!袄u”字又讀cái,假借作副詞,表剛剛、僅、只有等義,簡化字作“才”。
由此而知,“纔”與“才”都可作副詞,意思是“剛剛、僅、只有”。相對而言,“才(纔)”的義項單一,可以包含于“才”字中;當表才學、才子等義時,則是“才”而非“才(纔)”。
2.千(千、韆)
“韆”字僅見于“鞦韆”這一雙聲連綿詞中,每個字只表音不表義,合在一起才能表示一個完整的意義。由于“鞦”與“秋”、“韆”與“千”讀音相同,因此,“鞦韆”亦可作“秋千”。需要指出的是,“韆”字則不能表示“千”字的其他意義,如作數(shù)詞、表示多等。
3.冬(冬、鼕)
“鼕”字從鼓、冬聲,是一個表示鼓聲以及類似聲音的擬聲詞。由于它與“冬”同音,因此,可借冬天之“冬”表示,簡化字作“冬”。“冬(鼕)”字的義項單一,可以包含于“冬”字中,但不能表示“冬”字的其他義項,如冬季、冬月等。
4.出(出、齣)
“齣”字出現(xiàn)較晚,是指戲曲中的一個獨立的段落或劇目,同雜劇中的“折”意義相近。由于它與“出”同音,因此,當時就有借用本義為出入的“出”來表示“齣”的情況?!褒i”字的義項單一,可以包含在“出”字中,一齣戲可作一出戲,但出入平安不能作齣入平安。
5.當(當、噹)
《說文·田部》:“當,田相值也。從田尚聲?!盵3](P292)
段玉裁注:“值者,持也。田與田相持也。引申之,凡相持相抵皆曰當?!盵6](P697)簡化字作“當”,取自于“當”的草書楷化寫法。
“噹”字是擬聲詞,形容玉、石、金屬等器物撞擊的聲音。從口、當聲,與“當”音同,故可通。由于“當”字可承擔“噹”的全部功能,因此,可以將“噹”并入“當”字中。簡化字作“當”,不作“”。
6.回(回、迴)
“回”與“亙”初為一字,像淵水回轉(zhuǎn)形。《說文·囗部》:“回,轉(zhuǎn)也。從囗,中象回轉(zhuǎn)形?!盵3](P125)由旋轉(zhuǎn)義進而表示掉轉(zhuǎn)、轉(zhuǎn)變、返還、答復(fù)、退回、避開等義,亦可表惑亂、奸邪等義。
“迴”字《說文》未收,它是在“回”的基礎(chǔ)上增加表行走義的“辶”旁而成的后起字,強調(diào)字義的運動性。除了無“回”字的惑亂、奸邪義外,“迴”與“回”的其他義項相同,可以包含在“回”字中。簡化作“回”。
7.向(向、嚮)
“向”字從宀、從口,本義當為人在屋中張口說話所產(chǎn)生的響聲,是“響”字的初文?!墩f文·宀部》:“向,北出牖也。從宀從口?!盵3](P147)這里所說的“朝北的窗戶”,應(yīng)是其假借用法。當“向”的造字本義由“響”字承擔后,它就專表假借義,進而引申出方向、朝向、接近、偏愛等義,亦可作介詞,表引進動作的方向、目標和對象。此外,又通“曏”,表從前等義。
“嚮”字《說文》未收,段玉裁《說文解字注》:“鄉(xiāng)者今之向字,漢字多作鄉(xiāng),今作向。”[6](P301)可見,該字是將“鄉(xiāng)”“向”兩字疊床架屋而成。簡化字作
“向”?!皣弧迸c“向”的意義大體相同,但無其偏愛義及介詞用法。
8.合(合、閤)
“合”字,商代甲骨文作“”[4](P328),像兩口上下相對形。本義為對答,引申有閉合、聚合、聯(lián)合、符合、適合、全、應(yīng)該等義。
“閤”字讀hé,表示閉合、全等義時,簡化作“合”,與“合”字的相關(guān)義項相同,可以包含于“合”字中。
“閤”字又讀gé?!墩f文·門部》:“閤,門旁戶也。從門合聲?!盵3](P248)本義是大門旁的小門,引申出臥室、官署、宮殿等義。此時通“閣”,表示閣樓、夾室等,類推簡化作“閣”。
9.家(家、傢)
“傢”字一讀jiā,僅用于“傢伙”一詞中,表示物品、器具、牲畜或人,每個字單用無意義只能表音,又作“家伙”?!皞怼迸c家族之“家”并非一字,只是因讀音相同而通用。因此,“傢”不能表示“家”的其他義項,如家人不能作傢人。
“傢”字又讀xiàng,為“像”字的異體,沒有簡化字。
三、平行或相交關(guān)系
這里的“平行關(guān)系”主要是指,一個規(guī)范字所對應(yīng)的多個繁體字或傳承字在現(xiàn)代漢語中皆常用,但彼此字義完全不同;“相交關(guān)系”主要是指,一個規(guī)范字所對應(yīng)的多個繁體字或傳承字中,僅有某一項字義相同。
