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你的書房還好嗎

2024-04-12 00:00:00綠茶
江南 2024年2期
關(guān)鍵詞:書房

背 景

每個讀書人,都有割舍不掉的書房情結(jié),書房是讀書人的精神坐標。每間書房,都有自己獨特的精神氣質(zhì),透露著書房主人的主張、立場和底色,還有些書房的潛在精神因素,甚至連書房主人都不自知……在我們身處的21世紀20年代,由于受到房價高漲和紙質(zhì)圖書日漸式微等諸多現(xiàn)代化進程的影響,書房也不可避免地發(fā)生了變化……你的書房還好嗎?你家書房的未來將會是什么模樣?多年之后,我們的藏書將會何去何從……本期“非常觀察”欄目由文化學(xué)者綠茶先生主持,并由他邀請相關(guān)人士,就上述話題展開探討。

綠 茶:書房對您意味著什么?請簡要談?wù)勀臅砍砷L史,它對您的閱讀、寫作、研究和精神生活有著什么樣的影響?

方繼孝:書房對我來說,是一個忙碌后身心放松的地方,更是靜心思考和寫作的地方,還是存放和品鑒書畫和古瓷的處所。只有在書房的時候,我的心是“凈靜”的,暫時離開了喧囂的塵世。1988年,我住進一個位于二環(huán)外的小三居后,才有了一個純粹的書房,那時書房里只有兩個老式書架、一個老式寫字桌和一把舊木椅,書架上書是擺放滿了的,但除了一套精裝的1973年版的《魯迅全集》,其他的主要是在中學(xué)任教的教學(xué)參考書和80年代在新華書店排隊買來的小說,最喜歡的小說是《基督山伯爵》。2003年秋,我搬出了住了近15年的這個小三居,住進現(xiàn)在的大房子,終于擁有了一個真正意義的書房。書房分成兩部分,里間是工作室,在這里完成了近20冊書的寫作和幾百篇論文。工作室有兩臺電腦和一臺掃描儀,為查閱資料方便,室內(nèi)還有一組書架放入近3000冊與研究寫作相關(guān)的書籍,我?guī)资攴e攢下的近萬通近現(xiàn)代文化名人手跡也存放在這間工作室內(nèi)的一個高大的保險柜中。外間是我鑒賞古器物和習(xí)字的地方,墻壁上擺放一組書柜,主要是放一些古籍和民國時期的期刊雜志如《新青年》《新潮》《向?qū)А贰缎略隆泛嫌啽?,還有數(shù)量可觀的京劇史料等也放在這組書柜里。寫作累了或者不想寫作時我會在這間書房里鑒賞古瓷、古玉,習(xí)字則是偶爾為之,所以至今毛筆字也拿不出手??傊怯辛诉@兩間書房,我才有了一個寄托心靈和修養(yǎng)心性的地方,從而使我的精神生活得到了滿足。

雷 頤:喜歡讀書,尤其是以文史為志業(yè),當然想有一間自己的書房。很早就喜歡卡爾·波普爾,讀他的傳記,說到小時自家有一座小小的家庭圖書館,他經(jīng)常泡在里面,在知識的海洋中遨游。非常羨慕,我想,他后來的成就與這座家庭圖書館不無關(guān)系吧。但在“造導(dǎo)彈不如賣茶葉蛋”“拿手術(shù)刀不如拿剃頭刀”的年代,根本不敢奢想有一間自己的書房,更不敢想“家庭圖書館”了。喜歡讀書買書,住房又小,書籍只能見縫插針。由于住房太擠,好在工作單位離家不遠,就把辦公室當工作間,也就是我的第一間書房了。辦公室兩三人一間,也不寬敞,除常用書外,多數(shù)書只能裝在紙箱里,見縫插“箱”,摞得高高的,經(jīng)常為找一本書翻箱倒柜,本來純腦力勞動,對我來說卻是長期的“體腦結(jié)合”。有時覺得正好活動一下身體,也是一種休息,我們從小就熟悉的要消滅“三大差別”中的一項不就是“體腦差別”嗎?我這不正是消滅“體腦差別”嗎?有時一本書百般尋覓不得,好生煩惱甚至大為光火,嚴重影響寫作。近20年前,買了一套二手房,住房大為改善,毫不猶豫,將最大一間定為書房。于是放開手腳,大肆買書。沒想到,不久就“滿坑滿谷”,其他房間,也都成為名副其實的書房,人被書埋陷,依然免不了“翻箱倒柜”。常有人問,這么多書,你看得過來嗎?坦承說,大多不讀,但許多書就是想買,就是想要,這也是一種“非理性”消費吧。在這些書中,一些大學(xué)、甚至中學(xué)就有的書,一直未舍得處理。這類書以外國小說、現(xiàn)代派詩歌為主,直到工作后,還買過一些這類“文藝書”,那時畢竟年輕,心中還有“詩和遠方”。現(xiàn)在,基本不買“文藝書”了。第二大類是一直對哲學(xué)、思想史感興趣,碩士畢業(yè)時,甚至曾經(jīng)有過考“西方現(xiàn)代哲學(xué)”研究生的打算。第三類,自然是自己的專業(yè)書籍,中國近代史書籍。由于常用,放在最方便位置?,F(xiàn)在整個家?guī)缀醵汲蔀闀浚乙恍?,還要爬高下低。如果房間再大點,書架不要那么高,不要分兩層,所有書都順手可取,閱讀的快感閾值一定大大增加,創(chuàng)作量也一定會大大增加。

劉蘇里:我的私人閱讀和購書,主要是非公共領(lǐng)域的,完全跟個人興趣有關(guān)。但是做書店,就不得不面對公共閱讀的層面,當然,這里也會有我私人閱讀的選書品位在里頭。書店選書,對我而言是一種職業(yè)性閱讀,翻閱式的,一本書兩三個小時解決問題,至少做到“知其然”,不算真正的閱讀。這幾十年,中國人的私人閱讀史離不開公共閱讀的影響,不同時期都有對私人層面影響深遠的公共閱讀書籍?;仡櫳鲜兰o80年代公共閱讀史,不得不提李澤厚的影響,他的“思想史三論”(《中國古代思想史論》《中國近代思想史論》《中國現(xiàn)代思想史論》)和“美學(xué)三書”(《美的歷程》《華夏美學(xué)》《美學(xué)四講》)幾乎影響了整個中國知識界,還有何博傳《山坳上的中國》,金觀濤、劉青峰《興盛與危機》,以及影響極大的夏伊勒《第三帝國的興亡》等等。對個人而言,我喜歡木村久一、福賽斯、盧梭的作品,比如盧梭,讀了他幾本能找到的書。八卦一下《豺狼的日子》這本書。它是一本描寫職業(yè)殺手刺殺戴高樂的紀實作品。我對殺手最后因戴高樂低頭而射偏,有著巨大同情,但更對戴高樂的幸運表示歡呼。從此喜歡上戴高樂,他幾乎單槍匹馬在倫敦領(lǐng)導(dǎo)法國抵抗組織的英雄舉動,著迷于他類似使性子般與雄獅一樣的丘吉爾周旋,玩貓捉老鼠游戲,從不妥協(xié)讓步的姿態(tài)。之后讀了幾乎所有關(guān)于戴高樂的書,他本人的《戰(zhàn)爭回憶錄》《希望回憶錄》,他女兒寫的《我的父親戴高樂》,科羅澤的《戴高樂傳》,科耶夫?qū)懡o戴高樂的《法國國是論綱》等等。后來新星出版社知道我喜歡《豺狼的日子》,再版時還給我寄了一本。我的書房大致經(jīng)歷了幾個階段。研究生畢業(yè)時是第一個階段,當時分到一個40來平方米的房子,把大學(xué)7年攢的書集中到一起,第一次有了一個集中放書的地方。1987至1993年,是第二個階段,這幾年顛簸、流離,搬了幾次家,在宣武、西城、海淀多處遷徙,有些流失。1993年開始辦書店,是第三個階段。當時在圓明園對面租了一個房子兼庫房,終于把分散多處的書歸籠了。和張煥萍結(jié)婚后,這些書就都搬到她家了;2004年買了現(xiàn)在這個房子,是第四個階段。第一次有了一個固定的家,大量的書云集過來,還是放不下,書店庫房里還堆著很多。

羅雪村:因愛畫畫,又做過報紙文學(xué)副刊編輯,集了一些美術(shù)、文學(xué)書籍。53歲時住進新居,有了一間近17平方米的書房,依墻立了兩排書柜,這些書和畫冊便有了安身之處。退休前,心思放在畫畫上,很少讀書。慢慢發(fā)現(xiàn),美術(shù)圈子里不少人張口閉口筆墨。就那點事,爭名逐利,遠離了藝術(shù)理想,覺得缺就缺在畫室軒敞卻無書香。我認同吳冠中先生說的“一百個齊白石抵不過一個魯迅的社會功能”!這句話引起我思考。退休后,內(nèi)心需要,想讀書了,常坐書房,這是一個小小私密空間,可以獨處,讓人安靜。讀什么書,隨心情,或小說、傳記,或歷史、紀實,抑或散文、隨筆等等,這樣的泛讀常會讓人胡思亂想,享受思想的自由。當今,很多事讓人感到壓抑、困惑和失望。躲進書房,看著那些讀過和沒有讀過的書,它們也在看著我,似乎在告訴我:不要擔心、不要憂慮,歷史有時就是這樣循環(huán)往復(fù)。

