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 權
(貴州師范大學喀斯特生態(tài)文明研究中心暨歷史地理研究中心,貴州貴陽 550025)
貴州雖于明代建省,然其設省目的是控制入滇通道,故軍事上采取了線性防御,將絕大部分衛(wèi)所沿入滇“一線路”擺開,對其他區(qū)域的控制則并不積極,對當地土著更多采取“惟羈縻之,使不為亂而已”(1)〔明〕 郭子章: 《黔記》卷五九《諸夷》,西南交通大學出版社2016年版,第1161頁。的策略。這種固守“漢夷界限”以求地方安寧的策略,并不利于中原文化傳播和族群間的互動交流,也不利于增加國家向心力。明中期以后,“一線路”兩側的叛亂不斷,對明廷的統(tǒng)治帶來極大沖擊,大量衛(wèi)所屯田被侵奪,衛(wèi)所軍士逃亡現(xiàn)象日趨嚴重,一些設立在一線路外的州縣也被迫撤入驛道上的衛(wèi)所城池中。明中后期的“楊應龍之亂”“奢安之亂”進一步動搖了明廷在貴州統(tǒng)治,朱元璋“以兵分守要害以鎮(zhèn)服之,俾之日漸教化,則自不為非”(2)《明太祖實錄》卷四三“洪武二年七月丁未”條,上海書店出版社1982年版,第853頁。的戰(zhàn)略構想顯然沒有完全實現(xiàn)。對于這一問題,學界已做了一定探討。(3)羅權: 《明代貴州軍事戍防體系考述》,《中國邊疆史地研究》2019年第1期;胡振: 《明代貴州軍事地理研究(1368—1644)》,安徽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8年。
清代通過改土歸流、改衛(wèi)歸縣、開辟“苗疆”等方式,使府縣制度得以在貴州全省推行,軍管型政區(qū)的衛(wèi)所及無法控制的“生苗區(qū)”不復存在,土司僅長官司以下尚存,受府縣官員節(jié)制,勢力大為減弱。原屬四川、湖廣、廣西的不少地區(qū)劃入貴州,貴州轄域大幅增長。此背景下,清廷如何在明代軍事布防格局的基礎上進行調整,以實現(xiàn)對貴州全域的整體控制?對于此問題學界尚未展開探討,作者不揣谫陋,進行一些探索,以求教于方家。
明代將軍事力量主要集中于“一線路”上,是基于“貴州原非省會,止以通滇一線,因開府立鎮(zhèn),強名曰省。其實皆高山峻嶺,軍民無幾,尚不能當他省一大府”(4)〔明〕 李化龍: 《平播全書》卷一《奏議》,《續(xù)修四庫全書》史部第434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276頁。的省情。相較之下,清代貴州轄域已大為拓寬,涌入的大量移民及更多少數民族納入編戶之中使得朝廷直接控制的人口大幅增長。但由于全省以喀斯特地貌為主,適宜農業(yè)生產的平原、壩子不多,生產較落后,軍糧補給需要外省協(xié)濟,同時,由于云南入京仍需通過貴州,保證驛道通暢依舊是貴州防御的重點。與明代將兵力分散于驛道之上的十五衛(wèi)不同,清代對省城貴陽、驛西樞紐安順、東大門鎮(zhèn)遠這三座城池進行重點防御,分別以總督巡撫、提督、總兵坐鎮(zhèn),確保各擁重兵。再以此為中心輻射驛道兩側,以達到鞏固一線路之目的。
貴陽作為貴州省會,號“滇楚之鎖鑰,蜀粵之藩屏”(5)嘉慶《大清一統(tǒng)志》卷五〇〇《貴陽府》,《四部叢刊續(xù)編》史部第29冊,上海書店出版社1984年版,第103頁。,是一線之路的戰(zhàn)略樞紐,也是貴州省的中心城市,貴州軍事的核心陣地。對此,清初軍事家藍鼎元論道:
貴陽一府,為全黔腹心重地。東、西與平越、安順輔車相依;南、北無唇齒之邦,粵西、巴蜀杖戟可撞。從來省會,未有若斯單薄者也。內則蠻獠雜處,卉服鳥言,毒矢標槍,喜則人,而怒則獸也,七州縣無處無之。民居寥落,戶口、田賦不及中原一中邑。然扼塞要害,有所必爭,歷代以來,頻勞師旅,非無故矣。蓋黔于滇為咽喉,貴陽于黔為腹心。無黔則無滇,斯貴陽重也。(6)〔清〕 藍鼎元: 《鹿洲集初集》卷一一《貴陽府總論》,《四庫提要著錄叢書》集部第292冊,北京出版社2010年版,第373頁。
