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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鏡中(組章)

2024-07-13 05:39梁永周
揚(yáng)子江 2024年4期
關(guān)鍵詞:烏鴉事物陽光

梁永周,1992年生于山東莒縣,現(xiàn)居山東臨沂。

反照

“隆隆……”,鏡子里的聲音拉著綠皮火車出場,所有年輕的事物都醒過來。細(xì)嫩的手掌在院里的花朵上,視線在目睹一滴雨的一生。從很多個地方路過,鐘聲的蕩漾所締造的躁動與惆悵,那些瞬間澎湃與戛然而止都在一條長長的跑道上,這不老的往事寫進(jìn)汗水,寫進(jìn)未來莫名的瞬間,這種炸裂時常發(fā)生。

一旦進(jìn)入回憶,一切事物就再也不會老去。春節(jié)回鄉(xiāng),在年會市集上的陀螺里,我尋不得中意的那個,至于彈弓還是那種樹杈做的好,我比較著,這些荒唐的事物,這些與我?guī)缀醺艚^的事物,因為我的生活不需要它,我的工作不需要它,甚至連我的回憶都不再需要它,可它始終倔強(qiáng)地出現(xiàn)。

一座山到另一座山,始終郁郁蔥蔥,他也始終精神飽滿。

一條河到另一湖泊,始終怡然坦然,他也始終飽含深情。

從鏡中返回鏡中,始終清晰如初,不曾老去,他卻視線模糊,淚眼婆娑。

低語

你看到過這個村莊的鱗嗎?

時間夾縫中,長出的一塊又一塊青苔,在繁殖我們多余的回憶。一個暑假的尾聲里,閃電和雷鳴迎接的一場暴雨,所有泥土都幻化出看得見的水泡,我清晰地記得那些泥土在陽光暴曬之后,被雨水所激發(fā)出來的味道,像今晚做飯時的那陣油煙,窗子外面的人一定覬覦過這種美味。

嚅動的嘴角證明過,每種細(xì)節(jié)經(jīng)過陽光的炙烤,都成為珍寶。

直到現(xiàn)在我也像一只麻雀那般,喜歡村舍的屋檐,喜歡那些瓦楞的曲線,它們以最緩和的態(tài)度來反對陽光的強(qiáng)烈和世俗的條框,這種聲音如此浩蕩,又如此寂靜。

這個村莊的鱗片會在一場雨水中閃現(xiàn),又在陽光下變得刺眼。你要一直等,一直等到秋天的黃爬上一根枯草,一道風(fēng)閃過一整片山岡的時候,你會看到那無數(shù)的鱗片在村莊的最高處,轉(zhuǎn)動、閃爍,這是我們所獲得的一種不可多得的色彩。

一場慢條斯理的雨

鏡子里,有一場難以推脫的淚水。

在辯駁的過程中,往事的排放量容易超標(biāo),所以感情受到污染,我們需要一場挽手旅行,去一個悄無聲息的山村,做一場如約的舊夢。

期許過的桃花早就盛開過無數(shù)次,那山上掉落的松針腐爛,然后一層又一層疊加,一些菌類出現(xiàn),旁觀著大地私密的情緒。悉數(shù)時日,隔閡總是在靜謐中締造風(fēng)聲,所有植物的搖擺仍舊甩不掉那些懷疑的麻繩發(fā)出的質(zhì)問。你要往上再走一步,這次攀登會讓你清晰地看到,腳下的砂礫對深淵的一次擁抱。登山呼告,把堆積的障礙都均勻鋪開,這樣坎坷容易邁過去。你看啊!這雨還是如愿地落下來,落在干燥的火焰上,落在潮濕的內(nèi)心里,落在日子蛻掉的那層殼上。

我們需要慢條細(xì)理地去感受這場雨的態(tài)度,它狡黠,它在人間甘愿擔(dān)當(dāng)杜撰的小丑,畢竟它美,美得讓人覺得悲情。

于是,有一場不可推脫的哭泣。

臃腫的詞匯

過了某個節(jié)點,年齡會讓我們變得緩慢。正如那些臃腫的詞匯一般:沉著、簡潔,卻蓄力,讓人瞬間潰決。

從一根毛發(fā)上解剖蒼老這種事情太過小氣,似乎讀唇語的性質(zhì)都干癟了。我們都喜愛考古,從古舊的事物中重新生長。比如“穿林打葉聲”,落葉離開青春之后基本就成了遭人嫌的東西,你要信任我這種偏激,畢竟面對那煙雨之中的喻義我們都想裝作無知。

