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川兒
2024年3月19日,美國加州圣何塞,黃仁勛在英偉達GPU技術大會上
BlackwellGPU芯片
就像是科技界的泰勒·斯威夫特—3月18日,英偉達創(chuàng)始人黃仁勛身穿熟悉的黑色皮衣,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州圣何塞SAP中心如約登臺,揭開了英偉達一年一度的GPU技術大會(GTC)的序幕。
毫無意外地,容納兩萬人的現場座無虛席。牢牢掌握全世界絕大部分算力分配權的黃仁勛,和他身后一手創(chuàng)立的英偉達,無疑正是當今正在發(fā)生巨變的人工智能領域,最為炙手可熱的明星之一。
將鏡頭推到眼下這場如火如荼的變革浪潮近處,ChatGPT打響頭炮后,自2023年初起,通過為各家人工智能科技巨頭,供應著不同規(guī)格的顯示芯片(GPU),英偉達成為了世界范圍內,市值增速最快的企業(yè)—這就是互聯網掘金時代,具備絕對話語權的“賣鏟人”。
從聊天機器人到圖像生成,再到視頻生成,持續(xù)高漲的AI熱潮之下,“大煉模型”與“煉大模型”齊發(fā),跨越國界的行業(yè)內參與者們,對算力的追捧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這是蔓延在全球科技圈內外企業(yè)的焦慮。
通常是一塊黑綠色的矩形芯片,上面密密麻麻,鋪滿了微小的電子元件,表面還覆蓋著散熱用的風扇,通過焊接或插槽的方式固定在主板上,這就是顯卡。過去,它是放假的學生和游戲發(fā)燒友最為在乎的電腦配置,而如今,它已經是人工智能時代最為顯著的先進生產力代表。
今年的GTC大會上,全世界的目光聚焦在黃仁勛的指間,搭載著英偉達最新研發(fā)的Blackwell架構的超級芯片隨之亮相,“地表最強AI芯片”的名頭不脛而走。目前,行業(yè)內人工智能相關GPU,有超過80%來自英偉達。如果說目不暇接的生成式人工智能,給人類帶來的魔法表演足夠驚喜和震撼,身處其中笑得最開心的,一定有坐在算力帝國頂端的黃仁勛。
他就是當下這場科技黑魔法秘訣的來源。
如今年過六十,黃仁勛說,自己仍然可以一次性端起最多數量的咖啡杯。
市場上有近30家類似的圖形芯片公司,如今同時期存活下來的,僅剩他一家。
英偉達第一款GPU GeForce256
在美國超過1600家分店的連鎖餐廳Denny's,以供應典型的西式快餐作為招牌。黃仁勛也許是從這里走出來的,最出名的前員工。15歲時,哥哥幫他在當地的一家Denny's,找了一份洗餐盤和擺桌子的工作。黃仁勛在這里拿著每小時不到3美元的最低工資,也改變了自己不敢和陌生人說話的害羞性格。
黃仁勛把這里戲稱為自己的“母?!薄Kf,自己可能是這家餐廳有史以來最好的洗碗工,因為他總能把餐具洗得非常干凈。一直到如今年過六十,黃仁勛說,自己仍然可以一次性端起最多數量的咖啡杯?!笆詹途?、擦桌子,沒有人能超過我?!?/p>
但這些并不是黃仁勛在Denny's學到的最寶貴的財富。勇敢面對自己的過去和失敗并公之于眾,這樣的經驗,成功幫助英偉達在倒閉的紅線之上掙扎求生,從挫折里一次又一次站了起來。
從“母?!碑厴I(yè)15年后,已經成長為一家電腦芯片制造公司主管的黃仁勛,和兩位工程師合伙人在Denny's一邊吃著三明治,一邊討論著,開設一家專門從事計算機芯片渲染圖形公司的潛力。
為此,他打電話咨詢了分析師,得到的回答是:“這個市場還沒起步且已經亂成一團了,現在已經有將近30家公司,你最好別干這個?!?/p>
他又打電話給母親,告訴她,自己要辭職創(chuàng)業(yè)開公司,要做3D圖形芯片,讓大家玩更棒的電腦游戲。母親聽完后說,“你為啥不去找份工作呢?”