1.廠(廠、廠)
“廠”字,音hǎn,西周金文作“”[7](P1354)?!墩f文·廠部》:“廠,山石之厓巖,人可居。象形。凡廠之屬皆從廠?!盵3](P191)它是指由山石崖岸所構(gòu)成的天然頂棚,人們可以居住在它下面?!皬S”主要是作為構(gòu)字成分,與“石”“廣”等部首意義相類。
“廠”字,又作“厰”,是指沒有頂或沒有壁的房子,從廣或從廠,敞聲。后引申為牲口棚子、工廠等義,亦指明代設(shè)立的特務(wù)機構(gòu)如東廠等。簡化字作“廠”。
“廠”跟“廠(廠)”音、義皆不同,因此,不能把“厓”“原”“厚”等字所從的“廠”誤認作“廠(廠)”。
2.幾(幾、幾)
《說文·幾部》:“幾,踞幾也。象形。”[3](P301)它是指古人席地而坐時供倚靠的器具,其后也指用來擱置物件的小桌子。
“幾”字,西周金文作“”“”等形[7](P460),從絲、戈,從人或從大?!墩f文·部》:“幾,微也,殆也。從從戍?!盵3](P78)依字形觀之,像“以束絲懸人,戈加于絲,絲斷在即,千鈞一發(fā)之際”[8](P950)?!按碑敒槠湓熳直玖x,“微”是其假借義。后又衍生出細微的跡象、事物發(fā)展的內(nèi)部規(guī)律等義。亦可作副詞,表示非常接近、差不多等。該字又讀jǐ,作代詞,詢問數(shù)目的多少,表示疑問、感嘆等。簡化字作“幾”。
“幾”與“幾”的字義完全不同,由于“幾”的義項較少,因此,在記憶和使用時,可以采用排除法相區(qū)別。
3.了(了、瞭)
《說文·了部》:“了,尥也。從子無臂。象形。凡了之屬皆從了?!盵3](P311)段玉裁注:“尥,行脛相交也。牛行腳相交為尥。”[6](P743)該字構(gòu)形不明,且形、義不相合。主要義項有了解、完結(jié)、決定、聰明、明白等。
“瞭”字從目、尞聲,本義為眼珠明亮,引申出明白等義,讀liǎo,簡化字作“了”。該字又讀liào,表瞭望、遠看等義,不簡化。
“了(瞭)”字只有在表示明白義時與“了”字同,因此,不能用來表示“了”字的其他意義。
4.干(干、乾、幹)
“干”字,音gān,甲骨文字形作“”等[4](P128),像插有羽飾的盾牌;有時表盾面的方塊形或線條化為一橫,則作“”[4](P128)。它的本義為盾,又可表干犯、干求、干涉、岸/水畔等義,亦可作量詞,相當于個、伙。
“乾”字,音gān,本義為干燥?!墩f文·乙部》:“乾,上出也。從乙,乙,物之達也;倝聲?!盵3](P310)《說文·倝部》:“倝,日始出,光倝倝也?!盵3](P136)季旭升指出,“乾”字所從之“倝”,是日出時金光燦爛的樣子,可兼表音、義;所從之“乙”,則可能是分化符號[9](P998)。引申可表不用水的、只具形式的、徒然等義,簡化字作“干”。該字又讀qián,表示乾卦等,不簡化。
“幹”字,音gàn,本是“榦”的俗字。《說文·木部》:“榦,筑墻耑木也。從木倝聲?!盵3](P115)由筑墻時位于兩端起固定作用的立木,又可引申出事物的主體部分、軀干等義?!皫帧弊质请p聲字,干、倝皆為聲符,除具有“榦”字的意義外,它還可以表示才干、事情、干事、主管等義,義項要多于“榦”,現(xiàn)將“榦”列為“幹”的異體字,簡化作“干”。
可見,現(xiàn)在的規(guī)范字“干”,實際包含了干戈的“干”,干燥的“干(乾)”,主干的“干(幹/榦)”以及能干的“干(幹)”等,意義各不相同。
5.廣(廣、廣)
“廣”字,音yǎn,主要用作部首,不單用,形體如“”[7](P1349)字所從作“”,像房屋形。由于它與“宀”旁皆表房屋義,因此,兩者往往換用。
“廣”字,音guǎng?!墩f文·廣部》:“廣,殿之大屋也。從廣黃聲。”[3](P190)本義為有頂而無壁的大殿,引申為大、廣泛、寬廣、擴大等義。簡化字作“廣”。
“廣”與“廣(廣)”音、義皆不同?!皬V”雖不單用,但作為表意構(gòu)件廣泛存在于廣、庫、床、廬、店、府等字中;如果將上述漢字所從的“廣”誤認作“廣(廣)”,則難以解析字形理據(jù)。
6.云(云、雲(yún))
“云”字,商代甲骨文作“”等[4](P659),本義為云朵,象形;又假借表示言、說等義。
