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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風(fēng)吹來

2024-07-09 12:33:47蔡瑛
滿族文學(xué) 2024年4期
關(guān)鍵詞:江寧

林文娟是第一次來縣中醫(yī)院。年輕的時候,她只看西醫(yī),不管什么樣的藥片,只管往肚子里一吞,省事,見效也快。四十五歲之后,凡事猶疑,倒是篤信起中醫(yī)來。一走進(jìn)這藥香縈繞的中藥房,她剛剛還撲撲亂跳的心,一下子沉靜了下來。

白胖的女醫(yī)師開完藥方,還止不住絮叨,有點(diǎn)把自己當(dāng)成她人生導(dǎo)師的勁兒。林文娟本想耐著性子聽聽,但一看到她那張被生活滋養(yǎng)得花好月圓的臉,心里就起了皺,終是坐不住??匆娫\室里進(jìn)來一個人,她連忙站起來,轉(zhuǎn)頭一看,來人竟是馮茹。

馮茹也看見了她,一臉驚訝,文娟,怎么是你。林文娟迎過去,是呀,好巧。你看啥呢?她倆幾乎同時問起來。馮茹說,還能看啥,婦科。又問林文娟,你呢?林文娟說,最近睡不好。馮茹問,咋又睡不好了?林文娟說,哎,也沒啥,跟兒子較勁。馮茹說,你這人,跟自己兒子較什么勁!林文娟自嘲著,我也不想呀,青春期遇到更年期了唄。馮茹便笑,不至于吧!她將文娟挽到一旁,說,你要沒什么事就等等我,中午我們叫上江寧一起聚聚。林文娟說,我這鬼樣子,算了吧,下次再聚。馮茹白她一眼,怎么就鬼樣子了!我不管,今天我可不放過你,我們仨都好久沒聚了。林文娟說,可我中午還得準(zhǔn)備兒子的午飯呢,想想又說,行,我安排一下。

林文娟與馮茹、江寧是二十年的閨蜜,一直保持著密切的往來。之前幾乎每個月都要聚上一次,這兩年走動得少了一些。給江寧打完電話,林文娟在一旁候著,正聽到馮茹跟醫(yī)師說,我就是,夫妻生活出了點(diǎn)問題……林文娟有點(diǎn)不自在,站起來說,馮茹,我先去取下藥。

聚會約在初見餐廳,那是她們的根據(jù)地。初見是這個縣城最有年頭的西餐廳,臨湖而設(shè),進(jìn)門處有一院落,花草繁茂,曲徑通幽,深得她們的歡喜。二十年前,她們?nèi)齻€就是在這里參加縣里的詩會而認(rèn)識的。那時候,她們是詩會里最亮眼的姑娘,又青春又文藝,彼此一見如故。林文娟仍記得,在那個詩會上,她們?nèi)齻€分別朗誦了席慕蓉、三毛及舒婷的詩。詩會結(jié)束后,她們意猶未盡,自顧留了下來。三個女人從詩歌聊到愛情,直聊到餐廳打烊。自那以后,她們的三人小組便延續(xù)了下來。為了紀(jì)念三人的初見,她們把這里當(dāng)成聚會的據(jù)點(diǎn),一來二去,竟堅持了近二十年。

林文娟與馮茹從一樓徑直上了旋轉(zhuǎn)樓梯。店主是個愛花之人,到處花團(tuán)錦簇,芳香迷離。器具擺件,卻是古舊的,有斑駁的時光感。墻壁是暗褐色玻璃鑲的面,有隱約的藤蔓花飾,復(fù)古而神秘。玻璃照出兩個中年女子,也明媚也滄桑。

剛坐定,馮茹便說,你剛剛是故意走開的吧,沒必要,咱們之間有啥好避諱的。

林文娟便說,沒有,不是要取藥嗎?她順著馮茹的話題問,你們夫妻,有啥問題?

馮茹說,不是夫妻有問題,是夫妻生活有問題。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對那事完全提不起勁。感覺身體出了問題。

林文娟看著馮茹,她今天挺精神,短發(fā),西裝,紅唇,又美又颯。但細(xì)看,脂粉感便跳出來了,精致妝容依然藏不住里子的暗黃。她笑了笑,說,馮茹,你別瞎想,都一樣,我家老夏不在家,我也沒覺得少了什么,挺自在。

馮茹鎖了眉頭,我這真的是問題大,我老公說我成了一潭死水。他真沒夸張,我都覺得我自己干枯了。文娟,跟你說正經(jīng)的,我月經(jīng)量越來越少了,這個月第二天就沒影了。我擔(dān)心自己快絕經(jīng)了。你呢,還正常吧?