蔡天新:剛開始工作時,我住在校內(nèi)的一個單人房間,14平方米,有個簡陋的書架。那時還沒有電腦,折疊的方桌既是餐桌,也是寫字臺?,F(xiàn)在的書房也不大,不規(guī)則的五邊形,兩邊是敞開的書架,一邊是合攏的書柜,還有一扇窗戶和一個落地門。實際上,我是一個在任何地方都能寫作的人。

崔岱遠:對于我來說有意義的是書,而不是書房。我家沒有專門的書房,每個房間每個地方都有書。茶幾上,沙發(fā)上,箱子上,窗臺上,柜子上,桌面上。我是做編輯的,同時也是一個作家,閱讀寫作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愛好。

楊 早:小時候的書房是祖父的、父親的,那是家里的一個“異空間”。不是每一個時期的家中都有一間單獨的房間稱為書房,但總有那么一個角落,書桌+書架+藤椅,會構(gòu)成“書房”的概念。這個空間似乎是天經(jīng)地義的,哪怕我就住在書房里,它仍然是一個異質(zhì)的存在。如果一個人獨住的床大一點,那肯定有小半床都是書(那時看過毛澤東晚年的大床,就是那種感覺,只是微縮的)。在住房不寬裕的年代里,我想是閱讀構(gòu)建了“書房”,有來借宿的親友,會考慮在枕邊給TA擺上一些文學(xué)雜志;衛(wèi)生間里如果有可能,也有一張小凳上摞放著好看的雜志和書??蛷d里那種兩張?zhí)僖螉A著的茶幾下面,是近期的雜志??傊块g的擺設(shè)總是在暗示你:可以隨時地閱讀,應(yīng)該隨時地閱讀。大學(xué)時代一個宿舍8到10個人,連書桌都是連在一起的一大張,每人兩個抽屜。我不知從哪里搞來了兩張鋸去了四條腿的桌子,將它們卡在蚊帳里,側(cè)面與床腳,盡可能放書,放不下的就塞在床下。畢業(yè)工作分到一間6平方米的小屋,同事紛紛將單人床換成雙人床,我沒換床,第一時間去買了兩個書柜,哪怕單人床會將書柜下面的柜子堵上,至少坐在床上有了隨手可得的兩架書。剩下的空間只能買一張單人電腦桌了。到了讀研的時候,6平方米也沒有了。所以我的生命記憶里,大部分時候,書房都是與臥室一體的。18年前我才有了自己的書房(仍然是與人共享),然而,“俸去書來,落落大滿”,書總是不斷地會溢出來,橫跨客廳的書架上從單層書到雙層再到三層,再往臥室里侵占空間。雖然有了書房,但似乎也從來沒有寬松過。

施愛東:書房對于我來說,一直是一個理想,我似乎從來沒能擁有過一個純粹的書房。小時候,我和我弟弟共一個臥室,每個窗戶前放一張書桌,桌上有一盞燈。床邊有一個架子,權(quán)當書柜,這大概就是我們最早的臥室兼書房。長大以后,我一直渴望有一個屬于自己的書房,但是,我到底有沒有實現(xiàn)自己的愿望,直到現(xiàn)在我也不確定,我似乎有書房,又似乎沒有書房。書房需要安靜,這就意味著家里除了客廳和臥室之外,還得有“多余”的房間才行,如果家里夫妻都以讀書寫作為職業(yè),那就意味著至少得有兩個多余的房間??墒?,我直到現(xiàn)在,也就住著一室一廳的房子,客廳算是稍大一些,我就拿出一半來放書和書桌,我權(quán)且把它叫做書房,所以,我的客廳既是餐廳,也是書房。這樣的書房,最大的缺點是沒有隱私,最大的好處是只能努力工作,因為家里人進進出出都在你身邊活動,你要是看個抖音、刷個劇,家里人就會說:看這玩意兒,你還不如早點去睡覺!

龐余亮:到了2021年的夏天,我才有了一個真正屬于我的大書房。這個大書房的面積是20平方米。在此之前,我的小書房面積是6平方米。再在此之前,我的小書房面積是4平方米,那是鄉(xiāng)村學(xué)校宿舍外靠近廚房的一個石棉瓦蓋的小棚子,沒有門,到了冬天,我就穿著軍大衣看書,常常看到手腳冰涼,清水鼻涕滴滿了我的書。我特別感謝我的三個書房,我的書在它們中間,就像我在人間的寄居。我的書房就像我的護佑神。我能夠清楚地記得我的每個作品誕生的地點。比如我的大書房,就已經(jīng)誕生了“小先生三部曲”的后兩部:2022年完成的《小蟲子》,2023年完成的《小糊涂》。

王 道:書房是一處后花園,是一片退守之地,也是讓情緒冷靜和理性的地方。從十余年前購房時就開始營造專門的書房,半明半暗的“半層”空間,先是從喜歡的史書開始添置,《史記》《宋史》《中華民國史》《中國印刷史》《太平廣記》《太平御覽》等,包括作家讀史的書籍,如柏楊的白話文《資治通鑒》,錢穆、顧頡剛、陳寅恪、費正清、胡適的史書,以及野史類的,《清稗類鈔》《萬歷野獲編》《世說新語》等,反正“抓到籃子里的都是菜”。另一部分則是文學(xué)類的,唐詩宋詞、唐宋小說、《文選》《金瓶梅詩詞》《聊齋志異》《浮生六記》等,四大名著倒是一本沒有,我好像對這些大部頭的經(jīng)典沒有興趣。反倒更喜歡一些志怪故事、筆記小說,或是個人自述,如《板橋雜記》《閱微草堂筆記》《子不語》等。國外的小說是逮到什么看什么,《飄》《紅字》《簡愛》《魔山》《無名的裘德》《瓦爾登湖》《獵人筆記》《局外人》《雙城記》等,托爾斯泰的大部頭,我一本都沒有。我買過全套的芥川龍之介全集,是我最早追的文學(xué)之星,我甚至想過把他在中國游歷的地方再走一遍。后來慢慢地又喜歡上了川端康成、三島由紀夫、石黑一雄等。還有麥卡勒斯、陳染的作品,我要是喜歡看一個人的作品,非要把其全部作品看完不可。對于文學(xué)類的書,我?guī)缀醪蛔稣洳?,除非是特別喜歡的作家,或者具有紀念意義的,沈從文的全集、補遺集、物質(zhì)史等,我全都有。另外還有一種有關(guān)書籍史的書,如涉及書物類的書,我也是必備的,而且會“后來者居上”,成為一大門類,譬如活字的歷史、雕版的歷史、造紙的歷史等,不只是國內(nèi)的,也包括海外的,歐洲的、日本的、韓國的,包括清代的、民國的、現(xiàn)代的,正規(guī)出版物、紀念冊、展覽冊等,乃至于科舉試卷、民國論文、官書局文件等。書房給了我安心的氛圍,從而使得我更專心地讀書,覺得有一種無形的儀式感。放點音樂,喝點咖啡,就開始混搭著讀,讀書時總會牽涉到別的議題,于是就去找另外的書對照,反正就在自己書房里折騰。因為書房是獨立的空間,可以成系統(tǒng)地排列書籍,以及設(shè)計掛圖、安排寫作提綱、提醒選題等,有點像外國人的車庫似的,可以加工不少東西。反正有的是“工具”“機器”“用材”等??梢圆挥脫脑趫D書館會有“下班時間”,無憂無慮地在里面做事。倒是有家里的貓和兒子會來搗亂,正好閑下來逗逗貓,和孩子玩玩,有幾次就抱著睡著的孩子繼續(xù)做事。感覺很有安全感。有了書房,就好像多了一處精神棲息地,可以借機學(xué)學(xué)收納,練練字,涂鴉幾筆,或是什么都不干,就坐在書房里聽聽音樂,發(fā)發(fā)呆。感覺很充實。盡管只是一個人,和一屋子的書物。

馬國興:書房是我在工作與生活之外的第三空間,它是精神成長的養(yǎng)育場所,也是心靈世界的外化呈現(xiàn)。從小時候開始,直至現(xiàn)在,書與書架都是我臥室的一部分——換句話說,我至今仍沒有獨立的書房,更沒有附屬的書齋名之類。涉世之初,不時搬家,連心儀之書也要取舍,遑論書房。扎根鄭州,限于財力,只得開發(fā)房間的多元功能。閉門就是書房,閉門就是深山,閱讀與寫作的熱情得以延續(xù)。

阿 乙:一種生活和人生中實在的東西。有點類似某種支撐的東西,必須在那兒,發(fā)不發(fā)揮作用另說。我出門也會帶一本書,否則就會慌神。

杜君立:我是一個全職寫作者,書房就是我“工作”的地方。我寫的主要是歷史作品,需要閱讀和查閱大量史料。我沒有上過什么大學(xué),也從來沒有去過什么圖書館,完全依靠自己買書來完成相關(guān)的閱讀和學(xué)習(xí)。這些年讀書寫作,不知不覺就積攢了很多書。我當初買房子,也主要是為了將這些書安置起來。其實一個人睡覺并不需要太大的地方,但書卻非常占地方,整個100多平方米的房子都是書,但凡靠墻都是書架。因此書才是房子的主人,人反倒像個客人。我最早的房子在鄭州,只有五六十平方米,用來住人足夠了,但書逐漸入侵了所有空間,后來人就沒有了容身之地。前幾年用稿費在西安買到了這個大房子,因為是小產(chǎn)權(quán),房子并不貴?,F(xiàn)在人和書總算能從容相處了。

