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導老師 陳宏程
說起那茫茫的大草原,大家也許會想起繁星密布的璀璨夜空,掛在夜空中每日一變的月亮,和風吹草低見牛羊如畫般的奇景,而我想起的則是草原的牛糞、羊糞和雞糞。
去年暑假,我又一次來到草原,再一次開展了我的牛糞課題研究。我們做課題的具體地方在內蒙古自治區(qū)錫林郭勒盟正藍旗賽音胡都嘎蘇木巴音胡碩嘎查阿日林查干塔拉。
這足足34字長,斷句都斷不對的地名是不是已經把你聽暈了?對,沒錯,我來的地方就是這里,內蒙的一個牧民村,長滿了青青牧草,中科院植物研究所的渾善達克沙地生態(tài)研究站就坐落于此處。
我來到這里,當然不是只顧玩樂。剛落地,我們就展開了課題討論。
這次我們研究的是牛羊和雞的糞便在不同環(huán)境下分解的速率,目的是為探索哪一種糞便對草地更有營養(yǎng)?
內蒙的夏天氣溫出奇得高,穿上短袖才合適,但是太陽又出奇得毒,不到個把小時,就能把人曬爆皮。我們這一次的課題幾乎全是在戶外進行,可以說是苦不堪言。
用鏟子鏟起幾千克重的牛糞,又用小推車在崎嶇不平的草地上運回去,這樣要來來回回五六趟,然后再用車將準備好的各種動物糞便運到幾千米外的沙丘上,還要在沙丘的陰坡和陽坡分別做樣方調查??偠灾龅氖虑檫€有很多很多。
有時候為了等一坨新鮮的牛糞,一等就是幾小時。那牛不停吃草,就是不拉屎,能有啥法子,只能耐著性子等。
好不容易看到牛拉屎了,我興奮地沖過去,拿鏟子鏟起來,和我同時跑過去的還有一堆蒼蠅,它們剛剛沾了牛糞,又飛到了我嘴邊。“呸呸呸!臟死了!”我邊趕蒼蠅邊吐唾沫,可轉身一看,身邊帶我們做實驗的大學生哥哥對飛來飛去的蒼蠅絲毫沒有反應,于是我對蒼蠅也漸漸無感起來。
就在實驗順利開展了兩天后,我們被告知實驗方案有些漏洞,需要調整方案重新做一遍。聽到這個消息,我瞬間覺得全身都陷下去一截,感覺這幾天的辛苦努力全都白費了,有種想放棄的感覺。
指導老師也許是看出了我們的沮喪勁兒,說帶我們出去轉轉。
他把我們帶到了一片雞舍旁,指著一個白色元寶型的小房子說:“這個知道干啥用吧?”我和同伴連連點頭,“當然,這是雞籠,李伯伯發(fā)明的雞籠!”“那你們知道李伯伯是怎么發(fā)明雞籠的嗎?”老師繼續(xù)問,這個問題可難倒了我。我只知道這個雞籠不簡單,還獲得了國家專利,至于怎么發(fā)明的并不清楚。
“20多年前,這里環(huán)境十分惡劣,地上寸草不生,黃沙漫天飛舞。中科院植物研究所的科學家李伯伯領到治理沙化的任務后,帶著他的團隊來到這里,建起了科考站,展開沙地沙化治理的研究實踐。他們發(fā)現沙地沙化的一個重要原因是過度放牧所導致,牛羊吃光了草,草地營養(yǎng)跟不上,草長的速度趕不上牛羊吃草的速度,漸漸地便成了沙地。”
感覺老師是要講數學中的“牛吃草”問題,我們聽得更加有興趣。
“如何才能增加草地營養(yǎng),讓草被吃光了之后還能繼續(xù)長出來呢?研究植物學的李伯伯跨界研究起了動物,他提出了在草原養(yǎng)雞的大膽想法,用雞的糞便去營養(yǎng)草地。于是他們開始建雞棚,育雛養(yǎng)雞,開始了一系列養(yǎng)雞實驗,單雞籠都發(fā)明了6代。”
我們聽著驚訝得張大了嘴,“敢情說我們眼前看到的這雞籠已經是第六代?”“沒錯!”老師說,“最初他們用的是大棚,一個雞棚能住2000多只雞,結果有一天因為一只獾鉆進來,咬死一只雞,嚇得其他雞擠在一起,有被擠死的,有被壓傷的,還有感染瘟疫而死的,總之,死傷慘重。第一次養(yǎng)雞實驗就以失敗告終,經費花光了,實驗卻沒成功。
“后來呢?”我們迫不及待地問,“后來他們就泄氣了!不干了!”老師模仿著我剛才說氣話的腔調開玩笑道。我們有點不好意思,老師繼續(xù)講:“后來他們鼓足勇氣,自掏腰包,開始改建雞棚,由大棚換成了小棚,由小棚換成了小籠,由一個棚里群養(yǎng)2000只,變成散養(yǎng)二三百只,再到散養(yǎng)一二十只。只要有問題產生,他們就立刻改進。再后來,這里就如他們實驗所預測的一樣,光禿禿的沙地里長滿了青草,牧民們通過養(yǎng)雞還能發(fā)財致富。”
沒想到我們今天看到的青青牧場、芬芳草原,竟然是科學家們辛苦努力、屢敗屢戰(zhàn)換來的。難怪,我們今天看到的這雞籠,不但有自動喂食器,還有自動飲水機,通過他們的不斷創(chuàng)新,讓雞的生活居住條件也得到了改善。
看來,出現問題的地方,也正是發(fā)明創(chuàng)造、科研創(chuàng)新的地方。相比之前,眼下我們這點小小的挫敗算什么呀?跟著老師一路返回住處,我腳下似乎像生了風。
第二天,我們重新開始采集牛糞、羊糞、雞糞,重新執(zhí)行新的方案。又是炎炎烈日下的暴曬,又是采牛糞時的漫長等待,鉆在羊圈里撿羊糞時的悶熱與臭味熏天,撿雞糞時的無數次彎腰與起身……但是這臟臭累的活,那一刻在我內心里卻變得高大上起來,我似乎聞不到臭味,不再捂著鼻子“呸呸呸”,而是像捧起故鄉(xiāng)的一杯泥土那般把它們一一拾撿,一一稱重,一一放在新的測驗地,一一做好記錄。
幾個月后,我們的實驗完成了,我們又合作完成了論文,最終獲得一項科技比賽的獎項。就在這次期考試時,作文題以“一張地圖緩緩展開”為開頭,自擬題目時,我毫不猶豫寫了草原這張地圖。
這里不僅有村落、牧民、草地、牛羊,還有躬耕沙地幾十年埋頭搞研究的科學家們,有他們不畏艱難不懈努力的身影,有他們一次次屢敗屢戰(zhàn)的決心和信心,也有我們的敬畏與感動,有在沙地里冒出綠芽的我們的夢想。我想說我和草原有個約定——將來我也要為改變這里作出自己的一份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