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耕
當王小皮在幾個高中同學的聚會上聲稱要給自己的老家掛牌時,我們都笑了。
胖子問:“你是要掛‘王小皮故居嗎?憑什么?憑‘糕點大王的名號嗎?”
瘦子看了我一眼,指著我對王小皮說:“要說他掛‘牛能故居,我覺得還說得過去,好歹人家也是縣作協副主席啊,你算個啥!”
“我可不敢我可不敢!”我連連擺手。
王小皮“嘿嘿”笑了兩下:“牛能他還是我徒弟呢!你們問他,他每次寫了小說不都得拿給我過一眼嗎?一些作品的發(fā)表還有我的功勞呢?!?/p>
我連聲說:“是是是,這個不假這個不假!”不得不說,王小皮編故事的能力還是很不錯的,他不僅能從我的一些小說中找出破綻,還能幫我把故事編圓,在這一點上我不得不佩服。
但我越是言之鑿鑿,大家越是不信。因為根據大家對王小皮的了解,他的話基本上都得反著聽。
坐在王小皮旁邊的女同學推了他一把,說:“小皮,你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快說?!?/p>
“喝酒喝酒,我開玩笑呢!”王小皮用手撫了撫前額上的幾根毛,接著跟大家碰杯。
王小皮的底細我比較清楚。我們都是籬笆狼村人,兩家離得不遠,他大我一歲,小時候我們常在一起玩。王小皮上初二時就輟學去磚廠打工了,可是沒過多久又返回了學校,留級跟我成了同學。后來我們又一起升入高中,還進了同一個班。有一次,王小皮偷偷拿出來他的那篇三萬多字的小說《追趕火車的少年》給我看,我才了解了他那段打工的日子。
他說:“當牛做馬,真是太累了,不如上學省勁兒?!?/p>
王小皮學習成績一般,卻酷愛寫小說寫詩,尤愛寫詩,有時還投稿,但從沒見發(fā)表過。他說要做白居易那樣的詩人,詩寫出來先讓身邊的人讀。于是,我有幸成為讀者之一,可我看不懂,只能連聲說“挺好挺好”。有一次上晚自習,他在讓我看過一首詩后纏著我要我說出具體好在哪兒,我憋了半天,只會說“反正感覺就是好”。王小皮說:“這就對了,寫詩讀詩全憑感覺,跟著感覺走?!薄案杏X走,緊抓住夢的手……”王小皮說著說著還唱上了。唱就唱吧,還猛地拉住了我的手,惹得同學們都笑。我不好意思地趕緊把手抽了回來。
王小皮寫詩寫得瘋狂,幾乎每天都要寫一首。有時我甚至覺得,讀他的詩對我來說是一種折磨,于是能躲就躲。有段時間他不怎么讓我讀詩了,我還以為哪兒得罪了他,后來才知道,他正用他的詩追求一位高年級的女同學小青,只是結果不盡如人意。小青的另一位愛慕者與他約定在操場一角的桃花樹下決斗,王小皮應戰(zhàn)了,還拉著我們幾個同學幫著出謀劃策,要我們到時候一定去助威。我們那時都喜歡看熱鬧,期待著一場大戰(zhàn)。那天晚上,我們怎么也找不到王小皮,以為他私下行動了,可到了桃花樹下一看,只有小青的另一位愛慕者一個人在那里杵著。那天晚上,另一位愛慕者給我們撂下了一句話:“告訴王小皮,他已經輸了,以后讓他別再給小青寫那些臭詩了!”
我們回到宿舍,發(fā)現王小皮正在床上蒙頭大睡。我們扯開他的被子之后,胖子代表我們質問他道:“王小皮,你的膽子呢?”