明代貴州設省時沒有選擇更適宜農耕、開發(fā)更早的安順、思南、鎮(zhèn)遠等地做省會,而選取從未設過府縣的貴陽,正是基于軍事上的考量??偠?、巡撫等封疆大吏設立后也以貴陽為駐地。明初制定三司分治、互不統(tǒng)攝的制度是為了限制地方權力過于集中,便于中央集權。但三司互相掣肘,地方有變不能及時應對,朝廷遂陸續(xù)向各地派出有中央一、二品大員職銜的總督、巡撫,集所督撫地區(qū)的軍事、民政、監(jiān)察等大權于一身,他們逐漸發(fā)展成最高級別的封疆大吏。(7)周振鶴主編,郭紅、靳潤成著: 《中國行政區(qū)劃通史(明代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714頁??偠酵孑爺凳?明前期便有轄貴州者,但到明末才有駐于貴州境內的總督。崇禎元年(1628)為應對“奢安之亂”,任朱燮元為兵部尚書,總督云、貴、川、湖廣、廣西軍務兼貴州巡撫,坐鎮(zhèn)貴陽,最終平定叛亂。順治十六年(1659)正月,清廷以“云貴地方初辟,節(jié)制彈壓,亟需總督重臣”(8)《清世祖實錄》卷一二三“順治十六年正月癸丑”條,《清實錄》第3冊,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952頁。,設云貴總督,以貴州巡撫趙廷臣升任之,坐鎮(zhèn)貴陽。清代總督為從一品之封疆大吏,“掌厘治軍民,綜制文武,察舉官吏,修飭封疆”(9)《清史稿》卷一一六《職官志三》,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3336頁。,即全權處置地方文武之事。順治十八年(1661)云南總督與貴州總督分設,貴州總督駐鎮(zhèn)于安順。康熙四年(1665)五月云南總督、貴州總督再次合并為云貴總督,駐鎮(zhèn)貴陽;二十二年(1683),云貴總督由貴陽移駐昆明,遂成定制(10)鄒建達: 《清代云貴總督之建置演變考述》,《中國邊疆史地研究》2008年第2期。。雍正朝開辟“千里生苗地”后,由于統(tǒng)治不善,引發(fā)苗民激烈反抗。雍正十三年(1735)爆發(fā)包利、紅銀領導的反清戰(zhàn)爭,聲勢浩大,一年后才被鎮(zhèn)壓。為鞏固統(tǒng)治,清廷授張廣泗為貴州總督兼管巡撫事務,駐鎮(zhèn)貴陽,總攬貴州軍政大權。至乾隆十二年(1747),因四川大小金川叛亂,張廣泗調為川陜總督,貴州總督再次與云南總督并為云貴總督。至此,貴陽才不再作為總督駐地。
貴州巡撫始設于明代,亦掌兵權。正統(tǒng)四年(1439),明廷以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丁璿出任貴州巡撫,事竣回院,是為貴州巡撫設置之始。景泰元年(1450),大理寺丞王恂為貴州巡撫,始有專職。(11)〔明〕 郭子章著,趙平略點校: 《黔記》卷二八《總督巡撫按藩臬表》,西南交通大學出版社2016年版,第626頁。嘉靖四十二年(1563)省沅州總督,“令貴州巡撫兼督湖北、川東,提督軍務”(12)萬歷《明會典》卷二〇九《督撫建置》,中華書局1989年版,第1041頁。。萬歷三十年(1602)貴州巡撫又兼轄湖南長沙府,即“巡撫貴州兼督理湖北、湖南、川東等處地方提督軍務都御史”,常駐貴陽府,貴州三司均成為其下屬,兼轄地文武官員亦悉聽其節(jié)制。
順治十五年(1658)五月甲子清軍攻占省城貴陽,貴州轄下各府縣、衛(wèi)所次第而下。次月,清廷擢湖廣督糧道參議趙廷臣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貴州、提督軍務,專管貴州之軍事與民政。(13)《清世祖實錄》卷一一八“順治十五年六月辛未”條,《清實錄》第3冊,第918頁。順治十六年,趙廷臣升任云貴總督后,以卞三元繼任貴州巡撫,其職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撫貴州、兼督理湖北川東等處地方、提督軍務”(14)《清世祖實錄》卷一二三“順治十六年正月戊午”條,《清實錄》第3冊,第954頁。。因貴州地狹民貧,糧秣無法自給,貴州巡撫掛兼督理湖北川東等地方職銜,就是為了便于為貴州駐防軍籌集糧秣。順治十八年,停巡撫“提督軍務”職責,但平定吳三桂后,巡撫兼提督軍務兼理湖北川東地方之職再次恢復。
