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慧超
部分講解詞
反彈琵琶:來到敦煌,很多人想看到壁畫中的反彈琵琶。請各位看237窟南壁的這幅觀無量壽經(jīng)變壁畫,在畫面下部繪制了極樂世界的樂舞場面。這幅樂舞圖規(guī)模不大,樂隊由16人組成,分坐兩邊,每邊8人,手執(zhí)箜篌、古箏、豎笛、簫、琵琶等各種樂器演奏。在北方,琵琶是各族人民喜愛的樂器,尤其是河西地區(qū),由于琵琶的普遍流行,它不僅是一種樂器,也成了跳舞的道具。反彈琵琶是敦煌壁畫中最著名的舞蹈絕技,畫面中的伎樂天右腿高抬,左腿踏地,肩披彩色飄帶,雙手上舉琵琶,左手握著琴頸,右手彈撥琴弦,這一動作難度極高,整個人物造型十分優(yōu)美,令人叫絕。這幅壁畫為我們研究唐代的音樂舞蹈提供了重要的資料。20世紀80年代,甘肅省歌舞團的大型舞劇《絲路花雨》就是依據(jù)莫高窟的壁畫編排而成,其中的高潮就是舞蹈造型“反彈琵琶”,現(xiàn)在已成為敦煌市的城市標志??催@旁邊還有我們敦煌莫高窟最小的飛天,經(jīng)過測量只有2厘米,而最大的飛天將近2米,相差較大。
九層樓:各位看到的是莫高窟的標志性建筑——九層樓。洞窟內里有一身彌勒佛像,坐高35.5米,是莫高窟的第一大佛。這身大佛建造于初唐武則天時期的證圣元年即公元695年,距今已有1300余年了。大佛的修建與當時的歷史背景有著密切的關系。當時中國的首位女皇帝武則天為了登基,授意心腹薛懷義和僧人法明編撰《大云經(jīng)疏》,經(jīng)疏中附會武則天是彌勒佛轉世,彌勒降世,人間將會呈現(xiàn)出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這無形中為武則天登基制造輿論。武則天順利登基后,便下令全國各州縣修建彌勒佛像,這身大佛就是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修建完成的。大佛的修建方法是:先以山體鑿刻出體形,表面敷泥細塑,最后上色彩繪完成。大佛至今已有1300多年歷史,由于受自然因素的影響,佛像已經(jīng)過多次重修,但整體仍不失唐代雄偉壯觀的氣勢,尤其是佛像的兩只腳,更加顯示出了唐代以胖為美的審美特點。
三座陳列館
莫高窟內設有3座陳列館,分別是敦煌石窟文物保護研究陳列中心、敦煌研究院院史陳列館和藏經(jīng)洞陳列館。在完成解說任務之余,我游覽了這三座陳列館。
敦煌石窟文物保護研究陳列中心坐落于莫高窟窟區(qū)的正對面,與窟區(qū)隔河相望。建筑外墻為青磚,在風沙的洗禮下,逐漸呈現(xiàn)出與周圍山丘黃沙相協(xié)調的色彩,仿佛是自然地從土地中生長出來的。主體建筑與空間一半隱匿于地下,僅有屋檐和上層通風窗戶露在外面。這樣的設計不僅沒有破壞莫高窟的山丘地貌,而且以一種謙遜的姿態(tài),與擁有千年歷史的莫高窟相互呼應。在陳列中心,有第249窟、第285窟、第419窟等8座珍品洞窟的精準復制窟,這些復制洞窟的開鑿時間橫跨了從十六國到元代的漫長歲月,展現(xiàn)了敦煌石窟藝術風格的豐富多樣和時代變遷的鮮明特點。它們皆是由敦煌研究院的前輩們親手按照原洞窟的風貌臨摹和還原而成,是他們孜孜以求的藝術成果,更是他們在筆墨之間與古代畫師的心靈對話、智慧融通的結晶。
敦煌研究院院史陳列館,其前身曾是研究所的辦公場地。在此之前,研究院的學者們面臨著無處安身的困境,他們不得不在莫高窟附近的雷音寺暫居,在那里建起簡陋的泥土房。斑駁的墻面、鋪著草席的土炕、窄小的窗戶陳列館還原了他們的居住環(huán)境,展出了他們自制的農(nóng)具以及用以采水和發(fā)電的工具。此外,陳列館還精心呈現(xiàn)了研究院自創(chuàng)立以來的歷程,展示了歷任院長和前輩們的辛勤努力。在風沙肆虐的日子里,他們白天清理洞窟的積沙,夜晚則依靠微弱的煤油燈光臨摹珍貴的壁畫。這些場景不僅令人肅然起敬,更讓我們深刻體會到文化保護工作的艱辛與不易。