外界沒有給出讓他心安的答案,他轉向自己的內心,問了三個問題:我非常喜歡做這件事情?因為你不應該做任何你不熱愛的事。這件事難做嗎?因為你應該用你的人生去做一些重要的事情。如果你覺得你的伙伴們是全世界最棒的一群人,你是否能確保你們做的這份事業(yè),值得他們?yōu)榇烁冻鲆簧?/p>
黃仁勛告訴黃仁勛,三個問題的答案都是“Yes”。
在英偉達成立的最早期,工作地點選在了舊金山灣區(qū)南部的一條高速公路旁邊。那是一間很小的辦公室,黃仁勛和員工們圍著一張乒乓球桌吃午飯,浴室需要和另一家公司合用,而與英偉達共享停車位的一間銀行,還遭到過兩三次搶劫。
也許對于所有的初創(chuàng)公司來說,辦公環(huán)境的簡陋和惡劣是首先會面臨的考驗,沉寂的市場表現,則是殺死99%菜鳥企業(yè)的致命因素。在英偉達創(chuàng)立的頭五年里,這家公司都處于蓄勢待發(fā)的蟄伏期。
年輕的黃仁勛曾擔任電氣工程師
硅谷圣克拉拉,英偉達總部
時間來到1999年,英偉達推出了世界上“第一款GPU”,這就是值得載入史冊的GeForce 256。它的歷史意義在于,得以讓顯卡首次真正獨立于電腦的中央處理器(CPU),來完成加速圖形渲染的任務,從而極大程度地減輕了后者的負荷。
和英特爾發(fā)明的CPU相對應,英偉達專注于GPU的研發(fā)設計。后者異于電腦的中央處理器“大腦”,而是相當于顯卡的“大腦”,能夠實現并行運算。借用一個在中文互聯網得到廣泛傳播的科普例子,CPU與GPU的區(qū)別,如同“1位博士做100道簡單算術題”,和“100位小學生一人一道,共做100道簡單算術題”,后者顯然花費的時間要更短。
憑借著GPU在圖像渲染方面的優(yōu)異性能,年輕的英偉達很快就在游戲市場打響了知名度。但黃仁勛從來都不是想止步于此,不滿足于在那些越來越精美逼真的第九藝術3D大作里賺得盆滿缽滿—自己已經驗證了GPU在圖形方面的技術表現,在更為廣闊的通用領域,它依然大有作為,未來世界需要加速。
不僅芯片需要加速,人也要加速。2023年的5月畢業(yè)季,黃仁勛來到臺灣大學作畢業(yè)典禮致辭。在演講的最后,他這樣說道:“要跑起來,別用走的?!疄榱苏覍な澄锒?,或為了避免成為獵物而跑。很多時候你無法分辨,但無論哪種方式,都要跑起來?!?/p>
在黃仁勛剛剛創(chuàng)立英偉達的時候,市場上有近30家類似的圖形芯片公司,如今同時期存活下來的,僅剩他一家。毫無疑問,這一段話,應是歷經半導體行業(yè)殘酷廝殺的黃仁勛,最有切身體會的感悟。
硅谷腹地圣克拉拉,圣湯瑪斯大道上,巨大的波浪形屋頂之下,兩座鋼筋和玻璃結構為主體的灰色建筑,矗立在平坦的公路旁格外搶眼。這是英偉達這家當下市值超過2萬億美元的巨頭,在大約五年前斥資10億美元所興建的新總部。
兩座樓體建筑之間,由數英畝的綠地和高架“鳥巢”相連;而在它們內部,則設置有數百間會議室。這些會議室的名字—包括兩座樓宇本身,分別于2017年和2021年落成的“奮進號”與“旅行者號”—全部來源于著名科幻電影《星際迷航》中出現過的地名、飛船名字、天體名稱和外星種族。
在英偉達這兩座地上兩層的總部大樓里,人們想要找到一部電梯并不容易,這是當初在設計動工時,黃仁勛希望盡量少裝電梯的意愿體現。原因很簡單,他討厭等待。
根據黃仁勛的日程表,每天清晨六時許起床的他,會在鍛煉一小時后,來到這里上班。晚上與家人吃完晚飯后,他會接著工作,直到累得不行,才去睡覺,“我得確保自己工作到極度疲憊,夜里任何事都不會干擾到我的休息。這是我唯一能把握的”。
英偉達自家第一款顯示芯片產品NV1