清中期以后,巡撫、提督各有專責,一省軍務由提督負責,巡撫的職責則是“掌宣布德意,撫安齊民,修明政刑,興革利弊,考核群吏,會總督以詔廢置”(15)《清史稿》卷一一六《職官志三》,第3336頁。。以巡撫兼提督的省份如山東、山西、河南、安徽、江西五省,不再另設提督。在已設提督的情況下,又特別指出全省鎮(zhèn)協(xié)標營除了要受提督節(jié)制外,還要兼受巡撫節(jié)制的,則只有貴州。(16)嘉慶《欽定大清會典》卷四〇《兵部》,鳳凰出版社2021年版,第518—523頁。究其緣由,乾隆在頒發(fā)的上諭中說明:
黔省山箐崇深,苗瑤錯雜,張廣泗在黔日久,聲威干濟,素足懾服苗心,是以地方寧謐。但苗性難馴,或因張廣泗調任,無所畏憚,亦未可定。督臣相距遼遠,巡撫、提督統(tǒng)轄闔省員弁,均有守土之責,事事當和衷共濟。近省如山東、河南等省,以巡撫兼任提督,于通省文武呼應頗靈。但貴州向來原設提督,若令巡撫兼管,體制未合,而苗疆軍務綦重,黔撫原非他省巡撫可比。尋常無事之日,巡撫兩司即當留心營伍,以資彈壓,設有不虞,便可即時摧伏。封疆大吏,能如此同心協(xié)力,方愜朕意。倘或地方文武,稍存歧視之見,如從前哈元生、元展成,撫、提交惡,釀成事端,于地方深有關系。朕今降旨,令孫紹武節(jié)制通省軍務。可傳諭孫紹武等,令其協(xié)同提鎮(zhèn),綏靖苗疆,一秉公忠,每事商酌辦理,毋致彼此掣肘,并諭丁士杰知之。(17)《清高宗實錄》卷二九二“乾隆十二年六月辛未”條,《清實錄》第12冊,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831—832頁。
在清代的管理體制中,將全國分為“內地”與“煙瘴并各邊疆”兩大類,廣義邊疆又包括“苗疆”、“夷疆”、海疆和狹義邊疆等諸多義項(18)姚大力: 《中國邊疆的基本特性》,《學術月刊》2019年第2期。。貴州地處我國西南,雖不與外國接壤,然因“山箐崇深,苗瑤錯雜”(19)《清高宗實錄》卷二九二“乾隆十二年六月辛未”條,《清實錄》第12冊,第831頁。,故有“黔省全屬苗疆”之稱(20)《清高宗實錄》卷一〇七“乾隆四年十二月戊子日”條,《清實錄》第12冊,第599頁。。其地“東則思州、銅仁踞湖南之腰膂,西則大定、興義扼云南之咽喉。南則都勻、黎平處粵西之肘腋,北則思南、遵義為四川之輔車。疊隘重關,居高據險,樹屏垣于南服,為邊徼之要區(qū)”(21)〔清〕 愛必達: 《黔南識略·總敘》,《中國地方志集成·貴州府縣志輯》第5冊,巴蜀書社2006年版,第353頁。,軍務繁重。乾隆十二年,裁貴州總督后,為了保證在貴州的軍事控制力,清廷除單設提督外,還特別授予貴州巡撫節(jié)制通省文武的特權,這樣倘若發(fā)生叛亂,便可有巡撫、提督兩名大員共同應對。在給新任巡撫孫紹武的詔書中,乾隆皇帝明確指出:“汝今雖為巡撫,然總督遠在滇省,一切苗疆之事,亦應留心,不可推諉也。”(22)《清高宗實錄》卷二八九“乾隆十二年四月己丑”條,《清實錄》第12冊,第791頁。是年六月辛未的上諭進一步明確:“貴州省苗蠻錯處,軍務關系綦重,巡撫文員,與通省營弁不相統(tǒng)轄,從前撫、提各持意見,公事遂至掣肘。總督駐扎云南,相隔遼遠,貴州巡撫著提督軍務,節(jié)制通省兵馬?!?23)《清高宗實錄》卷二九二“乾隆十二年六月辛未”條,《清實錄》第12冊,第831頁。乾隆十三年(1748),愛必達任貴州巡撫,上諭再次強調必須兼管軍事:“黔省古州、松桃等處苗疆最關緊要,與云南總督駐札之地相去窎遠,若有事必須督撫會商,未免遲滯。巡撫愛必達,著加節(jié)制通省兵馬之銜,以資彈壓,該部即遵諭行。”(24)《清高宗實錄》卷三二一“乾隆十三年閏七月庚辰”條,《清實錄》第13冊,第293—294頁。貴州巡撫除節(jié)制全省四鎮(zhèn)總兵之權,還直管一支數量較大的軍隊,即“撫標”,轄士兵1 765人,其中本標左、右二營1 600人,駐貴陽府,其他人分駐都江、下江兩廳。另有屯軍9 339戶(25)嘉慶《欽定大清會典》卷三七、卷四〇,第523、563頁。