林文娟虛弱地苦笑,我,量還挺多的,我還擔(dān)心貧血呢,今天醫(yī)生都說我氣血虧虛。

馮茹說,還真是,這東西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她嘆口氣,文娟,你說咱們還沒到五十呢,我咋就感覺有什么東西就要從身體里抽離了似的。不是說女人到五十九歲才失去性別嗎,可我覺得我現(xiàn)在就越來越男相了。馮茹湊過臉來,說,文娟,你仔細(xì)看看,我的臉是不是有變化?林文娟拍一下她,你都想些什么呀,放心,還是個大美女呢,別自己嚇自己哈。馮茹便笑了起來。

倆人正說著,一陣香風(fēng)飄過來,江寧到了。

馮茹說,就你老遲到,又泡健身房去了吧。

江寧說,還真是,擼了兩小時鐵,回去洗了個澡,化化妝,可不就弄晚了。今天我請客哈,都不要跟我爭。

林文娟說,才不跟你爭,誰美誰請客。

江寧哈哈笑著,這話我愛聽。你們隨便點(diǎn),我照舊,蔬菜沙拉。

馮茹嗤一聲,你就作吧。文娟,你說咱們怎么就跟一個吃草的女人做了朋友。

江寧撩一下長發(fā),媚眼如絲,說,活到老,作到老。作,是本人的畢生追求。

三個人都笑了起來。江寧在她們?nèi)齻€中最小,剛過四十五歲生日,是個離異服裝店老板娘。近幾年,打理服裝店之余,江寧最愛的就是健身,每天兩個小時耗在健身房里,算個健身達(dá)人。這個愛好帶給她最大的受益,當(dāng)然是身材。標(biāo)準(zhǔn)的S型,前凸后翹不說,渾身沒一絲贅肉。有一回馮茹與林文娟被江寧拉著去健身房,三個人一起在女賓室換衣服,脫光的江寧把馮茹眼睛都看直了。她說,我算是見著活的芭比了,你這身材,別說男人抵抗不了,女人見了也要饞死。圍觀完的兩人深受刺激,林文娟死也不肯當(dāng)著她們的面脫衣服了。馮茹哈哈笑著,要去摸林文娟的胸,林文娟一把將她的手打開了。馮茹說,你藏啥呀,你看著還挺緊實(shí)的,你來摸摸我的,這兩年突然癟下去了,我自己看著都寒磣。兩個女人相互安慰著,狠下心一塊在健身房辦了卡。然而誰也沒堅持下來。唯江寧不但堅持健身,飲食也極自律,平日以蔬菜與粗糧為主。林文娟與馮茹便老是酸酸地懟她,說她是個狠女人。

林文娟瞧著江寧那張明艷動人的臉,心里一陣黯淡,默默地,也不愿接話。卻聽見馮茹恨恨地說,你這種女人,就是招人恨的!我一天到晚地算計著保單,你大白天的泡健身房,老天咋這么不厚道!馮茹原來開了一家美容店,前兩年生意不好,關(guān)了,半途進(jìn)了保險行業(yè)。每天張口閉口談保險,感嘆人生各種不容易。

林文娟順口接道,馮茹,你保險做得不是挺紅火的嗎?你家老周又在家給你管吃管喝,可不比我強(qiáng)多了。

江寧說,就是,動不動就到省里市里開會領(lǐng)獎,成了保險行業(yè)的天花板,一枝花,你還想咋樣!

馮茹說,瞧你倆說呢,別人不知道,你們還不知道嗎?還一枝花!都奔五的人了,我容易嘛!若不是我家老周那反正天塌不下來的德性,若不是我家兒子心心念念要出國留學(xué),誰愿意委屈自己做這么個行當(dāng)!天天給自己打雞血,在熟人堆里討好,鉆營。我現(xiàn)在,只要有飯局都巴巴地往前湊,就是想著指不定能促成一個單。真的,我都快看不上自己了。想當(dāng)年,我馮茹也是個驕傲的人!