“雲(yún)”字是在“云”的基礎(chǔ)上增加“雨”旁而形成的,專門表示“云”的本義云朵?!半?yún)”字出現(xiàn)后,“云”則主要表假借義,兩字用各有當?,F(xiàn)將“雲(yún)”簡化作“云”,又復(fù)歸如初。
寬泛而言,在表示云朵義時,“云”“雲(yún)”皆可;但當表示言、說等義時,則只能用“云”而不能用“雲(yún)”。
7.后(后、後)
《說文·后部》:“后,繼體君也。象人之形。施令以告四方,故廠之。從一、口。發(fā)號者,君后也?!盵3](P184)本義是指繼承王位的君主,最早見于春秋時期,是“育(毓)”的后起字,構(gòu)形之義不明。由君主義而引申為君王的配偶、諸侯王、官長等義。
“後”的甲骨文字形作“”“”等[4](P105),從“幺(束絲形)”“夂(倒止形)”,或增“彳”旁。《說文·彳部》:“後,遲也。從彳、幺、夊者,後也?!盵3](P37)本義為遲后。學者或以為會意,表示足為絲線所系因而遲后?;蛞詾樾温?,從夂、彳,幺聲。由行走遲后義又可引申出空間在后的、時間在后的等義。簡化字作“后”。
“后”與“後”字義不同,“后”可通“後”,可表“後”的全部意義;但“後”不能表示“后”,如后羿不能作後羿,王后不能作王後。
8.里(里、裏)
《說文·里部》:“里,居也。從田從土。凡里之屬皆從里?!盵3](P292)本義是指人所居住的地方,會恃田而食、恃土而居之意。又可表故鄉(xiāng)、古代戶籍管理的組織單位、長度單位等。
《說文·衣部》:“裏,衣內(nèi)也。從衣里聲?!盵3](P168)“裏”或作“裡”,皆從衣、里聲。本義是指衣服的內(nèi)層,進而泛指其他在內(nèi)或在中的。同音簡化作“里”。
可見,“里”與“裏”是字義完全不同的兩字,只是共用了一個規(guī)范字形而已。
9.面(面、麺)
“面”字,甲骨文作“”等形[4](P522),從首,以一曲筆指示面部范圍。字義為頭前部的整個臉,進而引申出當面、面具、面前、面向、相背等義。
“麺”字,本作“麪”。《說文·麥部》:“麪,麥末也。從麥丏聲?!盵3](P107)后從麥、面聲,作“麺”。同音簡化作“面”。
可見,“面(麺)”是指小麥粉及其相關(guān)制品,如面(麺)包、面(麺)條等,與本義為人臉的“面”字不同,兩者只是共用了一個規(guī)范字形而已。
總體上看,漢字作為記錄漢語的書寫符號系統(tǒng),簡化始終是其形體發(fā)展的主要趨勢。可以說,簡化漢字淵源有自,現(xiàn)在使用的簡化字很多都是沿用了過去各個歷史時期產(chǎn)生的寫法。繁體字有著漫長的使用歷史,字形結(jié)構(gòu)蘊含的信息相對較多,在我國的港澳臺地區(qū)仍廣泛使用。實際上,簡化字與繁體字一脈相承,關(guān)系密切,都是中華文化的載體和華夏文明的標志。具體來說,簡化字與繁體字的對應(yīng)關(guān)系存在著“一對多”現(xiàn)象,即一個規(guī)范字對應(yīng)多個繁體字或傳承字?!蹲R字、寫字教學基本字表》就存在著25例這類現(xiàn)象,按照它們之間的字義關(guān)系,可以大致分為三種類型。其中,替代關(guān)系有7例,包含關(guān)系有9例,平行或相交關(guān)系有9例。從字源角度出發(fā),厘清字與字之間的區(qū)別和聯(lián)系,有助于我們正確處理繁體字和簡體字之間的關(guān)系,深入理解字形的構(gòu)造理據(jù),系統(tǒng)把握字義、詞義的發(fā)展演變,從而為正確規(guī)范使用我國的語言文字、傳承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打好基礎(ch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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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Source Analysis of One Standard Character Corresponds to Many Traditional Characters