王小皮說:“你們這些小孩懂什么?要以德服人;再說了,小青也不值得我去決斗。”
王小皮嘴里的“以德服人”一時成為我們的笑談。王小皮不再給小青寫詩了,但依然醉心創(chuàng)作,而且也沒忘了我這個忠實讀者。
對于王小皮能寫詩這一點,我還是很羨慕的。讀他的詩多了,我也躍躍欲試地想去湊句子,但往往“啊”了一聲后,就不知下面接什么了?;蛟S潛意識里受到了他的影響,雖不擅長寫詩,但我開始在寫作文上下功夫。
高考后,我和王小皮毫無懸念地都落榜了。王小皮很快去了市里打工,而我則選擇了留在籬笆狼村,打算干一番養(yǎng)雞的事業(yè)。王小皮從市里寫信給我,勸我回校復讀,說在大山里沒什么出路,甚至說如果沒錢他可以供我讀。信的末尾還附了一首詩,我只記得其中有一句叫什么“一葦思念”,別的都忘記了。我沒把王小皮的勸說當回事,但內心還是挺感激他的。
當年年底,王小皮回了籬笆狼村。他一身西裝,三七分頭型,腰上掛著BP機,見人就發(fā)名片,名片上的頭銜是春來大酒店業(yè)務經理。他還常常拎著瓶白酒走東家串西家地套近乎,說話口音也變了。我們當地人都愛說“哪們”(意為我們),而王小皮卻滿嘴的“我們”,顯得特別洋氣。有的人喜歡跟他多嘮幾句,讓他幫忙在市里找個工作,他都滿口應承下來。
王小皮因為我沒有去復讀而深感惋惜,如他所料,我的“雞業(yè)”未成,依然在家里跟著老爹種地。一次喝酒時,王小皮對我說:“牛能,要不然你跟我去打工吧?去了我?guī)?,工資少不了你的。”
第二年晚春時節(jié),我的心終于開始不安分了,于是也去了市里。但我沒有去找王小皮,而是住在一個同鄉(xiāng)家,同時四處尋找合適的工作。幾天過去了,工作一直沒著落。一天晚上,同鄉(xiāng)帶我去見了王小皮,我這才知道,王小皮根本就不在大酒店工作,也不是什么業(yè)務經理,而是每天晚上蹬著三輪車去路邊賣小吃的攤主。
王小皮切菜、炒菜、炒餅、煮面……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不得不說,王小皮干活是把好手??腿撕芏?,我和那位同鄉(xiāng)只能待在一邊看,也幫不上什么忙。沒一會兒,那個同鄉(xiāng)就回家了。王小皮忙完之后,弄了幾個菜,打開幾瓶啤酒,跟我喝了起來。
“跟別人干不如自己干。我要辭職,老總硬攔我,說升我做副總,那我也不干。”
沒等我提出來,王小皮就說讓我去跟他住。
我也不能吃閑飯,第二天便主動給王小皮打工,當起了服務員。我們干的是夜市,白天睡足了覺之后,準備一些食材,晚上出動,一干就是大半宿。
閑下來時,我和王小皮常常一起喝酒。王小皮總是給我上課,讓我做人不要太實在了,城里不同于鄉(xiāng)下,要學會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他跟我推心置腹:“等你慢慢熟悉了,我?guī)湍阋仓€攤。等我們都賺了錢,就一起合伙開飯店。一步一步來,將來我們開全市最大的飯店……”
不得不說,王小皮是一個有夢想的人,那時的我們都有夢想。
但干了一段時間之后我發(fā)現,王小皮只管我吃管我喝,卻不給我發(fā)工資。一天晚上,我們蹬著三輪車剛到地方,王小皮就搖頭晃腦地去對面一個攤位上坐下來喝起了酒。過了一會兒,他回來告訴我,說我擺桌子擺得太慢。
“攤又不是我的,你來了不擺攤先去喝酒,還嫌我擺得慢?!”
“你怎么說話呢?”