那是,確實(shí)不容易。如果是我,還真沒辦法在這個行當(dāng)混。江寧說。

正說著,服務(wù)員送了餐過來。一份牛排,一份套餐,一份沙拉,三杯果汁。三個人各自取了餐,靜靜地吃著。江寧喝了一口果汁,說,我今天早上研究了一款抗衰抗炎飲,用黃瓜、火龍果、梨、草莓、西梅,再加上羽衣甘藍(lán)粉,味道竟然不錯,你們也可以試試。

林文娟心里條件反射似的激起一些疙瘩,話不由得帶著幾分尖刻,你對自己可真好,一個人就是自由。我早上跟打仗似的,哪有時間與心情搞這個!

馮茹倒是來了勁,如果真能抗衰,我也得試試。不瞞你們說,我上個月去了趟省城,專門去了解一個抗衰醫(yī)美項目,現(xiàn)在的醫(yī)美技術(shù)越來越了得,我看過他們那的真實(shí)案例,特別自然,做完后年輕了不止五歲。我還挺心動的,打算談下一個大單,就去做那個項目。

林文娟挺看不上馮茹那個跟風(fēng)的勁,說,別人都說醫(yī)美這東西像毒品,沾染后就特別容易依賴,而且有各種副作用,你還是要謹(jǐn)慎些。

文娟,你也別太將醫(yī)美妖魔化,這個時代,醫(yī)美挺正常的,自己接受享受就好。江寧說,語氣淡淡的,卻一副真理在握的樣子。

馮茹也跟著說,就是,文娟就是太板正,你有體制內(nèi)的穩(wěn)定工作,老公又在外面賺錢,當(dāng)然有安全感,我是各種焦慮。

林文娟冷笑一下,你們做你們的,我又不反對!你倆永遠(yuǎn)十八歲,就讓我一個人自然老去。

沒人再接話,氣氛有點(diǎn)緊。林文娟冷著臉,低頭吃牛排。牛排煎得有點(diǎn)老,嚼在嘴里,半天都咽不下去。她干脆放下餐具,說,你們先聊,我去趟洗手間。

洗手間沒人。林文娟站在洗手臺前,看著鏡中自己的臉。燈光下,這張臉顯出明顯的憔悴,無數(shù)失眠的夜悉數(shù)從她還算光潔的皮膚上碾過??谥苡行┧萘?,深深的法令紋像兩道晦氣的符,讓她原本甜美的五官顯出幾分刻薄。林文娟用手去托起兩頰,將線條上拉,對著鏡子展開笑容。鏡子里的臉這才有了幾分明媚。她知道自己適合笑。正對著鏡子溫習(xí)笑容,突然進(jìn)來人,林文娟慌忙從鏡子中移開臉,打開水龍頭低頭洗手,心里突突地跳。洗完手,打開包,準(zhǔn)備摸出口紅補(bǔ)個妝,手卻碰到一包衛(wèi)生巾。林文娟苦笑一下,這包衛(wèi)生巾放包里快半年了,她始終沒等到它派上用場。

回到座位,江寧對林文娟笑了笑,說,沒啥事吧?林文娟坐下來,淡淡一笑,我能有啥事?江寧便說,就是,你可是我們?nèi)齻€中過得最安穩(wěn)的。馮茹接過話頭,咱們仨好不容易聚一次,找點(diǎn)輕松有趣的話題唄。江寧,最近有啥桃花,跟我們講講,刺激下多巴胺。

江寧輕笑一聲,我哪有什么桃花,要有,也是爛桃花。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已經(jīng)與愛情絕緣了。我怕是,失去愛人的能力了。

什么能力不能力,哪那么玄乎!馮茹快人快語,談戀愛是多么美好的事,我說江寧,你現(xiàn)在單著,又練得這么好的身材,不談戀愛不是浪費(fèi)了嗎。

江寧說,你這么說就淺薄了哈。我健身是為了取悅自己。我閨女隨了她爸之后,有一段時間,我整個人都是空的。心里老發(fā)慌,不知道怎么去熬日子。那么大的房子,空蕩蕩的,又在一樓,老見不著陽光,陰冷潮濕,我待在里面,感覺自己都快要發(fā)霉了,就去小區(qū)健身房辦了卡,開始是打發(fā)時間,后來便愛上了。我喜歡那個感覺,特別有快感。而且,當(dāng)你喜歡上自己的身體,就會激發(fā)出一些動力與欲望,會覺得,這個世界還是挺讓人留戀的。