公司內部,黃仁勛鮮明且犀利的個人風格可見一斑。如今已為公眾所熟知的那句名言,“我們公司距離破產只有30天”,就是黃仁勛多年演講中的經典開場白。
2024年初以來,由于股價持續(xù)大幅上漲的緣故,英偉達已經成為全球市值第三大公司,僅次于蘋果與微軟,但“距離破產只有30天”,這句話如今依然是英偉達最著名的非官方座右銘。這并不是黃仁勛為提醒和激勵同事們,懷有危機感的空洞話術,它來源于英偉達成長歷史中,那些導致公司瀕臨滅亡的真實挫敗經歷。
兩座曾通過算法進行計算設計的總部新大樓里,從屋頂到樓宇平面,從地磚到窗戶貼紙,再從大廳的沙發(fā)到自助餐廳的柜臺,隨處可見英偉達標志性的三角形設計,這可能是黃仁勛多年來最為青睞的輪廓和形狀,甚至以紋身的方式來留存紀念。
他對三角形的偏愛,或許是源于英偉達在最早創(chuàng)立的頭幾年里,就曾經滑至破產懸崖邊緣的慘痛滑鐵盧。一個關于計算機圖像處理不得不提的基礎知識是,三角形是計算機圖形中的基礎結構單元,圖形渲染中的每種多邊形,都是以三角形來疊加實現的。
換句話說,在電子游戲的3D渲染中,要處理更為復雜的多面體,常見的三角形紋理映射方案具有便捷和快速的優(yōu)點—而或許是出于節(jié)省成本的部分考慮,想要標新立異打開市場的英偉達,在1995年發(fā)布了自家第一款顯示芯片產品NV1,用的四邊形紋理映射方案,落入了和主流操作系統(tǒng)Windows標準不相兼容的尷尬境地。
在事后的反思中,黃仁勛坦承,英偉達當時這樣的架構策略,和主流的3D圖形技術趨勢南轅北轍,不僅只能和Windows的開發(fā)公司微軟分道揚鑣,實際的游戲表現也并不能脫穎而出,此時的英偉達距離破產只有一步之遙。
黃仁勛選擇向投資了英偉達700萬美元研發(fā)資金的游戲主機廠商世嘉以實相告,闡述技術方向錯誤,建議及時更換合作伙伴,以正面自己公司犯下的錯誤。所幸世嘉方面沒有取消合同—這給了英偉達金子般的六個月喘息時機,大刀闊斧進行改革。
黃仁勛與家人
“我們公司距離破產只有30天”,就是黃仁勛多年演講中的經典開場白。
1997年4月,讓英偉達轉危為安的第三代產品NV3正式推出,憑借不到一年出貨量突破100萬片的成績單,英偉達終于活了下來。但經營危機帶來的教訓是如此刻骨銘心,三角形嵌套著三角形,從這兩座宇宙飛船造型的“奮進號”和“旅行者號”繼續(xù)啟航,似乎是黃仁勛有意提醒著自己,曾經關鍵決策上的失誤,差一點就葬送了搖籃期的英偉達。
血腥的廝殺過后,一次英偉達的內部團建活動上,一個關于公司股價升至100美元時的慶祝活動提議,被擺上了桌面。有人說要剃光頭,有人要染發(fā),有的則開口說要做一個莫西干發(fā)型,行動的級別逐漸升級,到了黃仁勛這里,大家起哄說要紋身,他爽快答應了。
那是一個彰顯著原始部落風格的爪形圖騰,是英偉達的商標之一。黑色的粗獷線條從肩頭出發(fā),在皮膚下面延伸,一直到在大臂之上—在刺青的時候,他還設想過要讓這個紋身貫穿整條左臂,但黃仁勛說:“那真的非常痛,我哭得像個孩子一樣?!?/p>
紋身的過程中,兒子和女兒就在一旁陪伴著。黃仁勛回憶稱,他們當時的表現就像是在表達:“爸,你要控制住自己。”
紋身帶來的肉體痛楚,對于黃仁勛來說,稱得上是幸福的眼淚。據說,黃仁勛是在任的50歲以上硅谷高管里,唯一有紋身的—比這更值得驕傲的記錄則是,在而立之年聯合創(chuàng)立了英偉達30余年后,他還身居在第一線掌管著自己的公司,黃仁勛已成為掌舵時間最長的科技巨頭CEO。
并且,在短期可見的未來里,黃仁勛勤勉的職業(yè)生涯應該還會繼續(xù)保持。在今年1月初,英國《經濟學人》對過去的2023年全球知名的中大型上市公司老板們進行了考察,將年度最佳CEO的頭銜,留給了黃仁勛,認為他98%員工支持度的表現,堪稱完美—作為參照,另一位來自硅谷科技圈的名人馬克·扎克伯格,支持度只有62%。