韓浩月:書房對我來說,意味著逃避。一個人能真正擁有的完全屬于自己的空間其實很少,書房是其中一個。如果失去書房,那么對不少讀書人來說,將躲無可躲。我寫過一篇文章,表達的意思是:當一個人關(guān)上書房的門,意味著他開始與現(xiàn)實生活、這個世界劃出了一道分界線。

潘采夫:書房對我來說像是一個避不了難的避難所,因為它的鎖壞了,無法緊鎖。我的書房不僅用來讀書,是寫不出稿子的工作室,還每個周末深夜看贏不了的球賽,以及每個夏天鋪一個涼席,在地板上度過吹著空調(diào)的夏夜。

艾 藤:我的父母為我們姐弟三人建造的家有一個書房,這個書房是連接全家人的中樞。我的精神生活的出發(fā)點就是我父母家的這個書房。成年后,我擁有了自己的房子,我建造自己的書房,它讓我可以到達世界虛構(gòu)和非虛構(gòu)的任何一個角落,為我日后持續(xù)的全球旅行提供了精神以及物理指南。

西門媚:書房既是我的工作室,也是休息玩樂的地方。寫文章我當然得待在書房,我很難在其他地方寫作。午睡,打游戲,也常常是在書房。讀書倒是經(jīng)常在臥室,床頭柜上一摞書。我的書房還兼?zhèn)洚嬍夜δ?,以前畫的畫小,在書桌前畫就行,后來越畫越大,就在書房里安放畫架,后來也覺得小了,又擴充了一間大的畫室。但畫室里也裝上了書架和大書桌,在大桌子上看書用電腦也很舒服,所以,現(xiàn)在我有了兩間書房。

寧 遠:書房是我精神上的家。也不是一開始就那么喜歡鉆進書房。我曾經(jīng)也和很多寫作的人一樣,寫東西得去咖啡館或茶房,寫上一部小說《米蓮分》的時候還把自己放逐到一座海島上半個月。那些時候,寫作是我生活里的“特殊事件”。直到今年,寫作突然就變成了日常,大概心里真的升起了那種類似“信念”一般的東西,總有些時候忍不住想:剩下來的人生,就這么一天天讀下去寫下去吧。這個時候,也就很神奇地,我可以坐進家里的書房寫了。

邱 田:英國的培根在《談讀書》一文開頭就寫過,“讀書足以怡情,足以傳采,足以長才。其怡情也,最見于獨處幽居之時;其傳采也,最見于高談闊論之中;其長才也,最見于處世判事之際?!弊x書的好處自不必多言,而書房的意義恰好就在“獨處幽居之時”。書房不是圖書室,也不是咖啡館,這里不是公共空間,而是一處“自己的園地”。幼年時,正式的書房是家長的,我的臥室也兼作書房,躲在角落里讀“閑書”就是童年最快樂的消遣。讀書時,攤開的書籍堆滿了書桌和床榻,挑燈夜戰(zhàn)寫論文的日子總是令人難忘?!凹偶帕攘葥P子居,年年歲歲一床書?!本蛹視r,在租住的家里布置出的小小書房就像是一個自我療愈的“洞穴”,被書籍環(huán)繞的氛圍給人帶來一種精神上的愉悅與安定。

唐麗雅:關(guān)于書房的成長,一開始大概是源于對書中知識的索取以及對書籍裝幀的欣賞,買書的興趣只會越來越濃,慢慢積累下來的書越來越多,因為是慢慢積累起來的,幾乎每一本都能展開講出一個典故,每一本都不舍,自然要妥善地安置這些給我?guī)砹α亢拖矏偟臅瑫诰裨?,于是添書架,飾書角,造書房。書房對我來說,是既可存在于現(xiàn)實,又能存在于精神的一個維度空間。但必須先在現(xiàn)實中創(chuàng)造出這樣一空間,才能夠從中觸摸到精神上的喜悅。我的書房是與工作室融為一體的,這使得我擁有了雙重的快樂。漸漸地,這個空間就成為了我生活的主體,除生存必需品外,其他的都可以放棄,或可作為點綴,給書房錦上添花。

綠 茶:我們的一生,似乎都在堅持不懈地營造書房,如果讓您形容一下自己的書房性格,會是什么性格?

方繼孝:自從2003年有了一個40多平方米的書房后,我開始購買一些與我研究方向相關(guān)的書籍,加上出版社和書友贈送的書,十來年之后,書房內(nèi)的幾座書柜幾乎沒有余地了。不過書雖然有了幾千冊,但因每年都清理一些與自己研究、寫作關(guān)系不大的書。這樣,書房內(nèi)的書幾乎都與中國近現(xiàn)代文化藝術(shù)有關(guān),特別是人物傳記、年譜、日記類書籍應(yīng)有盡有??梢哉f是一間小型中國近現(xiàn)代文史資料專業(yè)圖書館。

劉蘇里:書房的性格表現(xiàn)的是書房主人的閱讀興趣和品位,而不是擺設(shè)或收藏。我們不收藏書。止庵兄來看我的書房,說“品質(zhì)不高,什么書都往里放”。這可能也跟我和煥萍的性格有關(guān),跟我們多年開書店有關(guān),——不能只讀(翻閱)自己喜歡的,還要兼顧其他。書太多,二層、三層都堆滿了書。這樣碼書的結(jié)果是,過一陣就要發(fā)一次瘋,想找的書找不著。我的閱讀都是問題意識引導(dǎo)的,一段時間閱讀一類書,把散落在書房不同角落的這類書搬到一起,集中來讀。比如,俄烏戰(zhàn)爭,這時候我們不得不關(guān)心這個問題,于是集中讀了很多關(guān)于兩國的歷史、文化、社會、經(jīng)濟等方方面面的書籍。疫情期間,我們倆分別讀了幾十本關(guān)于流行病、瘟疫、醫(yī)療以及公共衛(wèi)生等相關(guān)書籍。有些問題不是自找的,是自然生成的。還有更多問題是自己一直關(guān)注的,有些甚至持續(xù)關(guān)注幾十年。像對美國、日本、英國等幾個國家的關(guān)注;對古希臘、古羅馬文明的關(guān)注;對政體轉(zhuǎn)型、人群命運等問題的關(guān)注;對貿(mào)易、戰(zhàn)爭、移民、婚姻等等人類共同的命運問題的關(guān)注等等。一言以蔽之,我們的書房應(yīng)該是一個具有“關(guān)切、懷疑、解析、找答案……”等多重性格的書房。

蔡天新:我的書房窗外(下)有一條十來米寬的小河,300多米處有一座一百米高的曲線形的小山。玻璃門外是陽臺,有時會有小鳥飛來,停在晾衣架上??梢哉f,能看到一年四季的變化。

崔岱遠:隨意。伸手一抓能夠得到。

楊 早:如果將40多年的書房史貫穿起來思考,或許可以看作閱讀/寫作空間始終處于一種緊張與壓抑的狀態(tài),那個時候不會想到有一天會沒有或很少紙質(zhì)書的書房,似乎書房、讀書,就該是這種緊張壓抑的狀態(tài)。尤其有了電腦這種工具之后,就像電視成為大多數(shù)家庭客廳的中心,電腦也成了大多數(shù)書房的中心。想想其實有些背離書房的初衷,但似乎也沒辦法,看著雜志上樣板間那些只擺著一臺筆記本電腦與幾十本書的書房,又或是照片上金庸或李敖那碩大整齊的書房,就覺得那是另一個世界里的事情。我想這種狀況可能造成了閱讀與寫作的緊張感。不是不知道少物為佳,不是不向往窗明幾凈,但就是做不到。我去看日本或香港地區(qū)的一般人的書房,就很親切,同時也會想想是不是擁擠的書房空間會造成狹小的文化格局?想著想著,就覺得這樣的書房是一個舊世界,是應(yīng)該斷舍離的產(chǎn)物。但經(jīng)年累月已經(jīng)養(yǎng)成習(xí)慣,一旦有了個新的空間,又會不自覺地將其用書填滿,簡直是一場宿命。好希望有人給我提供一個不能改易的空間,讓我可以舒緩開朗地閱讀寫作。

施愛東:如果要我形容自己的書房,最主要的性格特征是“實用”。2005年的時候,我因為長期伏案使用筆記本電腦,導(dǎo)致鼠標手,疼到手都抬不起來,極其痛苦,根本沒法繼續(xù)工作。后來,有朋友建議我換一部臺式機,再換一張可調(diào)節(jié)扶手高度的電腦椅,找一個最舒服的打字姿勢。我聽了這個建議,鼠標手很快就痊愈了。自從有了這次經(jīng)驗教訓(xùn),我就不斷地對自己的工作條件進行升級改造。比如說,我把電腦屏幕調(diào)整到需要稍稍仰頭的位置,還增加了一個豎立的電腦顯示屏,方便用來閱讀豎版圖書。我還購買多功能電腦椅,盡量使自己以一個最舒服的姿勢坐在電腦前。我還買了機械鍵盤,左右兩手各一個鼠標,兩只手輪流操作,避免一只手過度操勞。我家固定的書架是貼墻而立的,此外還有一個流動書架,專門放置當前正在使用的圖書,就是為了就手。我的書桌是一米六的大書桌,多余的空間是為了放置就手的文具、詞典,以及已經(jīng)翻開到某一頁的書,還有我日常需要吃的藥。總之,一切為了就手,整體性格就是“實用”。