林文娟說,江寧,我挺佩服你的,你總是有那么一股勁。我感覺我每天都被生活給困住了,對什么都失去了興致。她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四十五歲之后,就覺得整個人,以及生活,都像停滯了一般。不愿意社交,也不愿意出門,甚至不愿意捯飭自己,有時候,真的,我在我身上感覺到了一種暮氣。

江寧說,我能理解,我其實(shí)也有過這種狀態(tài)。只是,我自己走過來了罷了。

馮茹從食物中抬起臉,插了一句,文娟,你說得有點(diǎn)嚇人啊。怎么會這樣呢?你有啥事呀,不就是兒子有點(diǎn)叛逆嗎!真不至于,你得自己抽離出來,我們是母親沒錯,但我們最重要的角色是自己,得先把自己活好。

林文娟苦笑著,道理誰都懂,可生活哪那么簡單呢。

江寧說,到了我們這個年齡,就是要看開看淡,好好愛自己。身體和心理,不強(qiáng)求不消耗,才是和這個世界最好的相處。她頓了一下,說,在生活這個汪洋大海中,我們都得學(xué)會自渡。江寧最近買了不少哲學(xué)書,看來學(xué)有所獲,開口閉口都是金句。

馮茹點(diǎn)著頭,深以為然的樣子,文娟,我說不出江寧那一套一套的,但我也感覺你活得太緊繃了。你就是太操心了。還有,你兒子的事你別一個人兜著,還有他爸呢。你管不著他的時候,就跟你家老夏說道說道。

林文娟不作聲。她感覺喉嚨有點(diǎn)發(fā)緊,心里好像伸出一只手來抓撓著她,耳朵嗡嗡作響。她深吸了一口氣,轉(zhuǎn)頭看向窗外,窗子正緩緩著了層霧氣。她想起昨晚,她軟下性子,試圖跟兒子談下心,剛要走進(jìn)他房間,兒子便過來將門“嘭”的一聲關(guān)上了。她穩(wěn)住呼吸,叫他,兒子,能開下門嗎?剛敲了兩次門,門鎖立即從里面反鎖上了。干脆,決絕,像撲面而來的一記耳光。她呆呆地站在那里,憤怒,卻無力。一個多月了,只是因為她上次怒火中燒地奪下他手中的ipad,兒子便向她關(guān)上了門,拒絕跟她有任何交流。這個從她肚子里掉下來的長在她心尖上的人兒,把她生生地推出了他的世界之外。她不知道該怎么辦。她一個人在他的門口站了很久,一直站到手腳冰涼。沒人知道,很多個夜晚,她都像個幽靈一樣,獨(dú)自在陽臺上待到凌晨,然后借助兩粒藥丸解救自己。有那么幾次,她想過跟她們其中一個打個電話,卻發(fā)現(xiàn),自己連訴說的心力也沒有了。她只有自己捂著,一個夜晚接著一個夜晚地熬。慢慢地,白天也變得混沌。她突然一陣心悸,耳邊再次出現(xiàn)了幻聽,“嘭”,是一扇門發(fā)出的巨響。

文娟,要不讓你家老公回來吧,兒子大了,也需要父親在身邊,這高中三年,最是關(guān)鍵了。馮茹說。

林文娟緩過神來,好半天才回她,還能指望他?老公,聊勝于無罷了。

聊勝于無,說得好。馮茹想想,又加了一句,還不如無!

江寧說,就是,要男人干嗎?我們女人又不是不行。

三個人都笑了,卻寂寂的。

餐廳這時進(jìn)來兩個人,一男一女。是一對長得賞心悅目又衣著講究的男女,三十來歲的樣子,男的穿米咖色襯衣,棕色休閑褲,高大挺拔,有一張輪廓分明卻溫潤干凈的臉。女的著一件米色開衫,咖色半裙,面如滿月,身段輕盈,春光般明媚。兩人十指相扣,濃情蜜意,旁若無人地穿過她們,相擁著徑直進(jìn)了一個包間。

喲,你們看那兩人,是外地的吧,真打眼呀,這恩愛秀得,真讓人嫉妒!馮茹目光一路追過去,看紅了眼。

剛結(jié)婚的小夫妻吧,等保鮮期過了,指不定怎么樣呢。林文娟懶懶地說。

呵呵,說不定人家根本就不是夫妻呢,來小地方偷個情度個假……江寧說。

三個人說完,互相看了看,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過了會兒,馮茹才開了腔,歲月都給了我們什么呀!她自嘲地笑笑,我最近真是被保單逼瘋了,看來,得自我解壓。

另外兩個人都沒接腔的意思,各自默默喝著飲料。馮茹靜不住,又起了話題,我現(xiàn)在最解壓的方式就是煲劇,對了,你們最近都在煲什么???