,主要屯田于“新疆六廳”及松桃直隸廳,包括古州左衛(wèi)(屯堡22座,屯軍1 681戶)、古州右衛(wèi)(屯堡18堡座,屯軍838戶)、八寨衛(wèi)(屯堡11座,屯軍750戶)、臺拱衛(wèi)(屯堡22座,屯軍1 039戶)、黃施衛(wèi)(屯堡10座,屯軍893戶)、丹江衛(wèi)(屯堡,屯軍830名)、凱里衛(wèi)(屯堡11座,屯軍950名)、清江左衛(wèi)(屯堡10座,屯軍981戶)、清江右衛(wèi)(屯堡11座,屯軍977戶)(26)乾隆《貴州通志》卷二二《兵制》,《貴州歷代方志集成》第4冊,中國文史出版社2016年版,第80頁。(圖1)。這些衛(wèi)皆在平定包利、紅銀反清斗爭后依張廣泗所奏于乾隆三年(1738)左右建立。嘉慶六年(1801)平定松桃白老寅反清斗爭后又設石峴衛(wèi)(屯堡8座,屯軍400戶)。(27)民國《貴州通志·武備志》,《中國地方志集成·貴州府縣志輯》第9冊,巴蜀書社2006年版,第85頁。可見,其時保衛(wèi)省城及新辟“苗疆”地區(qū)是貴州巡撫軍事職責的核心。
圖1 清代貴州巡撫所轄“新疆六廳”衛(wèi)堡分布資料來源: 底圖參照譚其驤主編《中國歷史地圖集》第8冊《清時期》“貴州”(地圖出版社1982年版,第50—51頁)。
安順地處貴陽至云南驛道適中位置,為“西南沖劇,夷漢襟喉”之地,且“土厚水深,川瀠峰列”(28)乾隆《貴州通志》卷四《地理志》,《中國地方志集成·貴州府縣志輯》第4冊,第70頁。,是貴州難得適宜耕作的區(qū)域。為控制該地,明代在此設普定衛(wèi),以6 905名旗軍戍守之,又大興屯田,設安順州管理編戶齊民。明朝統(tǒng)治力減弱后對該地管控愈加困難,萬歷三十九年(1611),升安順州為安順軍民府,但仍難改變局面,屯戍的軍民只有依山據險修筑高大寨堡以期自衛(wèi),形成一個個移民孤島,而大部地區(qū)在明末“為水西所苦,其東又諸苗雜據,惟中一道通行耳”(29)〔明〕 徐露客: 《徐霞客游記》,中華書局2009年版,第377頁。。作為一線路西部的戰(zhàn)略樞紐,安順不寧則云南即成異域。對于安順的重要性,《黔南識略》論道:“黔省之咽喉為鎮(zhèn)遠,其脊背則安順也。提督駐其地,內與省會為聲援,外以四鎮(zhèn)為犄角,因地以定制,措置之密,呼應為最靈矣。”(30)〔清〕 愛必達: 《黔南識略》卷四《安順府》,《中國地方志集成·貴州府縣志輯》第5冊,第382頁。
為固守這一戰(zhàn)略要地,清初就令云貴總督、貴州總督駐防之,此后改提督駐扎。順治十六年以左都督、太子少保李本深為貴州提督駐扎貴陽,是貴州提督設置之始(31)《清世祖實錄》卷一三〇“順治十六年十一月己卯”條,《清實錄》第3冊,第1007頁。,順治十八年貴州提督移駐安順,即貴州總督、貴州提督皆駐于此,安順政治、軍事地位甚至超過省城貴陽。康熙四年,貴州總督改云貴總督移駐貴陽,安順維持貴州提督駐地,直至清末。提督官階從一品,職責“鞏護疆陲,典領甲卒,節(jié)制鎮(zhèn)、協(xié)、營、汛,課第殿最,以聽于總督”(32)《清史稿》卷一一七《職官志四》,第3389頁。,為一省之最高軍事長官,一般駐扎于省城。而貴州提督駐扎安順,正是考慮其特殊的軍事地位,可加強一線路西部的軍事防衛(wèi),達到就近管控的目的。
貴州提督手握節(jié)制全省四鎮(zhèn)總兵之權,并轄有士兵9 433人,包括本標左、右、前三營兵共2 800人,駐防安順府城。另轄4協(xié)9營,包括大定協(xié)(3汛: 龍場、青崗林、隴己倉)、平遠協(xié)(13汛: 安莊、定南、牛場、熊家場、白水河、以個、務卜額蠟箐、黑胯、歸集、比怯、白沙河、簸渡河、猓龍橋)、遵義協(xié)(5汛: 桐梓縣、正安州、綏陽縣、鴨溪、古鳳)、定廣協(xié)(12汛: 大塘、威遠、斷杉樹、明通關、青藤、改窯、大華、方番、下壩、青巖、羅斛、龍里縣)、貴陽營(5汛: 清鎮(zhèn)縣、開州、修文縣、息烽、巴香)、平越營(6汛: 酉陽、楊老、甕安縣、余慶縣、湄潭縣、打鐵關)、長寨左右營(10汛: 廣順州、壩陽、宗角、羊角、同筍、打攘、羊城、焦山、音霹、獨壩)、歸化營(10汛: 宗地、擺羅、石頭寨、大苦、牛場、克坐、克孟、鼠場河、打汪、曲亭)、黔西營(8汛: 西溪、鎮(zhèn)西、沙土、六廣、黃沙渡、鴨池渡、沙溪、石革鬧)、安順營(5汛: 舊州、安平縣、黎兒哨、白老虎、山京)、仁懷營(4汛: 猿猴、仁懷縣、溫水河、黎民隘)、新添營(3汛: 舊縣、平伐、新安)。(33)嘉慶《欽定大清會典》卷三七、四〇,第523、563頁。各協(xié)、營所轄之汛,根據乾隆《貴州通志》、《黔南識略》等資料整理。提督所管轄的營汛位于貴州中部,控制腹心,面積近全省之半;四周分設四總兵,作為策應之手足(圖2)。