龐余亮:我覺得我的書房像打谷場的一個草垛。我用很多根麥秸稈堆放成小山般的草垛。平時的時候,我就藏在草垛的洞穴里,既安全又暖和。同時感到特別自足,因為有了這個草垛,我就絕對不會懼怕冬天和孤獨的。

王 道:我的書房性格比較隨意,就連名字也是換了一批,一水軒、荊芥齋、書物堂,現(xiàn)在基本定位書物堂了。我時常會為了一個選題專門把書房倒騰一遍。當然,我的書房會比較寬容,古今中外兼容,可以有木刻版的古籍,也可以有時尚的電影海報,有名人書畫,也可以有古今絲織物、木制器物、破陶器、破瓦片、破紙片等。反正就是隨遇而安,沒有什么特別的規(guī)制,或者規(guī)矩。書物一堂,人書做伴。

馬國興:我的書房應(yīng)該是開放與包容的。如果說它是一部作品,那么最基本的構(gòu)成元素——書,是不斷流動著的,有進有出,這部作品永遠未完成。

阿 乙:它是一種沉默的壓力。像山一樣靜默地看著你,使得你去聽它對你的要求。使得你對它分析自己的不足。

杜君立:我生長在農(nóng)村,父母都是農(nóng)民,從我上學(xué)開始,家里才有了書,主要是課本。我上中學(xué)時,父親請來木匠,專門為我打造了一個大書桌,我將從小學(xué)一年級到高中的所有課本都整整齊齊地擺放在書桌上,頗為壯觀。長大后四海漂泊,雖然無論到哪里都要先買一個書桌,但書最終都四散飄零了。直到40歲開始寫作,過起了定居生活,書才有了落腳之處。沒想到幾年下來,書就喧賓奪主,將房子變成書房。我大概有十幾個書架,有些是找木工定做的,有些是萬邦書店送我的,有些是我親手做的,我還自己做了兩對書架音箱。書房既是我的寫作空間,也是我的生活空間。在環(huán)墻皆書的小空間里,可以一個人聽音樂,可以和朋友喝茶。人過中年,知足就好,一切都慢了下來。對我來說,寫書和讀書一直是我的夢想,如今看來或許也是我的命運。我覺得生活在書的世界就足夠了,書的命運也是我的命運。

韓浩月:我對書房有隨遇而安的心態(tài),能把書桌桌面上推開一塊空間,放得下筆記本電腦和雙肘就好,當然也時不時地產(chǎn)生對更好書房的美好向往,但不會為此花費太長時間。我的書房性格,用“幻想”來形容,可能頗合適,書房提供了諸多幻想的可能性,它不會封閉靈感,而會成為靈感的重要來源,書房的領(lǐng)地,是與腦海相銜接的,因此可以由銜接之處出發(fā),看到沉睡的回憶,穿過信息的瀑布,目睹未來的景象,可以感性,也可以理性,可以戲謔,也可以嚴肅,書房是一個舞臺,聚光燈打在舞臺中央,那里坐著的某人,表面不動聲色,內(nèi)心翻江倒海。

潘采夫:我的書房性格必須隨我,書的領(lǐng)域沒有個重點,興之所至,隨遇而安,政治歷史社科文學(xué)不用說,佛教的建筑的鄉(xiāng)村的攝影的情色的漢學(xué)的書法的服飾的美術(shù)的哲學(xué)的軍事的地理的,書不算多,但是個雜貨鋪子,很像我熊瞎子把玉米地糟蹋得一片狼藉手里卻只有一個玉米棒子的不著四六的一生。

艾 藤:性格的詞匯我了解得不多,如果換作是特質(zhì)的話,它應(yīng)該是:想象力,專注、流動和溝通性。

西門媚:我的書房,比較混亂,極度舒適。這狀態(tài)就像是貓和它的紙箱。

寧 遠:包容,隨意,舒服。

邱 田:如果書房也有性格,我希望自己的書房是清雅的。一間清幽、雅致的書房宜讀書、宜寫作、宜發(fā)呆、宜做夢。書房還應(yīng)當是私密的,“躲進小樓成一統(tǒng),管他冬夏與春秋”。對于那種展示性的書房不大喜歡,就如同一個沒有個性的人,引不起任何漣漪。書房的格調(diào)同時也是人的調(diào)性,唯其如此,我們才喜歡“觀看”或者“窺視”別人的書房。當然理想與現(xiàn)實總是有距離的,有朋友參觀我的書房后得出的結(jié)論是“硬朗”。我猜想這是因為四壁書墻、深色格調(diào)與她想象中的閨房色彩、精致小巧完全弗搭界。這不禁令我想到《紅樓夢》里劉姥姥把黛玉的房間當成公子的書房,把寶玉的怡紅院誤認作小姐的閨房。人可以是素樸又精致的,書房也可以是既中性又清雅的。

唐麗雅:書房的性格,大概會跟它們的主人性格一樣吧,我的注定不會成為那種莊嚴莊重的大家風(fēng)范。連硬邦邦的專業(yè)書籍進了我的書房,也必須變得文藝小清新起來。

綠 茶:在您的書房中,哪些書是一直跟著你的?或者說,它一直影響著您?

方繼孝:雖然幾十年來一直在購書,也不斷地淘汰一些與研究、寫作無關(guān)的書,但書房內(nèi)有一套書是一直陪伴在身邊并時時會翻閱的,這就是1973年版的《魯迅全集》,其中的《吶喊》《阿Q正傳》《故鄉(xiāng)》《藥》《狂人日記》《孔乙己》《朝花夕拾》等,百讀不厭。魯迅先生被認為是“中國現(xiàn)代化進程中發(fā)揮非凡作用的最具影響力的文學(xué)家”。我從青年時期就開始讀魯迅先生的作品,應(yīng)該說無論在思想上,還是精神層面,乃至在寫作方面,都或多或少受到其影響,是不容置疑的。

劉蘇里:怎么走出始終走不出的困境,是我閱讀的出發(fā)點,也是一種方法論。任何時代,任何時候,人類都面臨各種各樣的困境,每個個體也在應(yīng)對自我的困境。美國歷史學(xué)家阿德爾曼的《入世哲學(xué)家》是我以前讀過,最近又拿出來重讀的書。這本關(guān)于德國思想家赫希曼的長篇傳記,對當下的我們,有著很有力的鼓舞價值。同時又找出赫希曼的《自我顛覆的傾向》和《退出、呼吁與忠誠》,這兩本書很好詮釋了在我們面對不正義、不公、黑暗的時候,每個人應(yīng)該做出怎樣的選擇,給出了赫希曼式明確而合理的答案。此外,文藝復(fù)興也是我閱讀的一個小主題。其中《十二世紀的文藝復(fù)興》讓我很意外。我們慣常都認為文藝復(fù)興是十四、十五世紀的事情,怎么有個十二世紀的文藝復(fù)興呢?看了才知道,早在十二世紀時,教會就在翻譯、出版、傳播知識文化,奠定了后來文藝復(fù)興的基礎(chǔ)。以前看書,有過“十二世紀文藝復(fù)興”的提法,但專著論述,還是第一次看到,很新奇。這些年關(guān)于文藝復(fù)興的書出了很多,像《劍橋文藝復(fù)興史》《文藝復(fù)興全史》《北方文藝復(fù)興藝術(shù)》等等。最近集中把這些書一口氣過了一遍,讓我對所謂“黑暗的中世紀”有了新的認識。茨威格的《昨日的世界》,對我觸動很大。為什么呢?茨威格所謂的“昨日的世界”是什么時候?1815-1914年,這一百年的承平時代,歐洲幾乎沒有戰(zhàn)爭,成為歐洲的大發(fā)展最重要的一百年,之后的一戰(zhàn)、二戰(zhàn),使文明進程受到極大挑戰(zhàn)。想想百年承平是什么概念?它不僅是個和平年代,更是一個西方生活方式得到豐滿、固定成型的年代。茨威格的潛臺詞是,它再也不會回來了。1942年他在流亡巴西期間自殺身亡,讓我一下子想起王國維的自盡——養(yǎng)育他們的文化面臨毀滅,生命還有什么意義?

羅雪村:《日瓦戈醫(yī)生》算其中之一吧,看到帕斯捷爾納克描寫的十月革命前后的俄羅斯,看到一個善良的俄國知識分子由欣喜、希望到恐懼和絕望的生命歷程,讓我對一段久遠的歷史有了新的認識。醫(yī)生一家乘火車逃到遠東的瓦雷金諾,在托爾法納亞車站,久違的寂靜使他們驚訝,“林中的鳥鳴與它的清幽非常和諧,不摻雜別的音響的純粹的鳥鳴,響徹整個的樹林,把它聯(lián)成一片,仿佛世界上除了鳥鳴便不存在其他的聲音了?!彼麄冞h離了殺戮和饑餓,生活即將回到正?!x到這里,心里一亮,掩卷看看書房窗外沐浴著陽光的花木生機滿滿,那么美好安寧!

