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鋤
倒掛老屋土墻上的一排鋤頭
像一個阿拉伯數字的“7”
長長短短。頭低垂,身子筆挺
那是祖輩和父親與大地的和解
鐵鋤,把土地挖得坑坑洼洼
又一次次填平
鋤刃如牙,鏟一片片草葉
煨熱麥子與谷穗、玉米
我的牙,嚼出糧食的潔白
掛在墻上的鋤一生無語
卻似大大的問號
扣著土墻的天空
老 井
老井,小之又小
小成一個村子的縮影
發(fā)達與衰頹,壯碩與衰微
八百年的村莊
老井靜為止水看著
不興風,不作浪
每一滴主張都注入村子
如血液,巡邏身體的善惡
老井,小之又小
借天空飄入的云朵
揩抹井水的清亮
村子,便有了虔誠與敬畏
人們的每一次汲水
都深深地彎腰,或真誠下跪
老 樹
老樹,損之又損
最后一片葉子,從枝頭滑落
悠然得雅致與從容
沒有繁枝茂葉
可簡潔瞭望地之老天之荒
世事榮枯,枝頭站著的烏鴉
還是鳳凰
與樹,皺巴巴的表情無關
如此淡然
還在乎什么落葉后經歷的斷枝
乃至樹身,同塵土灰飛
沒有翠綠與花團簇錦
亮相,便無懼水分
唯有氣色蒼茫,安然與沉寂
老 船
瓊海潭門鎮(zhèn)老渡口
一艘廢棄的老船
擱淺在岸上。沒有潮水簇擁
只有皺紋
透過锃亮的陽光,折疊漁火里古銅色的臉膛
如果沒有離別,便無相思
海風和月光要來
忘不了為你擦拭
一顆關于遠方的心
那些記憶中的島子
涉過有代溝的水
與你似曾相識又一見如故
隱約、依稀、模糊……
這腥味,便是潮漲潮落
你破漏的船身
像四處敞開的門
我精心策劃地穿過,也沒
撩動你的穩(wěn)重和緘默
黎二愣:本名黎勇,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著有散文詩集《巴蜀風散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