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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社會經(jīng)過百年的漸變,現(xiàn)在詩已經(jīng)邁入新時代,應運而生的是產(chǎn)生了新詩體,這個新詩體就是毛澤東主張的民歌與舊詩結合的產(chǎn)物,是用詩化口語創(chuàng)作的,反映當代生活的大眾喜聞樂見的詩。這種詩與舊詩比,突出在其新,主要表現(xiàn)為“三新”:新語言、新思維、新生活,即用新思維、新語言寫新生活。
武立勝的詩就具有這三個特點,也就是用舊體詩的形式包含這三個新元素的詩。
新語言。
隨著社會轉(zhuǎn)型,文言文變成了白話文,實行了漢語拼音,隨之產(chǎn)生了新聲韻。工業(yè)社會產(chǎn)生了大量新語匯。因此,用新語言、新詞匯、新聲韻寫詩成了一種新現(xiàn)象??纯次淞俚脑姡?/p>
塞外軍演
一夜罡風起朔川,揮師直越雁門關。
鷹翻冷翼蒼穹暗,車滾狂沙大野寒。
彈向敖包山頂瀉,捷從數(shù)據(jù)鏈中傳。
頑敵報未全殲滅,今夜三軍倚炮眠。
這首用的不是平水韻,在平水韻中,關,屬刪韻。寒,屬寒韻。傳、眠屬先韻。用舊韻衡量,就出韻了,但新聲韻就合律。用了當代新詞匯“數(shù)據(jù)鏈”。這就是新語言。又如:
參觀金鑾殿雷達站
欲解如何捕戰(zhàn)機,金鑾殿上釋玄疑。
掃描空域全方位,透視云層零距離。
失誤經(jīng)年頻減少,成功過半更癡迷。
居高自有得天勢,日日先聞報曉雞。
在平水韻中,離,屬支韻,迷、雞,屬齊韻。這首用的是新聲韻。用了新詞匯:雷達站、掃描、空域、全方位、透視、零距離,共六個新詞。又如:
訪導彈“英雄營”
今日憑誰唱大風,讀窮戰(zhàn)史嘆神功。
任黑寡婦航程詭,看導彈兵鷹眼清。
跡卷千山霜雨雪,車飛萬里夏秋冬。
天狼但有窺疆欲,利箭無時不警空。
按平水韻,冬,屬冬韻,空、功、風,屬東韻,清,屬庚韻。用的是新聲韻。使用了新語匯:航程、導彈兵、鷹眼。
將 睡
風自清泠月自寒,半窗燈火欲闌珊。
屏中置頂人獨去,更向阿誰道晚安。
用韻合平水韻,但“獨”字這里按平聲讀,詩是用新聲韻。新詞:屏中置頂、道晚安。屏中置頂,寫的是微信,這位已故友人在手機中的朋友名單中置于頂端。詩用新語言寫新生活。
以上四首不僅用新聲韻,新詞匯,而且平白如話,語句平易淺近,幾乎近似日??谡Z,好讀易懂。這就是現(xiàn)代社會大眾喜聞樂見的語言。
新思維。
隨著科學技術發(fā)展,人類的視野更開闊,更深入,遠可以觀銀河系,人登上了月球。深可以潛入大洋萬米,大可以探視宇宙,小可以見原子、量子。還發(fā)現(xiàn)了時光隧道,穿越時空。這些都改變了人的思維。超時空,超現(xiàn)實等新的思維產(chǎn)生了,運用這些思維寫詩,成了先鋒詩人的一種選擇,因而詩有了新的表現(xiàn)方式,語句跳躍,或者過分壓縮,語序倒置,詞語錯配等語言現(xiàn)象出現(xiàn)了。
如他的《探訪神舟五號返回艙落地點》:云徊鏡宇浸胭紅,萬事終成一役功。越季黃花芯帶露,由韁朔野馬分鬃。騰騰火起巡天箭,獵獵旗開射虎弓。探到蒼原時正好,雕盤落日入明瞳。
神舟五號返回艙落地,就是一個嶄新的景觀?!霸苹茬R宇”,是一段話的壓縮?!坝身\朔野馬分鬃?!笔怯缮裰畚逄柭涞氐难矍皥鼍按┰降讲菰榜R奔馳的過去場景?!膀v騰火起巡天箭,獵獵旗開射虎弓?!笔怯涩F(xiàn)代神舟五號場景穿越到古代開弓射虎場景。又如:
軍 嫂
寂寂青燈下,嬌兒夢正酣。
一行邊塞雁,讀到月西邊。
從青燈下嬌兒到一行邊塞雁,是地域的大幅度空間穿越?!耙恍羞吶悖x到月西邊。”上下句過分跳躍,并不合乎中國人的思維習慣,乍看意脈并不連貫,但上下句連續(xù)讀,用超現(xiàn)實思維就能讀懂。雁,是天上飛雁,也是鴻雁傳書的雁,讀的是鴻雁從邊塞傳來的丈夫的書信,這里的雁是書信的代稱,妻子夜深人靜之時,捧著丈夫從邊關來的書信反復閱讀,一直讀到天亮。這是思維的跳躍,時空穿越形成的景象。詩增加了厚度,耐尋味,又有一種朦朧美感。又如:
夜宿宛平城
瑟瑟西風月欲沉,燕山尚有不眠人。
終宵讀罷七七史,怒向橋頭數(shù)彈痕。
在家里讀歷史書,而且是夜晚,如何能在盧溝橋頭數(shù)彈痕,遠距離和光線都不允許。這是由虛向?qū)嵉乃季S穿越,也是一種錯配,用心代替眼睛去盧溝橋頭。還如:
杜 甫
清貧未必不風流,千古英魂范九州。
半飽半溫憂半世,三別三吏恨三秋。
華章盡向蒼生賦,勁骨難從楚水休。
廣廈而今鱗次起,先生才是最高樓。
尾句“先生才是最高樓?!笔欠闯K季S產(chǎn)生的非正常語句,杜甫分明是人,怎么是高樓呢?如果用反常新思維去閱讀,就知道樓是杜甫《茅屋為秋風所破歌》詩中的那個“廣廈”,高,則指的是杜甫人物形象,為民而憂的高尚情操。樓,是時空穿越,高,是象征性意向。杜甫是最高樓,是化虛為實的超現(xiàn)實思維形成的意象。詩由于這個結尾有了高光點,由于這個超現(xiàn)實思維才產(chǎn)生詩的光芒。
新生活。
武先生詩差不多都是寫當下新生活,詩洋溢著濃濃的新生活氣息,讀來真實,自然,親切。如:
觀看導彈“英雄營”文藝演出
此刻心靈不偽裝,青春作伴任輕狂。
功爭個個光榮榜,喜報張張笑臉墻。
快板書織地天夢,秧歌步扭陜甘腔。
最牛還是老班長,彈唱吹拉都在行。
卜算子·憶母送我參軍
知我把軍參,最是阿娘喜。鄰舍雄雞未報晨,娘已悄悄起。 送過小橋東,又送三十里。整罷軍衣手撫肩,淚作傾盆雨。
演習過居庸關
踏破雄關氣自豪,長城如帶束征袍。
云橫紫塞霜凝戟,甲裹黃沙旆卷潮。
烽火臺讀秦史遠,八達嶺望漢空遙。
今揮鐵旅湯湯去,劍起秋風掃寇巢。
小寒夜家沖兄回京酒聚依逍遙韻
西三環(huán)又北三環(huán),為赴酒局排萬難。
咽痛一盒銀翹片,腎虧六味地黃丸。
吼歌且任調(diào)微跑,撩事何妨琴亂彈。
最與家沖感情鐵,打車贈我百余元。
這些詩都寫自己所歷,所見,生活氣息很濃。從他的詩題目就可以看到寫的是新生活。如,《探訪神舟五號返回艙落地點》《觀看導彈“英雄營”文藝演出》《憶母送我參軍》《塞外軍演》《山中巡邏有感》《聞母病重不能回鄉(xiāng)探視有寄》《山中拉練》《劉公島懷古》《演習過居庸關》等,寫的都是新生活,有明顯的時代印記。
他有不少詩這三個新元素都有,洋溢著十足的新鮮感。如:
太行軍演
九宮陣布夜山灣,令動千軍拂曉前。
高地主攻八四四,電波頻叫洞三三。
空襲彈卷老爺嶺,機降鷹飛娘子關。
剿盡殘敵天尚早,黎明未下刺刀尖。
按平水韻,前是先韻,三是覃韻,尖是鹽韻,關是刪韻,顯然用的是新聲韻。新語匯有:電波、八四四、洞三三、空襲、機降,共五個。語言不僅淺近易懂,流利好讀,還有強烈新鮮感。“黎明未下刺刀尖”,是一種過分壓縮的,不同于正常語序的語句,這個黎明指的是時間,黎明之時,也是亮光。按時間解釋語句則不通,按亮光解釋語句則通,黎明曙光還沒有來到刺刀尖上,說明天還是黑的,演習用時短,提前完成了任務。又如:
憶賴溪河畔與大足詩友夜飲
別后長留憶滿懷,當時景象若剛才。
煽情話惹七分醉,養(yǎng)夢花著一樹白。
心亂原由春攪擾,云輕只為月安排。
撩人最數(shù)深宵曲,偷渡清溪入酒來。
詩用的是新聲韻,煽情、偷渡,是當代新詞。“心亂原由春攪擾,云輕只為月安排”“偷渡清溪入酒來”都是反常思維語句,是新思維入詩營造的意象。
新語言,新思維,新生活,這三種新元素,加上詩體式,構成新體詩的整體,語言是表達工具,思維是內(nèi)容,生活是語言和思維表達的共處載體,體式是外形,也就是包裝。
毛澤東提出的新體詩,應該是有四個新特征:新語言,新思維,新生活,新體式。只要具備一個特征的就屬于新體詩。但新體式,即不同于過去傳統(tǒng)的字數(shù)、句式的新格式,并不是重點。已有的絕、律、詞、曲等體式也基本滿足了寫作需求,而且目前也沒有成氣象。那么具有三個新特征的就是最具新意味的新體詩,武立勝先生許多詩都有新語言,新思維,新生活這三個元素,應該是有一定代表性的新體詩。
創(chuàng)新,是詩的走向,是詩的發(fā)展,是詩生命延續(xù)的表現(xiàn)。沒有了不斷加入的新元素,詩歌就會消亡,就會被歷史淘汰。
中國詩歌史已經(jīng)證明,詩一定會不斷產(chǎn)生新元素,適應新時代。當今中國詩產(chǎn)生的新體詩不過是歷史發(fā)展的必然,是社會前進到現(xiàn)代的自然結果。
武立勝先生的詩,不過是其中一個典型例子,我這文章只是用來說明當代詩創(chuàng)新現(xiàn)實狀況,當代新體詩的一個具體現(xiàn)象,借以看到中國詩發(fā)展的一段軌跡,一個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