反思,從景物的矗立中反思,容我們顫巍巍的倒影晃動這個季節(jié)的命脈,這么多龐大的詞如此空洞,可是滋味如此細(xì)膩。

午飯過于淡了,我浪費了好幾口糧食,再往后的幾日我就多了絲憂傷,我們懺悔的方式愈加愚蠢。傍晚擁擠,這個變異的時辰讓我們開始懷疑這燈火輝煌中的韻味,咒罵過的日光在月亮上升的時候把淚水?dāng)D到了萬物之上。清晨,我們從鏡子中,又脫口而出“落地為霜”。

哦,這是個冬天。那么些個臃腫之詞,奔騰而來!

烏鴉

陽光并不會盜竊一個真正的夢。

烏鴉始終相信白的陰影面積更大一些,畢竟黑夜把大部分的預(yù)算都耗費給了傷感。它的收容更加客觀。

三月的暮色不可旁觀,白玉蘭開得過于寂寞。把花打開,把光陰邁步的影像都復(fù)印好,時光就可以像保住水分的蘋果。樹干和屋檐都被一列火車拋棄,那綠色的鐵皮,應(yīng)該也生長出很多種想法,如火焰一般,熊熊……

你聽,是那只烏鴉的諷刺。這讓我的喉嚨開始腫痛,它把一棵樹站累了,在沉默一整天以后,我不禁盤問那只烏鴉,它的子嗣、生活以及愛情。烏鴉誠懇:睡著的時候依然是醒著的,死去也依然活著,那些音調(diào)仍在空與空之間激蕩,那些成為遺產(chǎn)的往事都還飄著……萬物都需要落腳,被時間記載過的,只會被遺忘,不會死去。

烏鴉復(fù)原過半個月亮和一場往事。主動與被動的變化是抵抗不了的,那么多歌謠的素材都來源于落日給大地的一段吟誦,那些沾濕的金輝,像極了……我們懺悔。

找尋一只烏鴉、一截樹干,讓它存在、歌唱;像水,像光,像任何一種事物,蒼穹之中一股永恒的力量。

昆侖山南路

水滴在時光中交錯,它們相互攙扶過的命運,形成流水,一片汪洋的平和。

在破碎、殘留的夢境之中,我奮力地搓洗噩夢滲出來的著色,市集上的熙攘收集過異鄉(xiāng)人的膽怯和羞澀,昆侖山南路那小片的平房和街巷安撫過幾只野貓的慘叫。

被忽略的月亮照常升起,我們戰(zhàn)栗在沼氣騰升的夜里,來揣測、回憶,生活的每個細(xì)節(jié)都被編碼成不可編輯狀態(tài)。剛?cè)脲伒闹袂v魚在謊言中扮演過主角,它曾長出翅膀,在空中飛,在水的倒影中看出了橫飛的淚水。

昆侖山南路一個寧靜的院子,那里的憧憬都能開花,從沒有多余的陽光和雨水碰撞出可悲的事件,道路上劃著一條條波浪一樣等待平整的線,忽地,我想翻山越嶺。忽地,我醒過來,有了登山后的疲憊。

好似,我們在回憶的時候耗費了大于發(fā)生的力氣。

靜止

院子里的柴火,經(jīng)歷了多少場大雪,仍舊奮不顧身。

關(guān)于疼痛,我們都避而不談。這個冬天的縫隙足夠敲醒等待,那些細(xì)密的情緒與這落水的冰凍,把屋里的爐火襯托得更旺。

或許獎賞都無法換取,春天桃花盛開的秘語。一切都在平衡運動,一切都靜止。

這條路太過熟悉,所以就陌生了。并非雪蓋得太厚,而是恍如隔世,記憶落進(jìn)馬路對面的對面,需要抬起頭,才能看清。去修一條撞南墻的路,去冬天索取花團(tuán)錦簇。

那顫巍巍的流水,把我的影子洗得越發(fā)單薄。于是我和路邊的石頭約定,要一直冷。冷到鐘停了,那是時光在歇腳。

把嬗變的石頭當(dāng)作萬物中最接近我的,比如灰燼、雨水。

把我和我的抒情都放在一只知了的背后,我們習(xí)慣在同一個出口靠右行走,嘈雜會蓋住整個季節(jié)的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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