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北蘭
一碗酸菜土豆湯下肚,竟將鄉(xiāng)愁沖洗凈盡。
遠(yuǎn)居澳大利亞悉尼的那些年,土豆給我們帶來的快樂足以安撫時而襲來的鄉(xiāng)愁。
比起咱們中國,澳大利亞的蔬果貴得“咬人”,但廉價超市里的土豆卻便宜得令人生疑:“一袋土豆約十到十二斤,僅售價兩三澳元?!”這些土豆不僅好吃,而且色彩斑斕,粉色的、紫色的、黃色的、白色的、灰色的,真可謂“秀色可餐”……后來從華人鄰居口中得知,英裔(包括其他族裔的西方人)喜食土豆,將其作為餐桌上的主食,其對土豆的喜愛程度甚至超過面包。地皮踩熱之后,方知澳大利亞盛產(chǎn)土豆,再加上有將其作為主食的傳統(tǒng),也無怪“金豆豆”賣了個“白菜價”!
盡管超市里土豆制品、土豆零食鋪天蓋地,但一般西方人家庭的吃法,卻無外乎以下幾種,即土豆沙拉、土豆?jié)鉁?、炸土豆條(片)等,而幾乎天天見面的,則是把整個土豆烤熟或蒸熟,上面撒點鹽、胡椒粉,有時還會拌點黃油,用勺舀著入口……記得有一次到街坊馬克家參加小區(qū)的鄰居派對,當(dāng)發(fā)現(xiàn)端上桌的主食竟是澆了“起司(奶酪)”的烤大土豆時,幾乎當(dāng)場暈倒:“這怎么吃啊,一個土豆就能撐爆肚皮!”
雖對西方人的“粗糙”吃法不以為然,但卻絲毫沒影響到我等華人對澳大利亞土豆的鐘愛和青睞——初來乍到,囊中羞澀,不過,即便是將澳幣換算成人民幣,這可飯、可菜、可湯、可零食,可煎、可炒、可蒸、可紅燒的“豆豆”,也絕對是超值之選!人在異國,理當(dāng)入鄉(xiāng)隨俗,然而咱舌尖上的記憶卻不肯“忘卻”,為了安慰自己的中國腸胃,我們便在土豆的烹飪上大做文章。好在早年曾插隊落戶大巴山,與土豆打了十多年的交道,各種鄉(xiāng)土吃法不說是信手拈來,至少也是輕車熟路的,什么涼拌土豆、土豆窩窩頭、土豆餅、干煸土豆絲、麻辣土豆塊……真是中看又中吃、入口又入心!
受環(huán)境的影響和作料的限制,在保留“鄉(xiāng)土”的基礎(chǔ)上,我們偶爾也來一個“中西合璧”,比如干煸土豆絲——切好的土豆絲淘凈濾水,鍋里稍微多倒點油(免得炒時粘鍋),蒜蓉、鹽及土豆絲順次下鍋煸炒,其間倒點醋(不加水)……本來煸炒到土豆絲清脆或軟面時就應(yīng)當(dāng)起鍋,但我們往往卻繼續(xù)煸炒,直到土豆絲干香、酥爽、絲絲分離不粘連時,方才撒蔥花出鍋。這種介乎于西式炸土豆條和中式醋熘土豆絲之間的“干煸土豆絲”,一旦端上餐桌,便受到家人的追捧,出生于澳大利亞的倆孫子聞香、嘗鮮,一筷一筷地往自己餐盤里夾,直到堆成土豆絲小山。
不過,我們大多數(shù)時間還是固守舌尖上的傳統(tǒng),畢竟“江山易改,鄉(xiāng)味難移”。也不知是否因水土的緣故,有一段時間,想吃大巴山的酸菜土豆湯想得要命,但那時悉尼的市面上還沒有中國酸菜出售,于是便自己動手,把花園的草坪挖出一小塊,種上在華人超市里買來的芥菜秧。盡管“淮橘為枳”,這芥菜越長越像青色的大白菜,但掰下的葉片洗凈晾干,在沸水里焯一下,再按進(jìn)一個盛有米湯的密封瓶,放到冰箱里擱置四五天,那菜便酸得起涎,散發(fā)著一股獨特的清香……這酸菜雖然“洋生洋長”,但與土豆搭配著煮湯,青青白白的倒也有些“水墨”的景象,一碗酸菜土豆湯下肚,竟將鄉(xiāng)愁沖洗凈盡。
隨著家庭經(jīng)濟(jì)的日益寬松,我們不用也不必把土豆吃到地老天荒,不過,這從洋到土、從土到洋的“豆豆”還是繼續(xù)給我們帶來快樂——有華裔客人到來,僅僅只上一盤土得掉渣的酸辣土豆絲或其他土豆菜肴,整個餐桌都會被鄉(xiāng)土的記憶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