林文娟的臉?biāo)闪讼聛恚f,哪還有心思煲劇。

江寧問馮茹,你看什么劇了?是不是看劇受刺激了?

馮茹說,江寧,你真懂我。我最近在追《夏花》,你們猜誰主演的,言承旭。就《流星花園》的那個言承旭!F4,都記得吧?

江寧說,當(dāng)然記得呀,《流星花園》那時候多火,我們當(dāng)年都被F4迷得不行。

是呀,就是F4里的那個言承旭,你說都二十年過去了,我們都老了,可那言承旭還是老樣子,眼神還是那么清澈,又深情又靦腆,滿屏的青春與荷爾蒙,看得我都想談戀愛了。

江寧笑著說,哈哈,中年大叔的少年感與性張力,讓你春心蕩漾了吧。

馮茹說,春心蕩漾,多美好的詞呀,我都很久沒有過那種感覺了。生活這么無趣,偶爾拿劇里的男主意淫一下而已。

林文娟接了一句,不會吧,馮茹,你不是永遠(yuǎn)十八歲嗎?

江寧也說,你這個花花心,就心如止水了,誰相信呢。

馮茹笑了笑,聲音暗了下來,總之,是不會再有愛情了。怎么說呢,就是,你心動的,別人不稀罕你了,稀罕你的,你又心動不了。挺尷尬的。她頓了一下,說,唉,咱們怎么就活到這個年紀(jì)了呢?

她們又一次靜了下來。窗外,兩棵柳樹閑閑地立著。幾只白鷺在漫步,走兩步,停一下,四下張望著。湖水落滿了陽光,晃人的眼。

林文娟看得出神。湖面是碎的,像被陽光照破了,到處是裂隙。她隨著那裂隙沉入湖底,仿佛墜入一個深長的夢。好半天,她才掙扎出來。她幽幽地說,時間過得是真快呀。說起來,當(dāng)年,還真有那種氣質(zhì)的男孩喜歡我,靦腆,深情,有少年氣,還給我寫了不少詩。

江寧便問,當(dāng)初怎么就沒好上呢,你不是喜歡這個類型嗎?

是喜歡,可就是錯過了。人生,不就是一次次錯過么。林文娟嘆口氣,現(xiàn)在想起來,當(dāng)初怎么就沒跟他談場戀愛呢!呵呵,還挺遺憾的。她沒有告訴她們,就在上個月,她還見過他。那個人穿著軍綠色的沖鋒衣,站在人群中,還是那么清冷不凡。歲月潮水一般涌向她。有那么一刻,她恍惚著,腳步發(fā)虛,但她終是沒有上前去跟他打招呼。人到中年,何必呢?

林文娟心里泛出一些酸楚,這乏善可陳的人生!正走著神,手機(jī)的聲響將她拉了回來,來了一條微信信息。林文娟點(diǎn)開來,是個認(rèn)識不久的異性發(fā)來一句莫名其妙的問候。林文娟只見過這人兩次,第一次是在某個飯局上,他正好坐在她的邊上。別的不記得了,單記得那男人稀薄的頭頂,以及與頭頂形成反差的無比旺盛的表達(dá)欲。他油光的腦門,以及說話時不時飛濺的唾沫,讓林文娟如坐針氈。真是要命!當(dāng)時林文娟就在心里說??赡悄腥藚s對她表現(xiàn)出格外的關(guān)照,當(dāng)場就加了她的微信。然后,這個稀薄的男人每天殷勤地給她發(fā)問候。

她居然沒有刪了他,林文娟有些鄙夷自己。

戀愛的感覺真讓人懷念。馮茹也感嘆起來,我大學(xué)的時候也喜歡過一個男孩,長得很干凈,像《流星花園》里的周渝民,總是穿件白襯衫。我一看到他,心就怦怦跳。有一次,我發(fā)現(xiàn)他右手的小手指斷了一截,就老想去摸摸。后來,那截斷指一直在我心里撥弄著。我跟我家老周做那事,就會想起它,一想起來就莫名興奮……