蔡天新:說實話,書房和書并沒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心境。離書桌最近的書架,通常是用得最多的,也是最凌亂的。

崔岱遠:字典。因為編輯得隨時查。

楊 早:非要說用得多的書,一是《魯迅全集》,二是汪曾祺的選集與全集,三是我兩位導(dǎo)師的著作。

施愛東:在我的書房中,一直跟著我的書,主要是專業(yè)經(jīng)典,比如《歌謠》周刊、“中山大學(xué)民俗學(xué)會小叢書”,以及顧頡剛、鐘敬文、普羅普、鄧迪斯、劉魁立、劉守華、祁連休等前輩學(xué)者的專業(yè)著作,還有就是四大名著、三言兩拍、金庸小說等與我的研究興趣相關(guān)的圖書。當然,《辭?!泛汀冬F(xiàn)代漢語詞典》之類的工具圖書是必不可少的。也就是說,一直跟著我的,都是最常用的書。我不藏書,也沒什么珍本、善本,所以這些書一旦翻爛了,我馬上就買新的,把舊的處理了。

龐余亮:我不是一個藏書家。開始買書的時候,眼光很短淺,比如我買的第一本書是15歲省吃儉用買的,叫《眾神之車》,是講外星人光顧地球的神秘痕跡。真正跟隨我到現(xiàn)在的是一本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出版的《俄蘇名家散文選》。這是1984年春天的事,我17歲時給自己的生日禮物。是在揚州國慶路新華書店買的。封面樸素,上面僅有兩株白樺,封底上僅僅署“0.31”元。這本書是我的文學(xué)啟蒙書,翻譯者是張草韌先生。這個張草韌實在太厲害了,譯筆非常棒。后來才知道,他還是研究黃仲則和納蘭性德的專家。這本《俄蘇名家散文選》于我而言,永遠是一口甘甜的泉水。

王 道:說起來很可惜,因為從南京到蘇州工作和遷居,導(dǎo)致一些書物就永遠留在了南京。所以到了蘇州就重新建構(gòu)個人藏書。工具書肯定是必備的,《說文解字》《玉篇》《中國古代服飾研究》《中國版畫史圖錄》《書于竹帛》等,都是我不可能會拋棄的書。沈從文的書也是不可能丟棄的,我覺得他的文體對我影響特大,無論是小說、散文還是物質(zhì)史,都會使人想要模仿,甚至覺得老先生還活著呢。

馬國興:一些關(guān)于書店生活的書,一直相伴我左右。比如海蓮·漢芙的《查令十字街84號》,劉易斯·布茲比的《書店的燈光》。這與我曾在書店工作多年密切相關(guān)。2005年6月,我赴江蘇、安徽出差,在長途車上,閱畢《查令十字街84號》正文,我唏噓不已,及至讀完其后附錄的老六的《愛情的另外一種譯法》,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涕淚俱下,旁若無人。其后,我另買了若干冊,贈與同好,又提筆作文《寓言:事關(guān)遠方》,向讀者力薦此書。2008年11月,我赴河南各地市出差,伴手讀物是《書店的燈光》。從此書的字里行間,我依稀可見自己的過去、現(xiàn)在,乃至未來。我心神不寧,索性寫了篇《不同的書店,一樣的燈光》。此文穿插著此書的文字和自己的經(jīng)歷與感受,一定意義上,是我與作者在對話。隨后,我整理了自己的書店日記,并以之為素材,創(chuàng)作《我曾經(jīng)侍弄過一家書店》系列,起初刊發(fā)于《讀庫》,后來又出版單行本。

阿 乙:卡夫卡,昆德拉,陀思妥耶夫斯基,莎士比亞,普魯斯特,??思{,喬伊斯——這些是不會錯的作家。應(yīng)該說從不會錯。以前加繆也是,現(xiàn)在在淡化。

杜君立:我讀書是很晚的事情。年輕時四處奔波,連一個書桌都安放不下,偶爾讀書,也是匆匆一翻,曾經(jīng)有幾年竟然沒有去過一次書店,而我童年最幸福的記憶就是鎮(zhèn)上的書店,那對我宛如天堂一般。在我后來的日子里,讀書和寫作幾乎是一起展開的,當然讀書的時間要多得多。我早期以為讀書就是讀文學(xué)讀小說,這其實是對閱讀誤解,它讓我的認知非常狹隘,所以我后來基本以人文社科類閱讀為主,尤其是中國古代典籍,值得反復(fù)閱讀。除了很多讀書人常見的大眾通識類書籍,我書房里的大多數(shù)書都是寫作所需的各種資料,當然也有一些我個人很喜歡的書。這些書不一定是寫作所需,但我很喜歡看,這些多是一些文學(xué)類的書,尤其是古典文學(xué)。在我看來,閱讀要比寫作的樂趣大得多。我一直認為我首先是一個讀者,其次才是一個作者。因為書都是工業(yè)印刷品,其本身價值并不高,我也沒有藏書的習(xí)慣,以前把很多書看過就送人了,留下來的主要是一些傳統(tǒng)經(jīng)典和思想名作,這類書跟秦腔戲一樣,??闯P隆W鳛橐粋€資深閱讀者,我認為單獨一本書對人的價值也不是很大,但書讀多了,互相比較和激發(fā),書會對人產(chǎn)生很大的影響,我對此深有體會。此外,只是讀書還不夠,還要寫作,寫讀書筆記,閱讀只有經(jīng)過消化、吸收、整理才能轉(zhuǎn)化為自身的認知,我這些年寫的讀書筆記不比正式的作品少,其實我所謂的作品也都是閱讀的產(chǎn)物,說是讀書筆記也可以。

韓浩月:許多書一直跟著我,幫我擋過雨的書,帶在地鐵里讀過的書,有過折痕和標記的書,未讀之書……早些年頻繁搬家,這些書都牢牢跟隨,記得有一年,搬家路上搬家公司的車壞在南三環(huán)主路,那些裝在箱子里的書在路邊一字擺開,與我一起等待下一輛運輸車來,這是過命的交情,不能隨意丟棄。我對書沒有偏見,經(jīng)典與名家之作,無名作者與普通之書,在書架上都是一視同仁的,誰能保證自己所得到的每一點啟發(fā),還有備覺有用的知識點,一定、必須得來自哪些書呢?我忘了究竟有哪些書深刻地影響了我,可以說有很多,也可以說全部,那些在手上經(jīng)過的書,哪怕停留時間不長,也一樣以某種方式停留于記憶深海中,等待某一個時刻被打撈。

潘采夫:有一本《紅與黑》是我大學(xué)時候買的,陪伴我度過了苦悶又不知所往的大學(xué)時代,給我提供了不少膽氣。《教父》是大學(xué)畢業(yè)到北京之后買的,我對小說的感情遠超過電影,小說為我提供了一些人生的價值觀和方法論,重要的是決策和執(zhí)行力。還有一套《黑鏡頭》,是我不成功的新聞生涯的紀念。

艾 藤:上海譯文出版社1979年2月根據(jù)1899 Haper amp; Brothers Publishers出版的《哈克貝里·芬歷險記》,這是父母買給自己的書,童年的我在家里的書柜翻到這本已經(jīng)泛舊的書。這本書已經(jīng)伴隨我40年了。馬克·吐溫曾說,“比起訓(xùn)練不良的意識來說,一個健全的心智是更優(yōu)秀的向?qū)А∪男闹呛团で囊庾R形態(tài)相互碰撞,意識形態(tài)被打敗了”,這對我的一生影響至深。

西門媚:20幾歲的時候,去北漂,背包里就帶著幾本極喜歡的書,我記得是《我與地壇》《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等。40歲出頭,搬家去廣州,西閃和我搬了幾十箱書,幾年以后搬回來,這些書里,對我最為重要的是多麗絲·萊辛和馬爾克斯。這是我最喜歡的兩位大師,經(jīng)常會重讀。常讀常新,心悅誠服,不讀的時候,看看它們在書架上也安心,他們像邊界,也像起點。當然,有這樣感覺的書還有其他一些,比如李杜比如托爾斯泰。

寧 遠:石黑一雄全集,菲利普·羅斯全集,蕭紅全集,張愛玲全集,陀思妥耶夫斯基、托爾斯泰、卡夫卡、庫切等人的書,以及不少哲學(xué)和歷史著作。

邱 田:《紅樓夢》,從十歲第一次讀到這部書之后好像就一直跟著我,哪怕是住學(xué)生宿舍或在海外學(xué)習(xí)的時期也都隨身帶著。這種常讀常新、久讀不厭的書其實并不會太多,真的是能夠“孤寂而讀之以當友朋,幽憂而讀之以當金石琴瑟也”。比如《紅樓夢》里屢次寫到書房,里面的場景每一處、每一出都可以單獨拿出來玩味。探春的書房開闊,黛玉的書房緊湊,寶釵的屋子雪洞一般,寶玉的房間富貴逼人,每個人的個性都在他們的書房里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寶玉看到“世事洞明皆學(xué)問,人情練達即文章”的對聯(lián)后對那間書房產(chǎn)生的反感,以及在繁華熱鬧之中去小書房對美人畫軸慰寂寥的場景都令人印象深刻,簡直算得上精彩的折子戲了!

唐麗雅:自己專業(yè)相關(guān)書籍必須跟著走,方便隨時參考。另外就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贈與我的書,以及在人生重要時段,給過我精神指引的書,比如《瓦爾登湖》。

綠 茶:無疑,每個讀書人都面臨書房過度擁擠的問題,您如何優(yōu)化和處理書房里的書?