我扭頭便走。
第二天起床后,我就自己出去找工作了。還算幸運,很快我就到一家眼鏡店上班了。
上班沒多久,家人勸我去當兵,這一年冬天我入了伍。當兵一年多后,王小皮突然給我寫了封信,先是向我道歉,然后就告訴我說他的攤干不下去了,本來想跟人合伙開飯店的,卻苦于沒有啟動資金。但是他不但沒有因此而頹廢,反而打了雞血一般向我宣布,他要回籬笆狼村寫詩了,他要成為一個真正的詩人。信的末尾照例附詩一首,我只記住了其中一句:
在籬笆墻里,
我要越過籬笆狼村的籬笆,
開出五彩的花。
考上軍校放寒假回家時,我聽我媽說王小皮現在已經不成樣子,人怕是要廢。我趕緊往王小皮家跑去。
我看到他時,他正在他的那間小屋子里爬格子,煙灰缸里滿是煙頭,地上到處是一團團揉皺的紙……王小皮看都沒看我一眼,隨手拿起一個白塑料葫蘆喝了一大口,我聞到一股刺鼻的酒味。那一刻,我也不知是因為什么,一把將白塑料葫蘆搶過來,甩手扔到了院子里……
“醒醒吧,王大詩人!”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沖出了他的屋子。
回到部隊不久,王小皮又給我寫了封信。他在信里說:“牛能,你說得對,我這輩子再也不寫那些狗屁詩了,我要出去闖蕩,我要過上世俗的美好生活,掙錢娶媳婦成家?!?/p>
后來,我再回家探親時聽到鄉(xiāng)親們說,王小皮又干了一件轟動籬笆狼村的事。他走了很多親戚家,一進門就跪下,滿眼是淚,說他爹讓車撞了,人還在醫(yī)院呢,要替他爹借救命錢。
這些親戚住得離籬笆狼村都不是太近,而且那時候還沒幾戶人家裝電話,也不好查問,便都借錢給他。隔了一段時間,他那根本沒病沒災的老爹才知道這事,氣得半死。
好在王小皮這次成了。年底他就把所有借款全還清了,還騎回來一輛大摩托,后座上帶著個小姑娘,招風得很。小姑娘是陜西人,很快成了他媳婦,第一胎生了個閨女,第二胎又生了倆閨女。
多年以后,一心寫詩的王小皮成了市里的“糕點大王”,而努力想創(chuàng)“雞業(yè)”的我卻耍起了筆桿子。我在部隊從事的是宣傳工作,退役后自主擇業(yè),到北京一家媒體謀了個差事。借回老家市里采訪的機會,我抽空和王小皮聚了一次。沒想到他酒量大長。他對我說:“當年回籬笆狼村寫詩,詩沒寫過李白,酒量卻賽過李白了。”
我說:“你得感謝我,那一葫蘆酒把你扔醒了?!?/p>
“去你的吧!那是因為我當時看到你肩膀上扛了‘紅牌牌,嫉妒你,我覺得我怎么也不能比你差!”
“你終于說了句真心話?!?/p>
我倆都笑了。
與王小皮在一起,他必定會講一講他的發(fā)家史,都與當年他摩托車后面帶回來的那個女人有關?;h笆狼村的鄉(xiāng)親們都說,王小皮狗屁不是,多虧娶了個好媳婦兒。
年近半百,王小皮突然提出要給他的家掛牌“王小皮故居”,我們都以為這是酒話。
可是沒多久他就把老家的房子翻修一新,第二年春天,居然真的掛上了“王小皮故居”的牌匾。
王小皮故居保留了木頭結構的老式瓦房特點,只是門窗都換成了全新的古典式的木門窗。院子里鋪的是青磚加石子,挖魚池,立假山,植花木,看上去整潔而美觀。
揭幕儀式上,一個花白頭發(fā)的人跟王小皮一起揭的紅布。主持人介紹花白頭發(fā)時是這么說的:魏知術,評論家,某某大學教授。
“王小皮故居”的牌匾是木質的,懸掛在門樓正中的位置。題字看上去很清秀,據王小皮說,是一個大書法家寫的。
推開門就是影壁墻,墻中間砌著一個磚雕的“福”字,兩邊是一副對聯。上聯是“云海翻浪風為槳”,下聯是“雨田濺花水作詩”。
大家站在影壁墻前,都不挪步了。
一紅衣女子問:“這對聯真好,哪得來的?”