圖2 清代貴州營汛分布資料來源: 底圖參照譚其驤主編《中國歷史地圖集》第8冊《清時期》“貴州”(第50—51頁)。
鎮(zhèn)遠正當一線路進入貴州的東大門,為“黔、楚水陸之沖,物貨富饒之地”(34)乾隆《貴州通志》卷四《地理志》,《中國地方志集成·貴州府縣志輯》第4冊,第71頁。,明朝于此設立鎮(zhèn)遠府,隸貴州布政司,又設鎮(zhèn)遠衛(wèi),隸湖廣都司。清代鎮(zhèn)遠仍為貴州東部咽喉,《黔南識略》稱:
貴東道所轄六郡,惟鎮(zhèn)遠為適中之區(qū),明曾設偏沅巡撫于其地,以制諸苗,非因其形勢便于指揮歟?今自其所屬論之,清江、臺拱據九股生苗之心腹,以翼古州、施秉;黃平總思、播、平越之樞機,以通省會;天柱與黎平為車輔,邛水與思州為藩籬;內則四十八溪連松桃之臂指,外則三百六灘制辰沅之要害。是以思州雖當沖,而其地不可以約聚;都勻雖扼險,而一面不可以肆應,綰其轂者莫過于此也。(35)〔清〕 愛必達: 《黔南識略》卷一二《鎮(zhèn)遠府》,《中國地方志集成·貴州府縣志輯》第5冊,第427頁。
為控制這一貴州門戶,康熙元年(1662)改廣西全州總兵官劉應志為貴州鎮(zhèn)遠總兵官,移駐鎮(zhèn)遠,鎮(zhèn)遠總兵正式設立,這也是清代貴州省第一個總兵。(36)《清圣祖實錄》卷六“康熙元年五月庚辰”條,《清實錄》第4冊,第106頁。鎮(zhèn)遠鎮(zhèn)總兵轄下士兵11 463人,包括本鎮(zhèn)中、左、右3營2 400人,總兵率兵828人駐鎮(zhèn)遠城,余則分駐周邊12汛(思州府、玉屏縣、青谿縣、焦溪、八弓、響水、九寨、梁上、塘頭哨、勝秉、新城、施秉縣);還有3協(xié)9營: 清江協(xié)(5汛: 柳霽、白索、雞擺尾、后山堡、柳受)、松桃協(xié)(24汛: 木樹城、石峴城、大塘堡、落塘堡、壩得堡、麥地堡、振武堡、太平堡、石花堡、潮水堡、八樓堡、晚森堡、涼坳、磐石城、芭茅城、長坪堡、康金堡、有泥堡、磐石達堡、隴統(tǒng)堡、岱東堡、牛心堡、桿子坳堡、太平茶堡)、銅仁協(xié)(13汛: 正大、滑石、施溪、江口、大興、川硐、四十八溪、石峴、沙子坳、貓兒巖、庵堂坡、伙哨、構皮堡),臺拱左右營(4汛: 稿貢、革東、番招、臺雄)、丹江左右營(6汛: 雞溝、頂冠、空稗、黃茅、烏疊、松林)、思南營(5汛: 印江縣、婺川縣、六堡、大堰塘、塘頭)、凱里營(3汛: 清平縣、排養(yǎng)、甕壩)、黃平營(2汛: 楊柳沖、重安江)、天柱營(4汛: 岔處、華溪、漢寨、遠口)、石阡營(1汛: 龍泉縣)。(37)嘉慶《欽定大清會典》卷三七、四〇,鳳凰出版社2021年版,第523、563頁。各協(xié)、營所轄之汛,按乾隆《貴州通志》、《黔南識略》等資料整理。鎮(zhèn)遠鎮(zhèn)轄下有銅仁這一明代軍事緊張之地,又有松桃、丹江、臺拱、清江等清代新辟“生苗”地,承擔控制一線路、保障入黔補給線的任務,還有控制新開發(fā)地區(qū)的職責,故兵員總數在貴州四個軍鎮(zhèn)中最多。鎮(zhèn)遠總兵轄區(qū)內,以松桃直隸廳的防御任務最重,乾隆年間貴州巡撫愛必達稱:“昔之議苗疆者,首重古州八萬,今則以松桃為最要……松桃遠懸一隅,介荊蜀之極邊,紅苗種類黠于他苗,試準挾鏢,捉白放黑,誠有如舊志所云者。其巢穴又延蔓于三省之交,稍失其馭,將彼此有震鄰之虞。我朝康熙四十七年以后,凡七勞鞭捶矣。”(38)〔清〕 愛必達: 《黔南識略》卷二〇《松桃直隸同知》,《中國地方志集成·貴州府縣志輯》第5冊,第471頁。嘉慶二年(1797)清廷平定石柳鄧反清斗爭后,升松桃廳為直隸廳,改銅仁協(xié)為松桃協(xié),在這塊狹小地域設汛24處,筑汛城防御,又修碉111座,密度為全省之最。五年(1800),又另設銅仁協(xié),并以其較大部分兵力進入松桃協(xié)防。正大、大興、四十八溪、沙子坳、石峴、構皮堡、貓兒崖堡、庵堂坡、伙哨堡等處皆有銅仁協(xié)之兵,又以銅仁府巡檢、銅仁縣丞、守備、千總、把總等分駐,達到了“城堡林立,碉卡星羅,此呼而彼應,百里之中,食頃即達”(39)〔清〕 愛必達: 《黔南識略》卷二〇《松桃直隸同知》,《中國地方志集成·貴州府縣志輯》第5冊,第471頁。的防御效應。