該如何理解黃仁勛的領導風格和個人品質,與英偉達走向商業(yè)領袖寶座之間的關系?在事無巨細的日常管理之外,他的“一意孤行”,或許是帶領這家GPU芯片設計公司,走出有別于傳統(tǒng)業(yè)態(tài)之路的主要因素。
在生成式人工智能浪潮之前,在外界投資者的眼里,相比那些爭相搶占風口的硅谷同行,英偉達長期以來的利潤表現并不靚麗,上市十余年,市值僅僅略高于10億美元,但研發(fā)CUDA(統(tǒng)一計算架構)的額外成本卻非常高—用黃仁勛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多年的低迷表現,讓我們的股東懷疑CUDA到底能干什么,他們希望我們專心提高獲利能力,但我們堅持做想做的事”。
黃仁勛的紋身是一個爪形圖騰,也是英偉達的商標之一
黃仁勛想做的事很簡單,他相信,人類需要大規(guī)模加速運算的時代終將來臨,英偉達開始定期舉辦GTC大會,繼續(xù)投入巨量成本向全球推廣CUDA平臺,終于,各式各樣實際落地的應用軟件開始出現。
曾有來自英偉達的工程師這樣向外界透露,到2006年CUDA發(fā)布為止,此前公司推出的GPU在其眼里,“是一個很封閉的體系,研究者想利用GPU很費勁”。這是一種可以集成到每個英偉達GPU之中的計算架構,它使開發(fā)人員可以為GPU配置允許被修改的硬件,從而讓芯片完成的功能實現極大的拓展。
并不為大眾所熟知的是,在這家憑著顯卡賴以成名的計算公司,軟件工程師的數量比硬件工程師要多。但在21世紀初的硅谷科技圈,沒有多少人會將目光緊盯著看起來不那么切實際的高性能計算領域。
執(zhí)著投入CUDA的研發(fā),導致英偉達的GPU產品成本增加了近一倍,但黃仁勛的策略卻是,為了推行這個大部分人都認識不到其價值的新生物,他選擇保持原價出售—“加量不加價”的樸實促銷手段,在另一方面讓英偉達的股價一度跌至僅有1.5美元,在投資市場陷入了為時五年的低迷期。
董事會上,難以理解的股東,理所當然地向黃仁勛發(fā)起了質問:“你怎么知道開發(fā)者會用它們?”
他則回答稱:“我們堅持自己的信念,我們相信這正是正確的答案?!?/p>
從這個角度來看,必須要承認,英偉達能夠經受住多年的市場質疑,關鍵就是在于公司掌門人黃仁勛的堅持,對鉆研圖形計算技術的堅持,并以跨越數年的時間維度來估量技術的價值,才能抓住這些科技進階時刻難能可貴的轉型機遇。
在英偉達投入研發(fā)CUDA的最初數年里,黃仁勛得到的產出極為有限,但商業(yè)考量并不是他最為在意的影響—CUDA讓英偉達得以建立起一整套并行運算的軟硬件生態(tài)標準,在絕大多數不同領域的計算機芯片訓練端,它都能匹配兼容。
同行們漸漸意識到,英偉達深挖的生態(tài)護城河是如此具有前瞻性:地分子動力學、粒子物理學、流體動力學、影像處理,在各個科學研究范疇,越來越多的英偉達顯卡,插進了探索人類未來邊界的高性能計算實驗室里。從關于礦藏的儲量計算,到大氣模擬,再到地震現象的數據處理,始終秉持做好平臺服務初心的英偉達,也不斷通過開發(fā)團隊撰寫優(yōu)化CUDA的使用體驗。
直到2012年,它進入了人工智能從業(yè)者的視野里。
2021年10月,英偉達在英國曼徹斯特推出了世界上最小的游戲廳,由電話亭改造而成
黃仁勛已成為掌舵時間最長的科技巨頭CEO。
正是在2012年,在人工神經網絡和機器學習領域,一個名為AlexNet的卷積神經網絡結構橫空出世。簡單而言,該訓練網絡能夠將圖像分類至上千個目標類別,基于大量圖像學習豐富的特征標識,由此加速深度學習的訓練速度,并保持了良好的結構性能。
