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悅桐
如今社會飛速發(fā)展,人們步履不停。在這樣一個快節(jié)奏時代,紙質(zhì)化閱讀還重要嗎?
如果你問我,我會給出毫不猶豫的答案:“當然重要?!?/p>
飛速發(fā)展的科技為人們的閱讀開創(chuàng)全新的模式,電子閱讀也逐漸成為多數(shù)人的選擇。但我總覺得,現(xiàn)在人們對于閱讀的心態(tài)趨于浮躁、急切、功利化。
誠然,電子閱讀有其便捷之處。它更有利于時下人們所追捧的所謂“碎片化閱讀”。人們無需攜帶厚重的紙質(zhì)書本,可以運用碎片時間在手機屏幕上進行短暫而大量的瀏覽,盡管有時只是不入腦袋的飛速劃過。人們可以運用電子功能加以批注,留下標記,一如人們之前用一張張書簽標記自己讀過的痕跡,在文章旁手寫下自己的思考。遇到喜歡的好詞好句,人們可以復制粘貼以保存,不需再像之前那樣一筆一劃地手寫在紙上。只需輕輕一點,便可以迅速翻頁,無需多時,一本書就已讀完,就像完成了什么任務一般。
可正是這樣的便捷,造就了人們思維的惰性;正是這樣的“閱讀碎片化”造就了人們的“思維碎片化”。
屏讀時代將人與屏幕緊密連接在一起,屏幕就像一扇門,一打開人們就進入了一片廣闊的信息天地。信息海洋雖廣闊,卻茫茫,在這樣的一片海洋之中孤舟難立。我們時常在本該繼續(xù)航行的航道上,被其他浪潮裹挾,隨波逐流,難以控制自己,而去閱讀其他娛樂內(nèi)容;我們常常被信息的海浪淹沒,顧此失彼,我們試圖追求以最高效的方式閱讀最大量的信息,卻只是拾起一片又一片的碎片,卻難以拼湊出完整的藍圖,最終一無所獲,徒余茫然,失去了深度思考。
我們閱讀,是為了閱讀本身,而不是為了量化書籍而草草瀏覽,而不是為了功利目的而囫圇吞棗,而不是為了完成任務而忘掉我們閱讀最初的初衷。
世界之大,望天地之悠悠,渺滄海之一粟,我們是這宇宙蒼穹中的一個微小的個體。我們閱讀,是乘著無數(shù)值得尊敬的前人的船,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去感知這個世界,去了解更廣闊的一方天地。我們閱讀,是為了超越我們單一的人生,去闖入無數(shù)個豐富的多元世界,以一個獨特的視角去經(jīng)歷無數(shù)種獨特的生命體驗。我想到,那年手中紙頁里“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里的江南繁華;“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滿城燈火;我想到《了不起的蓋茨比》里蓋茨比眺望數(shù)久的那盞綠燈,屹立在河對岸,這盞帶著悲涼底色的孤燈背負了一個不可及的幻夢,那應該是從倫敦碎片大廈頂層看到的華燈初上吧,來自四面八方的燈光在深藍的天穹下描摹出倫敦耀目的夜;我想到,讀到那句“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時,眼前仿佛有兩三只輕盈的飛鳥在云端自由地飛翔,眼前湖泊如琥珀袖帶般纏繞于森林,金黃色的陽光照射著森林,一位老者正安詳?shù)刈谝巫由?,深邃的目光凝視遠方的場景。正如楊絳先生所說的,“讀書的意義大概就是,用生活所感去讀書,用讀書所得去生活吧。”因而我們閱讀,誠應懷著一種無比赤忱、無比謙卑的心態(tài),而不是飛速點擊屏幕翻頁,復制粘貼,囫圇吞棗,這是無比自大、無比無知的。
木心曾說:“從前的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p>
我想起,從前的慢。
以一紙信箋傳遞相思,以一紙書函訴不盡綿綿情意。以一卷書軸謙品圣人哲思,以一方墨硯擬不完無盡思考。
在這樣喧囂浮華的時代,偷得浮生半日閑,借一本本散發(fā)著油墨清香的書,覓得一片光亮的小天地。翻開一本書,任由指尖在書頁間摩擦,任由陽光越過窗欞灑在發(fā)梢,就這樣慢慢地把一本書讀薄,感受著書頁從一只手過渡到另一只手的重量,用拾到的樹葉書簽標記喜歡的那一頁,這難道不是生活中的小確幸嗎?這難道不比電子閱讀更安人心嗎?
我想到我手撫過書上那喜歡的句子,一個又一個字凸起的紋路,那種觸感,我觸到書,那種接觸的反作用力,它仿佛也觸到了我的心靈。我想到,我一頁翻過一頁,書頁輕輕掀過時夾雜著風的聲音,前人的哲思如低沉鐘鳴聲竄入我的耳朵。我想到,我合上書時,手掌疊于書封上,仿佛穿透了萬象空間,我的手與前人智慧的掌相印。這是肉體所能感知的實實在在的感受,這是作用于靈魂的力量。
紙質(zhì)化閱讀,更是生活的一種儀式感。你能否記得你有多久沒有放下手機,用一段完整的時間來閱讀一本你喜歡的書?將手機調(diào)成靜音,把屏幕翻轉(zhuǎn)向下,忘記電子產(chǎn)品的存在,流連于一頁又一頁的紙張,你的精神在一行又一行的文字之中下沉,隨之你對世界的感知力又逐漸升起,你總能從之前那種朦朧的渙散中醒來。用一大段完整的時間完成閱讀與思考,或許你會驚奇地發(fā)現(xiàn),那時腦中一塊又一塊的碎片自然拼接,你福至心靈地感悟到了之前難能可貴的思想境界,仿佛重新打開了一個新世界的大門,而那是被你所遺忘的,舊時你曾狠狠關(guān)上的那座門。
默里迪斯在《森林里的挽歌》中寫道:“生命在競賽中飛跑,猶如相互追逐的行云,像松果一樣掉落?!蔽蚁耄谇靶械耐局?,我們不能失掉那種原始的情懷。在這個信息爆炸的電子時代,對于科技太深的流連便成了羈絆。紙質(zhì)書籍不再僅僅是書,它給予我們靈魂的歡愉,給予我們心靈的安定。它是一種無法割舍的情懷,是一種白紙黑字的信仰。
愿我們的心靈在白紙黑字中相遇。
(作者單位:華南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