方繼孝:因為每次去書店、書市都會買書,每月都會收到贈書,對于與研究、寫作無關(guān)的書,我會放在電梯間的幾個鐵皮柜里,等夠了一定數(shù)量,至少一千冊,我會聯(lián)系相關(guān)單位捐贈,近些年來已先后捐給北京市公交集團工會圖書館、天壇公園和陶然亭公園職工書屋。2019年后,我被聘為北京市西城區(qū)茶伴書香驛站站長,就把近幾年積攢的書送給了驛站以供附近居民閱讀??傆嬀栀浟?000多冊各類書籍。雖然捐出的書在我的書房里是多余的,但因為許多書是出版社或書籍作者送我的書,多數(shù)適合普通讀者閱讀,據(jù)接受捐贈的單位反饋,他們的讀者很喜歡我贈給他們的書,閱讀率很高。

羅雪村:盡管讀書晚了,記性差了,但在小小書房仍獲得無盡滋養(yǎng),增加自信,對世事也看得清楚一點,不再容易被謊言欺騙,關(guān)注人生,藝術(shù)的視野也變得深一點、遠一點。在書房靜默,時常會牽出一些回憶,除畫畫,也寫寫,寫讀過的書,記寫書的人,也道一點書里書外的事……我搬過三次家,丟失處理了一些書和畫冊,現(xiàn)在有多少呢,約莫數(shù)了數(shù),兩三千本吧。謝謝我的小小書房!它該是我晚年時光相依相伴和可以交心的朋友!我今年68歲。記得我的老同事卞毓方2008年給我寫了四個字:書讀完了。當時還不大懂。后來看到金克木先生有本書,名字就叫《書讀完了》。他們二人都是老北大,有底氣這樣說,我差得遠,不敢這樣想。隨著年紀漸老,看著書房里的書,真不知道余生能不能讀完。

蔡天新:有時賣舊報紙和紙板箱時,也會扔掉一些贈書和舊雜志,既然電話叫來收廢品的師傅,怕賣少了不好意思。

崔岱遠:賣破爛。送人。

楊 早:新書總是成群結(jié)隊地來,把舊書擠進書架的里層,或書架的頂上。我后來從不做帶柜門的書柜,知道它早晚會溢出,彎曲,斷裂。有時發(fā)起狠來,會將近年的書擺一地,再一一整理,按類別分別重新上架。這是一種毀滅性的抑郁感,總是讓人不斷感慨有那么多的好書不曾細讀,甚至不曾翻開,所以刻意將這些書移至外層,然而書繁日短,新的好書又來了,像是一個過飽的餓漢,吃著嘴里望著鍋里,眼里閃著饑渴的光,但一點兒也吃不下了。當然會賣給書店,或送給朋友,但好不容易清掉幾箱書,一看,跟沒清一樣,沒幾天又有更多的書涌了進來。最后多半是裝傻,新書來了找地方堆,塞,摞。就像人類與蚊蟲的萬年戰(zhàn)爭,除了打幾筒殺蟲劑虛張聲勢,就是被咬了之后在紅疙瘩上掐十字?!白屗砂W轉(zhuǎn)疼,比較的容易打熬”(魯迅)。

施愛東:由于家里地方太小,實在是無法放置如此眾多的圖書,所以,除了最常用的部分專業(yè)經(jīng)典,只要有了某本圖書的電子版,我就會把紙本書送出去。最近幸得我的家鄉(xiāng)、江西石城圖書館愿意接受我的捐書,所以,只要我目前的研究用不上的圖書,我全都捐給家鄉(xiāng)圖書館。大概捐了有一萬來本吧。他們很高興,我也很開心,這大概也算一個雙贏的事件吧。

龐余亮:當年的書房還沒有過分擁擠,還相當貧瘠?,F(xiàn)在,就有了擁擠的問題,但還是舍不得丟棄,哪怕再不喜歡的書也不想丟棄。所以,20平方米的大書房依舊擁擠,好在我個子不大,任由它們合起來“欺負”我。

王 道:這一點還好,因為空間不是我擔心的問題,我反倒要刻意把一些看完的書、用完的書淘汰去。不是所有的書都具有收藏價值,也不是常常都可以拿來讀。因此,我曾把一批簽名本捐給了蘇北的學(xué)校,通過周八書房操作的。還有書捐了,但后來我發(fā)現(xiàn)還是賣給舊書店比較好,因為它們可以繼續(xù)流通起來,發(fā)揮書的作用。當然,即使是有限的藏書也要做歸類,譬如我研究的張家史料,或者古代史、書物書、版畫類、文學(xué)類、簽名版等。還有幾個臨時書架則擺放著正入手寫作的書稿的工具書、參考書。

馬國興:賣倒不會賣,也不值幾個錢,主要是送人。但送書也是送禮,講究投其所好,喜歡讀書的人也并非來者不拒的,這實在是不好拿捏。所幸老家屋子寬敞,每次回家,可以把一些一時不可能看的書帶回去。

阿 乙:感謝多抓魚。我把不要的賣給多抓魚,再從多抓魚買要的。另外我會捐合適的書給合適的學(xué)校和圖書館。我的書保持較高的淘汰率。我淘汰它并非它不好,而是我精力不夠,比如研究印第安人的書,它不在我主要努力的方向之內(nèi)。一本書在我書房爛著它就是一本死書,流通出去了它才有生機,它知識的種子才可能發(fā)芽。有些朋友贈我的書我也捐給故鄉(xiāng)圖書室,因為那里流通性好,借閱率高,被看和讀的幾率高。在電影《青年林肯》里我看到書流通的奇跡一幕:一戶人家來到鎮(zhèn)上,想買法蘭絨,但是沒帶錢,林肯愿意賒給他們,但他們不想欠這個人情,于是提出馬車上有些東西可以交換。在那里林肯看到書籍《英國法釋義》。正是通過對這本書的自學(xué),林肯成為律師。有時我感覺有些書有價值,但放在我這兒我又沒工夫看,我就會放在公共座椅上。后來我想這樣有可能還是會使它被廢棄,因為有可能它被拿去當廢紙賣。于是我想到把它捐給圖書館或圖書室。因為去那里的都是有求知愿望的人。

杜君立:首先,所有書都是被消費的工業(yè)品和商品。從商品角度來看,書本身的價值并不高,買一本書花不了多少錢,比書價更高的是書的存放成本,因為房價非常高(尤其是一線城市)。對于一些大部頭的書,我一般都是儲存電子書,比如《二十四史》,雖然很常用,但實在太占地方,一套書就要一個書架。當然,對書的投入中,最高的還是讀書成本。讀一本書需要長時間專注才行,這個時間成本和專注對現(xiàn)代人來說才是最奢侈的。好在我是職業(yè)讀書人,可以心安理得地讀書。我書房的書不算多,大約有七八千冊,這是一個記憶力的極限。我的書都是按開本大小放在高低不同的架子上,讀完書就隨手放回去。我沒有編目錄,但我基本上都知道每本書所在的位置,想起哪本書都會馬上找到它。這些書我也基本都讀過,至少都翻過,知道書的大概內(nèi)容。我對書有點實用主義,尤其反對形式主義的藏書嗜好,我覺得它本質(zhì)上還是消費主義。對我來說,書的價值在于知識,不在于書本身,買書是為了看,讀過的書就像喝光酒的酒瓶,長期保存的意義不大。人不必為物所累,對于大多數(shù)暫時用不上的書,我一般會放在網(wǎng)上低價賣掉,讓書流動起來,這樣買新書時也少了書架空間不足的焦慮,對社會對環(huán)保也是一件好事。對于當代讀書人來說,書真的很便宜,即使一個業(yè)余讀書的普通人,也完全可以實現(xiàn)買書自由:如果買了書都會讀,那么一個人一個月也要不了幾本書,花不了多少錢。

韓浩月:重復(fù)購買的書,會送給朋友。我的書房還好,不是太擁擠?,F(xiàn)在更不擔憂書多的問題了,老家鄉(xiāng)村有了整整一層多達上百平方米的書房,四面都打了直抵屋頂?shù)臅?,放個上萬冊書沒什么問題,估計我得花一二十年的時間才能填滿它,這讓我覺得非常開心,從此不用擔心書多了,以后每一本書都能找到去處。是的,我算是擁有了兩個書房,一個簡單實用,日常使用,一個龐大空蕩,在大后方隨時等待。

潘采夫:在整頓書房方面,沒有人比我更心狠手辣,這讓我書房里的書,到目前為止沒有超過3000本。把喜歡的書送人一直是我的一大愛好,而朋友們也會慷慨地把一些我珍藏的有借無回,讓我輾轉(zhuǎn)反側(cè)思念不已。送朋友,落在飛機座椅袋子里,遺忘在出租車上、小飯館的椅子上,被收廢品的老鄭巧取豪奪。這一切的背后,要得益于書的大對頭——女主人的鐵腕管理。

艾 藤:我會按照內(nèi)容的自然分類來對書籍進行收納,關(guān)于和我工作相關(guān)的設(shè)計類書籍,我會給到一個特別的書架。我每年都會購入一批書,從2014年開始會把一些時間證明不會再讀第二遍的書請樓下收荒人搬走或者放到樓道里——鄰居們可以隨意領(lǐng)走自己喜歡的書。就像是美國攝影家Todd Hido說的,“環(huán)境對我來說尤為重要。整理東西能產(chǎn)生秩序,不僅指空間的秩序,也指生活的秩序”。

西門媚:不喜歡的書,不好的書,往往直接扔掉。覺得還不錯,但是我不需要的書,要么集中起來捐掉,要么在多抓魚上賣掉。

寧 遠:我對藏書沒有執(zhí)念,過段時間就會清理一下,覺得以后不會讀的書就送人或者拿去遠在鄉(xiāng)下的書房。所以書房目前還不算擠。

邱 田:新買一個書架,有條件的話新買一套房。對于普通人來說數(shù)字化閱讀肯定是最有效的解決辦法,但是紙質(zhì)書的閱讀體驗并不能夠被完全替代。小時候我會從父母的書房里選自己喜歡的書,偷偷放在自己的書架上,也會把看膩了的書悄悄塞進他們的書柜。我想這種選擇和替換可能是必要的,無論你擁有的是一個書架,還是一個書房,人總是需要取舍的。

唐麗雅:也沒有什么太好的辦法,經(jīng)常整理,開拓新的空間。

綠 茶:可否請您描述或想象一下,您理想的書房是什么樣子的?

