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江映月
從中國古代到現(xiàn)代,不管前路多么艱險,都擋不住一批又一批的青年帶著夢想離開家鄉(xiāng),然后在歲末年尾組成“返鄉(xiāng)大軍”。這一幕落到《東京夢華錄》中,就成了一幅極具視覺震撼力的“春運”圖。
據《東京夢華錄》記載,當時開封城外的“春運大軍”,有人坐著“太平車”,有人駕著“平頭車”,還有人推著“串車”,大家擁擠在一起,造成了“春運”大堵車。名畫《雪溪行旅圖》中也出現(xiàn)了繁忙的“春運”景象。其中一輛廂車是由三頭牛拉著,雙層車廂,上層車廂又寬又低,算得上是古人的高檔“臥鋪車廂”;下層車廂高而窄,是古人的“硬座車廂”。
令人遺憾的是,這些高端交通工具的出現(xiàn)雖然為古人的“春運”提供了便利,但并未從根本上解決“春運”難題。明代文學家楊慎之父楊廷和曾在京城國子監(jiān)求學多年。有一次,楊廷和心血來潮,想趕在春節(jié)前回四川老家,結果遇到了“春運”高峰,不得不步行到通州大運河乘船,一路上多次換船,兜兜轉轉大半個月才回到家。
這樣的時間成本,對當時國子監(jiān)的學生來說可謂極其高昂。按照明清時期的請假規(guī)定,依據路途遠近,允許學生用于趕路的時間不同。家在直隸省城的,不得超過四個月;家在河南、山東、江西、浙江、湖廣地區(qū)的,不超過六個月;家在北京、兩廣、福建,以及交通不便的四川、山西、陜西等地的,不超過八個月。而允許各位監(jiān)生居家的時間也因請假事由有所區(qū)分,省親為期三個月,完婚為期兩個月,送幼子還鄉(xiāng)為期一個月,丁憂時間不超過27個月。
若是學生請假超時,便會面臨嚴峻的懲罰。國子監(jiān)規(guī)定,凡是超過期限兩個月以上的,“送問復監(jiān)”;不到一個月并且有患病憑證的,“送監(jiān)”。四川、兩廣、福建籍學生請假超過規(guī)定假期一年的,北京、山西、陜西、湖廣籍學生超過半年的,浙江、山東、河南、江西籍學生超過五個月的,直隸籍學生超過三個月的,還要罰充吏役。至于在此期間學生是怎樣與不給力的交通死磕的,國子監(jiān)一概不問。
面對國子監(jiān)的規(guī)定配上要人命的“春運”,楊廷和只能默默地將苦水往肚里咽。不過,楊廷和并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他心中的苦,明朝宜興籍高官徐溥也能懂。
大明弘治十年(1497年),貴為四朝宰相的徐溥成功地在臘月初踏上了回鄉(xiāng)路。誰料,在擁有“會員待遇”交通條件的加持下,他依然花了大半個月的時間,直到臘月二十七才回到闊別已久的家鄉(xiāng)。
高官的春節(jié)回鄉(xiāng)路尚且如此艱難,普通人要想在春節(jié)時回趟家,其難度可想而知。這也難怪千百年來文人墨客的詩篇中,“鄉(xiāng)愁”總是不變的主題。
鄉(xiāng)愁讓人充滿了回家的欲望,但過年回家對古人來說何其艱難,除了要忍受糟糕的交通條件,古人還得防范一路上未知的風險,一不留神便有性命之憂。秦始皇就曾在一次長途旅行中差點兒送了命。據《史記·秦始皇本紀》記載,始皇二十八年(公元前219年),秦始皇帶著豪華船隊從淮水進入長江。誰料船行到湘山祠時,江面突然刮起一陣怪風,險些讓秦始皇喂了魚。
清朝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新任四川榮昌知縣的張懋帶著七名隨從長途跋涉赴任。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到達榮昌城后,他看到的是幾乎空無一人的死城。正當一行人納悶的時候,身邊草叢里突然傳來一聲虎嘯。眾人尚未反應過來,一群猛虎已撲向張懋等人。最終,張懋在仆人的奮力營救下虎口脫險,但驚魂初定之時清點人數,發(fā)現(xiàn)自己的仆人已有五人命喪虎口。
漫漫回家路上,如此的種種風險再加上“難于上青天”的交通條件,讓千百年來無數漂泊在外的游子只能在春節(jié)期間一邊體驗著各種級別的“一路不順風”,一邊由衷地感慨著“行路難”,并由此生出更深切的歸家渴望,流下思鄉(xiāng)的淚水,點點滴滴,化作揮之不散的鄉(xiāng)愁,寄托于明月、清風、鄉(xiāng)音、歸鴻……百轉千回,訴說不盡。
(摘自四川人民出版社《古人原來這么潮》,小小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