——Take Basic Character List for Teaching Literacy and Writing as an Example
Zhang Le
(Department of Educational Science, Jiangsu Second Normal University, Nanjing 211200, China)
Abstract:There is a multiplicity phenomenon in the correspondence between simplified characters and traditional characters. That is one standard character corresponds to many traditional characters. The characters in Basic Characters Table of Literacy and Writing Teaching are the basis and key of literacy teaching, and there are 25 cases of such phenomenon, it can be divided into three categories according to the meaning. Only one of the two traditional Chinese characters corresponding to a standardized character is commonly used in modern Chinese, while the other character is basically not used. Two traditional Chinese characters corresponding to a standardized character, one is less commonly used, and its meaning can be included in the other character. Multiple traditional Chinese characters corresponding to a standardized character are commonly used, with completely different meanings or only one meaning being the same. In order to further improve the content of literacy teaching and ensure the standardization of the use of characters, this paper combs and discriminates the “one-to-many” words in each categor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word source.
Key words:Basic Characters Table of Literacy and Writing Teaching;traditional Chinese character;simplified character;source of word;literacy teaching
基金項目:江蘇高校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項目“小學語文課本中常見漢字的字源解說”(2019SJA0577);江蘇第二師范學院教學改革研究課題“小學教育專業(yè)漢字文化課程的改革與實踐”(JSSNUJXGG2021YB01)
作者簡介:張樂,女,江蘇第二師范學院教育科學學院講師,文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