方繼孝:盡管我現(xiàn)在的書房面積還說得過去,使用功能也較完備,只是幾個書柜都不是定制的,柜頂以上距房子的屋頂差不多有一米,如果定制幾組至屋頂?shù)臅瘢娣艜臄?shù)量會增加許多,而且視覺上也壯觀。此外,幾十年來購置幾百件宋元明清時期的瓷器,由于書房內(nèi)沒有專門擺放古玩的陳列柜,只能把一些自己非常喜歡的古玩瓷器擺在書柜里的圖書前面,既得不到完美的展現(xiàn),而且查看圖書時亦有不便。所以我的理想中的書房是將現(xiàn)有的兩間書房重新設(shè)計,一間是書房兼寫作間,一間是古瓷陳列室兼會客室。目前為止,只是有想法,畢竟年已古稀,精力有限了。

蔡天新:這個問題沒想過呢?;蛟S在海邊,或島上?如果書房再大一點,能容納一個或一對沙發(fā)那自然是最好的。

崔岱遠:用著方便。

楊 早:可能就是圖書館的樣子吧,一排排書架林立,想找什么書隨時可得——國外大學(xué)有那種研究室提供給學(xué)者,想要什么書有人送,一時看不完就留在房間里 ,用完了立刻可以送走。這大概就是理想的寫作環(huán)境。至于閱讀,一盞明亮的落地燈,一張舒適的閱讀椅足矣。這兩者結(jié)合起來,就是我理想的書房。

施愛東:窮人沒法談理想,北京房價這么高,談了也實現(xiàn)不了。不過,我理想的書房并不是自己家里的書房,而是在大學(xué)圖書館有一間屬于我的工作間,想看什么書就能找到。圖書館有很多好處,一是書多,想找的書多數(shù)能找到;二是環(huán)境安靜,還可以不接電話,來了電話也可以告訴別人“我現(xiàn)在在圖書館,不方便聽電話”;三是遠離了世俗生活,不會隨時被家人叫去拖地洗菜晾衣服。

龐余亮:理想中的書房是臨水的有臺階的書房??拷叺淖x書,一個臺階上一層書,直至山頂??磿哿耍赖阶罡吲_階的書堆上打瞌睡或者數(shù)星星。

王 道:我個人以為,理想的書房應(yīng)該是書很少,最好是擺擺樣子,在案頭,在博古架上。而真正藏書的則是另外一層,書庫。好的書房里應(yīng)該是簡練的,雅致的,舒適的。可以有盆景、畫軸、筆墨、偶像照片、孩子的涂鴉、藏書票擺設(shè)等。就是一個發(fā)呆的空間,或是碼字的地方。男人的書房就像是女人的閨房。

馬國興:對書房本身沒有什么奢求,只是希望書房所在的家能安穩(wěn)一些。書到用時方恨少,書到搬時方恨多。話說,我家所在的小區(qū)已被房地產(chǎn)商看上,有拆遷的計劃,由多層改建為高層住宅。別的倒沒什么,可是想想書房里那幾千冊書的位移與安置問題,我就抓狂。

阿 乙:書籍變動流通。但是所有我做過筆記的都留下來。最后用書架留存的書看出自己的志趣和能力水平。

杜君立:傳統(tǒng)時代,物力維艱,書都是手工藝品,無論是手抄本,還是雕版或活字印刷書,價格都非常昂貴。在大眾教育普及之前,一般人不僅買不起書,要想識字閱讀,更是難之又難。中國古代讀書人稱為“士”,屬于社會精英階層,讀書必四書五經(jīng),還有琴棋書畫。他們營造書房離不開各種清供雅好,個別富豪巨儒更要大興土木實現(xiàn)千秋書房夢,書房小者稱“齋”稱“室”,大者稱“園”稱“閣”。然而,就像隨園主人袁枚在《黃生借書說》中所言:“汗牛塞屋,富貴家之書,然富貴人讀書者有幾?其他祖父積,子孫棄者無論焉?!比绻f書是為人而存在,那么書的意義就在于讀,閱讀才是書的本質(zhì),書房亦然。想當初,我為了書搬到西安,在這個秦漢皇城遺址上的書房里,每天晴耕雨讀,兩耳不聞窗外事,遠離手機和網(wǎng)絡(luò),心無旁騖地過一種只有自己和書的生活,夫復(fù)何求。實際上,一個讀書人,追求的是精神世界,對物質(zhì)要求也不應(yīng)該太高,能夠安心讀書就是最大的理想了。

韓浩月:我理想的書房,是一本書也沒有,只有一張桌子、一個沙發(fā)、一臺電腦、一只貓,還有滿屋的光線。需要書的時候,打開緊鄰的房門,那里除了書,什么也沒有,找到用的書,看完后再還回去。我喜歡在一個絕對整潔、心無旁騖的環(huán)境下工作。我愛書,但也并不等于整天要和書膩在一塊兒。

潘采夫:我理想的書房書沒那么多,不要整齊,但是分類簡單科學(xué),隨手可以找到。書房里不要有床,那簡直會要了我的老命,會讓我一字無成。書房要成為孩子的游樂場,拒絕別人進入的書房是書的監(jiān)獄,在書房里玩耍的孩子將來往往有出息。

艾 藤:那可太多了!可以不加節(jié)制地擁有自己的放書空間大概是每一個讀書人的奢望,向人類想象致敬的杰伊·沃克的大書房是我理想中的書房,Karl Lagerfeld的書房也令我一見傾心,法國插畫師Pierre Le-Tan書房飾壁板的顏色以及他書籍擺放的方式……

西門媚:關(guān)于理想的書房的想象,可能是沒有止境的吧。窗外得有花園,有天空和鳥鳴。書房里,冬日有暖爐,夏日可飲冰,兩三知交可以品茗談心,一人看書聽雨小睡,覺得世界全隱身于書架之后。

寧 遠:我現(xiàn)在的就挺好的,要是還能放下跑步機就完美了(原本有的,慢慢被擠占了)。我的書房是家里除客廳外最大的一間房,由原本的主臥改造而來,帶廁所和陽臺。房間里除了書和書桌,還有可平躺睡覺的雙人沙發(fā),可半躺的單人扶手椅。還有茶具,燒水壺,穿衣鏡,冰箱,可播放CD的音箱,三只手感很好的毛絨小熊玩偶,兩盆綠植。

邱 田:書房在我心目中是四個字,“瑯?gòu)指5亍薄N依硐氲臅渴羌瘯S、琴室、茶室于一身,在這里可以伏案工作,也能夠躺著讀書,適合泡茶發(fā)呆,也宜于對月彈琴。書架上擺放一些喜歡的小玩意兒,墻壁上掛幾幅可心的字畫,還應(yīng)當有一個隔出琴室的屏風(fēng),以及一扇帶風(fēng)景的窗戶。窗外不必四季有花,但一定要有翠色環(huán)繞,多種幾株芭蕉。畢竟李清照都寫過“窗前誰種芭蕉樹?”,金圣嘆也在《不亦快哉三十三則》中寫過:“于書齋前,拔去垂絲海棠紫荊等樹,多種芭蕉一二十本,不亦快哉!”

唐麗雅:白天有陽光灑進來,夜晚有燈光透出去。干干凈凈,整整齊齊。

綠 茶:最后,我們不得不面對書房的歸宿問題,您有想過這個問題或有什么解決方案嗎?