江寧笑起來,哈哈,居然還有這么私密的細(xì)節(jié),以前沒聽你說起過呀。

馮茹說,他一直在我心里,我從沒有忘記過他。她頓了頓,聲音有點(diǎn)緊,我跟他,其實(shí)去年聯(lián)系上了,可他完全不是以前的樣子了。我挺后悔的,為什么要去見他呢?呵,那么美好的初戀啊,我竟親手毀了它。她笑了笑,聲音倦下來,見了他之后,那截斷指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徹底消失了。我感覺自己突然老了似的,連和老周做那事,也沒了勁頭。

林文娟看著馮茹,她的臉有些耷了下來,脂粉下,更重的暗黃泛了出來。她心里又是一陣酸,說,別想了,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

馮茹說,可我過不去,感覺生命中某個重要的地方坍塌了。唉,我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愛懷舊,真是老了。

江寧笑笑,淡淡地說,我偏是不服老,歲月能奈我何!我也不懷舊。我的舊里一片狼藉,我得朝前看。

馮茹說,就是,我們都得朝前看。江寧,你這么完美的女人,別為些不值得的人傷心。

江寧笑了笑,沒呢,都過去了。過去了。

……

林文娟靜靜聽她倆嘮著,手里捧著一杯果汁,眼神卻飄到很遠(yuǎn)去了。她想起二十年前的那個晚上,就在這個餐廳,這個卡座,她們?nèi)?,忘乎所以地聊著詩與愛情,仿佛天底下沒有比詩與愛情更重要的事。她還記得,那時候的馮茹還是個圓臉長發(fā)美女,戀愛中的江寧眼里全是星光,而自己,剛走進(jìn)婚姻,一切都是嶄新的。那個時候,真美好呀。

窗外,有風(fēng)吹進(jìn)來,涼涼的,叫林文娟一激靈。她恍過神來,正聽見手機(jī)嘀嘀作響,微信彈出來兩條消息。林文娟點(diǎn)開,一條是下午約的心理醫(yī)生發(fā)來的,提醒她復(fù)診的時間。一條是辦公室的小姚發(fā)來的,說下午三點(diǎn)半有個會。正看著,又彈出一條,林文娟心里一緊,是兒子的班主任發(fā)來的。她點(diǎn)開那條信息,慌忙起身,出去打了個電話。

打完電話,江寧已經(jīng)買了單。馮茹問林文娟,你咋了,打個電話那么久?

沒什么,工作上的事,需要處理一下。林文娟淡淡地說。

馮茹說,那行,你忙去吧。我也還有事,下午約了兩個重要客戶,快到點(diǎn)了。她邊說著,邊從包里取出粉盒補(bǔ)妝,對著鏡子仔細(xì)撲了粉,剛抹完口紅,手機(jī)響了。馮茹拿起電話,嗓門一下子亮了起來:主任,沒問題,下午一定搞定。我知道的,必須沖鉆,您放心,絕不懈??!笑容像一朵花般在她臉上綻開,讓她剛剛還有些暗沉的臉一下子有了光彩。她一邊接電話,一邊急匆匆地跟她倆揮手,高跟鞋咔嚓咔嚓喘著氣,一會兒便沒了聲。

江寧笑著搖頭,這個大忙人!看來,就數(shù)我最閑。她問林文娟,你去單位嗎?要不要我開車送你?

林文娟說,不了,我,就在附近辦個事。

那行,我去店里了。江寧說,走過去抱了抱林文娟,在她耳邊說,千萬別跟自己過不去,也別自個硬撐,都會過去的。要有什么事,隨時找我。

我知道。林文娟咧了咧唇,努力讓自己笑了笑,看著江寧曼妙的背影在眼前漸漸模糊。風(fēng)一陣緊一陣,有點(diǎn)要變天的意思。林文娟感覺頭有點(diǎn)眩暈,她穩(wěn)了穩(wěn)心神,掏出手機(jī)準(zhǔn)備打個車,卻一時不知道打去哪里。

【責(zé)任編輯】大 風(fēng)

蔡瑛,中國作協(xié)會員,小說、散文作品見于《天涯》《散文》《星火》《湖南文學(xué)》《草原》《鴨綠江》《美文》《黃河文學(xué)》《廣州文藝》《滿族文學(xué)》等刊,有作品入選《民生散文選》《散文精選集》《散文海外版精選集》《原漿散文精選集》等選集,入圍第十八屆百花文學(xué)獎散文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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