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牧之
初一入學,一進校門,我的目光便被學校公告欄那一張《黃忠?guī)Α肪﹦≌展醋×?,寒光四射的?zhàn)袍,飄逸的靠旗與花白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的髯口,多么瀟灑的藝術??!我如是感嘆。很快,我報名并成功加入了京劇社。
指導老師是一位六十多歲的女老師,她舞姿優(yōu)美,唱腔婉轉(zhuǎn)!每天中午,老師領著我們練站姿,練氣息,練唱腔。那是很著名的唱段《馬前潑水》,“朱買臣提筆淚不干……”老師唱一句,我們唱一句。一個字要拖長音唱上老半天,加之還要深刻地將朱買臣被妻子拋棄的悲苦心情融于唱詞,一中午我往往只能學會一句。我愈是心急,老師卻愈慢條斯理,認真地一個字一個腔地反復讓我練習,反復糾正。就這樣,我在京劇的陽光大道上日行漸遠。
后來母親每周都帶我去戲院看戲,每一出戲,我仿佛都在與戲中人物暢聊天地鬼神。有幸看過凌珂老師演的《托兆碰碑》和《清官冊》。凌老師飾演的楊繼業(yè),身披金甲,大彎刀射出光芒。在萬千觀眾的喝彩中,我唏噓楊繼業(yè)因困至兩狼山,碰碑尋短見而身膏野草;佩服于寇準為替楊伸冤,巧扮閻羅使奸賊潘洪招供的韜略……我瞧見了京劇是一個個有血有肉的人物復雜的內(nèi)心所擘畫出的華章。一部部情節(jié)曲折、內(nèi)容豐滿的戲曲,教化著我走向它背后深處的寶藏。
至今猶記,一天下課后,老師叫住我:“咱們京劇社準備參加市里的比賽,你平時練得最認真,唱得也好,這次由你來出演朱買臣這一角色?!蔽沂軐櫲趔@,更覺重任在肩。比賽那天,我穿著樸素的書生裝束,戴上輕盈的髯口,我撩袍端帶立于鏡前——這一刻我就是朱買臣,朱買臣就是我。我從容登臺,緩緩唱道:“……我一介窮儒三餐匱乏,你不愿風雨同舟理由差……”舞隨身動,身隨心動,心隨音動。臺下傳來雷鳴般的掌聲。
我站在舞臺中間,站在聚光燈下,享受人物的融合,感受梨園的芬芳,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