清代極力改變明朝“固守一線之地”的防御策略,積極開展改土歸流、開辟“苗疆”的行動。順治、康熙年間貴州宣慰司、烏撒土府、隴氏土司、馬乃土司等改土歸流后,其境內級別最高的土司僅為長官司,且全部歸于流官控制,權力被極大削弱,至清末長官司剩55個。(40)楊偉兵: 《貴州歷史地理的分區(qū)與研究》,華林甫主編: 《清代政區(qū)地理初探》,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2015年版,第110頁。雍正年間朝廷又剿撫兼施開辟安順、定番以南,松桃,以及清水江、都柳江地區(qū)的“生苗區(qū)”,設立流官,從而使貴州的流官區(qū)域大幅擴展。為此,清廷先后設立三大軍鎮(zhèn),建立起對這些新地區(qū)的軍事控制。
明天啟元年(1621),永寧宣撫司、貴州宣慰司等聯(lián)合發(fā)動“奢安之亂”,叛亂平定后明廷廢除永寧宣撫司,但貴州宣慰司的威脅卻始終未決。崇禎十一年(1638)徐霞客經過此地發(fā)現(xiàn)明廷與水西土司的敵對狀態(tài),記下水西兵“猶以眾窺三汊河,以有備而退”(41)〔明〕 徐露客: 《徐霞客游記》,中華書局2010年版,第376頁。。
清初,貴州與四川、云南交界一帶仍分布著貴州宣慰司(水西土司)、東川土府、烏蒙土府、烏撒土府、鎮(zhèn)雄土府等勢力強大的彝族土司,他們“種類雖異,而其始皆出于啰啰,厥后子姓蕃衍,各立疆場,乃異其名曰東川、烏撒、烏蒙、芒部、祿肇、水西,無事則互起爭端,有事則相為救援”(42)《明太祖實錄》卷一九二“洪武二十一年七月丁酉”條,第2889—2890頁。,聯(lián)系緊密,關系盤根錯節(jié),經?!耙袨榇烬X,時通姻婭”(43)〔清〕 谷應泰: 《明史紀事本末》卷六九《平奢安》,中華書局2015年版,第1124頁。,對大一統(tǒng)國家是極大的威脅。貴州宣慰司曾協(xié)助南明將領劉文秀反攻清軍,攻陷重慶、敘州等重鎮(zhèn),多次擊敗吳三桂等部。(44)《清史稿》卷四七一《吳三桂列傳》,第12837頁。順治十四年(1657)清軍出兵云貴,自湖廣進軍的羅托、洪承疇等部主力至沅州而師不能進,只得遣使招撫貴州宣慰使安坤,“許以阿畫、靄翠故事”(45)道光《大定府志》卷四九《水西安氏本末》,《貴州歷代方志集成》第34冊,第29頁。,承諾繼續(xù)給予其世襲宣慰的特權,才得以順利進入貴州(46)道光《大定府志》卷四九《水西安氏本末》,《貴州歷代方志集成》第34冊,第29頁。。統(tǒng)一云貴后,橫亙川、滇、黔三省交界地區(qū)的彝族各土司“在滇為咽喉,在蜀為門戶,若于黔則腹心之蠱毒也”(47)《清史稿》卷五一五《土司四·貴州》,第14270頁。,是清廷需要解決的一大難題??滴跞?1664),平西王吳三桂親率云南十鎮(zhèn)兵及四川、貴州等兵會剿水西、烏撒,經過一年多鏖戰(zhàn)終擒獲貴州宣慰安坤、烏撒土知府安重圣,廢貴州宣慰司設大定(治今貴州大方)、黔西(治今貴州黔西)、平遠(治今貴州織金)三府,廢烏撒土府設威寧府(治今貴州威寧),實現(xiàn)了改土歸流。為加強地區(qū)控制,清廷于以上四府均設軍鎮(zhèn),共駐軍9 080人。(48)道光《大定府志》卷四三《武備略》,《貴州歷代方志集成》第33冊,第633頁。在如此狹小的地區(qū)屯扎如此重兵,就是為了保證該地區(qū)改土歸流能夠順利進行,快速建立和鞏固統(tǒng)治。
隨著這一地區(qū)日漸穩(wěn)定,清廷對其軍事戍防進行調整,大定、黔西、平遠三鎮(zhèn)皆降為協(xié),以副將鎮(zhèn)之,歸貴州提督轄。威寧鎮(zhèn)毗鄰云南、四川,軍事區(qū)位重要,仍然保留,有士兵2 708人,包括本鎮(zhèn)左右二營(14汛: 艾家坪、菩薩、水槽鋪、黑張、四鋪、瓦渣河、得勝坡、可渡橋、天生橋、長勝寨、稻田壩、小米洛、革遮、黑石頭)、畢赤營(5汛: 石鼓坪、赤水河、豬場堡、七星關、層臺)、水城營(3汛: 阿札坉汛、亥仲汛、普察汛)。威寧鎮(zhèn)兵額數在貴州四軍鎮(zhèn)中最少,因其轄區(qū)只有威寧、畢節(jié)、水城三處。大定、黔西、平遠三地均以提督親轄、副將鎮(zhèn)守,可見黔西北地區(qū)總體軍官級別較高、駐軍規(guī)模較大,是為防止土司勢力死灰復燃。