方繼孝:雖然已經(jīng)是古稀老人了,對于書房的歸宿問題真的沒有認真考慮過。但可以肯定地說,我的書房若干年后會變更他用,書房里的各種圖書資料亦會散去。鑒于此,我想在今后的日子里逐漸地釆用捐贈、拍賣等手段,也包括與博物館合作,把書房內(nèi)的珍貴圖書、書札、手稿,以及古瓷、古硯等轉(zhuǎn)移到更有利于展示、保存和利用的地方去。

雷 頤:我的書,純粹是為用而買而藏,不講版本,不講品相。歷史上那么多著名的藏書家,最后還不都散了嗎?到讀不動、寫不動那一天再說吧。

劉蘇里:書房里的這些書,它們的歸宿是我們一直在考慮的問題。煥萍一直有一個想法,做一間圖書館式的“學(xué)術(shù)旅館”,實行會員制,有住店學(xué)者和作家,舉辦學(xué)術(shù)沙龍、讀書會,讓這些書在另一個層面發(fā)揮作用。到那時,我們得真正退休了。

羅雪村:我還沒有去想書房的歸宿,但常想起老作家袁鷹先生的暮年散書。他寫過一篇文章,《書中找到人生路》,回憶他從小愛看書,是書引領(lǐng)他一步步走入新文學(xué)的天地……退休后,他相繼辭去中國作協(xié)主席團委員和具有重要影響的“二十一世紀文學(xué)之星叢書”評審委員會主任等職務(wù)。他家書房曾有很多很多版本珍貴的好書。他講巴金晚年對他說:“這個年紀不是聚書,是散書了?!庇卸螘r間,我?guī)状谓拥剿碾娫?,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請你有時間再到我家來一下,我有些書送給你?!钡剿乙豢矗嘲l(fā)上堆著一包包捆好的書,他在每本的扉頁上都蓋了一枚印章“袁鷹敬贈”。抱起書,想到它們將與一輩子愛書、寫書的主人告別,心里有說不出的滋味。他則平靜地說:“這些書捐贈不如送給用得著的人?!?023年9月1日,99歲的袁鷹先生平靜地走了。想起一幅畫:人散后,一勾新月天如水??吹接腥藢懪c我同齡的作家莫言,說他一直在做減法,每年會清理一批書送給學(xué)校,現(xiàn)在書架上只剩一些經(jīng)典,說有它們就夠了,“越是經(jīng)典的書,越耐得住重讀……”我還沒有去想自己小小書房的最后歸宿。不過,人終會走,書總會散,但愿書比人長久。

蔡天新:其實歸屬已經(jīng)不重要了,把想說的都寫進書里,書房也就完成了使命。當然,有些幸運的作家有個文學(xué)館或其他什么場所來收藏。

崔岱遠:真正的讀書人關(guān)注的是書本身,而不是書房。

楊 早:有開舊書店的朋友支過一招,讓他們來給我免費搬家,過程中估計能清掉一半以上的書。好吧,啥時候起了心來試試,活人總不能讓書憋死。最近有個朋友張豐在成都開了家書店,他說可以將自己的一些書搬過來,自己看的同時也讓顧客隨意翻閱,這其實有點像讀易洞邱小石提過的一個方案:讓房地產(chǎn)商將不好賣的商鋪設(shè)立圖書室,聯(lián)系就近居住的讀書人堆放書籍,將私人藏書半公共化。這就有點兒共享經(jīng)濟的意思了。哪怕一個城市有這樣的一個空間也好,比如創(chuàng)意工業(yè)園區(qū),有一棟小樓的一個房間屬于我,搬一些藏書過去,每周或兩周,去值一天班。我想象這里像蜂巢一樣,有很多讀書人的房間,他們會在這里輪流出現(xiàn)。來的人可以像個坐堂老中醫(yī),坐在這樣的書空間里跟誰聊點兒什么,最近的新著,或值得一讀的作品,讀書生活?;蛘呶覀兙妥谶@個空間,什么都不說地讀一天書,在晚飯后再一起散步,小聲討論今天讀了些什么。在書還有限的時代,這樣的生活似乎不難。但現(xiàn)在就需要去刻意營造與追求。想起汪曾祺的創(chuàng)作名言“苦心經(jīng)營的隨便”,大概就是這樣的境界。

施愛東:我的解決方案很簡單,無非就是書的去向問題,我把所有的書捐掉就行了。其他的,比如電腦、電腦桌、電腦椅之類,本來就是消耗品,一直都在更新?lián)Q代,有一天我老了,做不了學(xué)問了,不更新,不換代,它們也就自然淘汰了。

龐余亮:不想。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既然沒有永恒這個詞,那么在這個問題上,我寧愿做一只把頭埋在沙子里的鴕鳥。

王 道:首選給孩子留點好書。孩子真的不喜歡就捐了,捐回老家去,我個人還是有家鄉(xiāng)的觀念,我要讓自己收藏的一些書籍、書物能夠流通到家鄉(xiāng)去。

馬國興:所謂書房的歸宿問題,重點在書而非房。人到中年,自然想過那些書的歸宿問題。雖然兒子馬驍在我們影響下,也喜歡讀書,但未必對它們?nèi)扛信d趣,所以最好的解決方案,是在自己有生之年為它們找到適合的歸宿。就像《我在鄭州挺好的:父子家書(1992—2001)》出版后,我將父親與自己的十年往來家書全部捐給中國人民大學(xué)家書博物館。此前,我已掃描全部家書及信封留存。我在寫給馬驍?shù)碾娻]里說,家書是物質(zhì)文化與非物質(zhì)文化雙重遺產(chǎn),我們最需要傳承的,并非其皮相,而是其精神。

阿 乙:人死燈滅書房拆,不如生前為這些書找到出路。

杜君立:我以前做過房地產(chǎn)策劃工作,前些年回到關(guān)中后,發(fā)現(xiàn)這里對旅游業(yè)非常倚重,每個旅游季到處都是人滿為患。旅游經(jīng)濟之狂熱,在自然景區(qū)和歷史景區(qū)之外,這些年又建造了很多人工景區(qū),以民俗村為主,但因為過于同質(zhì)化,都是吃吃喝喝,最后大都虎頭蛇尾,經(jīng)營慘淡。如果給一些文化度假旅游項目引進書房概念,像瓦庫茶館一樣,將那些與主人離散、無人認領(lǐng)的舊書匯集在一起,用來營造一些獨具特色的文化空間。樂觀的話,這不僅能讓那些項目起死回生,還能讓這些舊書找個體面的去處。尤其是許多作家學(xué)者,無論知名不知名,他們身后留下的書房不僅是物質(zhì)遺產(chǎn),也是精神遺產(chǎn);若作為文化遺產(chǎn)匯聚起來,像北京798藝術(shù)空間一樣形成文化品牌,那樣不僅讓書和書房有了身后去處,也可以借助商業(yè)運營來保持經(jīng)濟上的可行性。中國自古有敬惜字紙的傳統(tǒng),如今很多書在主人手里如同珍寶,離開主人便被棄之如敝屣,實在讓人痛惜。我將這個想法給幾個朋友都說過,可惜沒有得到太多回應(yīng),任何事情都是說者易行者難。

韓浩月:給100個人群發(fā)信息,請他們挑選自己喜歡的書拿走,我袖手旁觀,樂見其成。

潘采夫:我不會給它買好墓地,它會隨著房子留給繼承人,然后被賣掉,被新主人收留或遺棄,這就不是我的事情了。在我看來,書房并不是財產(chǎn),它只是我讀書的地方。

艾 藤:美國民間藝術(shù)家Edith Wyle去世后把她的書房作為遺產(chǎn)贈送給她的孫女Jordana Munk Martin, Martin從這間書房出發(fā),做了一間關(guān)于紡織品書籍的圖書館。我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如果我的孫輩也有能力實現(xiàn)這樣的空間,在空中飄蕩的我應(yīng)該會心滿意足。

西門媚:我不太著急這個問題,因為我對收藏沒執(zhí)念,書不多,還時?!皠討B(tài)清零”。

寧 遠:我努力讓書房里的書保持在現(xiàn)有規(guī)模,大約一千來冊,不算多,要是以后不在人世了,應(yīng)該不會給別人造成負擔。實在不行就送給那些需要用書來“軟裝”的咖啡店吧。

邱 田:“歸宿”兩個字讓我聯(lián)想到另外兩個字:“因緣”。書與人之間也是講究緣分的。架上的每一本書都有來處,未來也必然有去處。在我的年紀暫時還沒想到那么遠,反而是盼著別人家的書房能夠流出我喜歡的書。書房里總有一些書籍特別令人不舍,比如祖母留給我的舊版書,比如一些簽名本,當我用手指劃過這些字跡的時候,甚至依稀能夠感受到一筆一畫在紙上的力度。搬家的時候曾把幾本以為重要的書親自背著,被朋友嘲笑這些書在別人眼里不值一錢,只有讀書人才這樣鄭重地為這些問題苦惱著。類似“子子孫孫永藏之”那樣的藏書章是不必有的,倒是《好了歌》里說得好,“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書的聚散如同人的聚散,隨遇而安,順其自然便好。

唐麗雅:以我目前的水平,還沒有去煩惱這個問題的資格,享受其中并尊重命運。

猜你喜歡
書房
把自己關(guān)進書房
我心儀的書房
開心一哥信箱
家教世界(2021年25期)2021-10-11 08:17:50
童年的小書房
兒童時代(2021年4期)2021-06-09 06:21:50
書房教師
上海教師(2020年1期)2020-06-29 06:37:16
書 房
中外文摘(2020年12期)2020-06-28 10:24:26
品鑒書房
城市好書房
商周刊(2017年10期)2017-08-23 13:30:40
樂溢小書房
老友(2017年7期)2017-08-22 02:36:36
沒有比書房更好的去處
临泉县| 高要市| 桐梓县| 得荣县| 修武县| 南阳市| 乐都县| 神农架林区| 松桃| 庆云县| 绥德县| 西丰县| 夹江县| 高要市| 甘肃省| 武鸣县| 鄂托克旗| 宜黄县| 西华县| 莱州市| 资兴市| 定兴县| 巴里| 缙云县| 伊宁县| 永登县| 洛阳市| 天镇县| 普定县| 丰台区| 治县。| 庆城县| 黄石市| 定日县| 广饶县| 紫阳县| 永清县| 封丘县| 泰宁县| 商水县| 郎溪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