王小皮說:“我冥思苦想了一晚上,才湊了這么兩句?!?/p>
紅衣女子又問:“上聯還好理解,下聯怎么講?”
沒等王小皮解釋,花白頭發(fā)就說:“意思是下雨時地上濺起的水花是水作的詩?!?/p>
紅衣女子說:“我倒覺得‘水田濺花雨作詩更好?!?/p>
花白頭發(fā)說:“雨田比水田更具新意,也更有意境,且與云海相對。上聯說天,下聯指地,一虛一實,很有章法;并且‘水作詩,也可理解為‘誰作詩。誰作詩?當然是我作詩!是不是很有氣概?我覺得,‘水作詩顯然勝于‘雨作詩?!?/p>
“魏老出口成章,果然是評論大家,佩服佩服?!奔t衣女子笑著抱拳道。
花白頭發(fā)接著說:“不管是好對子壞對子都值得品弄。我們評論作品,不能只評好的,還要評差的、一般的;不能只說好話,還要找出差距指出問題。這樣,你們這些詩人、作家才能更進一步?!?/p>
紅衣女子指了指影壁墻問道:“魏老,那這到底是好對子還是壞對子?”
“還用問嗎?”
我冷眼旁觀,不置一詞,有時看他們這些人表演也挺有意思。
大家說笑著進了院子,先是在一個亭子里喝了會兒茶,然后便結伴去餐廳里吃飯。
花白頭發(fā)注意到了我。王小皮向他介紹道:“牛能,我發(fā)小、同學,我們縣作協副主席,京城名記!”他特意強調了“名記”兩個字,大家都笑。我趕緊說:“哪有什么名,新聞搬運工?!?/p>
等吃完飯把客人都送走了,我和王小皮才放松下來,兩人一起去亭子里喝茶。
聊到高興處,王小皮說:“牛能,不然你辭職算了,來我故居吧,幫我打理打理。”
我說:“打理個屁啊,你故居有什么好打理的,又不是賣糕點!”
王小皮笑了笑,沒說話。
一開始,村人們沒事還會對“王小皮故居”指指點點,后來漸漸習慣了,從一旁走過時連看都不看一眼。王小皮也時?;乩霞?,有時把自己關在故居里不出門,沒人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也沒人關心他在干什么。有時,他會請一些人來,在故居里吃吃喝喝,很是熱鬧。
很快,我便在一些公眾號和報刊上,看到了王小皮的詩作。那些詩我依然還是讀不懂。我和王小皮又一次相聚時,我才知道,他的糕點生意已經完全交給大女婿經營了,自己現在專心寫詩。他還告訴我,在他的支持下,市里成功開了幾次筆會。有一個鄉(xiāng)土作家開筆會,他也提供了贊助,筆會馬上就要召開了,問我要不要參加。我婉拒了。
令我們感到驚訝的是,王小皮的詩作很快就開始登上各大名刊。一年后,王小皮出了一本詩集,名字叫《籬笆狼村的籬笆》,市里給他開了一個研討會。因為王小皮的詩里時有“籬笆”二字出現,詩評大家魏知術專門給他寫了篇評論《試說“籬笆詩人”的“籬笆體”》,稱他的詩如籬笆一樣,看似樸實直白,卻疏密相間,有大格局。自此,王小皮就成了“籬笆詩人”,“籬笆詩人”就是王小皮。
我曾拿王小皮代表作里的幾句詩請教他本人。
東邊的籬笆
西邊的籬笆
南邊的籬笆
北邊的籬笆
這么多籬笆
我看不到籬笆
我想找的是
出口
“王大詩人,你寫這么多籬笆干什么?既然不知道出口,那你是怎么進去的?”
