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蘇
小村正月,春風(fēng)習(xí)習(xí)。依山緩坡散居著三十幾戶人家,日日雞犬相聞,人人熟如親戚。
村里有見于宋代文字記載的一千多歲的白龍寺,也許是與寺廟相鄰,家門口的鳥鳴宛若佛前清供,每一聲都似手工精心雕琢的琉璃珠子,粒?,摑櫳?,似乎可以穿成一條只有自己看得見的隱形手串,虛置腕間,清定心神。
每天的生活如日課。課業(yè)在整天不停歇的鳥鳴里進行——
看梅花。梅花是安靜的。早起一人推窗看,花色照人衣;午后和媽媽一起抬頭看,花香簪雪鬢;晚來燈前看,風(fēng)定落花深……
陪媽媽。重病后好不容易才清醒的媽媽是安靜的。有媽媽等著,有媽媽要陪,是有家可歸;能看見媽媽嗔怪的笑,能把媽媽當(dāng)孩子寵著,是有??梢馈?/p>
媽媽顧自睡、梅花隨心開時,我就翻翻書、寫寫字,書和字也是安靜的。
這簡單的日常,這貴重的安穩(wěn),這天賜的心安。
初七,晚飯后,因病快3年未開口說話的媽媽,突然沖著正在電腦前忙碌的我出聲說了3個字:“歇會吧?!笔羌页UZ氣家常話,正在房間里的我們聽著卻如石破天驚。媽媽的口氣,既是憐惜,又是叮囑;既有無奈,又有一點呼之欲出的牽掛。雖然,全家人一直盼著、等著媽媽開口說話,那一刻,大家還是不敢相信,媽媽竟給了我們這樣突如其來的一份新春禮物……
76歲的媽媽又能說話了。萬般喜悅,千般感恩,無以名狀。我默默在心里,把想得起的醫(yī)生、恩人謝了一遍又一遍……
媽媽會越來越好,這世間也一定會。
(一 如摘自《揚子晚報》2024年3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