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磊
每天七八點鐘起床,不吃早飯,來到工作室接一杯熱水,開啟一天的工作。除了中途下樓吃飯,我會一直工作到夜晚才回寢收拾睡覺。以上便是我讀研的狀態(tài)。就像是早晨的第一杯白開水,雖然有一些索然無味,但能讓人清澈舒暢。在朋友們看來,這樣的狀態(tài)實在讓人瞠目,他們不禁發(fā)問:為什么要過著“囚徒”一般的生活?我也一愣,是啊,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便習慣了這種枯燥的生活。
憶往昔,是在接觸版畫創(chuàng)作之后,我才養(yǎng)成了這樣的習慣,這聽起來像是把責任都歸咎于版畫一樣,實則不然,我的成長環(huán)境早已經決定了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我對世界最初的感知總是寂靜而又蒼茫的,性格也趨于內向,習慣獨處。在朋友看來,我是一個慢熱、內斂甚至是木訥的人。小時候我喜歡在舊的日歷本上把床單上的圖案、門外的干枯樹木、爺爺奶奶干農活時穿著的硬質服裝所疊壓出來的線條,全都勾畫下來,盡管畫得不好,但是很快樂。在現(xiàn)在的創(chuàng)作中依稀能夠感受到最初勾畫線條的快樂。
選擇學習版畫,以及后來的一些版畫創(chuàng)作都隱約反映著我對自我的某種挑戰(zhàn)。我記得很清楚,在大學開學的師生見面會上,我如今的導師就強調:“學習版畫是一個很辛苦的過程,如果你怕苦怕累那就別來學版畫。”我雖然有些不明白,但是明顯感覺到了版畫與其他畫種的不同,最終我放棄了比較熟悉的油畫、國畫專業(yè),選擇學習版畫。新世界的大門在這樣的機緣下被打開,我的創(chuàng)作風格從敘述性、形式樣貌的確定性,慢慢轉向追求創(chuàng)作情感的抒發(fā)性、語言內容的不確定性。對固有的創(chuàng)作方式進行突破是艱難的,我經常會走一些彎路,比如有一段時間我沉迷于各種技法手段,在各種表現(xiàn)手法之間來回搖擺,很長一段時間之后才漸漸地擺脫對技法的迷戀,進而找到一點對自己藝術語言的表達方式。
《引吭高歌》系列是對我創(chuàng)作語言的第一次重塑,其靈感來源于我的影像課程作業(yè)。在這個課程中面對自己既陌生又熟悉的影像,我毫無意外地遇到瓶頸,老師一直逼迫我在形式語言的運用中作出改變,結果也是有效的?;谡n程上的探索,我水到渠成地完成了《引吭高歌》。在這次的創(chuàng)作中,我有意去追求形體和色彩的不確定性,模仿數(shù)字視頻幀數(shù)滾動下色彩流動的效果,給予觀者更多的想象空間。雖然作品的呈現(xiàn)略顯不足,但在創(chuàng)作的過程中我卻十分暢快。
《炙熱少年》的創(chuàng)作靈感,來自對現(xiàn)實生活的直接感觀。素材來源于在路邊嬉鬧的兩位少年,兩人追逐嬉戲,完全不拘泥于身邊事物,暢快淋漓地奔跑在自己世界里,在夜晚的道路之上散發(fā)出自由和活躍的青春氣息。人們對少年群體的印象,或許是明眸皓齒的、聰明伶俐的,或許是稚嫩的、脆弱的、是需要被保護和呵護的。而我看到這少年玩鬧的場景,第一反應是想起了《少年中國說》這首歌所表達的“少年自有少年狂,心似驕陽萬丈光”那般,少年之“狂”,并非“狂妄”的“狂”,而是一種不受世俗觀念浸染,崇尚真性情的“狂生”之“狂”。少年在自由的追逐之間,流露著對世界最純粹的感受,對世界的熾熱愛意和憧憬?!吨藷嵘倌辍返膭?chuàng)作是對我之前創(chuàng)作的一次小規(guī)模顛覆。在我看來,少年處于一個對世界有著探求欲望,充滿熱忱之心的狀態(tài),他們一定要是理想亢奮的、活潑敏捷的。在此過程里,跳出自己創(chuàng)作的慣性思維、慣用手法,不再糾結于刀法的精準、面面俱到,刮、刻、挑、鏟,有意試錯,恰恰這種意外倒是我愿意接受的,也是讓我興奮的,這樣的過程似乎有了一種久未透氣后乍然呼吸到些許空氣的踏實感。
對我而言,《炙熱少年》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作品,它承載了我對作品形式內容的重新理解:形式美的根本依據(jù)在于生命,而不在形式本身。適合于生命、服從于生命、體現(xiàn)著生命的形式才是有意義的形式、才是美的形式。美雖然具有形式,卻不能歸結為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