經過明代及清初一系列改土歸流,至雍正年間,貴州的大土司均不復存在,僅剩一些小長官司已無力與朝廷抗衡,但在黔東北松桃一帶、黔東南大部分地區(qū)以及定番、廣順、安順、鎮(zhèn)寧以南,還存在較多“生苗區(qū)”。所以康熙年間測繪編制《皇輿全覽圖》時未能進入這一地區(qū),無法繪制該地區(qū)任何地理要素。為把這些地區(qū)也納入管統(tǒng)治,雍正開始對這一地區(qū)用兵。
雍正四年(1726),總督鄂爾泰調集大軍征討廣順“生苗”,揭開了戰(zhàn)爭的序幕,至雍正十年(1732),這些地區(qū)基本被控制,并在黔東南先后設立了古州、清江、臺拱、丹江、八寨、都江六廳,稱“新疆六廳”,又稱“苗疆六廳”。為了穩(wěn)定這一地區(qū),總督鄂爾泰奏請對黔省新辟苗疆立營駐軍,選擇在“六廳”之樞紐古州設立軍鎮(zhèn),其奏折言:
古州地方,戶口極多,乃都、黎適中要隘,應設一鎮(zhèn),名為古州鎮(zhèn)。增總兵一員、游擊三員、守備三員、千總六員、把總十二員,分為左、中、右三營,安兵三千名。將黎平協(xié)改為一營,副將改為游擊。此所設協(xié)、營,并下游舊制一帶協(xié)、營俱聽古州新鎮(zhèn)統(tǒng)轄。(49)《清世宗實錄》卷八九“雍正七年十二月戊申”條,《清實錄》第8冊,第199頁。
一片新開辟的同知駐地,設治之初就忝列貴州四大軍鎮(zhèn)之一,駐軍級別甚至高于其上級行政區(qū)黎平府,這是古州在黔東南苗疆的戰(zhàn)略樞紐地位決定的。古州鎮(zhèn)共有士兵8 015人,其本鎮(zhèn)左、中、右三營2 006人,總兵率1 814人駐古州廳,其他分駐周邊4汛(滾縱、王嶺、小都江、八匡)。其轄下還有2協(xié)6營: 上江協(xié)(6汛: 打略、拉攬、柳疊、隴寨、三腳屯、定旦)、都勻協(xié)(11汛: 八寨、九門、卡烏、得祿、獨山、豐寧下司、三捧、雞場、麻哈州、凱口、牙舟),朗洞左右營(4汛: 寨蒿、柳拉、高表、嶺賈)、黎平左右營(5汛: 永從縣、錦屏、王寨、平茶、龍里司)、荔波營(2汛: 三洞、方村)、下江營(2汛: 丙妹、西山)。(50)嘉慶《欽定大清會典》卷三七、四〇,第523、563頁。各協(xié)、營所轄之汛,根據乾隆《貴州通志》、《黔南識略》等資料整理。黔東南苗疆在流官統(tǒng)治后因管理不善,不久即爆發(fā)包利、紅銀起義,“總計方圓三四百里,在在熟苗俱叛。欲救清江之圍,若從新疆自南而北,生苗處處阻梗;若從內地八弓自北而東南,熟苗處處阻?!?51)《張照等奏參哈元生諸人折》,雍正十三年七月二十四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等編: 《清代前期苗民起義檔案史料匯編(上冊)》,光明日報出版社1987年版,第101頁。。戰(zhàn)爭結束后,清廷在這一地區(qū)減免賦稅,召集流亡農民回鄉(xiāng)生產,嚴禁官兵擾害良民,區(qū)域秩序逐步恢復,一定程度上緩解了社會矛盾。為加強控制,清廷還廣設興軍屯,建立古州左衛(wèi)、古州右衛(wèi)、八寨衛(wèi)、臺拱衛(wèi)、黃施衛(wèi)、丹江衛(wèi)、凱里衛(wèi)、清江左衛(wèi)、清江右衛(wèi),共設屯軍9 339戶,由貴州巡撫統(tǒng)轄。由此可見,雖然古州鎮(zhèn)的轄域僅包括黎平府、都勻府部分地區(qū),但兵員眾多,加之貴州巡撫轄下近萬人的屯軍,兩者相互應援,就是為了改變這塊數千年來無法實現(xiàn)直接管理的“生苗地”,加速其內地化進程。