藏經(jīng)洞陳列館內陳列著自其被發(fā)現(xiàn)以來的一系列精美文物。在這里,5萬余件古代手抄寫本熠熠生輝,它們穿越七個世紀的時光,最早可追溯到公元4世紀的晉代,最晚則觸及11世紀末宋初的雅致篇章。這些文獻內容極為豐富,涵蓋了天文地理的奧秘、典當契約的細節(jié),以及政治、宗教、文學、醫(yī)學等多個領域的知識。陳列館展示了部分藏經(jīng)洞出土的文物,以及前輩學者們不辭辛勞,在海外尋覓、臨摹或復制的文物。這些展品不僅是對敦煌文化的深情致敬,更讓我們有機會一窺那些流散海外、曾為國寶級文物的珍貴遺產(chǎn)。
安息之地
在完成講解工作后,我與幾位同學自發(fā)前往敦煌研究院前輩們的安息之地——莫高窟公墓。這里長眠著兩位杰出的前院長——常書鴻與段文杰,以及眾多早期的敦煌研究院前輩。我們沿著蜿蜒的臺階拾級而上,來到了敦煌研究院首任院長常書鴻的墓前。站在這里,視野豁然開朗,整個莫高窟的壯麗景色盡收眼底。遠處,敦煌最具標志性的“九層樓”隱約可見,它靜靜佇立在老一輩莫高窟研究者親手種植的榆樹林中。這些樹如今已長得枝繁葉茂,參天而立,仿佛是前輩們以另一種方式繼續(xù)守護著莫高窟的輝煌,傳承著文化的薪火。
前輩們當年面臨缺水、缺電、缺資金等重重困難,從零開始,一步一個腳印,致力于莫高窟文物的保護和傳承,這才有了今天的成就。我還記得在樊錦詩先生的書中曾讀到,因為文物保護區(qū)不允許存在墓地,敦煌研究院前輩們的墓地曾一度面臨被遷移的命運。然而,研究院的眾成員一致決定,前輩們的墓地不容被遷移,因為它代表了一種代代相傳的莫高窟人守護文物的精神,而這種精神正是莫高窟的靈魂。
掃墓后,站在榆樹林的遠處,聽著風沙的低沉呼喚,我陷入了深思。短短14天的文化守望之旅令我感到自豪,然而與那些曾為莫高窟奉獻一生的前輩們相比,“敦煌文化守望者”這樣的頭銜,又讓我感到受之有愧。
莫高石窟
在進行講解時,每一次帶著游客穿越洞窟,時間都仿佛慢了下來,我沉浸在那古老而神秘的氛圍中。在烈日下,我們沿著狹窄的走廊攀爬,走進每個洞窟都重復著開鎖、進洞、講解、欣賞、離開、鎖門的各個環(huán)節(jié),每一次都是不一樣的心境。而我最鐘情的時刻,莫過于在洞窟內為游客們講解的那一刻。我站在那些歷經(jīng)滄桑的壁畫前,仿佛與古代工匠們心有靈犀,和游客一同探尋著這些圖案、紋樣、顏色、畫面背后的故事與內涵。當我緩緩講述“薩?太子舍身飼虎”的傳奇時,游客們被那古老的世界觀所深深觸動,對人與自然、人與動物之間的平等與和諧有了更深的領悟。而當我指向那滿壁的金箔時,游客們的贊嘆聲此起彼伏,無不為這千年前的藝術瑰寶所震撼。這種共同的感受將我們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也讓我們對這片土地心生敬意。
完成“文化守望者”的使命后,我與同伴以游客的身份前往西千佛洞游覽。再次踏入洞窟的那一刻,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黑暗的洞窟、熟悉的氣息、寧靜的氛圍,讓我仿佛回到了在窟內,持手電筒向游客述說千年前故事的時光。這一刻,我深深地感受到了“守望者”這個身份的重量與意義,它讓我與這片土地、與它的歷史和文化產(chǎn)生了一種不可割舍的聯(lián)系。
責任編輯:賈倩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