不夸張地說,這就是計算機視覺領域對后來者最具影響力的神經網絡—由此開始,人工智能相關技術開始蓄勢待發(fā)。人們在驚呼和贊嘆AlexNet所作出的卓越貢獻的同時,也意外地發(fā)現,這個神經網絡需要1400萬張圖片、總計262千萬億次浮點運算訓練,成本是如此地高昂,卻是英偉達4張GTX 580“核彈顯卡”在一周時間內,一刻不停歇地運算訓練出來的。
作為對比,先于AlexNet數月,驚艷亮相的深度學習網絡“谷歌貓”,在訓練過程中需要1000萬張圖片,動用了1.6萬顆CPU和1000臺計算機。具備強大并行運算能力的GPU和以線性調度見長的CPU相比,誰更適用于深度學習訓練一目了然,“谷歌貓”也就此被掃入歷史的塵埃中。
過去,很多經典的深度神經網絡架構早已被提出,卻由于缺乏可以實現大量矩陣運算的訓練硬件,相關研究局限在紙上談兵的階段,發(fā)展長期停滯。AlexNet團隊的親身實踐,驗證了GTX 580所帶來的算力飛躍式提升,這讓所有的人工智能相關學者,都意識到了GPU對自己的專業(yè)領域是多么重要。
苦苦獨行等待多年之后,2012年,黃仁勛帶著英偉達,望見了AI興起的第一束光,得以乘著這一波又一波最新的科技浪潮,沖出原本略顯小眾的電玩窄圈,在當下的算力戰(zhàn)爭中,成為最為吸睛的“軍火供應商”。
2024年3月18日,英偉達2024GPU技術大會,黃仁勛介紹新款人形機器人
在2008年的一次電視采訪里,黃仁勛許下了這樣一個愿望:“希望有一天大家都認識英偉達,就像大家都認識微軟、英特爾一樣?!彼胍约河H手締造的這只“綠色眼睛”,和微軟一樣有名,這并非妄自尊大—一直以來,英偉達不開發(fā)社交聊天軟件,也沒有面向普通智能手機用戶,推出過任何搜索服務或爆款應用級別相關的產品,它只是心甘情愿縮在不起眼的主機箱內,默默提供著越發(fā)復雜而強大的運算支持。
但十幾年過去了,如今大家對于英偉達的討論熱度,已超越后兩者,算力新王的登基時刻到來了。
對于常年深耕高性能計算領域的英偉達,有芯片行業(yè)的分析人士,是這樣看待其在當下的厚積薄發(fā)和爆火出圈:“英偉達在GPU架構的迭代上,一直都有屬于自己的發(fā)展路徑,這幾年的發(fā)展,也讓英偉達躍居AI算力芯片領域的領導者,也因為領先,所以英偉達會思考,如何做更多元的布局與行業(yè)內的深度合作,這樣更能了解行業(yè)的需求?!?/p>
在黃仁勛眼里,似乎英偉達一直在改變,它是唯一一家公司,“能夠和所有人互通”,和AMD、英特爾、IBM等CPU廠商,也和思科、博通等網絡公司;但同時,又似乎英偉達一直沒變,“三五年后,英偉達仍然會是一家計算公司,規(guī)模更大,但戰(zhàn)略從未改變”。
2023年5月30日的上午,在美國納斯達克交易所,隨著時間的逼近,包括賣家和買家在內,所有人慢慢放下手頭的工作,不約而同盯著墻上的大屏幕,大廳里的空氣逐漸凝滯。
當時針來到9時30分的那一刻,交易所中爆發(fā)的歡呼聲打破了沉默,在場的人剛剛見證了一段新的歷史:就在這一天,英偉達的開盤股價直升4%,總市值突破萬億美元,也成為全球第一家市值邁入萬億大關的芯片公司。
像是年少時射出的回旋鏢,黃仁勛站在上世紀末立下的壯志,終于在多年后成就偉業(yè),以刺青的方式被長久印刻在自己的左臂之上。
可以說,這就是對黃仁勛多年來在加速運算的專注和堅守,最好的回報。就連黃仁勛自己也曾說過,“你可以用很多詞形容我,第一個應該就是韌性”。