明代在貴州西南地區(qū)沿驛道設三州三衛(wèi)(鎮(zhèn)寧州、永寧州、普安州,安莊衛(wèi)、安南衛(wèi)、普安衛(wèi))控制一線之路。往南未設府縣,僅樂民、安南、新城、安籠四個千戶所孤懸于外,廣大鄉(xiāng)村難以控制,防御形勢緊張。如安南所北上普安衛(wèi),一路有海和尚箐為“盜賊巢穴”,羊場屯“傍有狼樣夷囤為?!?魯溝大囤“劫奪行商,強抽客稅”,方家營“夷賊出沒”(52)〔明〕 郭子章著,趙平略點校: 《黔記》卷四《輿圖志》,第69頁。。由安籠所西入黃草壩,“共約五十里,俱有夷賊劫搶,難立哨守”,自此北向新城所官道之八弄、石沖、魯溝、阿傍諸處“俱系狼夷設抽蠻稅,劫搶軍商”(53)〔明〕 郭子章著,趙平略點校: 《黔記》卷四《輿圖志》,第71頁。。南明時期,孫可望等開始經營安籠所(治今安龍縣城)、黃草壩(治今興義市區(qū))一帶,于安籠所設立安龍府,并一度作為永歷皇帝駐蹕之地。順治十五年(1658),為消滅永歷政權,清征南將軍趙布泰率軍入安龍府、黃草壩,大破李定國所率主力,迫使扼守盤江天險的南明軍隊潰散,信郡王多尼所率清軍主力方得以追擊進入云南??滴醵?1681),為平吳三桂、吳世璠之叛,清征南大將軍賴塔率軍自廣西西隆州北上,奪石門關,復安籠城,大敗叛軍于黃草壩,迫使扼守盤江的叛軍西退,清軍主力渡江追擊,奪新興所、普安州,遂入云南。這一系列戰(zhàn)爭中,安籠的軍事地位日益凸顯。
安籠地處貴州西南,毗鄰滇、桂兩省,“南濱粵,西控滇,實黔省之邊隅,為上游之巖郡,水環(huán)四境,山矗萬峰”(54)咸豐《興義府志》卷四《地理志·形勢》,貴州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96頁。,清廷開始著力經營。軍事上,順治十六年設安籠游擊,康熙四年設安籠鎮(zhèn)總兵,其成為黔西南的軍事中心。行政上,康熙二十五年(1686)廢安籠所設南籠廳,雍正五年(1727)升為南籠府,析安順府之普安州和普安、安南二縣歸之,并將廣西泗城府與西隆州紅水河以北地區(qū)置永豐州,劃歸貴州南籠府。至此,南籠府成為黔西南地區(qū)的行政中心。嘉慶二年平韋朝元、王囊仙的反清起義后,南籠府改為興義府,安籠鎮(zhèn)改為安義鎮(zhèn),并于黃草壩增設興義縣。安義鎮(zhèn)共有兵5 507人,其中本鎮(zhèn)中、左、右3營1 800人,由總兵率976人駐興義府,其他分駐周邊14汛(額老、卡子河、狗場、馬鞭田、捧鲊、馬別、頂效、革上、白云屯、江底、新城、青山、巴林、龍場),另轄永安協(xié)(10汛: 阿都、六枝、巖腳、落別、永寧州、關嶺、募役、盤江、上掛、坡貢)、長壩營(3汛: 定頭、王母、高坎)、普安營(4汛: 亦資孔、劉官屯、礶子窯、列當)、安南營(4汛: 永寧州、普安縣、關嶺、臨江橋)、冊亨營(3汛: 八渡、三道溝、查年)。(55)嘉慶《欽定大清會典》卷三七、卷四〇,第523、563頁。各協(xié)、營所轄之汛,根據乾隆《貴州通志》、《黔南識略》等資料整理。安義鎮(zhèn)轄域不僅囊括整個興義府,還包括安順府部分地區(qū),成為清廷控制黔西南的要鎮(zhèn)。
清代中央王朝對貴州的統(tǒng)治,一改明代固守“一線路”以保障入滇大道暢通的保守思維,采取積極進取態(tài)度,通過改土歸流、開辟“苗疆”等方式,將貴州絕大部分地區(qū)納入流官治理之下,使貴州迎來全面發(fā)展的新階段。清代改明代線性防御為區(qū)域防御,以提督坐鎮(zhèn)安順,其直轄萬余士兵分布于貴州中部地區(qū),以控制腹心之地。又以巡撫兼轄全省兵馬,除本標駐防貴陽外,有近萬余衛(wèi)所軍戶屯戍于苗疆,以應對該地區(qū)軍情緊張局面。設總兵于鎮(zhèn)遠,其本標三營控制驛道東部,轄下協(xié)營則分布兩翼,尤以松桃、臺拱、清江等新辟苗疆地區(qū)營汛分布最密。在黔西北、黔東南、黔西南三處新納入流官系統(tǒng)的地區(qū)分別設立威寧鎮(zhèn)、古州鎮(zhèn)、安義鎮(zhèn)三鎮(zhèn)總兵,以營汛滲透鄉(xiāng)村,與一線路防御相呼應,從而達到控制全省的目的。由此可見,在清代貴州政區(qū)發(fā)生重大變動的背景下,軍事戍防格局由線性控制拓展為遍及全省的網狀控制,體現(xiàn)了人文地理環(huán)境變遷背景下軍事地理格局的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