王小皮說:“讀詩不能抬杠,抬杠就沒意思了。你自己體會吧。”
王小皮懶得再跟我探討下去。在我們這些熟人面前,王小皮懶開金口,但是到了另外一些場合,就不一樣了。他經常被邀請去開講座,給大家講詩;還會出席各種頒獎活動,甚至是商業(yè)活動;有時還搞直播——真是火得一塌糊涂。鏡頭前的王小皮學富五車才高八斗,什么都懂,什么都能解釋,什么梗都能接。網友們都評價他“機智、風趣,有大智慧”。特別是他那些故意含糊其辭的表達,就如他的詩一般,像是什么都說了,又像什么都沒說。
果真,功夫在詩外。這些功夫,不知王小皮練就于何時。
就在王小皮混得風生水起時,有人做了一個看上去更上檔次的“王小皮故居”的牌匾,挑了個黃道吉日,把它送到王小皮家掛了起來。當天,去了許多方方面面的人,籬笆狼村迎來了從未有過的熱鬧。
我聽說,王小皮故居熱鬧起來了,平時由他妹妹照管,不管王小皮在不在,都門庭若市,儼然成了籬笆狼村一景。想沾他光的人很多,甚至還有一個城里來的游客刮走了他家的一塊墻皮。
同學發(fā)小再聚會,王小皮很少有時間參加了,一般都是讓我去帶個話,甚至替他結賬。在花錢上面,王小皮越來越大方。
我偶然再見到王小皮,跟他的交流已經很少了,有時,兩個人干坐半天,不知該說些什么。我覺得我不僅讀不懂王小皮的詩,而且漸漸也看不懂王小皮這個人了。
我曾大著膽子問王小皮:“說實話,你的詩火得一發(fā)不可收拾,是因為確實寫得好,還是因為別的什么?”
王小皮反問了我一句:“你說呢?”
我不知該怎么接話。
有一次,我在王小皮故居翻看那些書和報刊時,發(fā)現一本大刊上新發(fā)表了他的一組詩,讀完,覺得很眼熟。
“甭看了,高中時寫的?!彼麛[了一下手,愣了會兒才說,“我就搞不懂了,當年寫的詩怎么投都發(fā)不了;現在翻出來了,給哪兒哪兒都能發(fā)?!?/p>
我說:“雞好蛋才貴?!?/p>
王小皮悠悠地嘆了口氣:“都過半百的人了,還老想著年輕時的那些事。我自己也搞不懂,早些年的夢,為什么還在做?”
我說:“從生到死,其實就是一個圈?!?/p>
“我覺得你是個哲學家?!?/p>
“你才是?!?/p>
沒想到,這居然是我和王小皮的最后一次對話。那之后不久,王小皮參加完一個活動,在回家的路上遭遇車禍,最終搶救無效,死了。
王小皮的妻子從王小皮故居里找到了一份遺囑,其中有一條寫道:“我走后,喪事從簡,立一碑,只寫‘王小皮詩體?!?/p>
大家都覺得奇怪,莫非“籬笆詩人”通了天性,知道自己來日無多?
他生前很多朋友一開始想來送別,但得知王小皮希望喪事從簡,都決定不來了。因此,他的喪事辦得的確如他所愿,很簡單。
遵王小皮囑,他的墓碑上只刻了五個字:
王小皮詩體
這五個字我盯了半天,方才明白:“王小皮詩體”,不就是王小皮尸體嗎?
死了也要以詩的形式存在?
這一次,我好像才真正讀懂了王小皮的詩。
如今,“王小皮故居”的牌匾還掛在那里,只是有些歪了。
村里這么多人,就沒有一個愿意過去把它扶正一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