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紅許
西門村,我總以為它是一個渡口搖來的鄉(xiāng)村。這里確是有一個踏著桐木江的波浪,從歷史深處搖來的渡口——石盤渡。而今已是野渡無人亦無舟,河岸一排垂柳,石盤渡槳聲遠去,還能搖碎宋時的月影嗎?
西門村山背即是偌大的露天銅礦,千百年來,裹挾著閃閃發(fā)亮銅元素的溪流淙淙,吸引了多少追夢人前往淘金,終繁衍生息成一個村落。
江西省上饒市鉛山縣永平鎮(zhèn)西門村,背倚駱駝山,面朝桐木江,坐山擁水,世世代代用風調雨順、吉祥平安詮釋著“永平”二字。
來到西門村,最好提前做足關于蔣士銓的功課,他是清代一個大戲曲家,西門人,也說石盤渡人。
石盤渡,在歲月的河灘上守望,千萬回沖刷而今僅留下一個古老的符號,見證過昔日的繁華景象:“水中千條船,山上萬盞燈?!?/p>
緩緩走出渡口,岸上是西門文化廣場,立有三尊塑像,辛棄疾、笪繼良、蔣士銓。辛公當年客居鉛山終老鉛山,詞壇飛將,“醉里挑燈看劍”氣貫長虹;笪公是明代鉛山縣令,“白菜碑”傳為千古佳話。三人中,唯有蔣士銓是土生土長的西門人,“江右三大家”之一,被譽為中國戲曲史上的殿軍。其《藏園九種曲》等一時傳唱甚廣。蔣士銓故居就在前面“情義路”上,老四合院式的天井磚木平房,前后兩進,前廳空闊,我眼前幻化出“長跪拜慈母,有淚不敢垂”那一幕,“鳴機夜課”,里屋似乎傳來古老的織布機聲,繞梁不絕,不覺間也雙眼濕潤。
走在西門村,巷弄里整整齊齊,街道干干凈凈,房子墻壁潔潔白白,給人煥然一新的感覺,公共體育設施布局合理,我卻在咀嚼“情義路”,人情和義理在西門以路的形式在延伸,越走心里越敞亮,想必鄰里之間和和睦睦,親如一家。西門風吹,情義漫漫。一座報本坊足以令人動容,南宋時申家的兒子甘愿上前代父而死,身中三刀面不改色,其忠其孝、其情其義感人肺腑,難怪連理學大家朱熹都親書“報本坊”橫匾,辛棄疾也吟詩《贈申孝子世寧》贊嘆。
窗推西門翠影,月落松下清風。廉政文化是西門村一大亮點,濃縮在清園?!扒鍒@”二字,乃當代書法家范增所書。一座依托當?shù)貧v史精心打造的主題園林,樓臺亭榭錯落有致,群賢堂、報本坊、白菜碑、文化長廊、人行道、蓮花池等無不折射出清廉文化,尤以園內立有一塊白菜碑而彰顯了地方特色,原碑在縣博物館,原碑址則在永平街上,此碑是按同等比例仿制而移植于此的,走過石碑,一句古老而有溫度的聲音“為民父母,不可不知此味;為吾赤子,不可令有此色”仍在回響,振聾發(fā)聵。
夏天,風吹來都是涼爽,那風來自蓊郁的駱駝山。駱駝山主峰酷似駱駝,一座名副其實的森林公園,公園內建有牌坊、游步道、觀景亭、休憩平臺,繞一圈大概半個小時。登上駱駝峰,北望書聲瑯瑯的鵝湖山,不亦快哉?駱駝,沙漠之舟;走在駱駝山,很自然就會聯(lián)想起駱駝吃苦耐勞、迎難而上、不怕千辛萬苦的品質,西門人時時以此警醒自己,負重前行,走向幸福、永平的田園。
“名鎮(zhèn)歷史文化展覽館”“農耕文化博覽院”“紅色文化收藏館”也是值得去看的幾個地方。走進去,凝固的是一截記憶,放大的是對往昔的無限追尋。西門“三館”,都是一些村民自發(fā)籌建的,自費征集、收購藏品,每一件展品的背后都蘊藏著一段鮮為人知的故事??吹贸鑫鏖T人的情懷、情義一脈傳承了蔣士銓推崇的,做人、為文都要有“忠孝節(jié)義之心,溫柔敦厚之旨”。
在駱駝峰的枝頭看云卷云舒,看“銅鉛置縣”“文昌永平”“商貿鼎盛”,看玉虛觀的裊裊香煙,再聽一曲贛劇版的“紅雪樓”。那一夜,我醉倒在西門“名園”,不為鉛山曼妙的“女子”,也不是西門釀制的高粱,而是西門的風情萬種、西門的綿綿情義、西門的郁郁蔥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