7年前,在接受媒體采訪時,黃仁勛講過這樣一句耐人尋味的話:“15年來,我講的都是同一個故事。我?guī)缀醵疾挥眯薷奈业幕脽羝??!彼姓J,在變?yōu)楝F實之前,沒辦法預測人工智能時代真正來臨的節(jié)點,不知道自動駕駛汽車會如何發(fā)展,但黃仁勛無比堅信,憑借圖形計算的優(yōu)越性,其終將發(fā)展為更大規(guī)模普及的先行技術。
2012年,黃仁勛帶著英偉達,望見了AI興起的第一束光。
每次在談到英偉達的目標和宏愿時,黃仁勛總是略帶謙遜地,把自己的公司總結為一個“平臺商”,但沒有人可以否認,他與英偉達的成長歷史,已經深深融入人類被席卷在AI浪潮里的文明躍遷進程當中。
“皮衣刀客”亦好,“一兆男人”也罷,透過黃仁勛身前那耀眼的商業(yè)光環(huán),社會公眾正在見證著,一位科學家的追索和堅持,投身到計算機科學行業(yè)為世界作出的巨大貢獻。
今年2月8日,美國國家工程院公布了2024年新增院士名單,黃仁勛在列。對于工程各領域專家,這是公認的最高專業(yè)榮譽之一,細察本屆新入選的114位院士,黃仁勛是其中唯一一位沒有長期學術背景的當選者—這并不妨礙AI算力江湖之外的人們,越發(fā)認識到黃仁勛卷起的計算技術風云,是如此激蕩人心,美國國家工程院給出的院士當選理由,是這樣一句簡短的話:“(他)用高性能的GPU,推動了AI革命?!?/p>
來自全球性投資銀行杰富瑞的分析師,曾經對現代計算機行業(yè)發(fā)展史,有過這樣一段精煉的總結和展望:“憑借大型計算機,IBM統(tǒng)治了20世紀50年代;向微型電腦的轉型,讓數字設備公司(DEC)在20世紀60年代中期接過權杖;隨著個人電腦的風靡,微軟和英特爾各領風騷;最后到手機開始普及的時代,蘋果和谷歌獨占鰲頭。我們相信,下次結構性轉變已經開始,而英偉達將從中受益。”
看起來,為了冥冥之中這些為數不多的轉變,黃仁勛用了大半輩子去守候和捕捉,也終于成功了那么幾次,“相信總有一天,加速計算可以幫助我們解決問題”。在1993年2月27日,30歲生日那天,黃仁勛第一次踏入英偉達的辦公室,就一直努力踐行著這樣的技術信條。
至于如何賺錢,運營第一家市值過萬億美元的芯片公司,成為最受歡迎的CEO,那些都是他朝著自己的技術理想一步步抵近時,可以學習的技能。
1960年代的一天,一次員工培訓的緣故,30多歲的空調公司化學工程師黃興泰第一次來到了美國。歸來后,他萌生了要把兩個兒子送到美國接受教育的念頭。
5歲離開中國臺灣,9歲來到美國,沒有父母陪同的黃仁勛,跟大一歲的哥哥,甚至不知道如何辦理轉機。在機場,哥哥和他說在原地等待,自己去找人詢問。后來,黃仁勛才想起來猛然后怕,自己和哥哥有多少概率,會就此失散。
在肯塔基州的一所鄉(xiāng)村寄宿學校里,黃仁勛的很多同學都是不良少年,身上帶著紋身,也有不少人帶著刀子上學,他們會因為口音的問題,欺負黃仁勛。許多年后,在公開演講里,黃仁勛對著臺下的觀眾自嘲般開玩笑說道,自己掃過的廁所,比現場所有人加起來都要多。
中間隔著遼闊的太平洋,和黃仁勛暫時無法相見的父母,每個月定期給他寄來4盒磁帶,把生活中的瑣碎事,都絮絮叨叨講給他聽。黃仁勛也會通過這樣的方式,來講述自己的新鮮見聞,“美國的漢堡包很大,像籃球一樣大”。
因為有了這些磁帶,年幼的黃仁勛,感覺父母的愛依然圍繞在自己身邊,他說自己始終沒有學壞。那時他想,以后一定會有一種新的講故事的媒介,擁有磁帶無法比擬的力量。
那是感覺的力量,更加真實和生動地,感覺著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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